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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淺綠 -【錯嫁良緣之冷宮囚妃】《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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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6:41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冷宮失火

  「主子!」緊閉的門被茯苓一把推開,她神色有些慌張,不等青楓開口,已經快步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冷宮失火了!」

  失火?青楓還有一瞬間的懵,隨即想到冷宮裡住著的人,心中大駭,倏的一聲立刻站了以來,片刻思量後,大聲叫道:「來人!來人!」

  「娘娘?」門外,嵐兒竊竊的聲音傳來。

  「嵐兒,沈瑤過來。」

  「奴婢在。」青楓的語氣很急,兩人不敢耽誤,小跑進了了裡屋,只見小皇子被平放在床上,兩人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聽到娘娘交代了一聲「好好照顧皇子。」便快步向院外走去,茯苓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青楓火急火燎的走了,倒像是忘了卓晴的存在一般。不過是冷宮失火而已,青楓為什麼急成這樣?急到連孩子發燒都要趕過去的地步,卓晴覺得很蹊蹺,決定跟過去看看。

  青楓走得很快,卓晴一路小跑,才勉強追上。不遠處,已能看見煙霧,刺鼻的味道漸漸彌漫,吵雜的人聲也越來越近,卓晴猜想,冷宮應該快到了。奇怪的事,剛才還腳下生風的青楓此刻腳步反而慢了下來,有點閒庭信步的感覺,卓晴不動聲色,仍是慢慢的跟著。

  前方越來越吵雜,青楓揚聲叫道:「嚷嚷什麼?」

  清潤的嗓音帶著幾分不耐,幾分慵懶,總之不像著急的樣子,卓晴眼眸微眯,一邊觀察青楓,一邊留意著周圍的情況。煙塵很大,卻沒有熱浪襲來,估計火勢不大,又或者已經滅了。

  聽見女人的聲音,一名太監小跑過來,一副要罵人的樣子,但是一看清來人,那太監臉色微變,立刻跪下請安道:「清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青楓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誰?」

  「回娘娘話,奴才是內務府管事太監張順安。」

  「起來吧,這冷宮好好的,怎麼會失火?」

  「冬日天干物燥,冷宮附近一向沒人打理,可能不知哪裡來的火星字,就著火了,不過娘娘不用擔心,火勢不大,估摸著已經滅了。」

  此時煙霧確實消散了一些,青楓抬眼看去,除了救火的太監和宮女外,沒有看見其他人,甄箴去哪了?青楓心裡很擔心,嘴上卻不饒人的說道:「冷宮裡的人呢?燒死了?」

  救火的人全都呆呆的站在一旁,他們當時只顧著救火,冷宮裡的人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誰會去理會,現在青楓問起,竟沒人答得上來。張順安冷汗直流,正要派人進冷宮查看,一個頭髮散亂,滿身灰塵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回道:「我家主子病了,躺在裡屋不能下床。」

  青楓微微眯眼,才看清那被熏黑的人,竟是舞兒?!心下更加憂心,臉上卻不能動聲色,冷笑一聲,青楓哼道:「病了?什麼病這麼嚴重,本宮倒要進去看看。」

  「娘娘,這裡煙塵太大,你身子金貴,還是……」張順安趕緊上去勸阻,青楓絲毫不理她,仍是走進了冷宮,張順安還想追上去,卻被茯苓攔在宮門處。

  張順安不敢再多言,心中不禁感歎,罷了,嬪妃之間,這種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也見得多了。

  青楓進了冷宮,茯苓盡職的守到門口,看樣子旁人是休想進去了。卓晴走到冷宮圍牆邊,眼光落在幾處焦黑之地,不禁微微皺眉。

  和上次來的時候差不多,屋裡一如既往的空曠,放眼看去,沒看到甄箴的身影,青楓有些急了,揚聲叫道:「甄箴?」

  「甄箴?」

  青楓連喊了幾聲,房間北側的簾子忽然動了一下,青楓看過去,甄箴正從裡面走出來,那門簾不大,若不細看,怕是會忽略掉。

  「是你?」甄箴顯然也沒有想到來人竟是青楓。

  青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容顏有些憔悴,臉上驚慌之色漸退,身體也沒看出有什麼大礙,收回視線,青楓低聲問道:「孩子呢?」

  甄箴遲疑了一會,回道:「在這。」說完她轉身掀開布簾,進了身後的房間,青楓快步跟了上去。

  小間裡也是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陳舊的木箱子放在窗邊。小間北面是一大面窗戶,窗紙早已破損,冷風一直往裡灌,冷得很,不過這裡空氣確實比外面清爽許多。甄箴又看了青楓一眼,似還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輕輕打開了那虛掩的木箱子,一個瘦小的孩子正安靜的躺在一堆衣服上面睡著了,瘦弱的身子幾乎被衣物淹沒,只留下一張小小的臉在外面。青楓皺眉:「怎麼把孩子放在櫃子裡?」

  甄箴臉上也閃過一絲心痛,隨即低下頭,回道:「外面著火了,我擔心有人進來會看見他,所以……」

  剛才那麼大的煙……青楓問道:「孩子哭了沒?」

  「剛開始煙大的時候哭了一會,不過他哭聲向來不大,後來我把他抱到窗邊,他就不哭了。」看到青楓眉頭皺的更緊,甄箴趕緊說道:「真的只哭了一會!哪些人都忙著救火,應該沒聽到。」

  萬一有人聽到孩子的哭聲,傳到皇后耳朵裡……甄箴何其敏銳,看青楓臉色稍稍有變,立刻猜到她心中所想,急道:「孩子你不能帶走!」

  「可是……」不等青楓繼續說,甄箴大步走到木箱前,將青楓逼退兩步,那本來還算溫婉的臉上,儘是厲色:「你要把他帶走,除非我死!」

  決絕的言語將青楓要說的話全都堵了回去,孩子是母親心尖上的肉,她怎麼會不懂?想到自己屋裡的孩子,青楓的心瞬間就軟下來了,輕歎一聲,青楓回道:「罷了,你照顧好他,我讓林御醫過來給你和孩子把把脈。」

  青楓沒有強行把孩子帶走,甄箴有些驚訝,終是鬆了一口氣,「謝謝你青楓。」

  青楓搖搖頭,謝什麼?後面的事還不知道如何呢。

  青楓也不在房內久待,出到門外的時候,火燒過後的煙霧已經散去,只留下一地水漬和濃重的煙味。青楓揚聲說道:「來人,去宣林御醫過來,再怎麼說,她也曾經是皇上的女人。」

  「是。」張順安使了個顏色,身後的小太監立刻一溜煙往御醫苑跑去。

  青楓正想和茯苓說什麼,一轉頭就看去卓晴蹲在一處燃燒過的灰燼旁,不知道在看什麼。她什麼時候跟來的?青楓眉頭微皺,走到她身後,問道:「怎麼了?」

  卓晴手裡拿著一根燒了一半的樹枝,輕挑開腳邊的灰燼,頭也沒抬,低聲回道:「起火的點不止一個,這火像是有人故意放的。這樣的燒法,火是燒不大的,但是煙會很厲害。」

  青楓飛快的掃了一眼周圍,眉頭皺得更緊,冷宮門前的圍牆邊,確實有幾處成堆的灰燼,看起來很不自然。看來這個縱火者倒不見得想要燒了這座冷宮,那麼他弄這一出,是想讓人注意冷宮,還是針對甄箴?又或者孩子已經暴露了?

  青楓心下有些亂,看著半蹲在地上的大姐素淨的側臉,那雙眼睛冷靜清明,心下不禁更亂,暗暗深吸一口氣,青楓繼續問道:「你還能看出什麼?」

  鬆開手中的樹枝,卓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道:「不能。」縱火者手法不算高明,只是這麼多人來救火,很多痕跡都被破壞了,她是無能為力的。如果顧雲在這的話,應該能比她看到更多的線索,可惜夙家軍訓練有素,今日一早,已經出城圍剿海盜去了。

  青楓有些失望的同時,又有點安心,心思百轉千回間,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什麼,嘴張了張,終只說了一句,「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卓晴點頭,微微一笑,回道:「好。你若有什麼想問的,再找我。」

  卓晴話中似意有所指,但她笑得坦蕩,倒叫青楓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些。青楓轉身叫道:「茯苓……」

  「讓她留下來幫你吧,我進出皇宮幾次了,自己會出宮。」

  心想冷宮的事情確實還有很多需要茯苓善後,青楓也不再堅持,卓晴揮揮手,轉身走了,清瘦的身影走得很快,堅定而俐落,盯著那道背影,青楓怔怔的出了神。

  大姐,是你嗎?

  是你嗎?

  「主子……」冷宮門口還圍著不少人,茯苓輕喚自己主子。

  青楓恍惚間回過神來,想到冷宮裡那對母子,頭隱隱作痛收回。

  「張公公。」

  「奴才在。」張順安連忙上前。

  青楓冷冷的說道:「皇上日理萬機,太后她老人家年紀也大了,皇后娘娘身體也不太好,就不要再因為這些繁雜的瑣事,去煩擾他們了。你們這些做奴才的,要懂得為主子分憂。」

  張順安自然不是蠢人,心下明瞭,回道:「娘娘教訓的是。」

  「行了,該清理的東西清理好,沒事的人該散就散了。」

  「是。」

  她也不便在這裡多留,朝茯苓使了個眼色,茯苓微微點頭,青楓轉身離開。

  「恭送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青楓不用轉頭也知道,背後又是跪了一地的人,喊聲也整齊嘹亮,只是她卻一身疲憊,只想快點回到兒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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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6:44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掛念

  「蕭雨。」低低的聲音在大殿裡忽然響起,盯著窗外枯葉發了一個下午呆的蕭雨有一瞬的茫然,站在她身後的小宮女指了指皇上所在的方向,蕭雨趕緊回道:「奴婢在。」

  「今晚傳膳清風殿。」燕弘添仍是低頭翻看著奏摺,低沉的音色裡不難聽出淡淡的愉悅。

  蕭雨會心一笑,回道:「是。」

  接下來又是長久的寂靜,只聽得屋外風吹落葉的沙沙聲和奏摺不時翻動的聲音,蕭雨看了看天色,輕聲提醒道:「皇上,快酉時了。」

  「嗯。」將手中的奏摺批完,燕弘添起身。好些日子沒去看他們了,按照青楓的脾性,嘴上不說,心裡怕是不舒服了,想到她一會說不定還會給他擺臉色,燕弘添沒來由的心情很好。

  寒冬已至,馬上要入夜了,外面冷得很,蕭雨拿起外袍送到燕弘添身側,高進快步走了進來,「皇上,單大人求見。」

  燕弘添劍眉微微皺了皺,拿著外袍的手停頓了一會,複又坐下,回道:「宣。」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單御嵐表情嚴肅,眉宇間滿是憂色,手裡握著一本冊子,燕弘添目光掃過他手裡拿著的冊子,一邊喝著熱茶,一眼冷淡的問道:「有何事要奏?」

  「關於……軍糧案。」說完,單御嵐也不多說,將手中的冊子遞給高進,高進捧著冊子呈給燕弘添。

  「夙統領已經清點了軍中糧房,具體清單均在此冊之中。案子中與林博康合謀的南方商旅,屬於西南屬地林家所有。一直做著販賣布匹,糧食的營生,他們的糧食多賣到災荒之地,或賣給邊陲小國,每年少說有數百萬兩銀子入賬,在南方算是頗有實力。」單御嵐一邊說著,一邊細細觀察皇上的臉色,隨著冊子的翻動,燕弘添的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盯著冊子的黑眸暗得深不見底。

  「冊子留下,你先退下吧,明日早朝後,你和夙任再到御書房來。」

  「是。」單御嵐心思回轉,驚訝於皇上此刻竟不急於細問此事?那冊子上清楚記載著各個軍需糧倉糧食短少的數量以及糧食品種優劣情況,經過盤點,很多糧草庫存數量都有短少,甚至多數供給新入伍士兵的米糧都是最劣等的陳年糙米,大多數士兵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有軍糧可吃已經很滿足了,自然不會計較米的好壞,若不是這次仔細盤查,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注意到。

  夙任把這個冊子給他的時候,一向好脾氣的他都氣得不輕,皇上居然沒有發難。這軍糧案,皇上授意他深挖,但是要挖到何種深度,他一時還猜不透。

  單御嵐早早的告退了,燕弘添卻是久久的坐在案前未再起身,常年在皇上身邊伺候著,蕭雨和高進自然知道,皇上此刻心情絕對不似他看起來這般平靜。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兩人對看一眼,卻沒人敢上前提醒。

  燕弘添這一坐,竟坐了兩個多時辰,蕭雨端著已經來來回回熱過四五次的湯,硬著頭皮,走到案桌旁,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用些參湯吧。」

  燕弘添黑眸微抬,冷冽的眼光如刀一般鋒利,蕭雨嚇得抖了一下,托盤上的湯灑出來了一些,湯匙「哐當」一聲從碗邊滑到托盤上,清亮的聲音在靜靜的大殿裡迴響,同時也將燕弘添從自己的思緒中來了回來。

  看到蕭雨已經驚得跪在地上,燕弘添有些惱的將手裡的冊子甩到了一邊,對著蕭雨低聲說道:「起來吧。」

  一邊說著,他還拿起了托盤上的參湯喝了起來,蕭雨微微抬頭,看見燕弘添的臉色如常,才起身退到一旁。

  喝著暖暖的參湯,燕弘添這才想起說過今晚要去清風殿用膳,抬眼看去,殿外早已漆黑一片,燕弘添劍眉再次蹙了起來。

  蕭雨心思剔透,看到皇上拿著湯碗看著門外皺眉,自然懂得他的心思,小聲說道:「早些時候奴婢已經到清風殿傳話,說皇上不過去用膳了。」

  燕弘添低低的「嗯」了一聲,將碗裡的湯一飲而盡,又要拿起那本小冊子。皇上已經在御書房處理朝政一整天了,再忙下去,又不知道是幾更天了,蕭雨想了想,說道:「不過……摯皇子好像得了熱病,下午請了王御醫和林御醫過去診治。」

  果然蕭雨話音未落,燕弘添立刻回頭盯著她問道:「如何?」

  「並無大礙。」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亥時三刻。」

  燕弘添忽然起身,蕭雨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出門一般,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給他穿上。燕弘添理了理衣襟,大步出了御書房。高進跟著燕弘添身後,出去的時候對著蕭雨伸了伸拇指,蕭雨白了他一眼,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

  又是夜,明澤習慣了夜晚當值,也喜歡夜晚當值,清靜。不過自從上次發現有黑衣人出沒以後,他便格外警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就像現在,安靜的宮道上,黑暗中似有人疾步而來,明澤低呵一聲:「誰?」

  來人卻不回話,明澤手緩緩握住了腰間的長劍,黑影漸漸走近,過來的好像是兩個人,明澤眯眼看去,借著還算明亮的月光,他終於看清,來人竟是……皇上?

  已快三更天了,皇上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也沒讓人通傳。明澤心裡疑惑,卻並不多話,只是沉默的半跪在地上請安。

  燕弘添對他的警覺很是滿意,只微微抬手,也沒說什麼,便進了清風殿。

  冬夜太過寒冷,天色也晚了,守夜的小太監坐在石階邊上,靠著欄杆避風,聽到院內有腳步聲,抬眼看去,這一看,嚇得趕緊跪在地上,「皇……皇上!」一想到還沒告訴屋裡的人接駕,小太監又趕緊哆嗦著想去叫門。

  「退下。」背後響起一聲沉冷的聲音,小太監縮回手,趕緊退到石階下去。

  今晚守夜的是茯苓,昨夜查了一夜,白日又忙了一天,她自己也很疲累,門外的小騷動,她也沒聽到,直到敲門聲想起,茯苓才驚醒。茯苓疑惑了一會,卻還是極快的開了門。

  打開門一看,一身黑袍立於門外的,正是當今皇上,茯苓不禁驚道:「皇……。」燕弘添搖了搖頭,茯苓立刻噤聲。

  屋內只有花廳裡點了一盞小油燈,光線暗得很,茯苓趕緊點燈,再回頭看的時候,燕弘添已經進了內室。

  茯苓拿著油燈走到屏風旁邊,就看見皇上站在床沿,看著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茯苓想了想,終是沒有走進去,只將油燈放在屏風外的矮櫃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床很寬很大,這母子倆卻緊緊的靠在一起,青楓睡在外面,側身躺著,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孩子的腳上,小傢伙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兩隻小手曲著放在臉旁邊,睡夢中頭也向著娘親的方向偏著。

  燕弘添怔怔的盯著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心裡緩緩流淌過一股暖流。在床沿邊坐下,燕弘添抬手輕輕摸了一下小傢伙的額頭,有些熱,溫度倒不算很高,只是他一路走來,手上太涼,剛才那一摸,床上的小人兒抖了一下,兩隻縮在胸前的小手也無意識的動了動。

  看著那輕輕握成拳頭的小手,燕弘添不禁想起現在還留在御書房裡那張印著他的小手印和腳印的畫卷,心念一動,便輕手輕腳的抓起一隻小手,放在手心上比較。他的一個小手掌竟還沒有自己的一個手指長,燕弘添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將那只小手握在掌心,溫溫的,軟得不可思議。燕弘添沉浸在這種溫軟的悸動中,小傢伙卻好像有些不耐煩了,睡夢中還動了一下,燕弘添怕吵醒他,不得不鬆開手,幫他掖好被子,小傢伙小手又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終於老實了,燕弘添竟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燕弘添低頭看向身旁安睡的女人,他來了有好一會了,她卻毫無所覺,睡得很沉,暖暖的燭火映照下,她的臉色仍是不太好,眼底的青黑色很扎眼,即使是睡著了,都能感覺到她一身的疲憊。燕弘添輕輕將覆在她臉上的髮絲撥到耳後,她側身睡著,臉上那兩道疤痕也直直的映入眼中,平日裡她或怒或笑,燕弘添倒也不太在意她臉色這兩條疤痕,如今她靜靜的睡著,那兩道疤痕就顯得格外的猙獰,破壞了青楓本該完美傾城的臉。

  瞪著那兩道礙眼的傷疤,他不禁感歎,這個女人真的夠狠,對自己也絕不手軟,寧死也絕不會求饒,但是對著她的姐妹,她的兒子時,她又有著萬種柔情。他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她,讓他有些著迷,想將她的柔情拽在手裡。

  茯苓以為皇上今晚會在這安歇,不想小半個時辰之後,皇上便出來了,茯苓趕緊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皇上臉色微慍,每一個字落下都很輕,像是怕吵醒裡面的人,但是茯苓聽來,心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昨日滿月,摯皇子好像著了涼,今日開始發熱,御醫來看過了,說無大礙。主子這兩人悉心照顧皇子,怕是……累了。」

  「好生照顧。」

  「是。」

  直到燕弘添的身影消失在屋裡,茯苓才敢抬起頭來。悄悄走進內室,主子和小皇子都睡得好好的,身上還加蓋了一床被褥,茯苓微微一笑,以後的日子應該會越來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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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2-2 11:10 AM 編輯

第九十四章 急症

  冷宮失火之事,竟就這樣過去了,青楓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此時確實風平浪靜,再加上這孩子的熱病總不見好,也占去了她大多數心力,其他的事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平日裡,王智楊巳時過來問診,今日還未到巳時,他便來了,身旁還跟著一名年紀比他略大的男人,那男人身材乾癟,山羊一般的鬍鬚最為惹眼,青楓看了他一眼,問道:「王御醫,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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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6:50 PM 編輯

第九十五章 喪子之痛

  卓晴隨著茯苓急忙趕到清風殿,推開門進去,就看到內室裡跪了一群人,剛剛走近屏風,一股熱浪迎面襲來,卓晴才發現,屋子裡竟然放著七八個火盆,熱氣蒸騰。青楓跪在床前,一動不動。

  卓晴眉頭緊皺,臉色微冷,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緊閉的窗櫺,冷風迎面襲來,衝散了那股讓人眩暈的灼熱。

  卓晴走到青楓身後,看了一眼床上無聲無息的孩子,心下一陣煩躁,對著跪了一地的人說道:「都出去吧,把火盆端走。」清風殿裡的奴才們紛紛抬頭,茯苓微微點頭,他們才敢端著火盆退了出去,兩名御醫也顫顫巍巍的出了屋外。

  卓晴蹲下身子,叫道:「青楓?」

  青楓仍是呆呆的盯著床上的孩子,對其他的聲音充耳不聞。

  卓晴無奈,似乎是輕歎了一口氣,抓住青楓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著自己,冷聲說道:「青楓,你清醒一點!」

  久久,青楓才輕輕說道:「姐?」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看起來有些發灰,以往黑白分明的眼眸也顯出幾分混沌。

  卓晴低聲回道:「是我。」

  「他……他睡著了……。」

  低低的呢喃聽得卓晴心下發酸,聲音也柔了下來:「我知道,你到旁邊去,讓我看看他好不好?」

  青楓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點點頭。

  「茯苓。」青楓使了個眼色,茯苓立刻上前,扶住顯然已經虛軟的青楓,想將她扶到外面的椅子上休息,青楓卻在床頭邊坐了下來,茯苓只能在旁邊陪著她。

  孩子安靜的躺在床上,臉龐、眼下、嘴唇都泛著紫灰色,卓晴輕輕打開孩子的嘴,能看到喉頭紅腫,看起來像是死於呼吸衰竭,卓晴將孩子微微抱起,身上已經出現淡淡的屍斑,卓晴皺眉,雖然房間裡溫度過高,會讓屍斑出現的時間提前一些,但是……也太快了些。將孩子翻過身去,卓晴細細觀察,眉頭不禁越皺越緊。

  一般的屍斑應該呈暗紫紅色,可是這孩子的屍斑為灰褐色,難道……

  卓晴輕聲叫道:「茯苓。」

  茯苓看身邊的青楓很安靜的坐著,不言不語也不鬧,才放心的走到卓晴身邊。

  「下午誰在孩子身邊照顧。」

  「是,奴婢。」

  卓晴一邊繼續檢查孩子身體是否還有外傷,一邊冷靜的問道:「你有沒有聽見孩子呼吸急促或者哭鬧的聲音?」

  茯苓想了想,回道:「沒有,小皇子中午喝了奶,又喝了御醫準備的藥,很快就睡著了,一直很安靜。」

  藥?卓晴抬起頭,問道:「藥在哪?」

  「已經喝完了。」今日的藥量很少,她看著主子喂皇子服用的。

  「藥渣呢?」

  藥渣?茯苓似乎有些明白卓晴的意思了,立刻說道:「奴婢現在就去找。」茯苓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坐著床腳眼神微滯的青楓,不由得揪心。交代如意好好照顧青楓,茯苓朝御醫苑跑去。

  卓晴握著孩子的手查看,十指放鬆,沒有絲毫損傷,孩子的手從一開始就自然放鬆地垂在身體兩側,身上、臉上也沒有損傷,按照茯苓的說法,她並沒有聽到孩子的哭鬧,這就不太對勁了,不管是中毒還是疾病引起的呼吸衰竭,死亡是很痛苦的,孩子應該會掙扎,會極力哭鬧,而不應該這樣平靜。

  卓晴此刻很頭疼,這件事有可疑,要弄清楚孩子的死因,只能解剖屍體,做病理測試,才能肯定孩子是病理性引起的呼吸衰竭,還是中毒引起的,也才能解開他死亡時這麼安靜的謎團。

  只是解剖屍體……卓晴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青楓,她表情呆滯,眼睛卻片刻也不肯離開床上的孩子。

  正在卓晴犯難的時候,一道道奸細的通報聲和著雜亂的腳步聲從院外傳來——

  「皇上駕到!」

  「太后駕到!」

  「皇后娘娘駕到!」

  他們來了,自己肯定不會再有機會接觸孩子。卓晴對著旁邊一名宮女說道:「馬上找一塊乾淨絲絹給我。」

  如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從身後矮櫃裡抽出一塊小絲帕遞到卓晴手中。卓晴動作迅速的張開孩子的口腔,將絲絹伸到孩子口中,蘸去了孩子唾液和口腔內壁組織,快速的將絲帕拿出折好,塞進自己的腰帶裡。

  做完這一切,一大群人也一湧而入。卓晴退後了一步,走到青楓身邊,這麼多人忽然湧進來,卓晴還怕青楓會受到刺激,誰知她只是稍稍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床上的孩子,對忽然進來了一群人,充耳不聞。

  青楓這樣……有點不太對勁。卓晴擔心青楓的精神狀況,本來想給她檢查一下,一道悲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哀家的乖孫呢?」

  卓晴抬頭看去,只見太后在皇后的攙扶下,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床邊,看清床上毫無聲息的人兒,一向高傲的樓素心竟然痛哭了起來。

  「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太后,您節哀,千萬小心身子!這命苦的孩子……。」辛玥凝一邊勸著,竟也跟著哽咽了起來。

  卓晴微微皺眉,忽然感覺到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卓晴沒有猶豫的回視,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燕弘添。兩人對視不到一秒,燕弘添竟移開了目光,黑眸看向她身側的青楓。只是此刻的青楓,眼裡除了兒子根本沒有任何人。

  一時間屋內只聽到太后和皇后兩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兩名御醫跪在屏風外,幾乎匍匐在地上,「臣等無能,治不好皇子的熱疾,臣罪該萬死。」

  卓晴安撫的輕拍著青楓,眼睛卻是暗暗觀察著燕弘添,據說這已經不是他第一個夭折的孩子了,卓晴拿不住燕弘添脾性唯有靜觀其變。

  燕弘添終於也走到床前,卓晴陪著青楓半坐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卓晴只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在寬大的衣袖掩蓋下,已緊緊的拽成了拳頭。卓晴以為燕弘添會暴怒,誰知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冷靜的說道:「送摯兒回出岫宮。」

  「是。」兩名侍衛剛走到床前,一直靠著卓晴安靜的坐在床邊的青楓忽然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得大大的,「你們幹什麼?」

  「不許碰我兒子!」青楓猛的站起身,衝到床前,一把推開兩個侍衛,整個人趴在孩子身上,「不許動我兒子!」

  兩個侍衛僵在那裡,他們總不能上前拉扯嬪妃吧。下一刻,青楓被燕弘添抓著肩膀,硬是拖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青楓發瘋似的掙扎,燕弘添緊緊的抓著她的肩膀,青楓眼看著侍衛抱走了床上的孩子,越發瘋狂起來,掙扎間,居然發狠的一口咬上了燕弘添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卓晴站得近,青楓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她聽的清楚,不免看得頭皮發麻,很快,殷紅的血便沿著虎口的位置一路往下,可見這一口咬得有多狠,青楓這樣咬發,像是生生要把一塊肉咬下來似的。燕弘添面色不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竟然就這樣任由青楓咬著,只是那雙盯著她的黑眸越發沉冷。

  辛玥凝最先回過神來,尖叫道:「青楓你瘋了嗎?!」

  「來人來人!」原來守在門外的侍衛聽見皇后的叫聲立刻衝了進來,辛玥凝指著青楓,喝道:「快!快把這個瘋婦拉開!」

  青楓頭髮散亂,臉色慘白,嘴邊滿是血跡,看起來很是駭人。侍衛一擁而上,卓晴擔心他們會傷了青楓,但是她不會武功即使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盡力擋在青楓面前。

  「都退下。」

  冷冽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一干侍衛像被點了穴道一般,立時不敢再動。卓晴沒想到燕弘添會阻止他們,畢竟他的手真的傷得不輕,回頭看去,心也不禁抖了一下。

  青楓非但沒有鬆口,還咬的越發的狠了,仿佛真的瘋了一般,燕弘添竟也紋絲不動,似乎那不是他的手,血不斷的沿著手臂沒入了暗黑蟒袍裡,整個內室裡霎時間一片死寂,只聽見青楓低低的喘息聲。

  青楓長髮散亂,卓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燕弘添那雙冷眼她卻看得清清楚楚,記憶中的燕弘添是暴戾的甚至殘忍的,此刻他的也異常冷寂。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似在醞釀一場駭人的風暴,卓晴看不透燕弘添想幹什麼,現在看來,至少他不會傷害青楓。

  青楓終是鬆了口,只是下一刻便直直的往後倒了下去,燕弘添單手攬住了她的腰,青楓落入他懷裡。

  「皇后,扶哀家回宮吧。」樓素心心力交瘁,仿佛一下老了很多,素來高貴挺拔的腰背看上去竟有幾分佝僂,這些年她經歷過太多次這樣的悲痛,夭折難道就是燕家的宿命嗎?

  「是。」辛玥凝乖順的扶著太后先行離去,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軟倒在燕弘添懷裡的青楓,心中既憤懣又暢快,青楓這次就算不死也瘋了吧!

  「好好照顧她。」燕弘添將青楓放倒在床上,聲音冷得像雪山上的寒冰,手上的動作到很是輕柔。卓晴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燕弘添竟沒再多看床上的人第二眼便走了出去。

  人一下下全走光了,內室裡空空蕩蕩的,卓晴立刻給青楓做了檢查,心率,呼吸都很正常,應該是刺激過度暈厥了。背後忽然有響聲,卓晴回頭看去,那名被喚做如意的宮女正端著一盆熱水進來。

  接過她遞過來的軟布,輕輕擦拭著青楓嘴角的血跡,卓晴歎了口氣,也是渾身無力。

  好不容易把青楓收拾乾淨,剛給她蓋好被子,茯苓終於回來了。看她手上兩手空空,卓晴問道:「藥渣呢?」

  茯苓輕輕搖了搖頭。

  「沒了?」卓晴急道:「怎麼會?!給皇上、嬪妃們的藥,藥渣不是要留存一天以上,怎麼會沒了?!」

  卓晴說的這些,茯苓很清楚,臉色也顯得有些灰白,「奴婢到御醫苑查看的時候,藥渣已經沒了,問了當值的人,他們都說不知道。」

  孩子死因有可疑,現在藥渣也不翼而飛,卓晴覺得頭頂籠罩著重重迷霧,一時不知道如何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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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生不如死(上)

  酉時,應該是皇上最的空的時間,樓夕顏來到御書房前,卻發現殿門緊閉著,高進和蕭雨分別站在門外,兩人的神色凝重,頗有幾分無所適從的感覺。

  看到樓夕顏來到殿前,高進立刻迎了上去,「樓相。」

  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殿門,樓夕顏低聲問道:「皇上可在?」

  「在。不過……。」高進滿臉憂色,欲言又止。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從不曾見過皇上這般模樣,手上的傷也沒讓御醫包紮,血一直這麼流著,進了御書房,只說了一句「滾出去。」高進便覺得周身發冷。他猜想皇上此刻應該誰也不想見吧。

  好在樓相沒有強求,淡淡的回了一句:「沒事,我先走了。」便離開了正陽宮,只是樓相一向笑容和煦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鬱色。

  卓晴在清風殿陪著青楓,到了宮門快關的時候,青楓還是沒有醒來,卓晴也不得不離開。冬日的夜,來的特別早,卓晴走出宮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宮門旁的紅燈籠把宮門前的道路印染的一片嫣紅,這明晃晃的紅光中,一輛熟悉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馬車旁立著的那道頎長身影,臉上一如往常的帶著溫暖的笑意。

  看到樓夕顏,卓晴加快了腳步,「你怎麼來了?」

  樓夕顏迎向她,清冽的聲音裡暖意融融,「來接你回家。」

  難得的,卓晴牽起他的手,聲音有些悶:「夕顏,我們走走好嗎?」她雖見多了死亡,今天發生的一切,還是像一塊石頭壓在心上一般,悶得慌。

  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樓夕顏輕聲回道:「好。」

  馬上要進入臘月了,夜裡的風刮在臉上,有些疼。街上的人漸漸少了,兩人沉默的走著。

  「孩子……沒了。」久久,卓晴才說出了幾個字,樓夕顏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聲音依舊平靜:「我知道。」

  夜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吹得兩人衣袂紛飛,卓晴忽然停下腳步,樓夕顏知道她有話要說,便也隨著停了下來。卓晴斂眉思索了一會,才說道:「我覺得,孩子的死因有蹊蹺。」

  狹長的黑眸中劃過一抹微光,「你發現了什麼?」

  「我趕到的時候,屍體已經冰冷,看屍斑的情況,孩子至少死了一個多時辰。臉色暗紅,嘴唇烏紫,確有七分像發熱引起咽部腫脹導致呼吸衰竭。但是我卻發現,孩子屍斑的顏色竟然是灰褐色的。」

  她強調屍斑的顏色……樓夕顏的聲音壓得有些低:「你是說,皇子是中毒死的?」

  卓晴無奈地搖頭,「不能完全肯定,孩子太小了,也有可能是其他併發症引起的死亡。現在有疑點存在,我們能申請給孩子做屍檢嗎?」這樣她就能斷定孩子的死因!

  卓晴想要為孩子驗屍的心情有些急迫,聲音也不免高了些,但是對上樓夕顏冷靜而幽深的眼,她知道自己在癡人說夢,御醫已經咬定孩子是病死的,那幾天孩子也確實高燒不斷。穹岳每年因為高燒致死的嬰兒不計其數,在他們看來這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又怎麼可能讓她做屍檢?!

  她一直都堅信,屍體是死者最後的聲音,她一定可以幫他們把想說的話說出來,現在竟然做不到,她很是挫敗。不能驗屍,藥渣也不見了,卓晴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不禁低歎道:「要是她在就好了。」

  忽然揚起的一陣寒風讓卓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夕顏身體一直不太好,卓晴牽著樓夕顏往後面的馬車走去,走了兩步才發現他竟然還站在原地。

  卓晴終於察覺到,樓夕顏一晚上都很沉默,他看起來像是在聽她說話,微眯的眼睛裡卻隱隱流動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光芒,卓晴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低頭看向她,樓夕顏輕咳一聲,笑道:「沒什麼,自然是在聽夫人說話。」

  卓晴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樓夕顏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青末這次陪夙將軍去圍剿海盜,也是驚險非常,這時候和她說,怕會影響她,同時也影響到夙將軍。」

  他還真的聽到她說話了?!想了一下,卓晴回道:「那……我現在讓人趕去東海,在冒城等著,等他們得勝了再告訴她。」

  「好。」

  卓晴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眉宇間帶著憂色和倦意,握著好久的手,一樣還是涼涼的,樓夕顏輕輕攬著她的肩,在她耳邊勸道:「不要太擔心了,都會過去的。」

  這一天確實疲憊,輕輕靠在樓夕顏懷裡,卓晴現在最擔心的,是青楓,從她下午的表現看來,喪子之痛,對於她來說,打擊實在太大。

  安撫的輕拍著懷裡的人,樓夕顏臉上的笑早已斂去,他此刻最擔心的,顯然另有其人。

  掌燈時分,本該熱鬧起來的後宮,今夜格外的冷寂。空蕩蕩的宮道上,少有人走動,呼呼的風刮著枯夜,在地上擦出沙沙的聲音。按照穹岳的傳統,孩子夭折是不可大辦喪事的,故此宮中只有清風殿和出岫宮掛上了白布。

  明澤在進宮當值的時候才知道小皇子夭折了,心裡不禁擔心起那個視家人如命的女人來,腳下步伐邁得更大了。匆匆趕到清風殿,看到大門上慘白的布料和兩個大大的白燈籠,明澤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今早離開的時候,這裡還一派溫暖祥和的景象,此刻卻是這般死氣沉沉。

  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沒有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整個清風殿裡異常安靜。宮中傳聞,皇子夭折,清妃娘娘傷心過度瘋了,咬傷了皇上,後來還暈了過去。他不相信那個渾身是傷又被打入天牢都一聲不吭的女人這麼脆弱,這樣就瘋了,不過看現在這死寂一般的宮殿,她或許是暈了還沒有醒過來吧。

  明澤想進去看看她,又深知自己沒有那個立場和身份,只能靠著那扇冰冷的大門,守著這方小院。

  夜深了,刮了一夜的風竟是小了很多,茯苓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心脾,一天來沉沉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看著這方冷冷清清的院子,茯苓心裡一陣發酸。為了怕主子再受到刺激,她已經將清風殿內的老嬤嬤和奶娘都遣回內務府去了,就連嵐兒和夏吟也讓她們暫時離開,只留下了如意和幾個粗使嬤嬤,她現在既擔心主子醒不過來又擔心她醒來,每每想到小皇子那嬌憨的模樣,咯咯的笑聲,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塊石磨碾過一般疼,作為孩子生母的主子,又如何能承受這份撕心裂肺的疼呢?

  本來以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幸福還會回來嗎?

  搓了搓凍得有些僵冷的手,茯苓抬頭看著頭頂的黑幕,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像一張黑色的大網,讓人窒息。

  茯苓剛出來的時候明澤就發現了,看她站在夜風裡呆呆的看著天,他想起了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人,是因為她奇怪的舉動,那天皇上臨幸清妃,她就像這樣呆呆的繞著院內那棵大樹走了一夜,當時只覺得這人很怪,也挺欽佩她的毅力,現在想來她也是擔心那個人吧。

  她不停揉搓的雙手已經有些泛紅,她卻還是那樣傻傻的盯著天幕,明澤臉上閃過一抹無奈,站了一夜未曾動過一下的人終於還是走進了那方小院,不過他並非走近茯苓,只在她身旁兩三丈的地方聽了下來。

  感覺到一個黑影正在向自己靠近,茯苓終於回過神來,有些慌張的看過去,看清那張冰冷的臉之後,茯苓心中的不安在這一刻神奇的被撫平了,看著那到高大的身影停在不遠處,茯苓像是手了蠱惑一般朝他走了過去。

  在明澤身邊站定,茯苓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在這時他開口了,「醒了嗎?」

  茯苓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問什麼,輕輕搖頭,悶悶的回道:「沒有。」

  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沒有什麼交談的欲望,冰冷的夜裡,兩人就這樣站著,誰也沒在說話,茯苓再次抬頭,卻看到暗黑的天幕上,竟散落著點點白絮,那白絮落在臉上涼涼的,還有些刺痛。

  「下雪了?」茯苓呢喃自語,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雪不大,落在手上很快化作了水,茯苓怔怔的盯著手上薄薄的水汽,低聲說道:「好冷。」本以為今年冬天不會有雪,沒想到還是下了,在這樣的夜裡,這冷就顯得更加刺骨。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襖,因為在冬夜裡站的太久,鼻頭都凍得紅紅的,她還敢伸手去接雪花,不冷才怪。明澤皺眉:「冷就進屋去。」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茯苓現在卻不想回到那間溫暖卻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房間,茯苓往明澤身後挪了挪,讓他擋住門縫裡湧進來的冷風,輕聲回道:「這樣就好些。」

  明澤好看的劍眉一下擰成了麻花,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劃過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怒氣,瞪了茯苓一眼,明澤準備退後門外,不想再理會這個女人,腳才剛動了一下,一直很安靜的屋裡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娘娘!」

  如意驚恐的聲音讓屋外兩人具是一驚,兩人對看一眼,茯苓緊忙跑了進去,明澤猶豫了一會,也跟了進去,這是他到清風殿以來,第一次踏進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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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生不如死(下)

  茯苓衝進內室,就看見青楓緊緊的抓著如意的肩膀不放。為了讓主子休息得好些,她和如意沒在內室點燈,屏風外隱隱的燭火映照下,青楓披散著頭髮,眼睛死死的瞪著如意,臉頰上的傷痕讓今夜的她看起來格外猙獰。

  如意下午親眼看到娘娘是怎麼緊咬著皇上不放的,她真怕娘娘瘋了,嚇得臉色慘白,不停的哆嗦。

  明澤站在屏風外看著床上模糊的影子,邁開的腳又收了回來,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卻也沒有離開。

  茯苓跑到床邊,把青楓的手從如意肩膀上拉下來,柔聲說道:「主子,您怎麼了?我是茯苓。」

  「茯苓?」青楓盯著茯苓的臉看了好一會,臉色才慢慢緩和了一些,暗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現在幾更天了?」

  「三更天了。」主子的手心上全是汗,指尖一片冰涼。茯苓一邊說著,一邊掏出袖間的絲帕,輕輕的給她擦手。

  青楓木然的坐了一會,忽然說道:「摯兒呢?他是不是餓了,快抱過來給我看看。」

  「主子……。」茯苓手上的動作僵住了,鼻子一酸,淚湧而出,卻不敢抬頭看向青楓,更不敢開口接她的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來。

  茯苓低著頭,坐著不動,青楓急道:「你快去啊。」

  茯苓的頭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顫抖了。」我自己去!」像是想起了什麼,青楓眼中顯出一絲慌張和恐懼,一把推開茯苓,光著腳就要往屋外跑去。

  「主子!」茯苓趕緊追上前去,抱著她的肩膀,淚濕的眼模糊的看著青楓驚恐不安的臉,茯苓不住的搖頭,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真的不記得小皇子已經……,此刻她不敢提,不敢提那個字。

  青楓被茯苓這樣拉著,那斷了線一般的淚珠啪啪的落在她的手臂上,每一滴淚落下,她的臉色就更蒼白上幾分,身子竟也不再掙扎,怔怔的站在床前,嘴裡一直喃喃的叫著:「摯兒……摯兒……。」

  這一日下來發生太多事,除了午後喝了一點粥之外,青楓粒米未進,連水也沒喝一口,青白的唇色中,因為嘴唇的乾裂竟透出一絲絲的血痕,看到青楓似乎安靜下來了,如意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您……您喝點水吧。」

  溫熱的瓷杯剛觸到她的指尖,青楓受驚一般的縮了縮,隨後又猛地把瓷杯緊緊的握在手心裡,像是急於攝取杯子上的溫度一般。只是她握的太緊,手抖得水一直往外撒,冬日喝的水,自然是熱了,熱水灑在她的手上,她卻毫無所覺。

  茯苓漸漸發覺她不對勁,抹掉眼角的淚痕,茯苓趕緊伸手過去想把杯子從她手裡奪過來,可是青楓的手卻收得更緊,兩隻手箍著瓷杯,手上的青筋暴起,茯苓甚至能聽見那薄薄的白瓷杯壁發出細微的咯響聲,茯苓急道:「主子,您別這樣!」

  青楓罔若未聞,用盡全力的握著手裡的杯子,緊繃得全身都在顫抖,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不發狂一般。

  「哐當」一聲脆響,青楓緊緊握在手裡到白瓷杯忽然碎了,青楓依舊不肯鬆手,尖銳的杯壁就這樣狠狠的紮進肉裡,血快速的湧了出來。

  「啊!」瞪著那暗紅的血液,如意嚇得驚叫著後退了一步。

  「主子,您鬆手啊!」茯苓也驚得冷汗直留,搶上前去想要奪下她手中的瓷杯碎片,可是青楓就是不鬆手,搶奪間,茯苓能感覺到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源源不斷的湧出來,血沿著手腕一路往下,瞬間就染紅了青楓中衣的袖子,血腥的味道也彌漫了整個房間。

  「如意,快,快去請御醫!」主子這傷口怕是極深的,血這樣流下去,主子很快會撐不住。

  「是、是!」如意終於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急忙往外跑去,差點撞上走進來的明澤。情勢緊急,如意來不及多想,趕緊跑了出去。

  明澤聽見杯子碎裂的聲音,很快又聞到了血腥味就知道裡面出事了,越過屏風快步走了進去。茯苓和青楓兩人看起來像是在搶什麼東西,明澤眯眼看去,青楓手上一片腥紅,茯苓想掰開她的手,奈何青楓緊抓不放,茯苓根本無從下手。

  明澤一把抓住青楓的手腕,將她交握著的手分開,幾片碎片哐當落地。明澤過來幫忙,茯苓的心定了定,手上粘濕的血液已經變得冰涼,等御醫來只怕這血都不知道流了多少了,茯苓急道:「我,我去找止血的藥。茯苓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青楓的力量自然是敵不過明澤,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兩隻纖細的手還是緊緊的握成拳頭,明澤眼尖的看到她手心裡竟還抓著些碎片,原本瓷白的顏色早已被血浸成一片暗紅。

  「放手!」明澤素來冷漠的脾氣在看到她這樣的折磨自己後,也變得有些暴躁,單手扣住她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強行掰開她的掌心,尖銳的瓷片就那樣嵌在肉裡,那血肉模糊的手光是看著都疼,這個女人似乎覺得還不夠,纖細的手指不斷的抓緊,仿佛要將那些瓷片都沒入肉裡才甘心。隨著青楓的掙扎,血很快濺了一地,明澤徹底被她激怒了,冷聲呵道:「你兒子已經死了,你就算把血都流幹了,折磨死自己,他也不會活過來。」

  你兒子已經死了……

  死了……

  惱怒的聲音在耳邊呵斥著,那些早就知曉卻不願相信的事實,和著恐懼與絕望,一起湧上心頭,青楓僵直的身子終於不再掙扎,虛軟得差點栽倒在地。明澤眼明手快,一手攬著她的腰緩住她下落的速度,一手迅速將她兩隻手中的碎片摳出來,甩到牆角。

  青楓癱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她覺得好冷,整個人就像是浸在冰水裡一樣,她恨不不得一下沉入黑暗中永遠不要醒來。可是她的腦子卻異常清醒,記得今天發生的一切,記得摯兒咯咯的笑聲,記得他甜甜的笑顏,也記得他青紫的臉龐,更記得他冰冷的雙手!

  摯兒,你現在是不是也像娘親一樣冷?娘親好想去陪你!

  青楓木然得坐在地上,手緊緊的環著膝蓋,止不住的血沿著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淚悄無聲息的爬滿了她的臉龐,無聲滑落。看著她這樣傷心欲絕的樣子,明澤沒有後悔剛才說的那些話,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卻在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又停了下來。

  茯苓找到藥和棉布回來,看到主子蜷著身體安靜的坐在地上,明澤兩手垂在身側,卻和主子靠得極近,將她護在懷抱所及的地方,夜色下看不太清他們的表情,但是那雙在她看來永遠冷漠的眼中,分明藏著心疼與憐惜?!茯苓整個人僵在那裡,他……

  就在茯苓不知所措的時候,清風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門砰的一聲砸在圍牆上,可見來人力道之大。

  茯苓急忙退後兩步從半開的房門看出去,只消一眼,茯苓嚇得瞪大了眼,來人是……皇上?!

  暗黑的院子前,皇上一身黑袍幾乎融入夜色之中,腳下步伐飛快,皇上竟是一個人來的,身後沒有跟著太監,御醫也沒有來,就連常常跟在皇上身邊的高總管也沒看見。茯苓心下驚疑不定,忽然又想到內室裡的兩人,若是讓皇上看到他們這樣靠著……

  茯苓心怦怦狂跳,快步跑到內室,顧不得許多,一把將青楓抱到懷裡,趕在房門被推開的前一刻,茯苓將明澤往旁邊推了一把,大聲說道:「主子,奴婢給您包紮傷口。」

  內室裡一片灰暗,青楓長長的髮絲散亂的披在身後,光著腳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中衣,衣袖和膝蓋的位置全是血污,不大的內室裡,到處是血跡。那道高大的身影進來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屋裡的人誰也不會錯認他的怒火,那雙幽深難測的黑眸緊緊的鎖在青楓身上。因著這駭人的怒氣,茯苓拿著藥瓶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看著她笨手笨腳的樣子,燕弘添臉色越發陰鶩。

  「滾!都給朕滾出去。」

  茯苓不敢看燕弘添,更不敢多待,將止血的藥和棉布放在矮几上,經過明澤身邊的時候,看到他居然還愣在那裡,抓著他的衣袖把他一併拉了出去。

  匆匆把房門合上,茯苓狂跳的心才算緩和了一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回頭看去,明澤早已不在身後,他還是站在他平日裡站的位置。他的手上也滿是血污,不知道是主子的,還是在奪碎片的時候也弄傷了手,茯苓想過去問他,但那渾身散發的孤傲氣息,又讓人無法靠近,那雙眼也恢復了以往的默然。

  茯苓看看明澤,再看看裡屋,若有所思。

  剛才……是她看錯了嗎?

  內室裡,青楓仍是那樣蹲在地上,頭靠著膝蓋,就好像屋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樣。燕弘添走到青楓身邊,高大的身影在她身邊蹲下,青楓瘦弱的身子立刻被黑暗籠罩,燕弘添的氣息環繞在她身邊,一直無動於衷的青楓忽然動了一下,微微抬頭,在看清那身黑袍之後再次低下頭。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血還在沿著指尖滴在地上,燕弘添抓起她的手腕,他以為青楓會掙扎,或者如下午那般狠狠的咬他,可是她沒有。

  她任由他給她包紮傷口,任由他把她抱上床榻,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強迫她與他對視。

  燭光從屏風外映進來,燕弘添就這樣站在床前,背著燭光,她看不到他的臉。

  「摯兒死了。」沙啞的聲音平靜的說著。

  燕弘添的背後一僵,捏著她下巴的手緊了緊,久久才聽到他「嗯」了一聲。

  「摯兒死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般,青楓伸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盯著黑暗裡那張她看不清的臉,青楓一個字一個的問著:「你不是說,他不會有事的嗎?你不是說你會保護我們的嗎?他死了……。」

  「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一聲聲質問和著青楓的哭聲,一遍遍的在耳邊回蕩,這一夜,青楓緊緊的拽著他的衣領,臉深深埋在他懷裡,第一次痛苦失聲,那不斷輕顫的身體,灼熱的淚,將蝕骨的痛一一的傳來,燕弘添始終直挺挺的站著,聽著,受著。

  「誰讓你弄死那個孩子的?」


  暗黑的窄巷內,一名年輕男子站在巷子深處,湛藍的華服襯得那人一身貴氣,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滿是怒意。他身邊站著一個黑影,那人從頭到腳罩在一件純黑的大斗篷裡。聽到男子的斥責,一隻纖細的手從斗篷中伸了出來,輕輕一掀,露出一張白皙的臉龐,那是一張女子的臉。

  女子微微抬頭,竟是皇后娘娘的貼身女官——水芯。黑色大披風籠罩下的她,少了皇宮裡眾人所見的溫婉端莊,多了幾分鬼魅,她嘴角擒著一絲笑意,臉上的神色悠然,未見驚慌。「不是老頭子說,宮裡只能有一個皇子麼?」清潤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對於辛易蘅的怒氣,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辛易蘅語氣愈發不善,「那也要看時機啊,沒有給你下命令,你就不應該自作主張!」

  「你現在是在怪我?」水芯聲音依舊輕柔,眼眸微挑。被她一雙厲眼橫掃,辛易蘅忍不住抖了一下,聲音也不如之前有力:「我……沒這麼說。」

  看他那副樣子,水芯冷哼一聲:「燕弘添已經讓單御嵐徹查軍糧案,顯然就是要動你們辛家,若是那孩子不死,他把太子之位傳給他,朝中那些老東西都是見風使舵的老手,說不定就投奔樓夕顏和夙淩去了,現在那個孩子死了,可是少了一大威脅,我這是在幫你們呢。」

  總覺得自己被這個女人牽著鼻子走,辛易蘅心下煩躁,回道:「總之爹說,你不要再搞出什麼事來了,看著凝兒也別讓她闖禍。」

  不要她管嗎?那好啊,她等著看好戲了。水芯對著辛易蘅微微一笑,難得乖巧的回道:「好~」說完水芯沒在多看辛易蘅一眼,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深處。

  近十年來,看多了這女人的手段,剛剛那一笑直笑得他直身起雞皮疙瘩。辛易蘅暗啐一聲,這女人太讓人捉摸不透了,不知道爹為何放心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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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7:01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殤

  亥時已過,攬月樓的書房裏,燭火通明。卓晴獨坐在書房裏,看著桌上已被剪成幾片,整齊放在木托盤上的帕子,一臉的沉思。

  這幾日,茯苓沒有再來找她,聽樓夕顏說,青楓暈倒第二日就醒來了,而後一直跪在出岫宮陪著孩子,現在情況不明,卓晴也不敢貿然進宮。這幾日她都在想辦法弄清楚還有孩子唾液的絲帕裏有什麼成分,但是這裏沒有試劑更沒有器材,難度實在太大,她目前能確定絲帕上有亞硝酸鹽的成分,量卻不大。孩子口腔中有亞硝酸鹽,那麼中毒而死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但是那點量應該不致死,其他成分她此刻又驗不出來。

  那碗藥或許是關鍵,如果能找到藥渣……

  卓晴正思索著,肩上忽然一重,卓晴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去,樓夕顏正微笑的看著她,眼中帶著幾分責怪。卓晴聳聳肩,這裏的人晚上八點就差不多睡覺了,對她來說這麼早睡也太難了點。

  卓晴起身,握住放在肩上的那只微涼的手,有些哀怨的說道:「我是真睡不著……。」

  樓夕顏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再說她,從懷裏摸出一塊暗黑色的權杖,遞到她面前。

  「這是?」這權杖要比青楓給她的那塊要大一些,雕刻的紋飾好像也精美細緻些。

  「皇上給的權杖,准你三天入宮一次,陪伴青楓。」

  這樣也好,起碼能去看看青楓的狀況怎麼樣,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可以去御醫苑走一趟。

  想到御醫苑,卓晴拉著樓夕顏來到桌前,指著桌上以做了些實驗顏色又變的絲帕,說道:「夕顏,你來看。絲帕上確實有毒,孩子的死因絕對又可疑。能不能……。」

  樓夕顏輕輕搖頭,歎道:「皇子已經入殮,昨日下葬皇家園陵。」

  什麼?已經下葬?卓晴有些惱了,「燕弘添他怎麼能這樣?難道真的……」感覺到樓夕顏環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下巴耷在她的肩膀上,清潤的嗓音低低的說道:「事已至此,靜觀其變吧。」

  樓夕顏疲憊的聲音讓卓晴咽下要說的話,將權杖放在一旁的書桌上,卓晴拉過他的手,一邊把脈一邊問道:「很累?」

  她這幾個月都在研究中醫,幸得她本來就有學醫的基礎,又常常找機會與京城名醫學習交流,幾個月下來簡單的診脈她已有些心得了。

  看著卓晴專注為他診脈,樓夕顏嘴角劃過一抹笑,只低的「嗯。」了一聲。

  脈象還算平穩,卓晴這才鬆開手,「你的身體不能太過勞累。」哮喘也算是個富貴病,而且不久就要到春天了,她怕他的哮喘又在發作。

  「是,夫人。」再次將她攬進懷裏,樓夕顏低聲說道:「夫人剛才不是說睡不著嗎?我剛好也不太困,不如……。」

  「嗯?」

  「我們回房浪漫吧。」

  啊?

  卓晴的臉驀的一紅,同時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當年沒解釋清楚浪漫是什麼意思,真是……悲劇……

  雪洋洋灑灑的下了五六天,雖然斷斷續續也不算大,卻也為京城蒙上一層銀白色外衣。

  卓晴一大早便和樓夕顏一起出了門,他去上朝,她趕著去看青楓。有了燕弘添的權杖,她進宮沒受到什麼阻礙,走在寂靜的宮道上,不是有宮女太監經過,每個人都低著頭,走近她的時候,卻都整齊的行了禮,才又匆匆離開。看著那些一個個像是提線木偶一般的人,卓晴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走向清風殿的腳步也加快了。

  才剛過辰時,卓晴這麼早過來,其實是想先和茯苓聊一聊,問問青楓的情況,沒想到,卓晴才剛到了清風殿門口,就看見大門已經開了半扇,透過那半開的門,卓晴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一身素衣站在院內,幾乎融入那一片雪色之中。

  卓晴還未走進清風殿,便感覺到一道淩厲目光襲來,抬眼看去,是一名近衛軍打扮的男子。看清是她,那男子沉默的收回視線,那張還算俊朗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卓晴走近,他既不攔她,也沒給她讓道。

  卓晴覺得這人挺有意思,多看了他兩眼,他仍是那樣默然的站在,好似卓晴根本不存在。卓晴微微挑眉,卻也沒在多看他,推開另一扇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聽到門響的聲音,茯苓回頭看去,見是卓晴開了,心中一喜,連忙迎上去:「樓夫人。」

  卓晴點點頭,園中的青楓似乎看不到她來,也聽不見她說話一般,還是那樣木然的看著前方,臉色一片灰白,雙眸暗淡無光。

  卓晴皺起了眉頭:「她這樣多久了?」

  茯苓眼眶有些紅,「主子在出岫宮陪著小皇子直到昨日下葬,回來之後,她就一直這樣站在雪地裏。奴婢怎麼勸也沒用。」

  「站了一夜?」卓晴心驚。

  茯苓輕輕點了點頭,「嗯。」

  這人果然夠倔,卓晴對這種不懂得愛惜自己身體的行為很是窩火,但也知道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卓晴走到青楓前面,那雙晦暗的眼睛動也沒動一下,卓晴也不急,柔聲叫道:「青楓。」

  青楓沒理她,卓晴繼續叫道:「青楓,我來看你了。」說著,卓晴伸手輕輕握著青楓的手,才剛握住,卓晴立刻抖了一下,手上像是握著一塊冰一般冷,卓晴低頭看去,發現她的兩隻手居然包著棉布。

  受傷了?卓晴看向茯苓,茯苓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一句話。卓晴不在看她,繼續輕柔的叫著青楓的名字。

  就這樣叫了十幾聲,那冰雕一般的人終於動了一下,佈滿血絲的眼定睛看了卓晴一會,很平靜的回了一句:「你來了。」

  卓晴暗暗鬆了一口氣,「天冷,進去說話吧。」說著,卓晴牽著青楓的手,慢慢的往屋裏走去。這次青楓倒是沒有抗拒,跟著卓晴一起進了裏屋,茯苓抹掉眼角的淚,也趕緊跟了過去,站了一宿也凍了一宿,她走得又急,差點摔了一跤。

  明澤看著那倒跌跌撞撞的身影,眼底劃過一絲煩躁,不過很快恢復平靜。

  卓晴扶著青楓到了內室,幫她換下了外面的襖子,又拿了暖壺給她暖手和膝蓋,收拾好了,如意剛好拿了早膳過來,茯苓想上前接過,卓晴拍拍她肩膀,說道:「我來,你去換身衣服,用暖壺敷一下膝蓋。」

  「奴婢……」茯苓搖頭,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卓晴強勢打斷:「快去,收拾好了就過來,她還需要你照顧,如果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她。」

  茯苓遲疑了一會,又看了一眼軟榻上面無表情的青楓,終是點了點頭,「是。」

  青楓的兩隻手都包得嚴嚴實實的手,卓晴接過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喝點粥。」

  「我有事想問你。」青楓無視唇邊暖暖的熱粥,聲音也如窗外的雪一般寒冷又沉寂。

  卓晴將勺子又往前送了一些,回道:「先喝粥。」

  青楓沉默了一會,張嘴把粥喝了一下去,兩人誰也沒在說話,青楓猶如嚼蠟搬的把那碗粥都喝光了,這期間,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卓晴。卓晴在心裏暗歎了一口氣,將空碗遞給如意,說道:「你退下吧。」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一點也沒有姐妹間的溫情,反而有些對峙的感覺,如意看青楓沒說話,也不敢多待,行了禮,立刻退了出去。

  拿了一張木椅在青楓面前坐下,卓晴說道:「你問吧。」

  「孩子為什麼會死?」

  卓晴早猜到青楓會問她這個問題,只是她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答。且不說她沒能驗屍,根本沒辦法明確孩子死因,單單拿青楓目前的精神狀況來說,她此刻最好不要在受到刺激。

  卓晴沉默,青楓蒼白的臉色更加灰暗了幾分,牙根緊緊了咬著,隨即緩緩鬆開,「不要騙我,如果連你也騙我,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信的。」沙啞的聲音帶著自嘲與悲哀,讓卓晴不得不抬頭看她,對上青楓冷寂的眼,卓晴更覺得無力,說道:「我沒有想騙你,只是我現在沒有更多的證據下結論。」

  「那就說你能確定的。那天你已經驗了一遍孩子的……屍體,還拿了一條絲帕回去,你不會告訴我,現在你還什麼都不能確定吧。」

  卓晴暗暗吃驚,那日青楓明明幾近崩潰,她還能注意到她做了什麼嗎?卓晴認真的審視著她,青楓雙目微紅,卻異常清明,或許……青楓也並不如她以為的那般脆弱,她邏輯清楚,思維縝密,既然她今天問了,如果自己不肯說,只怕真的失了她的信任,以後再想與她交流,只怕難了。

  再心理衡量了一番,卓晴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孩子的死因確實有可疑,我在他口中驗出了有毒的物質,但是具體是什麼毒導致孩子死亡,我沒有辦法確定。孩子嘴裏有毒,說明這東西是他吃進去的,那碗藥是最有可疑的,不過那天讓茯苓去找,藥渣已經不見了。」

  也就是說,孩子不是病死的!

  她早就應該猜到不是嗎?她責怪燕弘添沒能護著孩子,那她呢?孩子天天在她身邊,她不也一樣沒能護住自己的孩子,那碗藥……還是她一口……一口餵他喝下去的……。

  為什麼?

  摯兒不過是個孩子而已……為什麼不肯放過他!

  青楓不再說話,緊閉的眼睛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卓晴卻能從她顫抖的身體感受到她的痛苦。她身為法醫,經她手下的死者,大多是喊冤而死,她從來不懂如何安慰受害者家屬,所以她寧願面對的冰冷的屍體,而不是人,今天她一樣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青楓,直到看到青楓緊握的雙手,素白的棉布上,星星點點的血跡不斷滲出。

  卓晴趕緊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急道:「青楓,你冷靜些。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小妹了,等她回來了,我們再想辦法查,你千萬不要衝動,而且也別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不然什麼都沒弄明白,你自己的命都沒了。」

  青楓最終是鬆開了緊握的手,卓晴卻更加擔心起來,因為她看到青楓再睜開眼時,眼中如泥沼般讓人幾近溺斃其中的恨意。

  孩子離開已經快一個月,夕顏不知道在忙什麼,早出晚歸,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一臉倦容,常常若有所思,一向淡然的他最近也總是皺著眉。青楓自從上次問過一次孩子的死因後,便真的不再多問,她去看她的時候,青楓眼中也再沒有了那天的清明銳利,終日沉浸在哀傷之中,甚至還拿出了孩子用的搖籃,放在院子裏,整日看著搖籃發呆,卓晴配了些抗抑鬱的藥給她,青楓也不肯喝,和她說話,她也很少答,這樣下去,她的心理情況只會越來越差。

  早春的天氣還是很冷,卓晴坐在攬月樓湖邊的石凳上,看著遠處的天際,思索著應該怎麼治療青楓的心理創傷。

  「到底怎麼回事?」微冷的女聲在身後忽然響起卓晴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去,顧雲面色沉冷地站在她身後。雲臉色很差,一臉倦容,這一路趕得一定很辛苦,拍拍身邊的石凳示意她坐下。卓晴鬆了一口氣,總會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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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容顏

  卓晴把這些日子的情況和驗屍的結果同顧雲細細說了一遍,兩人討論了一會,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結論,顧雲決定先進宮看看青楓。

  卓晴手中有燕弘添的權杖,兩人順利地進了皇宮,走進清風殿就看見院子裏一棵大樹下放著一個嬰兒的小搖籃,搖籃邊一身素衣的青楓長髮未綰半跪在搖籃邊,眼睛直直地盯著小搖籃看,她身邊只有茯苓陪著。

  看見她們來了,茯苓微躬下身子仿佛怕驚著她一樣,用著極輕的聲音說道:「主子,樓夫人和青姑娘來看您了。」

  顧雲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青楓和滿月宴時的樣子判若兩人,削瘦的下巴,無神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單薄的身體,讓她看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暈倒一般,一陣心酸湧上心頭,顧雲低聲叫道:「姐。」

  久久,青楓才緩緩回過頭,眼眸在顧雲的臉上停留了很久好像才認出她是誰,平靜地說道:「你回來了,坐吧。」沙啞的聲音很微弱,幾乎被風吹散,就像是要放任自己陷入無盡的哀傷之中,漠視身邊所有的人和事一般。顧雲輕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不要把自己的身體給搞垮了。」

  青楓仿佛沒聽見一般,仍是那樣盯著孩子的小搖籃,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兒不時還會揚起一抹笑容,只不過那笑容裏儘是苦澀。

  顧雲心裏忽然冒起一團火,是誰這麼狠毒,連嬰兒都不放過?!將一個母親折磨成這樣!如果真是他殺,她要為那個孩子討一個公道。

  「你過來一下。」

  茯苓不明白顧雲為什麼要叫她,但是青楓並沒有阻止,她只好跟著顧雲走到院子的另一側,兩人才站定,顧雲沉聲問道:「是誰第一個發現孩子死亡的?」

  茯苓一怔,低聲回道:「是奴婢。」

  「把事發當天你所知道的事情再說一遍,想清楚了再說,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

  茯苓遲疑了一會兒,稍稍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青楓。顧雲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低聲說道:「說實話。」

  顧雲的聲音並不高,卻有一種讓人不敢違抗的氣勢,思索了很久,茯苓才低聲回道:「滿月宴之後,皇子就染上了風寒,一直在發熱,御醫每日巳時都會入宮為皇子診治。那日一早,未到巳時,胡御醫和王御醫就來了……」

  「不要再說了,退下。」茯苓才說了一句話,就被青楓狠狠地呵斥,茯苓嚇得臉色微變,趕緊退了出去。

  青楓臉色鐵青,表情終於不再麻木,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情緒,顧雲走到她面前,問道:「為什麼不讓她說?」

  將頭轉向另一邊,青楓沒敢迎視顧雲的眼睛,低聲回道:「皇兒已經去了,我不想再提起這些事情。」

  她明顯敷衍逃避的言行讓顧雲覺得更加可疑,卓晴也疑惑了,她記得上次青楓追問自己孩子是怎麼死的時候,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顧雲試探著問道:「明知他不是病死的,你也不打算追究了?」

  倏的抬起頭,青楓瞪著顧雲,眼中是深深的痛,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竟是悽楚得揪心,「你想怎麼追究?所有太醫都說皇兒是病死的,我和誰追究?就算他不是病死的,後宮的事也輪不到刑部來管,最後還不是落到樓素心和辛玥凝去查!人都死了,查清楚了又有什麼用!」

  太過激動讓她虛弱的身體承受不出,咳了起來,她捂著胸口,背過身去,語氣強硬地說道:「孩子已經入土為安,這件事情你們都不要再管了。我很累,你們走吧。」

  卓晴和顧雲對看一眼,沒再刺激她,一起出了清風殿。

  顧雲面色凝重地說道:「青楓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有蹊蹺,而且一定已經有了一點線索,只是不願我們參與。」而且她剛才也看到了青楓說話時臉上極力壓制的冷戾之色,那肯定不是一個不打算追究的人會有的表情。

  卓晴顯然也看出來了,低聲歎道:「這件事和你以前查的案子大不相同,不僅僅是一件謀殺案而已,其中還牽連很多權鬥。燕弘添又不是傻子,他已經有兩個兒子夭折了,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聞不問,其中的權利制衡、利益糾葛比我們想像的複雜,總之你一定不要輕舉妄動。」

  顧雲自然懂得卓晴言下之意,忍不住低咒,「真是麻煩!」

  卓晴拍拍顧雲的手,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你這個人是非分明,什麼事情在你心裏不是黑就應該是白,但是後宮偏偏是一個灰色的地方,什麼都不能太清楚,也不能太糊塗。我第一次見青楓的時候,她烈性倔強得很,現在也已經漸漸明白如何在宮裏生活了,這件事情我們不能不管,卻也不能大張旗鼓去管。既然她不願意我們插手,那麼我們就暗地裏查,找時機助她一臂之力,以她的脾性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雲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點頭,「好吧。就按你說的做吧。」她信奉的是律法公理,卻永遠搞不懂政治。

  卓晴和顧雲走後,青楓從搖籃邊站了起來,在石凳上坐下,臉色悲切哀傷之色淡了些,好一會,才對著茯苓說道:「以後她們若是私下再問你什麼,你就照實說吧。」

  「是。」這些日子以來,茯苓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主子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難以琢磨,一會哀傷之極,一會又神情冷淡,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茯苓一臉憂色,青楓在心裏歎了口氣,輕輕拉著茯苓的手,小聲說道:「茯苓,我有些餓了。」

  「啊?」主子有多久沒有主動說餓了?茯苓開心得連忙點頭,「好,奴婢這就去傳膳。」

  茯苓剛剛出去,如意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在青楓身邊站定,「娘娘。」

  「如何?」青楓嗓音清冷,早沒有了剛才對著茯苓時的溫暖。

  如意朝門外看了一眼,微微彎腰,在青楓身邊極輕的說了幾句話。

  因著這短短的幾句話,青楓的臉色大變,瞪著如意,叫道:「當真?!」

  如意立刻跪下,急道:「奴婢不敢欺瞞娘娘。」耳邊聽著娘娘緊握著拳頭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如意低著頭,不敢動一下。

  好一會,如意才聽到青楓平靜的說道:「你退下吧。」如意不敢多待,趕緊退了出去。

  不斷起伏胸口和緊緊捏成拳頭的手,顯示著青楓此刻內心絕沒有聲音表現的這麼平靜。

  燕弘添!

  燕弘添你好樣的!

  顧雲和卓晴每隔三天去看青楓一次,她還是和往常一樣,盯著搖籃一看就是一天,有時候會和她們說一兩句話。顧雲也沒再刺激她,不過還是私下盤問了一下目前還留在清風殿的太監老嬤嬤。皇宮果然是個可怕的地方,它讓人變得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無論顧雲問什麼,得到的答案幾乎都是奴才什麼都不知道。

  這日又是顧雲和卓晴進宮來看青楓的日子,今天的青楓精神看起來還不錯,看見她們進來,正要與她們說話,卻看到她們她們背後還跟著一個男子,那人三十多歲的樣子,中等身材,長得極其普通,但是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讓人想忽視都很難的傲慢之氣。

  青楓戒備地問道:「他是誰?」

  卓晴和青楓更親近一些,顧雲示意她去說,卓晴走到青楓身旁,小心翼翼地回道:「他是大夫。」

  青楓臉色立變,冷聲回道:「我沒事,不需要什麼大夫,讓他走吧。」

  卓晴頭疼地看了顧雲一眼,兩人還在想應該如何說服青楓的時候,越昇冷哼道:「一個個脾氣都挺倔,要我走很容易,不過我走了你那張俏臉就沒救了。」

  什麼意思?青楓質疑地看向卓晴她們,卓晴輕聲解釋道:「我們找他來,是想幫你把臉治好,雖然臉上有疤也沒什麼,但是……。」

  她們以為青楓一定會發飆,誰知她一掃剛才的憤怒,認真問道:「他真的能治好我的臉?」

  卓晴立刻點頭,「嗯。」

  「好,那就治。」

  青楓的爽快讓卓晴和顧雲有些懵,而青楓眼眸中一瞬間閃過的陰鶩卻沒有逃過越昇的眼睛,有意思!越昇笑道:「你的臉傷的比她們嚴重,要治好可得受點苦頭。」這個女人倒是比她的姐妹們下得去狠手,兩道深深的疤痕將她絕色姿容抹去了七八分。現在想要治好,絕不可能只是為了想要回一張絕色的臉而已。

  青楓面無表情的回道:「只要能治好,什麼苦我都受得了。」

  「好!」他就喜歡這種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他不僅會把她的臉治好,而且還會讓她比之前更加美豔三分!

  「要受什麼苦啊?」霸氣的男聲帶著幾分冷意,在從院外傳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燕弘添剛踏進清風院,隨行的太監宮女已經跪了一地,青楓俯身行了一個禮,顧雲和卓晴也彆扭地做了做樣子,越昇則是依舊站一旁,似乎沒有要行禮的打算。

  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那個霸氣十足的男人,顧雲嘴角微微揚了揚。帶越昇進後宮自然是要燕弘添同意的,夙淩一早就去說了,而燕弘添過來看看是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連那身明黃色朝服都來不及換,就有些太急了

  「你能治好她的臉?」暗黑色的眸子掃過越昇平凡的臉,只是這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已經讓人感到一股壓迫感襲來。

  燕弘添一向喜怒無常,卓晴開始為越昇擔憂起來。越昇面色如常,冷聲回道:「只要我想治,別說是這種小傷,就算整張臉都爛了,也能給她換一張新的。不過我幫她治臉的三個月內,除了我和她的貼身侍女,她不能見任何人,如果做不到,那張臉也就不用治了。」

  黑眸一暗,燕弘添低哼,「包括朕?」

  「當然。」

  青楓也為越昇捏了一把冷汗,按照燕弘添的性格,絕對不會讓忤逆他的人好過,剛進宮的時候她就已經領教過很過次了。果然,燕弘添冷聲笑道:「好,朕答應你,從今天開始,三月內外人不得踏入清風殿。若是三個月後治不好她的臉,朕就要你的命。」丟下一句話,燕弘添拂袖而去。

  眾人皆以為燕弘添是對越昇惱火,顧雲卻發現,燕弘添轉身之前,看了青楓一眼,青楓卻是極快的別開眼,不與他對視,顧雲猜想,燕弘添走時黑著一張臉,應該是因為青楓吧。

  越昇看著燕弘添冷戾的背影,冷笑道:「煞氣太重,難怪命中子嗣稀薄。」

  聽了越昇的話,青楓渾身抖了一下,臉色較之前蒼白許多。

  「你們倆也走吧。」朝著顧雲和卓晴揮揮手,越昇把她們也趕出了清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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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7:08 PM 編輯

第一百章 恨的種子(上)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尖銳的叫聲在漪瀾宮內響起,辛玥凝一副急怒攻心的樣子。水芯一臉平靜,淡淡的將前面說過一遍的話,一字不差的又說了一次:「青靈和青末找了大夫給青楓治臉。皇上已經准了,下旨三個月內,任何人不得踏入清風殿打擾……」

  「夠了,別說了!」早就已經聽得一清二楚,辛玥凝只是不敢相信而已。」你不是說,青楓整天在院子裏想兒子發呆嗎?這分明就是快瘋了嘛!不找人治腦子,治什麼臉啊,而且她那張臉爛成那樣,還能治好?」

  辛玥凝在內室裏煩躁的走來走去,嘴裏還不時說著話,水芯也不回她,只安靜的站在一邊。

  說著說著,她忽然停下腳步,盯著水芯,急道:「萬一她真的把臉治好了,怎麼辦?」

  水芯微微一笑,柔聲回道:「娘娘不必擔心,莫說她的臉沒這麼容易治好,就算治好了,也沒什麼可怕的。您是東宮之主,又有儆皇子在身邊……」

  聽了水芯的話,辛玥凝點點頭,臉色的焦慮之色退了不少,頗有幾分得以的笑道:「也是,宮裏哪個不是美人,她連兒子都死了,還能鬧出什麼事來。」

  水芯微垂下眼眸,不去看辛玥凝那張自鳴得意的臉。

  青末竟然能找到鬼醫來給青楓治臉,她倒是沒想到,不過其實她還是挺期待青楓的臉治好的,看那麼個美人兒耍手段,鬥心機,多麼賞心悅目啊。水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反正是他們辛家人說,不需要她自作主張,那就別怪她徹底不管了……顧雲和卓晴出了清風殿,走在出宮的宮道上,顧雲忽然拉著卓晴往旁邊小路一拐,輕聲說道:「我們去一趟御醫苑。」

  卓晴微微揚眉,幾天前她就提議去御醫苑看看,雲一直說不急,今天忽然說去,應該是有了什麼線索。卓晴點頭,兩人快步朝御醫苑走去。

  來到御醫苑的煎藥房,顧雲朝裏面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一名十八九歲的小藥童身上。

  「你就是張遷?」

  那是個白白淨淨的男孩子,聽到背後的叫聲,回頭看去,不禁愣了一下,看她們的服飾不像是宮裏當差的,但能自由進出宮闈的人,怕也是有身份的。張遷心思轉了幾個圈,嘴上討好的說道:「兩位姐姐是?」

  顧雲微微一笑,說道:「你出來一下。」

  張遷看對方只是兩個瘦弱的女子,便也沒多想,就隨著她們出去了。

  剛走出御醫苑,顧雲單手拉著張遷的衣領,直接將他帶到御醫苑後面的小巷子裏。卓晴好笑的看著顧雲像拎小雞一樣把人拖著走,想起了以前顧雲抓犯人的時候,也是這樣做的,不過那時的她做起來瀟灑帥氣,現在這幅發育不太良的身體做起來,雖然依舊順手,但就是有些好笑。

  張遷萬萬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只到他胸口的小女孩力氣居然這麼大,隨手就將他摔在牆角,張遷剛想叫人,就聽到那女子冷冷的問道:「皇子夭折那日,拿走藥渣的是誰?」

  「你們……你們到底誰?」張遷臉色刷的一下白了,瞪著兩人,後退一步,慌忙說道:「我怎麼知道誰拿了藥渣!那日又不是我當值!」

  「你不知道?」顧雲輕哼了一聲,也不和他浪費時間,接著逼問道:「每個月初八和十六這兩日,御醫苑裏當值的人最少,皇子夭折那日,正好初八,你以前都會溜進來偷些名貴藥材出去買,那日你肯定就在御醫苑裏,藏藥閣在煎藥房二樓,所以你不僅知道藥渣去了哪裡,還應該看到了拿走藥渣的人。說,是誰?」

  聽著顧雲的話,張遷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大冷天的,額頭上密密的全是汗,背心也早已濕了一大片,她……她怎麼什麼都知道?!迎著顧雲犀利的眼眸,張遷心慌的動都不敢動一下,一滴冷汗沿著額頭留下來,正好滑倒眼角,張遷眼睛一痛,也打破了顧雲的魔咒,張遷又往後退了一大步,背後抵著冰冷的牆壁,吼道:「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不肯說?」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顧雲倒不急了,背靠著窄巷的另一面牆壁,不輕不重的說道:「我既然能說得出你做的這些事,手上自然有證據,偷偷販賣宮裏的藥材,這一項罪就不清,而且這事一旦傳出去,我想不僅我覺得你看到了那個拿走藥材的人,估計那個人也會認為你看見了,說不定還會被殺、人、滅、口……。」

  卓晴失笑,顧雲盤問犯人的技巧她一向都很是佩服,不管是滑頭刁鑽的街頭混混,還是殺人如麻的毒梟頭子,沒有不手到擒來的。這麼個涉世不深的小藥童,如果他真的知道拿走藥渣的人是誰的話,最後一定會吐露實言的。

  果然,顧雲話還沒說完,張遷那張早就嚇白的臉已經開始泛青了,上前幾步走到顧雲面前,張遷急道:「別別,您饒了我吧,我說就是。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不能把我抖摟出去。」

  魚兒上鉤,顧雲耐心也基本告罄,呵道:「廢話這麼多!說!」

  張遷左右看看確定巷子裏沒有人,才小聲說道:「是……是明統領!」

  「明薦?」卓晴愣住了。

  張遷把手放在嘴邊,急道:「噓!別嚷嚷啊!」

  「他什麼時候來拿走藥渣的?」

  「就在……清風殿的如意姐姐過來叫走王御醫和胡御醫之後的半個多時辰。」

  卓晴算了算時間,明薦拿走藥渣的時間應該在茯苓過去找藥渣之前。孩子是中午服的藥,如果明薦是在藥裏下毒的人,應該在下午的時候就把藥渣收走,而不是等孩子夭折了之後才來拿藥渣。卓晴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顧雲,她眸光沉冷,看起來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問題,卓晴也不打擾她。

  張遷看兩人都不說話,又往巷子外的方向挪了挪,「我看到的就是這些,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雲不再為難他,揮揮手,說道:「你走吧。」

  張遷腳下一刻也不停,一下子竄出小巷沒了影子,一邊跑,一邊抹汗,嚇死他了。他偷賣藥材的事情已經被人知道了,實在不行……乾脆逃出宮去算了,反正前幾日他才把明統領拿走藥渣的消息賣給如意姐姐,賺了不少銀子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東窗事發的話他得把小命搭上,越想越覺得在理,張遷加快步伐往自己房間跑去。

  兩人一路沉默的出的皇宮,卓晴實在有些想不明白:「怎麼會是明薦?他為什麼要拿走藥渣?」

  顧雲雙手環在胸前,臉上的神情較之前輕鬆了一些,「如果是燕弘添授意的呢?」

  燕弘添?卓晴停下腳步看著顧雲,像是想通了什麼,回道:「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去拜訪一下單提刑了!」顧雲聳聳肩,一副正有此意樣子。

  兩人之前就來過提刑府幾次,守門的衙役都認得她們,把她們帶到花廳,兩人沒有等很久,單禦嵐就來了。

  「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顧雲敏銳的發現,單禦嵐剛才看到她們的時候,臉色極快的閃過一絲疑惑和驚愕。顧雲安靜的坐在不動,讓身邊的卓晴和他周旋。

  兩人向來很有默契,看顧雲不動,卓晴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朝著單禦嵐微微點頭,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驗了孩子的屍體,有什麼發現?是不是中毒?」

  「你們?」他已猜到她二人為何而來,本來還想著要如何小心應付,沒想到卓晴這麼直接且肯定的問出這樣的問題,曉是一向沉穩的單提刑,也不免驚訝的晃了神。

  他這樣的神情,不需要多敏銳的觀察力,也看出他肯定知道內情,卓晴也不繞彎子,說道:「我們已經查到是明薦拿走了藥渣,他是燕……皇上的心腹,必是得了他的授意,才會這麼做,皇上若對皇子死因有疑問,又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搞清楚就讓孩子入土。」

  顧雲始終沉默,一雙厲眼絲毫不離單禦嵐,卓晴侃侃而談,話語間儘是篤定。面對這兩人,單禦嵐竟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苦笑的搖搖頭,他也不用想法子應付了,這兩人沒那麼好應付,歎了口氣,單禦嵐點頭,「當天夜裏,我確實驗過皇子屍身。」

  「如何?」

  她們既然已經知道孩子有可能是毒死的,樓夫人之前肯定驗過孩子的屍體,只怕未能細看,所以才找他求證,單禦嵐也不多說,只回道:「皇子確是中毒致死,具體是何種毒物,尚未驗出。」

  「藥渣裏沒有發現?」

  單禦嵐也很苦惱,歎道:「藥渣沒問題,完全是針對熱病的藥材,沒有毒。」

  「藥渣沒有問題,藥卻不一定沒有問題,藥汁是如意親手從藥罐裏倒出來,端到清風殿的,下毒的人,最有可能就是清風殿裏的人。」一直沉默的顧雲終於開口了,大有要查下去的意思。

  單禦嵐看她們準備起身離開,眉頭皺起又鬆開,幾次欲言又止,「兩位留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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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恨的種子(中)

  單禦嵐看她們準備起身離開,眉頭皺起又鬆開,幾次欲言又止,終還是低聲說道:「兩位留步,皇子夭折,皇上也很悲痛,這件事……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兩位還是莫要操之過急,而且清妃娘娘的性子和二位完全不同,所以……」

  單禦嵐說話很少這樣晦澀不明,他現在這個樣子,只能說明燕弘添應該早有交代,卓晴爽快的回道:「你放心吧,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不會讓青楓知道,也不會……打草驚蛇的。」


  顧雲和卓晴走出提刑府,兩人均感到很無力,因為單禦嵐剛才那番話,顧雲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說話也有些衝,「燕弘添肯定也懷疑孩子的死因,不然不可能一開始就讓人去找藥渣,還讓單禦嵐去驗屍,既然懷疑又為什麼這麼偷偷摸摸?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知道……」相較與顧雲的不解和煩燥,卓晴更多的,是擔憂。夕顏這些日子的異常,單禦嵐的勸阻,都讓她隱隱感覺到這次的事燕弘添不會就這麼算了,只是他瞞著青楓做這些,不讓她知道,真的好嗎?

  算了,反正青楓治臉還要三個月的時間,等她的臉治好再說吧。

  清風殿裏,除了茯苓能留下來,其他人都被趕出去了,青楓看了一眼大樹下的嬰兒搖籃,隨即閉上眼,幾次深呼吸之後,轉身對身旁的越昇說道:「可以開始了。」

  越昇斜睨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屋內。

  青楓瞪著那道傲慢的背影,咬了咬牙,沒說什麼,跟了進去。

  越昇四處打量了一下,看到書房裏掛的幾張畫,眼中劃過一絲欣賞,不過也只是極短的一瞬,臉色又恢復了那目中無人的神情。看到青楓和茯苓也進了花廳,越昇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我自然隨時都可以開始,就要看你準備好了嗎?」

  青楓面色不變,問道:「需要準備什麼?」

  「你臉上的傷痕很深,現在也已經全長好了,要想恢復以往的容顏,需受剮面之苦。」說著,越昇從袖間抽出一小卷的牛皮,抽開捆綁的繩子,牛皮展開,裏麵包著幾把長短不一,厚薄各異的刀子,旁邊還有幾支長長的銀針和鉤子。

  每一把刀看起來都十分鋒利,青楓只是皺了皺眉頭,茯苓盯著泛著寒光的刀鋒,再想到剛才越昇所說的「剮面之苦」,心立刻揪了起來。

  「要先把那些死了的肉剮去,再輔以我調製的藥,每日外敷內服,方能見效。不過,肉長好之前,每次換藥都會如萬蟻啃噬一般的疼。」越昇將刀具一把把的拿出來放好,又用棉布輕輕擦拭,極其細心,說出的話卻明顯漫不經心,好似萬蟻啃噬的痛楚在他眼裏根本不算什麼。

  剛聽剮面的時候,茯苓已經心驚肉跳了,再聽到萬蟻啃噬之痛,茯苓不自覺的抓緊了青楓的手,她能感覺到那雙手的冰涼和極力壓制下來的顫抖。「主子……。」

  青楓用力握緊茯苓的手,看向越昇,冷聲問道:「還有嗎?」

  越昇微微抬頭,看到青楓那強自鎮定的樣子,嘴角揚了揚,笑道:「沒有了。」

  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青楓鬆開了茯苓的手,「沒有就開始吧。」

  「好。」不拖泥帶水,越昇顯然很滿意青楓的態度,指著一旁的椅子讓她坐下,越昇對著還僵在一旁的茯苓說道:「打一盆水進來,再備些乾淨的棉布。」

  「是。」茯苓不敢遲疑,立刻出去辦。

  茯苓端著水和棉布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越昇俐落的拿起一把薄如蟬翼的利刃靠近青楓,茯苓倒吸一口涼氣,握著水盆的手緊了緊。

  刀鋒剛靠近青楓的臉,她忽然叫道:「等等。」

  越昇手一頓,眼裏升起一股怒意和不耐,但握著刀的手還是放了下來。

  「把東西放下,茯苓你出去。」

  茯苓急道:「主子,奴婢可以留下來幫……。」

  不等她說完,青楓厲聲呵斥道:「出去!」

  青楓看也不看她一眼,茯苓沒有辦法,只能將水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慢慢退出門外,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看到主子纖細的手緊緊的抓住木椅的把手,聲音也不如之前有力,「繼續吧。」

  門最後還是不得不合上,茯苓的手不能控制的抖了起來,茯苓退後幾步,將兩隻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輕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

  「啊——!」

  屋內傳來一聲極其痛苦而又努力壓制的叫聲,茯苓腳下一軟,差點栽倒在地。想到那一把把利刃劃過血肉的感覺,剮面……難道真的要用刀子生生割臉上的肉嗎?茯苓蹲在冰冷的石階上,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過久,或許只是半個時辰,或許已經半天,茯苓靠著石階默默的等著,不斷想像刀鋒劃過皮肉,血肉模糊的景象,她覺得自己快瘋了的時候,越昇的聲音終於響起:「外面的人進來。」

  茯苓僵了一會,下一刻立刻站起身子,推開門沖了進去。

  茯苓剛進入屋內,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那盆清水已經變成了褐紅色,沾滿血跡的布條也扔了一地。

  「主子?!」青楓被放在屏風旁的軟榻上,茯苓跑過去一看,主子已經暈了過去。

  「給她換件衣服。還有,把所有鏡子都收起來,別讓她看到。」說完越昇收起桌上的牛皮卷,走了出去。

  直到越昇離開,茯苓才敢細看軟榻上的人,青楓臉上包著厚厚的棉布,只露出一雙緊閉的眼睛,看不見出她的臉色,也看不到她剛才到底受了什麼苦,只是她的衣領上全是血跡。茯苓抖著雙手輕輕的握著那雙曾經羨煞旁人,此刻卻滿是傷痕的纖纖玉指,哽咽道:「主子……您……您這是何苦?」

  茯苓一直守在青楓身邊,好在晚膳的時候,她總算醒過來了。青楓坐直身子,伸手碰到自己臉上纏繞著的棉布,手頓了一下,又緩緩放下,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每次換藥的時候,主子從不讓她在一旁,一開始的幾天,茯苓還會聽到主子極力隱身下發出的呻吟,後來便漸漸的沒了聲音,只是主子手指上的傷痕一直都沒有好。在這樣重複的煎熬中三人度過了平靜的十幾天。

  時光不會因為任何人停滯,春的腳步也如約而至,陽光消減了初春的寒意,讓冷了一季的萬物漸漸煥發生機。

  青楓如往常那樣靜靜的坐在院子裏,手中握著這次日子以來終日不離身的暖玉,輕輕的撫摸著。那塊暖玉是樓相送給小皇子的,後來一直帶在皇子身上,入殮前,主子把暖玉解了下來,帶在身邊,時常拿出來看。

  平日裏,除了給主子換藥,越昇大多數時候,都獨自待在房裏,或者是因為今日天氣好,他竟也在院子裏坐著,從一個小瓷瓶子裏倒出一隻拇指大小,雙眼猩紅,通體碧綠的蟾蜍。茯苓在越昇屋子裏見過它一次,那是越昇來這的第一天。那時他給她列出了長長的藥單子,裏面不乏很多珍惜名貴的藥材,好在御醫苑裏藥材豐富,很快備齊了,她把藥材送到越昇屋裏,就看到他把那些名貴的藥材,都用來喂了那只蟾蜍。

  那蟾蜍剛從小瓶子跑出來,就乖乖的趴在越昇手心裏曬著太陽,只是才過了一會,它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坐了起來,碧綠的腦袋左右看著,忽然從越昇的手心一躍而下,朝著青楓的方向跳過來。

  茯苓嚇了一跳,立刻拉起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青楓往後退了好幾步。這般鮮豔的蟾蜍,怕是有毒。

  青楓忽然被人拽起,狼狽的站了起來,一時不察,暖玉從手心滑落到地上。

  那只碧綠的蟾蜍倒沒再追著青楓,而是繞著暖玉跳了一圈,對它好似很感興趣的樣子。

  青楓回過神來,想要上去撿,一道灰白身影快了她一步,越昇勾住暖玉的穗子,輕輕一提,暖玉便到了他手裏。

  「還給我!」那是她能找到的孩子最貼身的東西,也是現在唯一的念想,青楓急忙沖上前去想要把暖玉搶回來。

  越昇一個閃身,躲開青楓撲過來的手,將那塊暖玉捏在手裏,拇指在暖玉上揉搓了一會,隨即冷哼一聲,又將手中的暖玉扔回給她,傲慢的聲音裏,滿是不屑:「熔山暖玉確實是好東西,不過你這塊染了毒氣,晦氣!」

  狼狽的接過越昇扔過來的暖玉,寶貝似的緊緊拽在手心裏,青楓的心才安定下來,下一刻聽到越昇的話,心不禁猛地一跳,急道:「毒氣?什麼意思?」

  越昇蹲下身子把那只蟾蜍提了起來,絲毫沒把青楓放在眼裏。

  聽到毒這個字,青楓的心早已不得安寧,攔住越昇,青楓有些不依不饒:「什麼毒氣?」

  越昇仍是不理她,靠坐在大樹旁的石凳上,將手攤在日光下,給那只綠的扎眼的小東西曬太陽。

  青楓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才低聲請求道:「求您告訴我。」

  她也會用「求」字?越昇終於抬了抬眼,單手撐著石桌,身子稍稍前傾,冷睨著青楓,刁難的回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與我兒子的死因有關。」說著,青楓又緊了緊手中的暖玉。

  「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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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7:19 PM 編輯

第一百零二章 恨的種子(下)

  「與我何干?」越昇顯然沒什麼興趣,輕輕撫摸著手上的蟾蜍,一副不願與她多廢口舌的樣子。

  青楓沉默了一會,才又緩緩開口:「是沒什麼關係。但是,你若不肯說,那我便也不會再配合你治臉,三個月後沒把我的臉治好,皇上可是言出必踐的。」

  越昇冷哼一聲,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青楓像是早猜到他會這般,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你武功高強,或許大內侍衛抓不住你,不過皇上必定會全國通緝你,到時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所謂鬼醫連一張臉都治不好,還要狼狽逃竄。欺世盜名,不外如是!」

  越昇撫摸蟾蜍的手頓了一下,一雙冷眼看向青楓,沉穩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你威脅我。」

  「是。」青楓回得堅決。

  「你不怕,我殺了你?」

  越昇一向給人傲慢的感覺,此刻他眼中忽然迸發出的殺氣,驚得茯苓腳不自覺的往大門的方向移了兩步,現在還是早上,明澤應該還當值。

  青楓自然也感覺到了那攝人的殺氣,不曾後退,青楓只是笑了起來,笑得淒慘:「沒有什麼比我兒子的死因更重要。」

  這些日子以來,越昇看多了她這種無望悽楚的樣子,忽然覺得嚇她很沒意思,越昇不再看她,繼續逗著手裏的小蟾蜍。

  能感覺到青楓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越昇心中升起了幾分不耐煩,「知道了你又能如何?」

  「報仇。」

  簡單的兩個字,越昇先是一愣,立刻哈哈大笑:「好,非常好!」顯然很滿意這答案。她說的是報仇而不是討回公道什麼的,十分合越昇胃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公道!心情大好,越昇便不再為難她,大方說道:「熔山暖玉性溫,可驅風邪,同時也易沾染佩帶者身上的毒氣,好在它自己也能自潔,一般一兩個月毒氣就會散去。」

  孩子離開到現在,也快兩個月了,青楓急道:「那還能知道是什麼毒嗎?」

  越昇伸出手,青楓趕緊把暖玉遞了過去,剛才還懶洋洋躺在越昇手心的蟾蜍忽然來了精神,芝麻大的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暖玉。越昇單手捏著暖玉,輕輕揉搓著,然後聞了一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盯著暖玉的眼神也變得森冷。越昇沉默了一會,將暖玉伸到蟾蜍面前,那小蟾蜍更興奮了,伸出黑色的舌頭在暖玉上添了幾口,越昇立刻又把暖玉拿起來,一會過後,蟾蜍舔過的地方,呈現淡淡的褐紅色。

  「是祛泠散。」越昇把暖玉還給青楓,臉色不太好,「祛泠散,本可用來治療寒毒的,以毒攻毒,寒疾可以治癒,但是單獨服食祛泠散,就會中熱毒而死。」祛泠散若是一次服用過量,身體就如被烈火燒灼過一般,那孩子被認為是熱疾而死,下毒之人必是少量多次下毒,如此看上去才會像是熱疾而亡。

  越昇自然不是什麼善人,死在他手下的人多不勝數,只是用這樣陰毒的方法對付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對那下毒之人,越昇亦是極為鄙視的。同時他也覺得有些奇怪,祛泠散江湖中人用得較多,為何會出現在宮裏?

  青楓捏著那塊已經漸漸由褐紅色又變回純白色的暖玉,心理默念著祛泠散三個字,臉色也不好看。

  茯苓一直默默的在一旁聽著,聽到小皇子居然是被毒死的,心裏也不好受,回憶著那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茯苓輕聲說道:「會不會有人把它下在藥裏……。」

  「不可能。」茯苓還未說完,已經被越昇打斷。

  茯苓不解:「為何?」

  「祛泠散性本就熱,別說不能與藥一起煎煮,就是加入熱藥汁裏,便沒什麼效用了。」

  「不是藥……。」青楓一開始也以為是藥的問題,聽了越昇的話,她也迷茫了,「那天孩子除了喝奶和吃藥,就沒吃什麼東西了,連水都沒怎麼喝,不是藥還能是什麼?」

  除了吃藥就是喝奶……聽著青楓喃喃自語一般的話,茯苓驀的睜大眼,急道:「主子,奴婢那裏去叫沈瑤的時候,好像看到她……往胸口抹什麼東西,當時奴婢以為她在換衣服,沒在意。」

  難道沈瑤把藥塗在……因著心裏這個猜測,青楓臉色刷的發白,顫聲說道:「去以前沈瑤的房間看看。」

  那間房間收拾得很乾淨,衣物等日常用的東西沈瑤早已經帶走,兩人在屋裏翻找了一會,沒有找到任何東西,茯苓又細細回憶了一下那日的情形,說道:「那日奴婢還聽到屋裏傳來打翻什麼東西的聲音。」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就算當時真有什麼線索,現在也不可能找到了,青楓很失望。

  這時,一抹翠綠色的影子竄進屋內,在屋裏跳來跳去,一會之後,它跳到了床前面的一張小矮几上,伸出舌頭,在矮几上舔了起來,很快牠舔過的地方呈現出熟悉的褐紅色,只不過那紅要比暖玉上的紅色深很多,越昇走過去,將那只蟾蜍提起來,裝進隨身帶的瓷瓶裏。蹲在盯著蟾蜍舔過的地方看了一會,低頭聞了聞,說道:「果然是祛泠散。」

  看著矮几上那團暗紅的陰影,淚很快模糊了青楓的眼睛,她終於找到毒害她兒子的兇手,只要找到沈瑤,她就能知道誰是幕後黑手,就能為摯兒報仇,她應該高興,應該興奮的,可是此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一般。

  是她對不起摯兒,是她害了他,若是她不要什麼奶娘,自己照顧他,哺育他,他又怎麼會中毒?青楓自責,心痛,怨恨,無邊的悔恨幾乎將她滅頂。

  「你不能哭,一會眼淚浸濕了傷口,我還得費事的幫你重新調藥!」瞪著青楓那包裹在棉布裏,卻已被淚浸濕的臉,越昇皺眉,這個女人到底是堅強還是脆弱?給她清理傷口,生生的痛暈過去的時候她也沒有哭,此刻卻這般沒有用處。

  「要報仇來人方長,你現在哭瞎了又有何用,先把臉治好再說。」丟下這句話,越昇懶得看她哭哭啼啼啼的樣子。


  越昇不明白主子心中的痛,茯苓卻是明白的,扶著青楓走出那件讓她傷心的屋子,茯苓握緊青楓的手,說道:「主子,你別太傷心了,奴婢馬上讓人去找沈瑤。」

  青楓回握著茯苓的手,淚仍是未能止住,聲音已經平靜許多,「你在我身邊陪我,這些事,交代如意去做就行了。」

  「是。」茯苓暗暗疑惑,卻也沒多想。

  自從那日知道了皇子的死因之後,主子比以往更沉默了,還是常常拿那塊暖玉出來看,只是以前眼中滿是哀傷和眷戀,此刻,她眼裏的冷光比去年那場雪更為寒涼,每每看得茯苓心驚不已。

  如此這般過了七八日,如意那邊一直沒有消息,茯苓有些著急,難道沈瑤那裏出了什麼變故?

  又到了換藥的時候,青楓直挺挺的坐在木椅上,手習慣性的抓緊兩邊的把手。越昇將纏在她臉上的棉布解下來,沒像以前那般立刻給她換新藥,而是盯著她的臉頰看,青楓有些緊張,小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最近幾次換藥都不疼了?」一開始上藥的時候,確實如他所說如萬螞啃噬,又疼又癢,但是這幾天不僅不疼,還覺得涼涼的,很舒服。

  越昇盯著她的臉頰又看了好一會,才滿意的點點頭,回道:「因為已經好了。」

  「好了?你不是說,要三個月?」青楓不敢相信,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右邊臉頰,手指觸及到的地方一片細膩光滑,絲毫沒有一點疤痕留下的凹凸感,觸感好得不可思議。

  看著青楓瞪大眼睛,手不斷在臉上來回摩挲,不敢置信的樣子,極大的滿足了越昇的虛榮心,越昇頗有幾分自負的回道:「以我的醫術,治一張臉,一月足以,當時不過是看燕弘添不爽快,也想磨磨你的傲氣,現在……罷了,我沒時間和你們耗。」

  越昇聲音依舊傲慢,語調明顯輕鬆愉悅,多日的相處下來,青楓也知他只是性格古怪了些,人倒是挺有意思,忍不住笑道:「真的不是為了多留點時間好溜嗎?」

  瞪著青楓,越昇怒道:「廢話,我要走,一個小小的皇宮焉能攔得住?!」

  青楓但笑不語,手還是好奇的撫著過於光滑的面頰,越昇將一面小銅鏡遞給她,哼道:「你自己看看吧。」

  青楓接過銅鏡,心裏有些緊張的,雖說一開始想要治臉,也並不就是只為了這張臉皮,但好歹受了一個月的苦,她還是有些期待的。青楓緩緩的舉起鏡子,盯著銅鏡裏的人,久久才問道:「為什麼……我的臉……。」

  剛才摸到臉上光滑細膩,她已經猜到,這疤痕應該是已經祛除了,只是沒想到,她臉上的疤痕不但一點也看不出來,甚至比她未毀容前更美上幾分。孩子離世,她傷心欲絕,即使茯苓她們都不說,她也知道自己必定憔悴不堪。但是,此刻鏡中的人,膚若凝脂,面頰生花,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眸若點漆,面如皎月,青楓不禁有些恍惚,這……真的是她嗎?天下間真有這般駭人的醫術?

  青楓盯著鏡子驚得話都說不完整,越昇對這樣的反映習以為常,笑道:「我早說過不僅能治好你的臉,還能讓你更美上三分。我鬼醫要治的傷,沒有治不好的。」說著,越昇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張信箋,放在桌上說道:「這是方子,你也讓你那兩個姐妹服用,雖不能幫她們完全祛除臉上的疤,卻能保你們二十年容顏不老。」

  敖天那小子對青家的小丫頭很是上心,先是為她求藥,後又替她求治臉之法,這次不是幫那丫頭治臉,不知他會不會又來煩他,青家另兩個丫頭臉上的傷不重,若能堅持服藥,臉上疤痕淡一些,勉強也還能算美人。如此一來,也省得敖天日後再煩他。

  青楓自然不知道越昇心裏想的這些,看了一眼那應該是大多數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方子,她神色淡然。眉宇間隱隱透著鬱色,在心裏思量一會,青楓才開口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想求前輩。」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般尊敬的叫他「前輩」。本來是要走了,越昇忽然有了些許好奇,回道:「說來聽聽。」

  「我想,向您求一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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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奪子(上)

  「我想,向您求一劑藥。」他既能治好她的臉,又能辨出那多數人都看不出的毒,一劑藥,對他來說,應該是小事吧。

  青楓抿了抿唇,越昇沒說話,等著她說下去。

  過了好一會,就在越昇的耐性快要磨光了時候,青楓終於說道:「我,不想再要孩子。」

  她的聲音壓得過低,好在越昇武功高強,不但聽清了她的話,還聽到了她聲音裏強壓下來的顫抖。越昇微微挑眉,盯著青楓,問道:「你想要一劑絕孕之藥?」

  這次青楓沒遲疑太久,堅定的回道:「是。」

  眼光掃過青楓不自覺抓緊扶手的手,越昇嘴角勾了勾,「那可不行,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我可不做。不過……。」越昇從袖間掏出個小小的白瓷瓶遞到青楓面前,說道:「我可以給你些藥丸,事後吃了,便不會有孕。」

  青楓盯著那個小小的白瓷子,像是失望,又像是鬆了一口氣,伸出手接過瓷瓶,緊緊的握在手心。

  「多謝前輩。」

  青楓忽然起身,俯下身給他行了個大禮,越昇臉上有些不自然,擺擺手,「行了,這些虛禮就免了吧,我走了。」

  越昇打開房門正準備離開,眼角瞟見那個女子還在握著小瓷瓶發呆,與她相處時間不算短,越昇不得不承認,她算是他這些年見過的女子中最特殊的一個,她不會武功,耐力和毅力卻異常驚人。歎了口氣,臨出門前,越昇丟下一句話,「退一步海闊天空。」能領悟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越昇的武功或許真的很好,聲音還在耳邊,人已出了屋子,甚至院子裏,也早沒了他的影子。房間裏只剩下青楓一個人,大門打開著,明媚的春光灑了一室,青楓眼中劃過一絲恍惚,下一刻複又冰冷。

  退?她退了何止一步?結果不但沒有海闊天空,只有萬丈深淵,那深淵下,還埋著她兒子的骸骨。每天主子換藥的時間,茯苓都在院子裏等著,今日才過去一炷香時間,就看見越昇從屋裏出來,腳下輕點,幾個起落便出了清風殿,沒了影子。擔心青楓出事,茯苓急忙跑進屋裏。

  看到青楓好好的坐在花廳裏,茯苓鬆了一口氣,待看清她那不再被棉布包裹住的容顏後,茯苓整個人僵在原地,「主子……。」

  茯苓一直知道青楓是美麗的,即使在她的面容有損的時候,眼波流轉間,亦是風華無限。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曾想像過主子恢復以往容顏之後的樣子,但是再多的想像,在親眼看到那張嬌顏之後,都顯得太過蒼白。

  彎彎的黛眉,高挺的鼻樑,肌膚透著螢光猶如凝脂白玉,殷紅的唇更像是雪地裏藏了一瓣嬌豔的紅梅。皇子夭折後,主子始終是一身素縞,此時的她,絲毫沒有素淡的感覺,雪肌墨發,幽瞳朱唇,硬是將那一襲白衣,穿得明豔逼人。嘴角那抹似有還無的笑,竟比窗外的陽光更為耀目。

  茯苓愣愣的盯著自己,一副驚呆了的樣子,青楓笑道:「怎麼?不認得我了。」

  「不是……。」回過神來,茯苓有些不好意思,「主子真是這世上無雙之人。」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仿佛世間所有的風華,都彙集在她的身上,一分一毫都是如此恰如其分。

  「是嗎?」青楓知道茯苓是真心讚揚,心中卻是生出一抹悲哀,世人果然皆是如此,不過是一張臉皮,便可換來「無雙」二字嗎?那燕弘添呢,他看到這張臉,又會說什麼?青楓心中揚起的情緒不是期待,而是滿滿的煩躁,將放在矮几上的銅鏡反扣在桌面上,推遠了幾分,青楓才對著還有些失神的茯苓說道:「去把如意找來。」

  「是。」茯苓慢慢推出屋內,心裏疑惑,主子恢復了以往的容顏,卻似乎並不高興。

  茯苓出去了小半個時辰,才把如意領了進來,行了禮,如意微微抬頭,有些好奇的看向青楓,眼光落在那張臉上,如意瞪大眼睛,驚得話都說不清楚,磕磕巴巴,「娘娘!您…………你好美!」娘娘臉上的疤痕,真的祛除得乾乾淨淨,白玉無暇的臉上,無一處不美,如意沒見過比娘娘更美的女人。

  青楓面無表情,不去看如意眼中的驚慕,轉頭對一旁的茯苓,柔聲說道:「茯苓,今日我心情好,你去禦膳房吩咐他們晚膳的時候多做幾道菜。」

  「是。」茯苓有些黯然,她總覺得主子是故意支開她,卻又沒有辦法。

  「找到沈瑤了嗎?」

  青楓在茯苓離去後,聲音也變得冰冷,如意咬了咬唇,回道:「沒有,內務府那邊說,沈瑤剛從清風殿出去沒幾天,就病倒了,最近宮裏也不需要奶娘,她當時病得還挺重,吳公公便准她出宮養病了,奴婢去了她城西的家,也沒找到人。」

  「查她是何時進宮的,如何進宮的,和宮裏宮外什麼人有來往,家裏還有什麼人,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如意心怦怦直跳,一月不見,娘娘身上冷冽的氣勢似更勝幾分,如意不敢遲疑,連忙回道:「是。」悄悄抬頭,看青楓臉色稍霽,如意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有一件事……

  「吞吞吐吐做什麼,說。」

  如意連忙直了直身子,回道:「上次冷宮失火之後,俞美人就常常去冷宮,一開始,舞兒並讓她進去,後來不知道怎了,舞兒就讓她進去了,這一個月來,她幾乎隔天就要去冷宮一次。」

  隔天?青楓沉吟片刻,複又問道:「俞美人最近還跟誰走得近?除了她,還有誰去過冷宮?」

  「沒有,俞美人和往常差不多,少與人來往,就是去冷宮去得很勤。除了俞美人,最近沒人去過冷宮。」

  俞悅瑩定是知曉了冷宮裏那個孩子的存在,她的心思青楓倒是猜出了幾分,只不過那個蠢貨居然隔天就去一次冷宮,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青楓驀然起身,說道:「帶上侍衛,現在就去冷宮。」

  如意心裏驚訝,卻也不敢表露出來,立刻出去安排。

  茯苓剛從禦膳房回來,就看到清風殿前,十來名近衛軍筆直的站在院門兩側,主子一臉冷色的走出來,看樣子是要出去。茯苓迎上前去,小聲問道:「主子,您這是……。」

  青楓微微側過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茯苓臉色立變,驚道:「主子?!」

  「去吧。」不聽她多說,青楓已經帶著如意朝著冷宮的方向走去,一眾侍衛緊隨其後。

  茯苓僵在原地久久才回過神來,主子居然讓她去把皇上,太后和皇后請去冷宮?!看著青楓漸行漸遠的身影,茯苓的眉緊緊的蹙在一起,主子到底……想幹什麼?

  冷宮裏,兩個女人坐在一張簡陋的木床旁,看著床上被安置在暖暖的被褥中睡得安穩的小嬰孩,年長些的女人輕撫著孩子的臉龐,臉色儘是憐愛之色。她身旁,年輕些的女子聲音輕柔,表情卻有幾分急切的說著什麼,「姐姐,你現在不能再猶豫了。清妃娘娘她……已經瘋了,沒辦法照顧你們,以前都是姐姐照顧我,現在就讓妹妹照顧你和孩子吧。」

  甄箴眼神溫柔的注視著熟睡中的孩子,如往常般淡淡的回絕,「不,我不能讓孩子離開我,反正現在也沒有人發現,就先這樣瞞著吧。」

  俞悅瑩輕輕咬了咬唇瓣,看向甄箴的眼睛裏,極快的閃過一絲怨怒,很快消失,臉上仍是那柔柔的神色,說道:「姐姐,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涵兒會慢慢長大,難道你想讓他一直生活在這一方小院子裏,躲躲藏藏的過日子嗎?」

  甄箴撫摸著孩子臉蛋的手頓了一下,眉輕輕的擰了起來,看她臉上有了些許猶豫,俞悅瑩暗喜,更不遺餘力的勸說道:「我是涵兒的親姨,若是讓我撫養他,我定會告訴他,他的親生母親是多麼好的女人,我還可以偷偷帶涵兒來看你,若是讓別人撫養,到時你就沒有機會看到涵兒了。而且等涵兒長大成人建功立業,還可救你出這水火之中……。」

  「不。」甄箴低聲打斷了俞悅瑩的話,平靜的聲音重複說著這一個月來說過無數次的話:「我說過,孩子不會離開我,悅瑩,你別逼我。」

  其實俞悅瑩想什麼,甄箴很清楚,現在的後宮,皇上獨寵青楓,就算沒有青楓,俞悅瑩這樣姿色才情的女子,也入不了皇上的眼,她現在是把主意打到了涵兒身上,希望能接著自己的口,讓甄家人上表皇上,將涵兒交給她撫養,她也算涵兒的姨,情理上是可行的。只是先不說太后皇后不一定答應,即使她們答應,她也不答應。

  她這般幸苦,冒了這麼多險,才生下涵兒,她從來沒想過要他身份顯赫、建功立業,也不期望他以後能幫她走出冷宮,重享榮華,只求他一生平平安安,母子二人母慈子孝,過平淡安詳的生活,這些或許青楓懂得,俞悅瑩是永遠不會懂的。

  好說歹說了一個來月,甄箴居然油鹽不進,俞悅瑩自然不甘心就此作罷,抓著甄箴的手,繼續遊說:「姐姐,我不是逼你,是在幫你,你……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忽然響起,兩人皆是嚇了一跳,舞兒小跑出去,貼著門,問道:「誰?」

  「是我。」清冷的聲音回得很乾脆,聲量也不小,屋裏的兩人都聽得清楚。

  「青楓?」甄箴看向俞悅瑩,眼裏盡是疑問,不是說她瘋了嗎?俞悅瑩心虛的低下頭,心裏也暗自納悶,她不是應該還在治臉,怎麼會……

  舞兒聽到是青楓的聲音,沒多想,便把門打開了,看清門外站著的人,舞兒驚在原地,一時沒回過神來。

  來過幾次,青楓對這很熟悉,越過還在發呆的舞兒,青楓直接走進了甄箴的房間。

  門被人從外邊一把推開,一道素白的身影走了進來。「青楓?」來人逆光而立,整個人站在光環了。然而令甄箴失神的,是一張絕色的容顏,就連春日的陽光都黯然失色。甄箴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認,「你……。」呢喃著說不出話來,只能茫然又驚訝的盯著眼前的人。

  她現在已經很能習慣眾人看到她時驚訝的神情,青楓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好久不見,甄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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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3-11-29 07:28 PM 編輯

第一百零四章 奪子(下)

  「好久不見,甄箴。」

  「好久不見……。」甄箴有些恍惚,其實也不過短短的兩個來月,青楓死了孩子,現在她的臉……應該是恢復了往日的容顏。可惜……美則美矣,整個人看起來卻比以前陰冷了很多,一雙明眸波瀾不驚,幽冷得讓人無法直視,甄箴不禁有些感慨。

  「俞美人也在啊?」

  被青楓清冷的眸子掃了一眼,俞悅瑩心頭顫抖,連忙跪下行禮:「參見清妃娘娘。」

  青楓不再看她,也沒叫她起身,目光落在安靜躺在床上的小身影上,青楓眼中劃過一抹痛,隨即立刻別開眼。

  「如意。」

  「是。」如意了然,快步上千將床上的嬰孩抱在懷裏。

  一直還恍惚的甄箴到了這一刻,終於明白過來,一邊沖上前去,一邊叫道:「你想幹什麼?」

  幾名侍衛將如意和孩子護著身後,高大的身體擋在前面,任甄箴如何努力,再碰不到如意。

  「這孩子既是皇上的骨肉,又怎麼能在這冷宮受罪,你本是罪人,沒有資格教養他,本宮自然是要把他帶走。」青楓冰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猶如一桶冰水從頭到腳倒在甄箴身上。眼看著如意要將孩子帶走,甄箴急紅了眼,「不!不行!你們不能帶走我的孩子!」

  甄箴情急之下,瘋了似的沖上前,拉扯著侍衛,俞悅瑩也擔心青楓真的把孩子搶走,急道:「清妃娘娘,涵兒是姐姐的孩子……。」

  「本宮面前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冷厲的呵斥迎面襲來,俞悅瑩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諾諾的不敢再多說什麼,兩隻手緊緊的絞著手上的絲絹,眼底儘是不甘。

  衝撞了幾次,甄箴都未能靠近孩子,甚至在竭力的拉扯中跌倒在地,佈滿淚痕的眼看到青楓無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甄箴心頭一陣火辣,當時她怎麼會相信,青楓會真心幫她!甄箴從地上爬起來,瞪著青楓,怒道:「青楓,你把孩子還給我!你自己的孩子沒有了,你就來搶我的孩子,你這麼做不怕天打雷劈嗎!」

  天打雷劈?因著她的話,青楓挺直的背明顯僵硬,本來就冰冷的臉更冷上幾分,迎著她的指責,青楓一步步走向她,「沒有本宮,你和這個孩子早就死了,你現在和我說天打雷劈?!」

  如意有些緊張的將懷裏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些,青楓絲毫不懼的樣子,一雙寒眸回視著甄箴。

  兩個女人就這般互相瞪視著,一個冰冷無情氣勢淩然,一個怒火中燒滿身悽楚。眼見這樣的情勢,幾個侍衛也悄悄移步,守在青楓身旁,生怕甄箴發起瘋來,撲向青楓。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剛才還一副要和青楓拼命似的甄箴忽然屈膝重重的跪在地上。

  「青楓,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我不能沒有他,你明白的,對不對……」

  俞悅瑩驚訝的看著一向清高的甄箴,雙膝跪地,卑微的拉著青楓的裙角,那一聲悲切的哭聲聽得在場的人都有些動容。

  青楓無動於衷,甚至連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只是那微微抬起的腳終是沒有將甄箴拽著自己衣角的手踢開。

  眼角掃到一道身影正悄悄的往門邊挪去,青楓明眸微眯,不緊不慢的說道:「俞美人要去哪?通知皇上嗎?不用麻煩了,本宮已經派人去請了。」

  俞悅瑩貼著門邊的身子一僵,同時,太監特有的尖細的吆喝聲從院外傳來,「皇上駕到,太后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聽到那聲吆喝,甄箴忽然渾身一軟,絕望的鬆開了拉著青楓裙角的手,跌倒在地,她知道,今天不論孩子最後歸誰撫養,都不可能再留在她身邊……

  冷宮裏,從來沒有一下聚集這麼多人,本來還算寬敞的房間立刻顯得擁擠起來。尤其是燕弘添的到來,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感。

  青楓能感覺到無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有一道,來自那個的男人,青楓藏在寬大袖子下的手緊緊的握著,好讓自己的心不要因為那道視線亂了節奏,調整好了呼吸,青楓才抬眼,迎上那道注視已久的目光。

  一個月不見,燕弘添的眼依舊深沉,既沒有驚豔亦沒有炙熱,深不見底。青楓一直尚算平靜的心不知為何,還是亂了節奏。

  「青、青楓?怎麼可能……。」辛玥凝剛進到屋內,目光立刻黏在青楓臉上,滿眼妒恨。只是素淨的一張臉,無需妝點,就已經豔若嬌花,肌膚瑩潤得滴出水來。

  水芯也不禁驚歎,鬼醫果然名不虛傳,如此的青楓當真是豔絕後宮,這樣的美人,別說是男人,就是她這個女人都捨不得移開眼了呢。

  辛玥凝的低呼喚回了青楓的神智,讓她得以從那雙幽深的黑眸中掙脫,垂下眼瞼,青楓欠身行禮:「青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樓素心初見青楓時,也驚豔了一下,不過很快被這一屋子的混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俞美人怯怯的躲在門邊,甄箴跪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名宮女手裏抱著個孩子,幾名侍衛還護在她身前,整個屋子的氣氛凝重、悲傷又透著一股怪異。樓素心滿腹疑問,看向把她們請到這裏來的人,問道:「青楓,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青楓還在行禮,沒人叫她平身,她索性屈膝,半跪在地上,回道:「這件事,錯都是臣妾。」嘴裏說著錯,她臉色卻也看不出什麼愧色。

  「起來說話。」

  這是燕弘添進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一如往常的低沉,不算嚴厲,青楓卻能感覺到他在生氣。

  青楓起身,沒有抬頭,繼續說道:「臣妾入宮以來,與甄箴很投緣,後來因為甄箴謀害皇后,臣妾才與她沒了往來,即便如此,我與她二人情分仍在,臣妾擔心她在冷宮生活太苦,所以就來看望她,才知道她懷了皇上的子嗣。當時她苦苦哀求,想自己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臣妾那時也懷有身孕,一時心軟,便沒有把這事告訴皇上。就在慶典那日,甄箴生下了皇子。之後臣妾也曾多次過來,看到這裏實在不適合孩子生活,思量了很久,今日才敢請皇上和太后過來做主。」


  「你……你說什麼?!」聽了這麼多,樓素心只關心一點,就是那個孩子,當真是皇上的骨血嗎?樓素心看向如意懷裏的孩子,急道:「這,這是哀家的乖孫?!快,抱過來給哀家看看!」

  因為青楓的臉,辛玥凝已經滿心嫉妒,現在又無端冒出個皇子來,她快氣瘋了,不復以往維持的端莊,氣急敗壞的叫道:「這簡直太荒謬了!太后,您可千萬別相信她的一派胡言,皇子出生,宮裏上上下下,怎麼可能沒人知道,這孩子還不知道是哪裡弄來的野孩子冒充皇子。青楓,你想憑空捏造一個假皇子出來,混淆皇室血統,你……你罪可當誅!」

  樓素心其實也對這孩子的來歷有所懷疑,但是眼睛還是止不住的看向如意懷裏的小娃娃。

  辛玥凝差點指到青楓鼻子前罵,青楓微微抬頭,一雙清眸不動聲色,不慌不忙的回道:「皇后娘娘何須如此大動肝火?甄箴產子的時候,除了臣妾,亦有林御醫、穩婆、宮女多人在場,要推算出她受孕的日子也並非難事。敬事房應該有紀錄,那段日子甄箴有沒有侍寢一查便知。」

  青楓每說一句話,辛玥凝的臉色就更差一分,青楓似乎覺得還不夠,末了還加上一句,「皇后娘娘若還不相信,還可把宮裏御醫們都請來,滴血認親也未嘗不可。」

  聽到滴血認親四個字,一直盛氣淩人的辛玥凝眼中閃過一絲慌張,竟然接不上話。

  青楓說到這份上了,即使還沒有查證,樓素心也已經信了大半。看向跪坐在地上對他們的到來視而不見,默默垂淚的甄箴,樓素心問道:「甄箴,哀家問你,這當真是皇上的骨血?」

  甄箴緩緩抬起頭,此刻的她,早沒了一年前無畏陷害,從容步入冷宮的清高樣子,被淚浸濕的眼在人群中尋找著那道深藏於心的身影,那個人就站在她面前,甄箴知道他正看著她,而她在對上燕弘添幽深的黑眸時,淚瞬間模糊了她的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甄箴頹然的低下頭,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皇天保佑啊!快給哀家抱抱。」得到甄箴肯定的答案,樓素心再也忍不住,將那娃娃抱緊懷裏,孩子已有半歲,眉宇間,隱隱有燕弘添的影子,樓素心的心軟成了一片。

  忽然冒出個孩子,辛玥凝雖然氣,卻也沒放在眼裏,倒是青楓,原來那副醜八怪的樣子就已經把皇上迷得昏頭轉向,現在這般妖媚的模樣,皇上還不……

  越想心越慌,辛玥凝不再掩飾對青楓的妒恨,話鋒一轉,說道:「就算這個孩子真是皇家子嗣,青楓助甄箴冷宮產子,欺瞞皇上,一樣有罪。」

  「青楓知道自己有罪,任憑皇上處置。」

  她想拿皇上來壓她嗎?她就這般有恃無恐!辛玥凝本來已經憋著氣,此刻更是怒火中燒,叫道:「本宮乃後宮之主,現在就能治你的罪!來人——」

  聽到皇后的叫聲,守在門外的侍衛對看一眼,卻沒人敢動,皇上還站在那呢,誰人敢放肆。皇后可以看不見皇上鐵青的臉色,他們只有一個腦袋,可看得清楚。

  「高進。」

  低沉的聲音在屋裏響起,聲量不高,其中夾帶的天子霸氣瞬間讓屋裏眾人消聲,就連被怒火燒暈頭的辛玥凝也感覺到了這股氣勢,閉上了嘴。

  高進上前,低聲回道:「奴才在。」

  「此事交由你查證。孩子先由太后帶回東昇宮,青楓和甄箴的罪,等查清楚了再一併處罰。」

  說完,燕弘添不再看她們任何人一眼,丟下一屋子或惱或悲的女人,大步邁出了冷宮。青楓蹙眉思索了一會,加快腳步追了出去。

  「皇上!」皇上將這事交給高進去查,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他果然就是偏幫青楓,為什麼?她才是他的髮妻啊!看到青楓跟著出去了,辛玥凝不甘心,也想追出去,手腕卻被一股巧勁抓住,水芯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儆皇子一會還要來請安,主子回吧。」水芯用的勁也不斷大,辛玥凝卻怎麼也掙不看,眼睜睜看著燕弘添消失在眼前。

  樓素心看著這混亂的一幕,心裏歎了口氣,輕輕的將懷裏的孩子抱得更緊些,快步離開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涵兒!涵兒……」

  一下子,一群人走的乾乾淨淨,茯苓早前是跟隨著太后一起過來的,一直站在門外看著,此刻空蕩蕩的房間裏,甄箴趴在地上,像是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茯苓不忍心,走到甄箴身邊,想去攙扶她,卻被舞兒一把推開。

  「您不必太過擔心,主子……主子會好好照顧涵皇子的。您要保重。」茯苓也不知道說什麼,匆匆安慰了兩句便急急的跑出冷宮,不敢多待,心裏悶悶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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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my130732 於 2014-1-6 09:32 AM 編輯

第一百零五章 丟卒保車(上)

  燕弘添走得很快,青楓想也沒想的追了上去,直到伸手攔住了燕弘添,對上他有些驚訝的黑眸,青楓才驚覺自己過於急切了,但是無論如何,那個孩子,必須由她撫養。垂下眼瞼避開燕弘添的目光,青楓低聲說道:「皇上今晚可願與臣妾一同用晚膳?」

  青楓知道燕弘添在看她,即使沒有抬頭,她也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比之前在冷宮裏更加炙熱,等了好久,燕弘添都沒有說話,青楓猶豫要不要抬頭,手上忽然一暖,燕弘添牽著她的手,耳邊若有似無的歎息,青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走吧。」

  手忽然被燕弘添牽著,青楓抖了一下,燕弘添握得更緊,青楓想要掙開,在看到燕弘添虎口上清晰的牙印之後,心驀的有些酸脹。

  兩人回到清風殿,誰都沒有說什麼。今夜的晚膳很豐富,可惜燕弘添和青楓都沒胃口,隨便吃了一些便撤了。

  「越昇走了?」燕弘添一邊喝著茶,一邊問道。

  「嗯。」青楓只是點了點頭,她的心其實很糾結,這是摯兒離開後,他們第一次這麼平靜的坐下來說話,她知道,對於摯兒的死,燕弘添並非無動於衷,只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去埋怨他,尤其是在知道孩子並不是病死的,而他一開始就派人拿走藥渣之後,這種埋怨似乎變成了一種怨恨。她甚至覺得,燕弘添或許知道摯兒的死另有原因,而他卻不願去深究這個原因,這樣的猜測,讓她很痛苦。

  「過來。」

  這似乎是燕弘添叫她的習慣,比起兩人初次交鋒時的暴戾,這聲「過來」中極淡的溫情,卻讓青楓邁不開步子。

  燕弘添從來不是好耐性的人,青楓不動,燕弘添直接伸手,將她拉到懷裏。

  「你想要那個孩子?」

  青楓身體有些僵硬,靠在燕弘添懷裏,好一會,才回道:「是,我是想要。」擔心燕弘添不同意,青楓立刻又說道:「我現在需要一個孩子。」

  需要?燕弘添黑眸微冷,眼光掃過青楓手指的時候倏的一暗,拉起她的手仔細查看。手心上瓷片割傷的地方還留著幾條交錯的淡淡疤痕,纖細的指尖上,佈滿細細碎碎的傷口,不算嚴重,看起來卻讓人很不舒服。燕弘添聲音一冷:「怎麼弄的?」

  青楓抽回手,冷淡的回道:「抓的。」

  太過敷衍的回答,燕弘添顯然不滿意,青楓不想糾纏在這個問題上,抬頭看著燕弘添,堅持道:「我需要那個孩子。」

  又是需要,燕弘添能體會到失去孩子的痛苦,再次將她的手握在掌中,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輕哄:「你需要,朕可以再讓你擁有自己的孩子。」難道這樣看著別人的孩子,她的心不會更加痛苦嗎?

  這句話踩中了青楓的痛腳,青楓瞪著燕弘添,好似恨不得把他瞪出個窟窿來,「我曾經有過。結果呢?我已經失望過一次了,還是皇上還想再失信一次?」

  青楓此刻的眼神像一把刀子,說出來的話更像一柄薄刃,一刀入心,初時不覺得疼,緩過神來便是痛得錐心刺骨。

  「你,一定要這樣對朕?」

  手被一股力道緊緊的握住,熟悉的疼痛,久違暴戾眼神,青楓盯著燕弘添,忽然笑了起來。他們兩個,好像就是習慣了這樣彼此傷害。

  「青楓!」他不喜歡她此刻的笑容,非常不喜歡。

  青楓只覺得腳下一輕,燕弘添已將她攔腰抱起,下一刻,已經將她置於大床中央。

  略有薄繭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細膩的臉龐,輕輕摩挲,挽在腰間的手收緊,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合在一起。幽深的目光隨著指尖的遊走,漸漸染上了應有的驚豔和炙熱。青楓忽然笑的妖媚,「你曾經說過,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毀了這張臉,現在,你滿意了嗎?」她的臉上的傷不復存在,心卻滿目瘡痍。

  燕弘添輕撫著青楓臉頰的手一頓,眼中的炙熱轉為冰冷。他不滿意,迎著她這樣的眼,這樣的笑,燕弘添比第一次要她的時候,更想蒙住青楓的臉。

  這一夜,燕弘添瘋狂的索取,她前所未有的迎合,癡纏,廝磨,身體從未這般貼近,只是兩顆心中間卻隔著一團陰霾,沒辦法靠近,卻又不願遠離。

  濃黑的夜色下,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盆栽前,細心的修剪著枝葉,神色悠閒,但是大晚上的,怎麼看都有些詭異,怡月遠遠的跑過來,在那道纖影身後站定,微喘著說道:「水芯……水芯姐姐,皇后娘娘找您。」皇后娘娘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幾乎把漪瀾宮給砸了,沒有人敢靠近。

  水芯輕輕的點點頭,臉色未見慌亂,還在慢條斯理的修剪著花枝,淡淡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知怎的,看著站在暗處裏動作優雅的水芯,怡月心中生出一種害怕的感覺,沒敢多說什麼,點點頭便轉身跑開了。

  水芯沒有回去的意思,手裏的花剪使得很順手,一支支她看不順眼的枝葉在手起刀落間刷刷落地。一道暗黑的身影悄悄朝她靠近,在她身後三四步的地方站定,那人穿著一套太監的衣服,聲音卻一點也不尖細,反倒有些沙啞:「主人,有人在查沈瑤的去向,要不要絕了這個後患?」

  「喀嚓」一聲脆響,一支新長出來的嫩芽被剪斷落在地上,水芯放下剪子,回道:「不用,她們想找,就讓她們找到吧。」

  「是。」那人得了指令,恭敬的退了下去。主人做事一向不喜歡留後患,這次肯定是有了新的打算。

  水芯欣賞著剛剪好的盆栽,心情不錯。一開始她也沒想到,這次小皇子的死會引得這麼多路人馬一起查,不過後來想想,也挺有趣,反正一切的幕後主使,一直都是皇后,和她可沒什麼關係呢?

  而且……她現在對辛玥凝是越來越沒耐性了。

  燕弘添確實是個好君王,昨夜一夜貪歡,到了那個時辰,門外的人只是輕喚了一聲,燕弘添立刻就醒了。

  俐落起身,穿戴好衣帽,燕弘添又回到床前,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落下一個極其輕的吻,「你想要孩子,朕會給你的!」沒再做多留戀,燕弘添快步離開房間。

  房門合上的那一刻,床上本應該睡熟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手捂著耳朵,久久,才將手探入枕頭下,摸到了那小小的白瓷瓶子。打開木塞,一股藥香襲來,青楓的手有些抖,一粒黃豆大小的黑色藥丸滾落出來。

  拾起藥丸,將它放進嘴裏,卻沒吞下去,青楓靜靜的躺在床上,感受著那苦澀的藥丸在嘴裏慢慢融化,一點點滑入喉嚨。

  剛下了早朝,辛家的書房裏,氣氛很是凝重,辛綏坐在主位上,臉色暗黑,怒不可支。三個兒子低著頭,不敢吭聲。

  「哐當」一個熱茶被辛綏狠狠的摔在地上,熱水和瓦礫在三人腳邊飛濺,三人大氣不敢喘。

  「混賬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敢瞞著我?!」辛綏氣得胸膛上下起伏,怒目圓瞪。

  辛赴城心裏也很是憤懣,低聲哼道:「都是單禦嵐搞的鬼。」若不是他多事,軍糧案早已結案,那裏會牽扯出什麼多事。

  辛偌正素來與辛赴城不和,聽他這麼說,輕哼了一聲,回道:「二弟未滿太天真了,不是皇上的意思,單禦嵐又怎麼敢深挖。」

  「你還敢說,這件事要不是你這個戶部中郎辦事不利在先,哪裡需要我們替你擦屁股善後!」眼看著辛赴城和辛偌正就要吵起來,辛易蘅趕緊打斷二人接下來無謂的爭吵,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接下來怎麼辦?」

  兩人互瞪了一眼,到沒再繼續爭吵,三人一起抬眼,看向主位上的辛綏。

  辛綏搖搖頭,這三個兒子,大兒子陰鶩多疑,老二莽撞少智,老五太年輕不夠沉穩。三人偏偏還喜歡互相猜忌自以為是,若不是他們各自想邀功去處理這件事,若是早讓他知道單禦嵐在查這件事,事情又怎麼會到今天這步田地。

  恨鐵不成鋼,辛綏又是怒又是無奈,最後也懶得和他們動氣,說道:「派人和林家那邊說,朝廷查軍糧案查得緊,讓他們主動把販賣軍糧銀子資產充公,破財消災,避避這個風頭。至於和這件事有牽扯的官員,好好打點一下,別把不該說的,不該扯的抖露出來。你們也都收斂著點。」

  辛易蘅急了:「爹,這樣折損很大!」這樣一來,林家那邊勢必不會再依附他們,與軍糧案有牽連的官員不少,都是好不容易提拔上來的心腹,就這樣犧牲掉,實在可惜。

  「誰讓你們做事這般不小心!捅出了簍子,難道要毀了辛家百年基業嗎?!」一群廢物,難道他不知道折損大嗎!越看他們越覺得不順,辛綏擺擺手,怒道:「都給我滾出去。」

  「是。」

  三人不敢多話,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辛綏餘怒未消。燕弘添想除掉他,絕對沒有這麼容易,還好他還留著一張王牌,再等幾年,他一定會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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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6 09:20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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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丟卒保車(下)

  高進查了半個多月,最後證實了燕涵確實是燕弘添的骨肉。青楓包庇罪婦產子,被罰半年月錢和禁足半個月,甄箴本來就已經在冷宮了,除非要她死,不然也沒什麼可罰的,後來太后做主,罰她吃齋茹素三年。

  青楓雖然被禁足了,可是自那以後,燕弘添幾乎夜夜留宿清風殿,最後還把燕涵交給青楓撫養,賜住永華宮。為此辛玥凝氣得幾次來清風殿找青楓麻煩,恨不得抓花她的臉,青楓本來就不是吃素的,幾次交鋒,辛玥凝也沒討到什麼便宜。水芯也不知道怎麼了,讓她想辦法對付青楓,她總是淡淡的讓她稍安勿躁,靜觀其變。辛玥凝最近很是煩躁。

  清風殿內,青楓把燕涵交給茯苓手裏,輕聲交代道:「茯苓,從今天起,你就到永華宮照顧涵兒吧。小心飲食,儘量事事親力親為。他,不能出事。」看到這個孩子,她會想到甄箴,想到摯兒,她爭著要這個孩子,卻不想見到他。

  「那您……」


  青楓淡淡一笑,「我身邊有如意,你放心吧。」

  茯苓心底苦澀,想起了那時,她把她叫來,也是在這間屋子裏,她們談到的信任,談到相互扶持、照顧。有一個疑問在茯苓心裏很久,一直不想問也不敢問,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問道:「您,不需要奴婢了,是嗎?」

  青楓愣了一下,看著茯苓哀傷的神色,微微一笑,握著她微涼的手,青楓輕聲說道:「照顧好那個孩子,就是幫我。在這個皇宮裏,你能全心信任的人,只有你,唯有你。」

  青楓的手,也很涼,茯苓的心卻慢慢暖了回來,點頭回道:「是。」

  青楓又交代了幾句,就送著茯苓和孩子出了清風殿。青楓求燕弘添把明澤也調去永華宮,有茯苓和明澤照看著那個孩子,青楓也算放心了一點。

  青楓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直到消失在宮道盡頭,青楓才轉身回房。如意盯著茯苓消失的方向,她非常嫉妒。茯苓離開了,自己將更受娘娘器重,只是後宮中有多少齷蹉毒辣之事,她自然清楚,沾染上了手就髒了。娘娘把茯苓遣去照顧涵皇子,不就是怕把她弄髒了嘛。娘娘一日不倒,茯苓一日享福,就算娘娘哪日真的倒了,小皇子是她一手帶大,自然與她最親,日後也必定護著她。

  娘娘對茯苓的那份心,永遠不會用在她身上,所以她嫉妒。不過現在留在娘娘身邊的,是她,她一定會慢慢取代茯苓在娘娘心目中的位置!

  如意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青楓回到內室,才小聲說道:「娘娘,找到沈瑤了。」

  青楓才坐下,立刻站了起來,急道:「在哪?」

  「她躲到城郊八十裏的輝縣。不過,找到她的時候她真的病得很重。」

  青楓擰眉,她對沈瑤的身體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有沒有問出是誰指使她的。」

  「一開始她不承認,後來……」如意停頓了一會,悄悄看了看青楓的臉色,看她面無表情,才繼續說道:「終於還是說了,不過,第二天她就死了。」

  「是誰?」青楓自然知道「後來」兩個字後面還發生了很多事情,她選擇把如意留在身邊而不是茯苓,看重的就是如意的不擇手段,急功近利。

  如意把聲音壓得更低一下,在青楓耳邊回道:「是,皇后娘娘。」

  果然是她!青楓早就猜到,只是聽到如意親口說出來,胸中恨意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青楓胸口驀地發悶,幾預做嘔。青楓一手捂著胸口,臉色發白,如意趕緊上前扶住青楓,急道:「娘娘?您怎麼了?要不要請御醫過來看看。」

  青楓伸出手,撫摸著已改為腰飾掛在腰間的暖玉,深呼吸了幾次,那心悶的感覺消散了下,青楓搖頭,「沒事。」

  辛玥凝,殺人償命,她不會這麼算了的。

  禦書房內,燕弘添坐在案桌前,看著手中的摺子,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倏的冷暗下來,眼中的殺氣重到守在禦書房外的高進都感受到了。高進微微抬頭看進去,看到樓相還站在禦書房內,心裏的擔憂又隱隱退了幾分。

  「辛家顯然是要丟卒保車,暫時,抓不到他們什麼把柄了。」

  樓夕顏話音還未落,燕弘添怒急的一揮手,書桌上的奏摺、書卷嘩啦啦的被掃到地上,高進不禁抖了一下,皇上已經好多年沒有發這麼大的脾氣了。

  樓夕顏苦笑,夙任跟著夙淩回家參加家族祭祀去了,單禦嵐忽然跑去蘄州查案,只留下他來面對燕弘添的怒火,不得不說,辛綏確實是只老狐狸,自斷「雙臂」,也算躲過一劫。眼看著那本奏摺快被燕弘添捏碎了,樓夕顏輕歎一聲,說道:「其實這次軍糧案還是很有收穫的。辛家沒有了林家那邊的財力支持,戶部侍郎,兵部中郎這些重要的職位,都因為這次軍糧案而撤職查辦,辛家損失慘重,在朝中勢力削減,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身為君王,他也應該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辛家興旺百年,能夠權衡牽制住他們,慢慢消減就是最好的方法,在什麼位置就應該有什麼考量,有時候王位也是桎梏,不可能隨心所欲。

  樓相不再說話,書房內靜得高進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過只有片刻,那本被捏得變形的奏摺就被皇上摔到了樓相面前。

  「夕顏,你知道我要的不僅僅是這個結果。」

  燕弘添渾身上下都是暴躁的氣息,聲音卻冷淡得出奇。樓夕顏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蹲下去撿起腳下的奏摺,不經意間,看到散落一地的奏摺書卷中,一幅裝裱精美的畫卷滾落在一旁,畫紙上只有墨色的幾個手印和腳印,小小的,看著卻生氣盎然。

  樓夕顏在心裏輕歎一聲,沒有再勸下去,如果那個孩子沒有死,這個結果已經達到了他們以前的預想,但是現在,這個結果確實不足以平復燕弘添的疼痛。

  盛夏的夜,最是燥熱,即使窗和門都打開了,還是未見一絲涼意,青楓坐在窗邊,手裏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微微的風不但沒能帶走一點暑熱,反而覺得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心裏煩躁,還是今年真的特別熱,青楓熱得睡不著。

  門外忽然有響聲,青楓抬眼看去,剛好看到門被粗魯的推開,一道黑影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守夜的小太監迎了上去,「都給朕滾!」一聲暴躁的呵斥嚇得小太監趕緊退來。

  燕弘添腳步虛浮,卻不讓人攙扶,手裏還拿著一壺酒。青楓記得,他上次喝醉的時候,是西太后被遣去看守陵園的時候,這次又是為什麼呢?現在的青楓早不是以前那個懵懵懂懂的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她雖不完全知曉,卻也一直關注的。牽連甚廣的軍糧案完美謝幕,他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何醉成這樣?

  青楓思索間,燕弘添已經走近了屋內,在花廳的椅子上坐下,還在一個勁的灌酒,青楓走出去,離得好遠,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

  看到青楓站在屏風旁,燕弘添迷蒙的眼眯了眯,晃晃手中的酒壺,說道:「過來。」

  這次燕弘添似乎比上次喝的更醉,平時幽深難測的眼此刻有些迷蒙,青楓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剛靠近,腰上立刻一緊,燕弘添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臉靠在她胸口上,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他身上的酒氣真的很熏人,青楓掙扎了一下,掙不開,她正在想要不要叫人幫忙的時候,燕弘添忽然將頭埋進她胸前,今年實在太熱,又是盛夏,青楓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燕弘添呼吸間的熱氣噴灑在皮膚上,青楓身體驀的僵硬。胸口深深淺淺的氣息有些奇怪,燕弘添像是在說些什麼,青楓低下頭,才勉強聽到他的聲音。

  「朕是皇上……朕是皇上……不能為所欲為……」

  青楓以為自己聽錯了,燕弘添呢喃自語,來來去去重複著這幾句話,青楓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是環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緊,青楓喘不過氣,用力推開燕弘添的肩膀,青楓急道:「你醉了,早點歇著吧。」

  燕弘添還是閉著眼睛,不過鬆開了環在青楓腰間的手,舉起手裏抓的酒壺,繼續喝著。

  青楓皺眉,伸手把酒壺拿個過來放在一邊,架著他往內事走去。燕弘添或許真的醉了,任由她拉著走,兩人搖搖晃晃的來到床前,青楓實在沒勁了,將他往床上一推,他就直接倒了下去。

  看著橫在床邊,醉得不省人事的燕弘添,青楓有些無奈。她是沒有力氣搬動他了,青楓抓起一個枕頭給他墊好,在把他垂在床沿邊的手腳都移到床上,當抬起燕弘添手臂的時候,他虎口上清晰可見的牙印非常的刺眼。

  青楓的手頓了一下,緩緩蹲下身子,靠坐在床邊,她第一次這樣看著燕弘添,他好像瘦了一些,臉頰和下巴的輪廓越發鋒利,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痕跡,在夜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青楓盯著他看,本以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又動了一下,青楓也是一驚,連忙後退一步,好在燕弘添並沒有醒,嘴裏低低的說著什麼。

  青楓鬆了一口氣,心裏又好奇燕弘添醉了之後會說什麼,輕輕咬了咬唇,青楓俯下身子將耳朵貼近——

  「朕……不會讓摯兒白死的……」

  燕弘添含糊又低沉的聲音劃過耳際,青楓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握著燕弘添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久久的盯著已經昏睡過去的燕弘添,青楓低低的問道:「真的嗎?」

  聲音輕得青楓自己都快聽不到,自然更不會有答案。青楓想起剛才燕弘添在花廳了呢喃的話,青楓的臉色隨即一冷。他說不能為所欲為,不是嗎。但是她想要的,是辛玥凝死!他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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