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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凶】《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04 PM     標題: 淺綠 -【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28 AM 編輯

【書名】:錯嫁良緣續之燎越追凶(出版名:錯嫁良緣續篇二部曲-燎越追凶)

【作者】:淺綠

【內容簡介】:

  堂堂的相府千金,都該做些什麼呢?

  一、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二、學習三從四德,勤練儀態舉止,精進琴棋書畫,外加女紅。

  三、等著皇上賜婚,政治聯姻,然後繼續待在內宅之中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然而,穹嶽相府千金──樓辰,她卻傾覆傳統,反轉人生。

  一、她名正言順的離家出走,而且還直闖陌生國度──燎越!

  二、她學習斷案驗屍,勤練武功內力,精進醫術、毒術,外加權謀術!

  三、她的婚姻大事,由她自己做主,不論對方什麼家世,什麼身份,只要她喜歡!

  哈哈!沒辦法,誰叫她──

  有個來自現代的法醫老媽,有個享譽古代六國的丞相老爸,有個極度護短的老哥!

  她遺傳了母親卓晴的清冷桀驁,還有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

  她承襲父親樓夕顏的聰明腹黑,甚至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她臉上沒有表情,心裡卻有一百個心眼,誰招惹上她,純屬自討苦吃,包括她的老哥!

  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個不怕死的痞子捕快──靳衍痕!

  樓辰承認,她不僅小瞧了這個男人的能力,更小瞧了他的臉皮厚度!

  當傲酷千金遇上痞子捕快,究竟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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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08 PM

第一卷

楔子

    穹嶽,當今天下第一大國,六國臣服。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富足,自然出不了什麼蓋世英雄的故事,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聽多了,甚是無趣。即使如此,茶樓裡生意依舊紅火,因為有些話題,即使已討論了十六年了,熱度依舊不減。

    例如,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位千金。

    她們分別是,鎮國將軍府上,數百年來僅得的這麼唯一一位千金,整個夙氏家族的心肝寶貝,夙素姑娘。丞相家中,龍鳳雙驕之一,樓相的掌上明珠,樓辰小姐。還有一位,便是自小不在宮中長大,卻最得穹嶽帝寵愛的燕甯公主。

    三位千金各有擁躉,從她們出生開始,京城百姓們的目光似乎就沒從她們身上移開過。

    說起來,也怪不得京城的老百姓們,當年青家三姝名揚天下,被皓月當做“禮物”送到穹嶽,頂著這樣的身份,仍是俘獲了穹嶽最有權勢的三個男人的心。

    這麼多年來,樓相夫人青靈不知幫刑部解開了多少屍體上的謎團,將軍夫人青末訓練出的“蒼鷹”,不僅在夙家軍中是無敵的存在,更讓各國將帥聞風喪膽。清妃青楓雖是後妃之一,卻特立獨行,在宮外打造了一個無人打擾的人間仙境,後拜在鬼醫門下,成為鬼醫關門弟子。

    這樣傳奇的女子,她們的女兒,眾人能不好奇嗎?!

    只是不知三位青家小姐是不是當年被盛名所累,心有餘悸,不想自家女兒再重蹈覆轍,將女兒藏得比什麼都深,完全隔絕了全城百姓探究的目光。這世間的人就是這樣,你越是捂得緊,他就越是好奇,越是未知,就越是期待。

    關於三位千金的事情,哪怕只是些蛛絲馬跡,也會被無數次揣摩、放大,然後傳播,畢竟老百姓的想像力是無窮的。

    不知三位夫人有沒有後悔當年捂得太緊,現在完全起了反效果……

    那麼令全城百姓心心念念,飽含著無限神秘色彩的三位千金,此刻,又在做些什麼呢?是繡花還是撲蝶?吟詩作對還是對弈撫琴?

    ——///——

    一間裝飾簡單,卻處處透著精細的女子閨房中,三個容貌極美,氣質各異的女子聚在一起。身著白衣的女子正是閨房的主人,將軍府唯一的千金夙大小姐,只見她面若桃花,眼眸靈動,可惜此刻正毫不顧忌形象的攤在床上,一副懶散的模樣。

    一名青衣女子坐在床邊的木椅上,她面色沉靜,坐姿挺拔,那一身清傲脫俗的氣質,讓人幾乎忽略了她絕美的容顏,目光不由自主的便凝固在她身上。誰也沒想到,溫潤如玉的樓相家裡的千金,性子居然如此清冷。

    站在床邊的女子卻與樓辰姑娘不同,她身穿緋紅衣裙,眉心一顆朱砂痣紅豔似火,眉宇間英姿颯爽,周身透著一股貴氣。女子將手中一個長方形盒子遞到了夙素眼前。

    什麼東西?夙素有些好奇,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一張牛皮製的穹嶽地圖。

    地圖這東西確實少有,若換了尋常人家,也算是珍貴之物,只是對身為將軍府大小姐的夙素卻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夙家各種地圖多得是。夙素意興闌珊的把地圖丟回盒子裡,問道:“甯姐姐,妳送我地圖做什麼?”

    將地圖拿出來,鋪在桌上,燕甯眼光落在地圖某一處,目光有些灼熱,“整天悶在京城,妳們都不覺得無聊嗎?”

    “當然無聊啊。”看看攤在桌上的地圖,再看看燕甯,夙素終於捨得爬起來,撐著下巴,笑道:“甯姐姐,妳是不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

    燕甯抬起頭來,頗有些神秘地笑道:“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怎麼個賭法?”

    “天下之大,看誰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件珍寶。一年為期,明年這個時候咱們比一比。”

    “一年?這是要離家出走啊?!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夙姑娘嘴上這麼說著,眼中卻閃著點點興奮的光芒。

    “那妳到底賭不賭?”

    “賭!”一個字,把夙姑娘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展示得十足十。

    燕甯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樓辰,樓辰素來是個面癱,又不多話,但是心思卻異常敏銳,燕甯顯得有些緊張,低聲問道:“妳呢?”

    樓辰掃了一眼桌上的地圖,再看了一眼燕甯,難得的揚了揚嘴角,回道:“好啊。”

    ——///——///——

    初秋的夜很是涼爽,微風徐徐,月光柔和。快子時了,早過了歇息的時辰,丞相府中,一方小院內仍能看到弱弱的燭光透過窗紙映照出來,一道頎長的人影依在門邊,既沒打算離開,也沒打擾屋裡的人。

    “進來吧。”

    屋內,清冷悅耳的女聲淡淡響起,那依在門邊的人對自己被發現這事絲毫不以為意,嘴角甚至還揚起了一抹笑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推開了微閉的房門,同樣悅耳,卻透著低沉的男聲漫不經心地笑道:“我還以為妳離開前不打算理我呢。”

    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光很是微弱,隱約中能看清楚,屋子的主人是一名高挑纖細的女子,只見她一邊隨手將兩件常穿的衣服放入包袱內,一邊回道:“你杵在門外若是被人發現,會礙我的事。”

    男子有一張年輕俊美的臉,劍眉入鬢,鼻樑高挺,一雙桃花眼卻絲毫不顯輕佻,眸光深邃,配上他特有的溫潤氣質,即使他閒散的斜靠在門邊,依舊貴氣逼人。此刻男子嘴角的笑有幾分僵硬,卻又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一般,訕訕地收起了笑。

    雙手環在胸前,男子臉上的神色認真了幾分,“妳真的要陪著她們兩個瞎胡鬧?”

    房間的主人,也就是丞相府的小姐樓辰終於回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淡淡地回道:“甯想離開都城,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次怕是實在按耐不住了,才會有此一舉,我們三人一起離開,也算是為她打個掩護,你若是真的擔心她,就派人暗中保護她好了。”

    “是因為甯嗎?”樓曦嘴角又勾了起來,眼中滿是戲虐,“難道不是妳自己也想出去玩?”

    樓辰微微挑了挑眉,若是旁人看來,只覺得她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在樓曦眼中,分明看到大小姐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字“是又怎樣”?

    樓曦搖搖頭,嘖嘖嘆道:“妳們出去逍遙快活,留我一個人面對剩下的爛攤子,小辰兒,妳忍心?”

    聽到“小辰兒”三個字的時候,樓辰微微眯了眯眼,“有本事,你也‘離家出走’。”

    樓曦輕咳了一聲,“小辰兒”三個字卻不敢再說了,看著樓辰不緊不慢地收拾著包袱,心裡還是有幾分憋屈,哼道:“妳就不怕我告密?”

    樓辰將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桌上,拉開床邊的小櫃子,從裡面掏出一大疊銀票,將它們塞進隨身腰帶裡,又將一小袋碎銀子塞進了包袱中,由始至終,連看都懶得看樓曦一眼。

    樓曦有些洩氣,也很無奈,別說他本來就寵三個丫頭,自然不會打亂她們的計畫,就算他真的告密,這次攔下來了,三個鬼丫頭若鐵了心要跑,總是攔不住的。

    樓辰帶的東西本來就少,收拾起來毫不費勁,樓曦再次看向她時,她已經收拾妥當。

    樓辰手裡抓著一個小包袱,一身簡單的青色衣裙,過腰的長髮用白玉簪子挽了個髮髻。月光透過大開的門扉,灑在她身上,那讓無數用劍高手都無力驅使的三尺軟劍,此刻正服帖的纏繞在她腰間,如一條柔韌的瑩白絲帶,將一身青衣的她,襯托得越發清冷出塵。

    樓曦看著自己寶貝妹妹,不禁有些苦惱,這樣的辰兒,也不知要引來怎樣的狂蜂浪蝶,當然他倒也沒太為樓辰擔心,這麼多年來,他自然知道這個妹妹聰明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臉上沒有表情,心裡卻有一百個心眼,誰招惹上她,純屬自找苦吃。

    看到她亭亭玉立的站在月光下,樓曦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樓曦嘆了一口氣,在樓辰跨過門檻,走過他身邊時,低聲說道:“路上小心,有事一定要給我個信,我是妳哥。”

    樓辰推開門的手頓了一下,如玉的容顏依舊清冷,嘴上難得乖乖地應了一聲“嗯”。

    ——///——///——

    三更天,夜色籠罩下的都城寂靜而清冷,三道身影一路狂奔到城牆之下,一躍而起,竟攀上牆頭,再縱身一躍,便輕盈的落到城牆之外,三丈有餘的城牆,對於她們來說形同虛設,可見三人武藝不凡。

    三人跑出十來丈後便停下腳步。

    “一年為期。”

    “保重。”

    簡單說了幾句,三人頭也不回往三個方向跑去。

    燕甯一路往前跑,心裡卻在默默的道歉,辰,素素,對不起,我必須要去那個地方,唯有把妳們也騙出來,分散家裡人的精力,他們才不能這麼快把我帶回去,原諒我,原諒我!

    相較與燕甯的急切,夙姑娘就悠閒多了,一心想要見識大海壯麗景色的她,自然選擇了東海,等她玩夠了再去聚靈島上看望一下敖叔叔,順便討一件寶貝,一年之約說不定還是她贏呢!

    樓辰則是目光清冷,神色寡淡,腳步從容,甯剛才是往西方去了,那……她就走得遠一些吧,燎越如何?

    三個人,三種心思,無論如何,她們的旅途就此展開。

    ------題外話------

    親愛的們,我來了!掐指一算,今天是個好日子,五點就是吉時~從今天開始,我們一起燎越追凶吧,辰姑娘等妳哦!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09 PM

第一章 不像人質的人質

    “大姐姐,妳快看,小瞳找的對不對?!”

    高聳的喬木林裡,繁茂的枝葉幾乎遮天蔽日,正午的陽光,也只能透過密實的葉片投下斑駁的光暈,地上的雜草、灌木都有兩尺多高,呼吸間全是草木的芬芳,不時還能聽到猛獸的呼嘯之聲,怎麼看都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山林,清脆的童聲在這樣的環境下響起,很是突兀。

    仔細一看,便能見到鬱鬱蔥蔥的林間,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手裡舉著一株不知名的小草,額間滿是汗珠,臉上的笑容卻比九月的陽光更加燦爛。

    小女孩手中拿著的是一株暗綠色植物,葉片有細小條紋,葉莖 上還有幾朵紫紅色的小花,看著不起眼,卻是一味解毒止血,清熱燥濕的良藥。

    小女孩將草藥遞到身邊的女子面前,女子看了一眼,迎著女孩忐忑又期待的目光,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柔和,回道︰“對,這就是黃芩。”

    女孩眼前一亮,寶貝似地捧著那株小草藥,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還帶著幾分得意︰“小瞳沒騙姐姐吧,小瞳很聰明的,那邊還有好多這種小草,小瞳再去採!”

    女子揉了揉女孩的腦袋,看了一眼四五丈外的十幾株黃芩,說道︰“妳小心一點,別跑遠了。”

    “好。”小姑娘把手裡的藥草小心翼翼地放進竹簍裡,甜甜一笑,便朝著不遠處跑去。

    確定小女孩周圍沒有什麼危險,女子才又低下頭,專心尋找能鎮痛安眠的藥材。

    女子正是“離家出走”的樓辰姑娘,她本打算到燎越的都城看看,卻沒想到,剛離開穹嶽進入洛水鎮,就在洛神山下,遇到全身髒兮兮的小女孩,一個人坐在山腳下哭。

    小女孩名叫蘇瞳,生在獵戶家庭,就住在洛神山下,母親體弱,家裡都是靠著父親上山打獵,拿獵物換點錢,維持生計,可惜半年前,女孩的父親上山打獵時遇上了黑熊,受了重傷,好不容易逃回家,卻因為傷勢太重,去世了。

    家裡本就沒有積蓄,現在斷了生計,生活就更艱辛了。女孩還有個哥哥,叫蘇蒙,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心想扛下家庭的重擔,偷偷跑上山,希望能獵到小動物換點錢給母親買藥,卻倒楣的遇上暴雨,從半山腰摔了下來,摔斷了腿。

    突來的打擊讓這個本就已經揭不開鍋的家庭雪上加霜,沒錢請大夫,少年的腿得不到治療,必定落下殘疾。小女孩聽說山裡有很多藥材,就想跟著藥農們進山採點藥,可惜誰會願意帶著個幾歲的小女娃娃進山,於是她只能坐在山腳下哭了,也因此幸運的遇上了樓辰。

    樓辰本打算給他們十兩銀子,讓他們找大夫治病,剩下的錢,也夠這家人生活幾個月,沒想到,這家人卻不肯收她的銀子。

    這樣的骨氣讓樓辰很是無奈,同時也有些佩服,不忍心看著少年就因為這點小傷落下殘疾,樓辰只能藉故說自己暫時沒地方住,想借住在獵戶家,作為回報,她幫少年治好腳傷。

    這幾天她常帶著小姑娘上洛神山尋找些草藥回去給蘇蒙治傷,小夥子年輕,身體也不錯,七八天下來,腳上的傷已好了大半,接下來只需好好養著就行。這次怕是她們最後一次上洛神山了。

    樓辰剛將新採到的草藥放進竹簍,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異響,那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草叢間飛竄,行進的方向,正是小女孩所在之處。

    女孩還蹲在草叢間,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臨近。

    樓辰心下一驚,擔心衝過來的是山林中的猛獸,趕緊提氣輕躍,向著女孩的方向跑過去,同時也不忘觀察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細看之下,才發現朝著她們直衝過來的,不像是猛獸,似乎是……幾個人?!

    即使如此,樓辰也沒有放鬆警惕,腳下的速度遠比那幾人要快,頃刻間,樓辰已經趕到小女孩面前,將她抱入懷中。同時,那幾人也已經衝到了兩人面前,尤其是跑在前面壯漢,離兩人不過三丈遠。他全身肌肉噴張,手裡還握著一把大刀,神色慌亂。

    壯漢身後,三個男子對他緊追不捨。他們穿著統一的暗藍色勁裝,樓辰一眼便認出,那是燎越官差的服飾。原本搭在腰間軟劍上的手微微一頓,她並不想一入燎越,便引起官家的注意。

    “王四,站住,你跑不掉的!”

    那壯漢氣息急促,腳步淩亂,武功並不算高。樓辰思索了一瞬,現在想要不動聲色地跑掉已是來不及,倒不如靜觀其變。樓辰抓住女孩背心,將她輕輕往旁邊一拋,因為用了巧勁,小女孩在草叢裡滾了幾圈,便脫離了危險圈,除了受了些驚嚇外,倒也沒傷著。

    小女孩剛剛脫離危險,一隻大手已經從樓辰背後伸過來,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樓辰並未回頭,似不經意便稍稍偏過身子,避開壯漢的手。一擊不中,壯漢將手中的刀一橫,長刀攔住了樓辰的去路。

    暗中過了一招,樓辰已經確定,此人完全不是她的對手,這次,她沒有躲,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鋒利的長刀架在自己頸脖前。

    如願抓到一個人質,壯漢立刻將樓辰擋在自己身前,對著追上來的官差叫道︰“別過來!你們……你們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那幾名官差倒是真的沒有繼續追過去,並不是因為他有人質在手,而是因為,這人質實在不像人質。

    長刀下依舊淡然的女子,身著一襲青衣,玉簪墨髮,幾乎融入這山林之間,她自然是長得極美的,但是看到她的人,卻並不會太過驚嘆於她的美貌。女子給人的感覺,像一幅水墨畫,且淡且冷,著墨清淺,卻意境深遠,簡直不似人間女子。

    一直緊追不捨的幾人,忽然像被點了穴似的,愣楞地盯著他的方向,壯漢不明所以,心中更慌了,瘋狂地叫道︰“你們別過來,放我走,放我走!”

    幾聲嘶吼,終於打破了這魔咒,三人總算回過神來,其中一人急忙說道︰“王四,別衝動,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了,還想一錯再錯嗎?!”

    樓辰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提醒壯漢已經殺了一個人,這官差是要救人還是害人?反正殺一個和殺兩個也沒什麼區別。

    趁著兩方人馬對峙,樓辰暗暗打量對面的三人,他們年紀都不大,其中一個不過雙十,剛才最先開口的,便是這年輕的小子。還有兩人,一個相貌雖然普通,看起來倒還算沉穩。

    另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模樣,回過神後,他立刻注意到了還趴在草叢中,被嚇壞了的小女孩。男子上前將女孩抱起,往後退了好幾步,退的方向卻不是另外兩名官差所在的位置,而是壯漢的側方。

    觀察力不錯,也很聰明,樓辰不免多看了那人一眼。他很高,卻並不魁梧,衣袖被他捲了起來,露出兩節麥色的小臂,本來頗為嚴謹的官差常服,竟被他穿出幾分灑脫的味道,他和樓曦一樣,也有著一雙眼角微挑的桃花眼,但和樓曦的深邃溫潤不同,這人眼中帶著幾分痞氣,整個人看起來,太過隨性不羈,並不像官家之人。

    看到樓辰看他,那人嘴角一勾,竟還有心情與她調笑,目光更是緊鎖在她身上,很是放肆。

    樓辰與他對視片刻,冷淡地移開視線。

    壯漢躲在樓辰身後,一個勁地叫道︰“不,我……我沒殺人,你們冤枉我!”

    官差三人中看上去最為沉穩的男子上前一步,揚聲說道︰“你先把刀放下再說。”

    壯漢很是警覺,也很緊張,官差一動,他立刻把刀往樓辰脖子上移近一分,喝道︰“你們走開,走開!”

    那把明晃晃的刀一直在樓辰脖子上比劃來比劃去,她依舊淡定,小女孩卻嚇得臉色發白。女孩緊緊摟住抱著她的男子的脖子,小聲哭道︰“大哥哥,姐姐是好人,你快救救姐姐,好不好?”

    男子的目光在樓辰身上又轉了一圈,才低下頭,安撫地拍拍女孩的背,輕聲笑道︰“好啊,不過,哥哥需要妳幫忙哦。”

    “嗯?”小女孩還有些懵懂,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男子,她能幫什麼忙?男子微微低頭,在小女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小女孩認真地聽著,又看了樓辰一眼,最後用力點了點頭,回道︰“好!”

    沉穩的男子向旁邊的年輕男子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默契的後退了幾步,讓壯漢稍稍放鬆了一些,才揚聲說道︰“王四,你說你沒殺人,我們信你有什麼用,縣令大人不信我們也沒辦法,再說就算你沒殺你妻子,卻傷了這位姑娘,也一樣有罪,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回去和大人說清楚,反正你又沒殺人,怕什麼。”

    聽了官差的話,壯漢有些恍惚,緩緩低下了頭,還不等對面的兩個人有下一步動作,壯漢猛地抬起頭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眼中滿是狂亂,大吼道︰“不!我不和你們回去,你們沒一個好人,肯定會冤枉我的,我沒殺人,沒殺人!”

    壯漢的手抖得很厲害,長刀眼看就要抹上樓辰纖細的頸脖……

    ------題外話------

    妳們這群控妹控的小妖精,昨天曦哥哥才出來打個醬油,妳們的心就被勾了,不管了,我要讓我家男主早點出來,怎麼說也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11 PM

第二章 哪裡來的美人兒
       
    壯漢的手抖得很厲害,長刀眼看就要抹上樓辰纖細的頸脖,樓辰右手微抬,準備在長刀貼近脖子的時候點中男子手臂的穴道,這時一道帶著哭腔的童聲尖叫了起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姐姐!”

    童聲稚嫩也很尖銳,壯漢被嚇了一跳,手上一頓,目光立刻看向遠處的小女孩。

    不知什麼時候,小女孩已經被那個帶著幾分痞氣的男子從懷裡放了下來,此刻正站在他身邊。男子的聲音並不低沉,清亮悅耳,就是語調總讓人覺得漫不經心,“王四,你都被我們包圍了,肯定跑不掉的,再說,你手裡還抓著個姑娘,就更跑不快了,束手就擒吧。”

    小女孩向樓辰的方向跑了幾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壯漢,軟糯的童聲急忙說道︰“小瞳最聽話了,什麼都聽你的,你別傷害姐姐好不好?”

    王四盯著小女孩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眼被自己抓住之後,不吵不鬧安靜得嚇人的女子,心裡有了計較,對著男子叫道︰“要我放了這個女人也行,把那小姑娘給我。”

    樓辰一直靜靜的旁觀著,當王四提出要用蘇瞳換她的時候,已經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在這種危險又混亂的情況下,男子根本就不應該讓小女孩下地,更別說這兩人一搭一唱,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在引誘壯漢。

    因為有自信在危急的情況下能保住自己和蘇瞳,樓辰沒打算制止蘇瞳靠近,依舊沉默。她很淡定,有人卻看不下去了。

    官差中年紀最輕的小夥子吳毅之連忙喝道︰“不可能!”

    王四將刀往樓辰脖子上挪近幾分,呵道︰“讓她過來,不然我殺了這個女人。”

    “我去我去!別傷我姐姐!”蘇瞳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朝王四衝了過來,痞氣男子伸手一抓,像是想要攔住小姑娘,可惜小姑娘跑的太快了,沒抓住。

    蘇瞳跑到離王四一丈遠的地方時,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朝著幾人右後方跑去。

    看到蘇瞳忽然轉了方向,王四急道︰“妳去哪?”

    小女孩跑了兩三丈就停了下來,指著地上一個裝滿藥材的小竹簍,委屈地回道︰“竹簍裡都是藥,有了藥才能給哥哥治上,娘說竹簍不能丟。”說完蘇瞳背起小竹簍,繼續朝王四的方向走去。

    看到小姑娘乖乖地走了過來,王四放鬆了一些,在快走到樓辰面前的時候,蘇瞳不知道腳下踩到了什麼,“哎呦!”叫了一聲,撲通一下趴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小女孩就在腳邊,王四有些不耐煩了,彎下腰去拉她,也因為這樣,原本貼在樓辰頸脖間的長刀離遠了幾分,搭在她的肩膀上。

    長刀鬆懈下來的時候,樓辰就知道,這便是男子千辛萬苦營造的時機。

    果然,王四的手還沒來得及抓住小女孩,一柄長劍猛地朝著王四的肩膀刺過來,偷襲的,是三人之後最為沉穩的男子,在王四因為蘇瞳去拿竹簍而轉了方向的時候,他就已經悄悄的從背後摸了過來。

    王四一驚,連忙後退一步,這時想拿樓辰做擋箭牌已經來不及,痞氣男子也已趕到了樓辰身邊,一手抓住還趴在地上的蘇瞳,一手準備去攬樓辰的腰。樓辰順勢往旁邊一偏,脫離了王四的控制,看起來也像是被男子所救,只是想摟她的腰,是不可能的。

    年輕男子終於也回過神來,提劍上前,與王四纏鬥在一起。

    將樓辰和蘇瞳帶離王四,痞氣男子居然也不上去幫忙,反而悠閒地守在兩人身邊。

    二對一,壯漢不敵,手裡的長刀很快被打掉,年輕男子猛地往前一撲,將王四壓倒,俐落地掏出腰間的繩子,將人綁了起來。

    王四被死死地壓倒在地上,口鼻裡全是草屑泥土,即使這樣,仍是不能阻止他惡狠狠地謾罵︰“你們騙我!我就知道,官差沒一個好人,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那邊還在叫囂,男子充耳不聞,揚起一抹自認為最帥氣的笑容,對著樓辰說道︰“這位姑娘,妳沒事吧?不知如何稱呼?”

    樓辰正在給蘇瞳把脈,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他一絲一毫。

    小姑娘看到壞人終於被抓住了,眼裡滿是興奮,笑道︰“大哥哥,我做的好不好?”

    男子輕捏了下她粉嫩的臉頰,誇道︰“做的太好了。真棒。”

    吳毅之剛將王四的雙手用繩索捆綁好,站起身就聽到小女孩邀功的話,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吳毅之瞪著男子,怒道︰“靳衍痕!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讓個小孩子涉險,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如實向大人回稟的!”

    痞氣男子也就是靳衍痕聳聳肩,滿不在乎地回道︰“現在人不是抓住嘛,小孩和人質也都沒事。”

    吳毅之不但沒熄火,反而一臉正氣地吼道︰“那要是萬一出事了,你付得起責任嗎?!”

    靳衍痕擺擺手,“好好好,你回去‘如實’稟報大人吧,有錯我擔著。”嘴上這麼說著,可惜怎麼看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吳毅之“哼”了一聲,也沒再理他,壓著王四往山下走去。

    美人剛才連個正眼都沒有給他,靳衍痕越挫越勇,圍著樓辰繼續說道︰“我叫靳衍痕,妳可以叫我衍痕或者阿痕都可以。像妳這樣漂亮的姑娘,一個人上山採藥實在太危險的,不如讓我保護妳們,怎麼樣?”

    樓辰給蘇瞳把完脈,又檢查了她的膝蓋和雙腿,確定了沒事之後,也沒牽著她,只低聲說道︰“走吧。”說完便拿下女孩背上的竹簍自己背著,朝著山下走去。

    “哦。”蘇瞳乖巧地應了一聲,轉過頭對著靳衍痕眨眨眼,又吐了吐舌頭,才緊跟上樓辰的腳步。

    一般的女人,就算再冷若冰霜,被人此番糾纏,好歹也瞪他一眼表示憤怒吧?若沒記錯,他好像是被忽視了個徹底吧?還真是個全新的體驗,靳衍痕咧嘴一笑,嗯,這次的美人,和一般的冰美人很不一樣哦。

    “衍痕。”

    牧岩低聲叫了一聲,靳衍痕才收回膠著在美人身上的目光看過來,牧岩低聲說道︰“這個女子很可疑。”洛水鎮只是一個小鎮,雖然與穹越很近,往來的人也多,但他可以肯定,這女子絕對不是鎮上的人,不管是被人挾持,還是被衍痕調戲,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變過臉色,沉寂得可怕。

    靳衍痕點點頭,“嗯”了一聲,嚴肅地回道︰“可疑。”牧岩剛想接話,他忽然抬手,把胳膊搭在牧岩肩膀上,目光又飄向了那道清靈的背影,嘖嘖說道︰“美得太可疑了!我還沒見過這般絕色清冷的女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美人兒。”

    牧岩被噎得一句話也回不上來。白了靳衍痕一眼,用力推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重手,牧岩決定,懶得和這傢夥廢話,這麼多年來,就沒見他正經過,好在正事上還算靠譜。

    靳衍痕一直跟在樓辰和蘇瞳身後,微微垂眸,目光掃過樓辰裙擺飛舞間隱約可見的墨綠色繡鞋,鞋面上纖塵不染。

    美人不愧是美人啊,靳衍痕眼中劃過一抹興味。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14 PM

第三章 洛水鎮
       
    洛水河,全長三百七十六里,寬三十丈,以此河為界,左邊,是穹嶽的屋門關,右邊則是以洛水河為名的洛水鎮。無戰事的時候,兩國百姓常有貿易往來,因此洛水鎮雖不算大,卻很繁華。

    洛神山位於洛水鎮的東方,說是山,其實是一條山脈,山上鳥獸不少,藥材山珍也很多,有些本事的人,都喜歡到洛神山上狩獵。慢慢的,山腳下,獵戶、藥農越來越多,便形成了小村莊,十幾戶人家住在一處,也算有個照應。

    一行幾人剛剛下山,路過小村落,還未進村,一直乖乖跟在樓辰身邊的小丫頭忽然叫了一聲“娘”,便歡快地跑向了站在村口的一名婦人。

    婦人身材瘦弱,巴掌大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髮絲發黃,面容憔悴,不論是氣質還是樣貌都與一身青衣的樓辰相去甚遠。靳衍痕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完全沒有打算走過去的樓辰,心中更加確定了她並非那小女孩的親姐姐。

    婦人看到小姑娘的衣服上滿是灰土,頭髮上還沾著草屑,臉色更白了幾分,急道︰“小瞳妳怎麼了?摔哪了?”

    蘇瞳搖搖頭,很是興奮地笑道︰“沒事的娘,今天小瞳好厲害,幫助大哥哥一起,救了姐姐哦!”

    “嗯?”張靜一時沒明白女兒的話。

    蘇瞳拉著母親的手,指了指不遠處被吳毅之押著的男人,說道︰“就是那個壞人,抓了姐姐。”

    張靜順著女兒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男人被五花大綁著,滿身的狼狽。看清男人的樣貌,張靜有些遲疑地叫道︰“王……王大哥?!”

    一直微低著頭的男人聽到聲音,立刻抬起頭來,“阿靜?”

    確定男子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張靜連忙上去,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抓王大哥?”

    吳毅之微微皺眉,冷聲說道︰“他是殺人嫌犯……”

    一聽殺人嫌犯四個字,原本還弱不禁風的人立刻便急了,蒼白的臉上也染上幾分潮紅,“不,王大哥是好人,怎麼可能殺人?不會的,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弄錯?”一整天下來,為了追王四,早就精疲力盡,再加上王四口口聲聲說他們冤枉了他,現在這個女人也來指責,吳毅之心中惱火,怒道︰“死者正是王四的妻子,兇器便是王四常用的殺豬刀,王四慣用左手,死者也是被人左手持刀刺死的,左鄰右舍都聽到死者死的那天下午,王四和他妻子爭吵得很厲害,晚上他妻子就死了,難道這些都是巧合?”

    未結案之前,私自透露案情,若是在小姨手下做事,早就被扒了一層皮了。可惜這裡不是穹嶽,樓辰也不是顧雲,她只是看了吳毅之一眼,什麼也沒說。

    張靜像是受了驚嚇,一手捂著胸口,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說,華姐姐死了?!不可能……”忽然回過神來,張靜比之前更為激動,一把抓住吳毅之的胳膊,急道︰“華姐姐的父親是鏢師,她的武功比王大哥還厲害,怎麼可能死了呢?你們一定是抓錯人了,一定是!”

    吳毅之沒想到這個女人忽然發起瘋來,但又不敢推她,只能叫道︰“妳幹什麼!別胡攪蠻纏,妨礙官差辦案也是要入監獄的。”

    張靜抓著吳毅之搖晃了幾下,忽然眼一閉,竟然就這麼暈了過去。

    “娘!”

    “阿靜!”

    王四想要衝過去,但被吳毅之攔了下來,靳衍痕離張靜最近,在她跌倒在地的時候,反應倒挺快,順勢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張靜瘦弱的一陣風就能吹跑,靳衍痕拉著她毫不費力,但昏迷不醒的人怎麼可能自己站立,張靜軟軟的身子一個勁的往靳衍痕懷裡倒。

    靳衍痕輕咳一身,桃花眼一轉,眼巴巴地看著樓辰。樓辰自動忽略了他的目光,只是抓起張靜的手,替她把脈。

    王四被吳毅之拽著,不能靠近,很是焦急,“阿靜從小身體就不好,你們快送她去醫館看看。”

    樓辰收回手,迎著蘇瞳紅紅的眼睛,低聲說道︰“沒什麼大礙。”剛到蘇家的時候,她就給張靜把過脈,先天不足之症,只能靜養著,根本沒辦法治癒,再加上後天營養不足,生活艱辛,這具柔弱的身子一激動就暈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姑娘真是厲害,還會醫術。”

    樓辰能感覺到那雙看似嬉笑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惱了。可惜,這個人是樓辰,按照樓曦的話,她練得最好的功夫其實不是劍術,而是視而不見冷眼旁觀的絕技。

    聽到靳衍痕的話,小姑娘立刻驕傲地說道︰“姐姐醫術可好了,治好了哥哥的腳。姐姐說娘親沒事就肯定沒事。”

    小女孩信心百倍,王四顯然對樓辰很不信任,一邊掙扎著,一邊叫道︰“你們害得阿靜暈倒,難道就打算不管不顧了嗎?!”王四異常暴躁,好似不把張靜送去醫館,就要和他們拼命。

    張靜的身體,去醫館也沒什麼用,樓辰懶得解釋,反正她也需要去買兩味藥給蘇蒙治腳傷。樓辰將竹簍取下來,遞給蘇瞳,說道︰“小瞳,妳先回家,和妳哥哥說一聲,我送妳娘親去醫館。”

    蘇瞳急了,忙道︰“我也要一起……”

    “聽話,和妳哥在家等著。”

    蘇瞳癟著嘴,眼睛紅紅的,卻不敢反駁樓辰的話,她很喜歡這位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大姐姐,同時也有些怕她。

    靳衍痕看了昏迷不醒的女人一眼,隨後抬手揉揉小姑娘的頭髮,笑道︰“放心吧小丫頭,我會陪妳姐姐一起去的。”

    吳毅之氣不打一處來,罵道︰“靳衍痕,你是捉拿要犯的官差,整天跟在女人後面像什麼樣子!”

    靳衍痕仍是那副痞氣的樣子,將昏迷的張靜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回道︰“話不能這麼說,咱們身為官差,怎麼能看著老百姓有危難,也不伸出援手呢?人都已經抓住了,你們回去交差就行了唄。我去不去有什麼關係。不然,你送她去醫館?”

    吳毅之氣結,一時又找不出反駁的話,只能怒瞪著靳衍痕,“你!”

    牧岩和靳衍痕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很快回過頭,推了吳毅之一把,說道︰“走吧。先回去交差。”

    牧岩和吳毅之押著王四離開,蘇瞳也在樓辰冷淡的目光中乖乖的回家去了。

    男女有別,靳衍痕是不能抱著張靜去醫館的,兩人只能一左一右地攙著她往小鎮走去。

    一路上,靳衍痕的嘴巴就沒有停下來過,一點也不介意樓辰的冷淡,自顧自地說著話︰“我們認識這麼久了,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妳不肯說,我就只能姑娘姑娘的叫囉,說起來,叫姑娘也沒什麼不好,別有一番情趣呢……”

    平靜無波的眼神從自己身上掃過,只是那淡淡的一眼,靳衍痕一向利索的嘴皮子居然瞬間不聽使喚了,心莫名其妙地陡然狂跳。同時,如溪水般清涼的女聲淡淡地響起,“樓辰。”

    樓姓並非罕見的姓氏,再加上從小家裡幾位長輩就對她們姐妹三人多方保護,大多數人連相府小姐的閨名都不知曉,因此樓辰也沒打算說個假名字。

    她在蘇家的時候,就說過自己的名字,只要靳衍痕問問蘇家人,她叫什麼自然就知曉了,樓辰並非矯情之人,於是也就大方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樓辰?將兩個字在心裡細細研讀了一番,靳衍痕繼續揚起那招牌似地笑容,說道︰“日月合宿謂之辰,姑娘果然人如其名,那我以後,就叫妳辰兒好了……”

    “啊!”

    樂極生悲,靳衍痕只覺得腳上一痛,像是被什麼重重踢了一腳,一下摔在地上,樓辰扶著張靜,滿意地看著趴倒在地的人,繼續往前走去,同時一改往日清淺的步伐,腳步行走間,塵土潑了某人一臉。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15 PM

第四章 打探
       
    從洛神山到鎮裡並不算遠,兩人扶著張靜,走了兩刻鐘便到了洛水鎮最繁華的永寧街。

    永寧街街道寬敞,店鋪林立,和一般的小鎮比起來,這裡要熱鬧得多。靳衍痕帶著她們來到一間名喚“千草”的大醫館門前。醫館門堂很大,墨黑的門楣上,“千草”兩個草書大字帶著幾分狂放不羈,很是惹眼。

    不是每樣藥都能在山裡找到,樓辰給蘇蒙治腳傷的時候,也去醫館買過藥,不過都是在洛神山附近的小藥鋪買的,她也是第一次來這家位於小鎮中心的醫館。

    醫館內,求診的人好多,三個大夫每人坐在一張大木桌前為病患看診,大堂另一邊的藥櫃前,兩個藥童拿著藥單,忙著抓藥。放眼望去,就沒有一個閒著的人。

    三人剛跨進門檻,靳衍痕便叫了一聲︰“方如輝,快出來,有人暈倒了。”

    靳衍痕的聲音不小,等待看診的人都看了過來,他也不在乎眾人的眼光。

    藥櫃旁邊的布簾被人從裡面掀開,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走了出來,年紀看起來比靳衍痕要小一些,相貌清俊,目光清澈,氣質溫和,身上帶著一股子淺淺的藥香味。

    方如輝看了一眼張靜,什麼也沒問便說道︰“把人扶到裡間去。”

    靳衍痕點頭,扶著張靜往裡走,方如輝掃了他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衣服髒兮兮的就不說了,還灰頭土臉的。

    靳衍痕咧嘴一笑,笑容裡竟還有幾分得意。方如輝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樓辰沉默地跟著兩人走進了裡間,通道兩側各有四間房間,沒有房門,都是用墨青色的布做的門簾。

    靳衍痕扶著張靜進了右邊靠裡的一間房,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床和兩張椅子。

    靳衍痕剛把張靜放倒在床上,方如輝便立刻上前給她把脈。和樓辰把脈的時候差不多,只一會兒他便收回了手,說道︰“先天不足,體弱血虛,可能受了什麼刺激,一時承受不住,就暈過去了。”

    靳衍痕大咧咧地坐在木椅上,催促道︰“那你快給她治啊,好歹先把人救醒再說。”說完,還不忘拉過另一張椅子,對著樓辰殷勤地說道︰“你也坐下來休息一會,走了那麼久,肯定累了。”靳捕快百般討好,可惜連美人一個眼角餘光都沒有得到。

    確定了病人的情況,方如輝不像之前那般急了,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個布袋,一邊拿出幾根銀針,一邊說道︰“救醒容易,這病症是沒得治的,好好養著吧。”

    “好了,一會她就能醒了。”大約一柱香之後,方如輝收拾好銀針,起身準備離開,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忽然在室內響起,“我想要兩味藥材,川芎和白芥子。”

    方如輝抬眼看去,一時間竟有些看傻了,他知道今天和靳衍痕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姑娘,只是他的心思從來都是放在病人身上的,自然不會去注意旁人。這位姑娘……實在讓他不知如何用言語形容,他從沒見過有人能將一身青衫穿得這般空靈脫俗,就連那淡漠的神情都好似恰到好處。

    “喂喂!”靳衍痕誇張地咳了兩聲,哼道︰“方如輝你這個登徒子,哪有人這樣盯著一個姑娘看的!”

    方如輝回過神來,神情尷尬,對著樓辰歉意地笑了笑,卻完全沒有搭理靳衍痕,因為他相信,這小子第一次見人家姑娘的時候,肯定比自己還要登徒子!

    方如輝又恢復了之前的溫潤,掀開門簾,對著樓辰說道︰“請隨我來。”

    樓辰跟著方如輝出了房間,走到盡頭往右一轉,便進了一間三丈見方的大房間。房間裡四面牆全是藥櫃,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黑木方桌,上面放著紙筆和稱量的小秤。

    方如輝走到一面櫃子前,問道︰“川穹和白芥子姑娘想要多少?”

    “各三兩就夠了。”樓辰抬頭看著那一個個裝藥的抽屜,說道︰“你這裡的藥還挺齊全。”這裡的藥材比穹嶽都城裡很多小醫館的藥材還要齊備和珍貴,一個小鎮裡的醫館藥房能做到這樣,實在很不簡單。

    方如輝微微一笑,好脾氣地解釋道︰“我家世代行醫,這醫館在洛水鎮開了有兩百多年了,洛神山上本來就有很多藥材,再加上洛水鎮還算繁華,往來藥商也多,所以收集藥材並不難。”

    方如輝一邊拿出樓辰需要的兩味藥,一邊笑道︰“姑娘也精通醫術?”

    樓辰還在看剩下一面牆的藥櫃裡放著什麼藥,聽到方如輝的話,便“嗯”了一聲算做回應。

    方如輝抓藥的手一頓,一般這種時候,不都應該回答“略知一二”或“懂得皮毛”之類的謙語嗎?這姑娘一聲“嗯”,讓他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不知為什麼,和這姑娘共處一室,總讓他莫名的緊張,方如輝清咳一聲,低聲笑道︰“那位婦人應該醒了,姑娘如果擔心她可以回去看看,藥材我包好之後,會拿過去給妳的。”

    樓辰點點頭,轉身出了藥房。

    方如輝稱好藥材準備出去的時候,才發現桌上竟然放著一小半吊銅錢,而這些錢差不多正好是兩味藥材的價格,方如輝拿起銅錢在手上掂了掂,那位姑娘醫術精不精他還不知道,但對藥材的價錢瞭解的倒是不差。

    ——///——///——

    “這麼說,妳和王四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囉?”

    樓辰走近裡間,隔著布簾,就聽到靳衍痕那略帶調侃的聲音從屋裡傳來,樓辰眼角微挑,停下腳步。

    之前牧岩與靳衍痕那短暫的對視,樓辰並非沒有看到,所以她才刻意給了他和張靜單獨對話的機會,顯然靳衍痕也沒有辜負這樣的機會。在相對舒適的環境下,用著輕鬆的語句問話,效果絕對比一板一眼的問詢來得好。

    果然,張靜輕柔的聲音慢慢地述說了起來,“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和王大哥一起長大,自然是有感情的,但我從小體弱多病,王叔王嬸都看不上我,後來就給王大哥定了一門親,華姐姐的父親是悠遠鏢局的鏢師,她跟著父親習武,身體很好,性格也不錯,很得王家長輩喜歡。華姐姐醋勁很大,不喜歡王大哥和我見面,後來我也成了親,十幾年來,我倆都沒什麼往來。半年前,我家那口子意外去世了,王大哥知道了以後,時常暗中接濟我們一家,我怕華姐姐知道了生氣,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與王大哥見面。”

    張靜嘆息了一聲,聲音都有幾分哽咽。

    靳衍痕輕笑了一聲,說道︰“這麼說,王四人還真不錯,那他最後一次接濟妳,是什麼時候?”

    “三天前的傍晚。”

    “具體是什麼時辰?”靳衍痕的聲音比之前略急切了些,當然,不仔細聽也聽不出來。

    張靜思考了片刻,回道︰“大概是酉時一刻吧。”

    “他何時離開?”

    “我們說了會話,約莫一刻鐘之後,便分開了。”

    方如輝提著兩包藥回來了,便看到那清麗之人正站在布簾後,聽著屋裡人說話,看到他時,還輕輕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偷聽被人撞破的窘態,方如輝甚至有一種自己實在不應該出現,打擾佳人偷聽雅興的錯覺。

    第一次,方如輝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或者陪著一起偷聽一會兒?

    ------題外話------

    痕痕,痕公子,阿痕他確實是一名小捕快,但是,他絕不僅僅只是一名小捕快~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20 PM

第五章 大小姐
       
    就在方如輝左右為難的時候,裡面的問話似乎告一段落了,因為他聽到了靳衍痕那刻意壓低的聲音,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那位樓姑娘和妳們家是什麼關係啊?”

    “樓姑娘也是好人,她……”

    門簾適時的被掀開,樓辰緩步走了進去。

    靳衍痕一臉可惜地撇了撇嘴,看向樓辰時,已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好似剛才背後打探別人隱私的不是他一般,“辰兒,妳回來了。”

    方如輝跟在樓辰身後進的屋,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身邊的溫度陡然低了好幾度。靳衍痕也不知發什麼瘋,猛地站了起來,一邊往門邊走,一邊呵呵笑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回衙門了,不然吳毅之那小子還不知道怎麼在大人和肖頭兒面前編排我的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如輝總感覺靳衍痕好像特意繞開那位“辰兒”姑娘往外走,出了屋外,又忽然回頭,說道︰“我平日都在府衙裡,辰兒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盡可以來找我。”

    丟下一句話,靳衍痕又像是被人火燒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今天是什麼日子,一向懶散的某人竟然這麼積極地回衙門。方如輝還在納悶,那位清冷的姑娘居然也轉身往外走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話,“她身體太過虛弱,不利於行走,你煎碗補氣安神的藥給她喝,我晚些時候回來接她。”

    “喂……”等方如輝回過神來的時候,佳人早走遠了。看著手裡提著的兩包藥材,方如輝只能苦笑一聲,煎藥去了。

    樓辰走出醫館的時候,遠遠的還能看到靳衍痕的身影,樓辰並不急著追上去,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繞過幾個路口,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如樓辰猜想的一樣,靳衍痕並沒有回衙門,而是走進了一條巷子,巷子兩邊都是民居。

    他走到一戶人家前面停了下來,那戶人家門口上貼著一張封條,靳衍痕左右看了看,便往牆頭上一躍。

    樓辰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果然很像是靳衍痕的風格,身為官差,不走正面,偏偏要翻牆而入。若是她猜得不錯,這裡應該就是案發現場了。

    靳衍痕的輕功很不錯,輕輕一躍,踏了一腳牆簷借力,便躍入了院內,樓辰看了看四周,沒有和靳衍痕選擇相同的路線,而是輕踏屋簷,落在了兩戶人家房檐相交的位置,在這裡能清楚的看到小院裡發生的一切。

    天色漸漸晚,樓辰躲在那個位置,不發出聲響,沒人能發現她的存在。

    靳衍痕剛跳入小院,準備走入房中,便看到房門被人從裡面猛地推開。

    “誰?!”一聲嬌呵傳來,同時一抹湛藍色的身影從屋內衝了出來,速度不算快,可見來人武功不高。靳衍痕眸光一閃,抬手便要抓上那人的肩膀,卻在看清來人面容之後收回了手,擋在自己胸前,接下女子一掌,同時慌忙叫道︰“是我!”

    女子一招擒拿手,抓向靳衍痕的胳膊,他也沒有躲開,讓女子抓了個正著。

    聽到那聲低叫,女子手上一頓,抓著他的手卻也沒鬆開,疑惑地問道︰“靳衍痕?”

    樓辰微微眯眼,總算看清了女子的長相,她年紀不大,最多不過二八年華,標準的鵝蛋臉,長相清秀,唇紅齒白,一雙杏眼分外有神,身上的衣衫與靳衍痕那身捕快服顏色、款式都很相近,一頭齊腰的長髮被她高高的束在腦後,整個人給人一種潮氣蓬勃爽利潑辣的感覺。

    靳衍痕動了動被女子擒住的雙手,嘆了一口氣,還算清朗的聲音說出的話卻很是欠揍,“曲大小姐,妳能不能先鬆手,雖然我是不介意妳抓著我不放的,但是這個姿勢我不太舒服啊。”

    “滾!”女子甩開靳衍痕的手,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靳衍痕揉了揉手腕,笑道︰“自然是來查案。”

    “就你?”女子冷哼了一聲,“整天不務正業,也不知道爹為什麼還沒把你踢出府衙。”

    這位大小姐可是曲大人的寶貝女兒,在洛水鎮沒人敢和這姑娘叫板,靳衍痕自然也不會去觸黴頭,輕笑著回道︰“曲大小姐這次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是把王四捉拿歸案之後,還想著過來調查案情的,簡直是恪盡職守。”

    曲凝雙呵呵假笑了兩聲,絲毫不留情面的嗤笑道︰“我才不信,肯定是之前偷懶了,在這逛一圈,回去就能交代自己有在查案了吧。”

    靳衍痕只是聳聳肩,並未反駁,曲凝雙認為自己肯定是說中了,白了靳衍痕一眼,便背著手,在小院裡一邊走,一邊振振有詞地分析道︰“這個小院左右都有住戶,按照他們的說法,那日申時聽到王四夫婦爭吵,大約一刻鐘之後,王四便摔門離開,戌時死者馮芊華的弟弟馮千峰來的時候,發現了死者。這兩個時辰裡,鄰居並沒有聽到任何爭吵或者打鬥的聲音,按理說這兩人之前還吵得這麼凶,馮芊華的脾氣並不好,王四這麼短的時候內再回來,兩人之間不可能那麼平靜。”

    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絲毫不像是來勘察現場,倒像是專門來陪人家姑娘聊天的,“大小姐的意思是,兇手不是王四?”

    曲凝雙擺擺手,回道︰“我可沒這麼說,也有可能王四早就想殺妻,出去之後越想越氣,偷偷摸進家中,殺了馮芊華也說不定,總之只是有疑點就應該查證清楚。”

    為了最後一句話,樓辰的目光又在曲凝雙身上繞了一圈,或許是因為自己家裡也有一個人常常說類似的話,樓辰對這個爽朗的姑娘倒有了幾分好感。

    靳衍痕乾脆半靠在小院的白楊樹上,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那大小姐查到什麼了?”

    曲凝雙瞪了他一眼,哼道︰“我才剛到一會就遇上你了,還沒來得及查呢!走開點,別妨礙本姑娘查案!”說著便在這方不大的小院子裡認真的勘察起來。

    靳衍痕依舊站在原地,從樓辰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他的小半邊臉,看不清神情,片刻之後,只見他一邊搖頭,一邊嘖嘖說道︰“不仔細看還沒發現,這裡血跡也有點太多了吧。”

    “廢話!她這不是掙扎著想向外跑,出去求救嘛!”曲姑娘似乎很喜歡和靳衍痕鬥嘴,但是話一說完,她又立刻低叫一聲︰“不對!”曲凝雙蹲下身來,毫不在乎滿地的血污和塵土,看了又看,血跡已經乾涸,從屋內一直延續到靠近門檻的位置,這距離少說也有兩三丈,看上去觸目驚心,曲凝雙喃喃自語道︰“她被殺豬刀刺中胸口,居然還能爬出去這麼遠?”

    樓辰在高處,清楚的看到靳衍痕嘴角揚起一抹極淺的笑,和他平時的笑容都不一樣,如果她沒看錯,靳衍痕應該是早看出案發現場的怪異之處,卻不肯說出來,偏要暗示那個小姑娘。

    樓辰這時候終於有點好奇了,靳衍痕為什麼要讓大家都覺得他不務正業玩世不恭呢?

    曲凝雙眼前一亮,好似想通了什麼,連忙站起身,急道︰“走,我們回去看看馮芊華的屍體!”

    這樣就要離開了?樓辰微微皺眉,抬頭看了一眼黑雲密佈的天際,今晚可能會有一場大雨,這樣一來,很多證據就會被大雨沖刷殆盡。眼看著女子拉著靳衍痕打算翻牆離開,而他竟也不阻止,樓辰立刻抬腳用力踩在瓦礫之上,發出“哢噠”一聲脆響。

    “誰?!”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21 PM

第六章 疑點
       
    “誰?!”曲凝雙再次豎起了耳朵,眼睛盯著發出聲響的地方。

    天還沒有全黑,只見一個一身青衣的女人就那樣忽然地出現在房檐之上,好像她一直都站在那個地方似的,雖然逆光之下完全看不到女子的長相和神情,但那悠然的姿態,顯然沒有一絲被人發現的狼狽和驚慌。

    曲凝雙一臉警惕地盯著那女子,冷聲問道︰“妳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裡?”

    “我是……”女子聲音微涼,非常好聽,她停頓了一會,抬手指了指靳衍痕,繼續說道︰“來找他的。”

    靳衍痕上去一步,一臉詫異地笑道︰“原來辰兒是來找我的啊,還真讓我受寵若驚了。”

    如果他臉上的神情表現得不要那麼浮誇,樓辰或許還能說服自己相信他的話。

    曲凝雙狐疑地看看樓辰,又看看靳衍痕,問道︰“妳是何人,找他做什麼?”

    樓辰本來要說的話,在看到靳衍痕嘴角那抹笑之後,卻換了個說辭,“我還是下去說比較好,不過,我有些畏高,好像下不去了,姑娘能否上來扶我一把?”

    曲凝雙瞪大眼睛,心情很是不爽,“我為什麼要扶妳啊,妳形跡可疑,我沒有抓妳就不錯了!”

    樓辰悠然地站在原地,清冷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妳又沒有證據證明我是壞人,總不能因為我翻牆來找個人,就把我抓起來吧?再說身為捕快,平民百姓的求助,可以置之不理嗎?還是說……”樓辰停頓了一下,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曲凝雙一眼,輕笑道︰“姑娘不是捕快?”

    “我當然是!”曲姑娘像隻被踩著尾巴的貓,袖子往上擼了幾分,大聲說道︰“妳等著!”

    看著曲凝雙自告奮勇,無比積極地衝上去,靳衍痕不禁好笑,他還以為冷美人平日裡是不喜歡說話的,原來人家不是不說話,是不說廢話,看這隨便一句,就把曲大小姐激得親自上去接人了。

    曲凝雙輕踏圍牆,借力上躍,雖有些不穩,卻也算站在了牆頭上。站的近了,她終於看清楚了女子的長相,不得不驚嘆一聲,這女子長得太美,根本不像人,曲凝雙心裡這麼想著,忽然又覺得不太對,這樣說好像在罵人似的……輕咳一聲掩飾心中的胡思亂想,曲凝雙朝著樓辰招招手,聲音和之前比起來,算是溫和了些,說道︰“妳走過來吧,我攙著妳一起跳下去,反正我們也要離開了。”

    樓辰站在原地,一點走過去的意思都沒有,曲凝雙瞪了她一眼,卻還是一步一步地往她所站的屋簷走去,快走到的時候,曲凝雙腳下一頓,發現後院牆頭上有幾塊奇怪的暗紅色印記,曲凝雙“咦”了一聲,立刻蹲下查看,摸了摸那乾涸的暗紅色印記,又放在鼻間嗅了嗅,自言自語道︰“這裡怎麼會有血跡?”

    低頭又看了看圍牆外的地上,也有幾塊類似的印記,曲凝雙激動地叫道︰“靳衍痕,你快上來看,我在這邊的牆頭上發現了血跡,還不止一處!”

    靳衍痕看向樓辰,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片刻,樓辰神色不變,靳衍痕卻是大方地笑了笑,便輕輕一躍,上了牆頭。

    在曲凝雙說的地方看了兩眼,靳衍痕也點頭說道,“看血跡乾涸的程度,確實和院裡的血跡一致。”

    曲凝雙顯然有些激動,又開始認認真真地分析道︰“這麼說,兇手當日也受了傷,他是從後面的圍牆翻出去的,當時肖叔叔他們只例行詢問了巷子周圍幾戶人家和前面的幾條街,卻忽略了後巷連著的幾條街,兇手受了傷,逃跑的時候說不定有人看到!”

    相較於曲凝雙的興奮,靳衍痕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嘴上還是適時地說道,“我們捉拿王四的時候,在他身上倒沒有看到什麼傷口。”

    “真的嗎?!”曲凝雙雙眼閃閃發亮,好似辦了一件什麼大事一般,爽朗地哈哈笑道︰“太好了,王四可能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能找到證據幫他洗冤!”

    樓辰站在一旁,淡淡地說了一句,“也有可能兇手不止一個人。不過……”樓辰把目光轉向靳衍痕,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王四有不在場證明就不一樣了。”

    迎著樓辰的目光,這次靳衍痕難得的沒有掖著藏著,大方說道︰“按照張靜的說法,王四是酉時二刻離開的洛神山腳的,如果他以最快速度跑回家,用不到兩刻鐘,殺了人立刻逃走時間上也勉強來得及,所以,張靜的話只能證明他如果要做案的話,時間非常匆忙,卻不能完全證明王四沒有做案時間。”

    似乎聽出了些端倪,曲凝雙急忙問道︰“張靜是誰?”

    “王四的青梅竹馬,當天傍晚她見過王四。”

    曲大小姐一聽,立刻不高興了,怒道︰“這麼重要的線索,我怎麼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說?”

    靳衍痕掏了掏被震傷的耳朵,一臉無辜地回道︰“大小姐妳也沒問我啊。”

    “先不說那些。”曲凝雙輕哼了聲,也沒再糾結於這個問題,站在牆頭上看,院內那條長長的血痕顯得更加猙獰,曲凝雙皺著眉頭,低聲說道︰“死者身上只有一個致命傷口,就是前胸,被殺豬刀刺入,幾乎貫穿身體,她怎麼可能還能爬這麼遠?”

    停頓了好一會,實在想不出緣由,曲凝雙有些煩躁地說道︰“這點實在很可疑,我們先回去查看屍體的情況再說!屍體會告訴我們她到底是怎麼死的,死前遭遇了什麼!”

    樓辰愣了一下,只因為這句話實在太耳熟,幾乎是她娘親的口頭禪。現在從這年輕的小姑娘嘴裡說出來,真是……怎麼聽怎麼彆扭。難不成曲凝雙還認識她娘親嗎?樓辰再次細看這姑娘的髮型和服飾,和小姨練兵的時候還真有幾分相似,樓辰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小丫頭很努力的在模仿她小姨和母親……

    樓辰還在暗暗打量這奇怪的姑娘,耳邊便聽到某個帶笑的聲音湊到她跟前,說道︰“辰兒要不要一起去?”

    樓辰還未表態,曲凝雙一聽,臉都黑了,急道︰“我們可是去查案!她為什麼可以一起去?!”

    靳衍痕唇角一勾,說道︰“因為……”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35 PM

第七章 你怎麼能是這樣的人呢?
       
    樓辰也看向靳衍痕,她也很想知道,他能找出什麼理由。

    “因為她是我的……”靳衍痕說著又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很是欠揍,不過在看到樓辰眼底的冷光時,靳衍痕立刻接口道︰“我的朋友!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樣聰明,有我們兩個從旁協助,大小姐一定很快就能破案了。”

    樓辰承認,她之前不僅小瞧了這個男人的能力,更小瞧了他的臉皮。

    曲大小姐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這次連白眼都沒賞給他,伸出手,準備抓住樓辰的手把她帶下牆頭。

    樓辰先一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兩人一起躍了下去。

    到了地面,樓辰便收回了手,曲凝雙疑惑地看了樓辰一眼,這姑娘與她一同跳下來,她明顯感覺到她落下的速度比自己快,也比自己輕,她的輕功肯定比她好,這樣的人,會畏高?

    看了一會,最終曲凝雙也沒能從那張臉上看出什麼,便也不再糾結,三人一同往縣府衙走去。

    因為有曲凝雙在,樓辰這樣一個陌生人進入府衙,衙役們居然也沒有出來阻攔一下。

    洛水縣的府衙並不算大,從側面進入,繞了一小段路,三人便來到一間特殊黑石砌的房間。

    這間石室是衙門專門為未結案的屍首準備的殮房,因為石材特殊,石室底部又有冰窖,所以短時間內,屍體不會因為溫度的原因出現腐爛的現象。

    殮房外有一名衙役守著,不過在曲小姐面前,形同虛設。

    三人走進殮房,看到裡面擺放著兩具屍體,曲凝雙走到其中一具屍體前面,雙手合十拜了拜,便掀開白布。

    那是一具女屍,身上穿著簡單的褻衣褻褲,曲凝雙上前動手除去女子的衣衫,靳衍痕往後退了一步。

    “妳除了是捕快還是仵作?”

    樓辰的聲音就和她的人一樣,永遠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她想要你知道的意思,一定能讓你完完全全的感受到。此時,曲凝雙就感受到樓辰的調侃之意,臉倏地一紅,咬了咬唇角,卻沒有惱羞成怒,抬頭迎向樓辰的目光,堅定地說道︰“我一定會成為燎越最優秀的捕快和仵作!”

    曲凝雙以為,這個冷傲的女子一定會趁機嘲笑她之前說謊,沒想到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一副“我知道了”的平靜模樣,讓她接下來的豪言壯語都沒有機會說。

    訕訕地收回目光,曲凝雙將屍體放平,開始一點點檢查起來。

    樓辰看她驗屍的順序動作,還有姿態,都還算標準,應該是學過的,可惜就是中規中矩了些。

    屍體的手指、手肘、膝蓋等位置都有擦傷,這些傷口應該是她死前爬向門口的時候造成的。樓辰在女屍身上仔細地看了一遍,最終確定,她身上確實只有左胸口上那一個傷口。

    “真的是一個傷口啊!”曲凝雙很是專注,看了又看之後,還是得出同樣的結論,挫敗又不甘心,曲凝雙問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先刺了一刀,之後又補了一下?”

    沒有人回答她,她好像也不在乎他們的答案,只是一個勁地盯著傷口,一臉苦惱,“怎麼才能知道,她有沒有被人捅過第二刀呢?”

    殮房裡,只有停屍的長板前後點著幾盞油燈,旁邊的光線並不明亮,樓辰看了一眼靳衍痕,他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顯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她忽然覺得,暗中指導一個人破案,好像也挺有意思,樓辰心情甚好,於是說道︰“想知道同一個傷口有沒有二次傷痕,剖來看看就知道了。第二次用力的方向和力道,甚至是施力的人不一樣,第二道傷口的軌跡和第一道就會不一樣。”

    曲凝雙眼前一亮,抓起一把小刀就要往傷口上劃去。

    一直沉默的靳衍痕忽然上去一步,抓住曲凝雙的胳膊,說道︰“妳別亂來,破壞屍體,等同破壞重要證物。”

    曲凝雙的手頓了一下,聽到靳衍痕下一句話的時候,手裡的刀差點轉個方向捅他一刀。

    “要不,辰兒妳來?”

    深知衙門辦案程式的樓辰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在沒有縣令同意且官府仵作也不在場的情況下,擅自解剖屍體。可惜曲小姐並不知道靳衍痕是在沒事找事的調侃樓辰,立馬就炸了,怒道︰“憑什麼她可以來,我不行?”

    “她是大夫,妳又不是。”

    曲大小姐不服氣,“大夫又不是仵作,我可是學過驗屍的!”

    靳衍痕涼涼地接了一句,“可惜還沒出師。”

    兩人嘴上唇槍舌劍,樓辰沒有興趣聽,看了一眼剛才曲凝雙打開的布袋子,上面整齊地放著解剖屍體常用的工具。樓辰隨手拿出一把刀在手裡把玩,刀磨的很鋒利,也很潔淨,可見主人很愛護它,不過刀刃和娘親慣用的那把比起來,還是不夠薄。

    她學習點穴的時候,對人的身體很是好奇,也在母親身邊學過兩年,解剖一具屍體對她來說,沒有任何難度。但是說到分析和經驗,她就略輸母親一籌了。

    靳衍痕眸光微閃,笑道︰“辰兒要不要試試?”

    樓辰把玩著手中的刀具,瞥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是你的話,我很樂意下刀。”

    那把刀在她潔白如玉的指尖飛快轉動著,那遊刃有餘的姿態,好似這刀本就是她的一樣。靳衍痕覺得脖子涼嗖嗖的,人家有刀在手,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靳衍痕還是識時務地閉上嘴。

    樓辰滿意地放下刀,對著曲凝雙說道︰“縣衙裡應該有仵作,讓他來驗。”

    曲凝雙想了想,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拉開殮房間的門,吆喝了一聲,“陸曉東,去把吳師爺請過來。”

    “哦,好。”門外傳來一個小夥子的聲音,一下子就跑遠了。

    “吳毅之的老爹是縣衙裡的仵作,在大人身邊多年,偶爾也能給大人出謀劃策,所以縣衙裡的人都尊稱他一聲‘吳師爺’。”

    樓辰抬眼看去,靳衍痕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笑著給她解釋。樓辰剛才心中確實有些疑惑,但她從不會表現在臉上,不然甯也不會老說她是面癱。這人真的只是多一句嘴解釋,還是敏銳到如此地步?

    不到一炷香的時候,樓辰便聽到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一個消瘦的男子出現在幾人面前。他四十出頭的年紀,身材不算高大,身上有一股子文人的氣質,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衣服也打理的整整齊齊,這副模樣確實更像師爺,而不像仵作。只不過他身上極淡的生薑味道,還是讓樓辰確定了他的身份,一般仵作到衙門的時候,習慣帶著少量生薑和麻油,以免忽然遇到腐屍無法查驗。

    吳永西走到曲凝雙面前,苦著一張臉,嘆道︰“大小姐,您這又是想幹什麼?”

    曲大人與夫人鶼鰈情深,可惜曲夫人生下女兒沒幾年就病逝了,這個女兒就是曲大人的心頭肉,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來給她。曲大小姐喜歡打抱不平,最想當一名捕快,掃盡天下不平事,可惜,燎越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一個女捕快。於是,曲大小姐只能在這洛水鎮過過捕快的癮。反正天高皇帝遠,這麼個邊陲小鎮,縣令就是最大的官。他都默許了,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這小祖宗實在太能折騰了,被她纏上,吳永西除了自嘆一聲倒楣之外,也只能認命。

    曲凝雙可不管吳永西那一張苦瓜臉,興奮地說出自己的發現,“我們之前去王家小院查看過了,發現了很可疑的地方,死者身上只有一個致命傷,按理說被這樣刺一刀,就算不馬上死亡,也應該很快失血過多昏迷吧,但是死者居然從屋子裡爬到了院門,這不可能。所以我們懷疑,死者是不是被人扎了一刀,之後又被人就著那把刀狠狠地補了一下。”

    說完,曲凝雙又指了指樓辰,說道︰“她說切開傷口看看,就能知道是不是被人補了一刀。所以我就是想讓你再驗一遍。”

    吳永西抬頭看向樓辰,不禁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冷雋的姑娘,他早年和曲大人也是在都城摸爬滾打過十來年的人,自認這雙眼睛,不會看錯人。這姑娘身上的氣質,絕非常人。

    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吳永西思索了片刻之後,只說了一個“好”字,便拿起旁邊的刀具,輕輕劃開死者胸前的傷口。

    之前聽到吳毅之說,兇手是被人用左手所殺,樓辰就知道,縣衙的仵作還是有些能耐的,能通過刀口進入角度和方向,就能推斷出兇手用的是左手,這可不是一般仵作能做到的。現在看到他解剖屍體,樓辰就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下刀的位置很精準,動作也快,一下子便把刀捅入的截面展現在眾人面前。

    吳永西仔細看了一眼傷口,又看了一眼樓辰,可惜那張絕美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吳永西轉頭對著曲凝雙說道︰“這一個傷口中真的有兩道痕跡,一道淺些,一道深得多。”

    “我看看!”曲凝雙盯著傷口看了很久,非常認真。

    這結果早就在樓辰預料之中,實在沒什麼驚喜,靳衍痕難得的安靜,從仵作進來之後,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說實話,樓辰對靳衍痕的好奇遠勝於這個凶殺案。畢竟在京城,什麼奇案她都聽說過,不少還是小姨和娘親協同刑部破的,所以她對這個案子並沒什麼期待,反倒是靳衍痕,越看越覺得有問題。

    吳永西在暗中觀察樓辰,樓辰則在觀察靳衍痕,靳衍痕一個人呆呆,最終在思考案情的,只有曲小姐一個人。

    “這就是證據,說明瞭死者是先被人刺傷,再被人刺死的。最先發現死者的,是死者的弟弟馮千峰,聽說這姐弟兩人關係一直不算親密,他怎麼就這麼巧,那天會過去呢?那天傍晚周圍鄰居沒有聽到王家傳出爭吵的聲音,有可能來的就是熟人,他趁著死者不注意,對死者動刀子。死者掙扎間,他也受了傷,便落荒而逃,回去之後又怕事情敗露,於是假裝過來找死者。進門之後發現死者果然沒有死,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將死者殺害,再大聲呼喊,做出自己來看姐姐,結果發現姐姐被人殺死的假像!”

    曲凝雙越說越激動,用力一拍殮屍房的實木案桌,大聲說道︰“走,我們現在馬上去馮家!”

    吳師爺和靳衍痕顯然已經很適應曲大小姐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吳師爺好言好語地勸道︰“這些都是妳的猜測,現在都已經亥時了,時間會不會太晚了?”

    “查案還管什麼時間早晚!我剛才的推論也是有一定依據的,先找馮千峰問話,如果真的是他殺的人,肯定會漏出馬腳。”曲大小姐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對,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趕,等走出殮房,回頭一看,靳衍痕和樓辰兩人還慢悠悠地走在後面,曲凝雙急道︰“你們兩個快走啊,別磨磨蹭蹭的。”

    靳衍痕腳步拖遝,還大大地打了一刻呵欠,不情不願地說道︰“曲大小姐,我之前負責的是捉拿嫌犯,已經兩天沒休息了。查案是肖頭兒管的,要不妳去找他陪妳去吧,或者,妳自己去也行。”

    曲凝雙白了靳衍痕一眼,小聲嘀咕著“我要是自己能去,還需要你!”好不容易查到了一點線索,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曲凝雙哪裡肯甘心,“兵貴神速,查案就更要神速了!哪那麼多廢話。快走,再囉嗦小心我跟我爹告狀,以後你都不用做捕快了!”

    靳衍痕臉上一副憋屈又無奈的樣子,腳步倒是沒怎麼遲疑,一直跟在曲姑娘身後一丈遠的地方。

    三人走出府衙,曲凝雙走在最前面,回頭看的時候,正好看到樓辰站在府衙門前並沒有跟上來,曲凝雙揚聲叫道︰“喂,妳能不能走快點。”

    樓辰有些訝異,這丫頭不是一直都不待見她的嗎?居然會邀她一起去,還真是有點出乎意料。

    曲凝雙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立刻別開了頭,微昂下巴,趾高氣昂地說道︰“看妳這人還算聰明,不會拖本姑娘後腿,反正妳都跟了一路了,就讓妳跟著一起查案吧。”

    想讓多點人陪著一起壯壯膽子大可以明說,這別彆扭扭的小模樣,簡直欲蓋彌彰。樓辰覺得好笑,這姑娘真的很逗。

    陪曲凝雙走一趟也沒什麼,但樓辰轉念一想她和方如輝說晚上會過去接張靜,這麼晚了,她不過去說一聲實在不妥。好在醫館離府衙不遠,穿過這條街就到了。曲凝雙已經不耐煩了,樓辰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要先去一趟‘千草’醫館。”

    曲凝雙本來打算不等樓辰,自己和靳衍痕先走了,但是一聽樓辰所說的地方,腳步立刻停了下來,問道︰“妳去‘千草’幹什麼?”

    曲凝雙眼中有疑惑,還有一絲緊張,樓辰玩味地看著她眼裡變換的光彩,腳步一轉,朝著醫館走去。

    “喂,妳這人怎麼這樣?”曲凝雙瞪著那道飄然遠去的絕美背影,越想越不放心,一跺腳,追了上去。靳衍痕食指摩挲著下巴,思考了片刻,便慢悠悠地繼續跟在兩人身後往醫館走去。

    這段不算長的路程,只聽到曲大小姐的聲音,嘰裡呱啦地說著……

    “妳怎麼說走就走啊,我問妳話呢!”

    “妳去醫館幹什麼?妳到底是誰?”

    “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我叫曲凝雙,妳呢?”

    一路上自說自話,連個回應都沒有,曲大小姐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被人這樣忽視,更是快氣炸了,吼道︰“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

    不知不覺中,幾人已經走到“千草”醫館門前,醫館的大門已經關上了,旁邊的小門還開著,門前掛著一個燈籠照明。不知是不是聽到聲音,一道頎長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到那個人,曲大小姐就像是隻被人捏住喉嚨的鴨子,凶巴巴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了,臉都憋紅了。

    曲凝雙連忙站直身子,朝那人揮揮手,同時不忘往前挪了幾步,把樓辰擋在身後,微笑中帶著幾分靦腆,輕聲說道︰“如輝哥哥,這麼晚了,你還在醫館裡忙呢?太辛苦了,你真是個好大夫。”

    縱使樓辰見多了奇人異事,此刻也要讚嘆一聲,小丫頭變臉的功夫,學得很不錯。

    方如輝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聲音就像他的人一般清朗溫潤,“曲姑娘,妳也這麼晚。”

    曲凝雙眼眸明亮,笑容裡帶著明顯的驕傲,回道︰“我找到了重要線索,正準備去查案。”

    方如輝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見他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方如輝了然,對著曲凝雙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反倒是走到樓辰身邊,低聲說道︰“樓姑娘,蘇夫人服了藥已經睡下了,時辰已晚,不如就讓她在醫館裡歇息一晚上吧。”

    樓辰想了想,回道︰“也好。診金明日我來的時候,再一並付了。”

    方如輝苦笑一聲,有些無奈地回道︰“一帖藥而已,姑娘不必如此。”

    就在樓辰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方如輝突然上前一步,神情有些彆扭,“樓姑娘,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樓辰面無表情,靜靜地站在原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靳衍痕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看著方如輝,心裡萬分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這個謙謙君子說出不情之請四個字?

    曲凝雙則是一副晴天霹靂的樣子,如輝哥哥,你怎麼能是這樣的人!看到漂亮姑娘,就有不情之請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37 PM

第八章 不情之請
       
    方如輝雖然在和樓辰說話,但是餘光還是能看到靳衍痕和曲凝雙的表情,連忙急道︰“你們別誤會!”

    靳衍痕笑容越來越痞,曲凝雙的臉持續扭曲,方如輝嘆了口氣,解釋道︰“是這樣的,我下午的時候和蘇夫人聊了一會,她說樓姑娘的醫術非常好,她兒子摔斷了腿,樓姑娘幫他接好了骨,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能下床走幾步了。以前‘千草’堂也是有女大夫的,但是一年前,女大夫病逝了。自此之後,很多婦人,還有未出閣的姑娘,身體隱秘的地方有什麼病症,都不敢上醫館求醫,只隨便請穩婆或者粗懂藥理的藥婆子上門看診,耽誤病情還是小事,有些藥不對症的,還會出人命。”

    方如輝的神情很是凝重,看向樓辰時,目光清澈帶著懇求,聲音也非常誠懇,“所以,我就想請樓姑娘在醫館掛診。我知道樓姑娘不是本地人士,停留的時間不會太久,能有幾天也好,而且不需要一整天都在,半天也行,總之以姑娘的時間為主。至於診金,就由姑娘決定,病患付不夠的,‘千草’堂會補夠給姑娘的。”

    樓辰靜靜地聽著他把話說完,在方如輝忐忑的目光中,平淡地回道︰“我答應了。以後若無要緊的事,每日巳時到未時,我都會過來坐診。”曲凝雙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他確實是個好大夫,有著濟世為懷的胸襟,他已不僅僅只是一個好大夫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樓辰能答應,方如輝很高興,眉眼中俱是溫柔,笑道︰“我會給樓姑娘準備一間雅間用於看診,若是妳有什麼其它要求可以和我說,我去準備。”

    親自準備雅間,診金還隨便開,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雖然聽到方如輝的“不情之請”不是為了他自己,曲凝雙還挺開心的,但是他對樓辰這麼重視,曲小姐還是不太高興。不敢在方如輝面前亂發脾氣,她只能雙手絞著衣帶,嘴裡小聲地嘀咕道︰“她的醫術有什麼好嘛,說不定是個騙子……”

    曲凝雙那些貌似小聲的自言自語,在場的三個人自然都聽到了,若是一般姑娘就算不發怒也會有些尷尬吧,可惜樓姑娘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將這麼個大活人忽略得徹底,對著方如輝交代道︰“準備些常用的診具就好,房間要乾淨整潔。診金就比照‘千草’其他大夫的診金給吧。我何時離開還不確定,不過十日內我都會留在洛水鎮。”

    方如輝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姑娘雖然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心腸卻很不錯,氣度也好。

    曲凝雙連忙舉起手,自告奮勇道︰“如輝哥哥,我的醫術雖然不佳,但是我也認識很多藥材的,我可以幫忙抓藥。”

    方如輝笑容有些勉強,但是還是禮貌地回道︰“曲姑娘不是要忙著查案嗎?我可不敢耽誤了妳為民除害的正事。”

    “不耽誤不耽誤,我有空的時候再過來。”生怕方如輝又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曲凝雙趕緊走到樓辰身邊,一邊拉著她的衣袖往前走,一邊說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還要去查案呢,先走了!”

    幾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十幾丈外,曲凝雙才停下腳步,鬆開樓辰的衣袖,和她並排走。也不管靳衍痕追上來沒有,曲凝雙一邊走著,一邊側過頭去看身邊的人。

    月光淺淺地灑在她的身上,將她籠罩在一層柔光之中,本就清冷的容顏,在月華的撫照之下更顯冷艷,恐怕月上的仙子和她比起來,都要遜色幾分。曲凝雙越看越煩躁,到底哪裡來的妖孽啊!生得這麼美做什麼!真是的!

    曲凝雙加快兩步,走到樓辰前面,語氣不善地說道︰“喂,我告訴妳哦,如輝哥哥很細心,人又好,所以就算平時他對妳笑,或者多照顧妳一些,都是很正常的。妳可別誤會了,如輝哥哥不是那種看中外表,膚淺的人!”

    此刻的曲小姐,一身的嬌蠻,卻又不失可愛,樓辰不禁起了逗弄之心,輕聲說道︰“原來,方如輝有這麼多優點啊?”

    “!”曲凝雙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話,不但沒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讓這個女人對如輝哥哥起了覬覦之心,這怎麼行!曲凝雙趕緊擺擺手,說道︰“不不不!不是!如輝哥哥也有很多缺點的,他、他忙起來的時候,誰都不理會,一心只有病患,一點都不體貼了!他還經常爽約,還有還有,他挑食!還有還有……”

    靳衍痕跟著兩人身後也走了一段時間了,她們的話,自然也聽了個全,他覺得自己再不出聲,他好兄弟的隱私怕是要被大小姐抖露完了。再說,他一個大活人站在這,這兩人一直討論方如輝,他的面子往哪擺?!

    “喂。”靳衍痕低叫了一聲,引得曲凝雙的目光看了過來,他輕搖食指,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說曲大小姐,妳就別擔心了,辰兒不喜歡方如輝那種類型的。”

    不喜歡?連如輝哥哥這麼優秀的人都不喜歡,那她還能喜歡誰?曲凝雙好奇了,問道︰“她喜歡什麼類型?”

    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走到樓辰身邊,嘴角勾了勾,搖搖頭,一副“妳怎麼這麼傻”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這還需要明說?”

    曲凝雙一時沒反應過來,靳衍痕微抬起食指,隱晦地指了指自己,曲凝雙瞪大了眼,叫道︰“不會吧。”

    曲凝雙抖著手,盯著樓辰,指著靳衍痕,不可置信地問道︰“妳眼光不像這麼差的啊?”

    靳衍痕警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深怕又重蹈覆轍。誰知,人家樓姑娘連動都沒有動,只是迎著曲凝雙的目光,眼中劃過三分惱意,三分心寒,三分無奈,一絲委屈,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切盡在不言中。

    曲凝雙愣了一會兒,盯著那道清麗絕塵的身影緩步行走於夜色之中,終於回過神來,下一刻,她立刻衝到靳衍痕面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怒道︰“不要臉。”

    看把人家清冷又孤傲的姑娘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這種壞人家姑娘名聲的混蛋,踢一腳都是輕的了,哼!

    靳衍痕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深刻地總結了一番,上次是攻其不備,這次直接借刀殺人!他還是小看了她,失策!

    ——///——///——

    馮家住在一條窄巷的中間位置,三人走到的時候,已是亥時三刻,大多數人家都已休息了。

    曲凝雙朝靳衍痕使了一個眼色,靳衍痕只得上去敲門。

    “砰砰砰!”

    裡面的人似乎還沒有睡下,門敲了一會,就聽到門內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啊?”

    “官府查案,開門。”靳衍痕聲音壓得挺低的,門內的人好似遲疑了一會,才將門開了一個小縫。看清外面的人果然穿著一身官差的衣服,婦人才將門完全打開,同時問道︰“是不是我女兒的案子有消息了?抓到那個殺千刀的王四了嗎?”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就算抓住了,也不能說啊。曲大小姐適時地上前解圍道︰“案子還在查,真凶落網之後,大人自會公斷。我們今晚來,是有話要問馮千峰。”

    馮母狐疑地看了曲凝雙一眼,她只是個平常婦人,自然不知道什麼女捕快,但看到兩位姑娘是跟著官差來的,便也沒有多阻攔,說道︰“幾位請進來再說吧。”

    三人隨著馮母剛走進屋內,屋裡一名老者一邊咳嗽,一邊問道︰“這麼晚了,誰啊?”

    這種時候,自然只能是靳衍痕出面應付,“我們是官府的捕快,有事想問問馮千峰,麻煩你們把人叫出來吧。”

    那老者年近六旬,身體好像不太好,一直在咳嗽,但是那雙眼很是犀利。樓辰回憶起張靜曾說過,馮父是一名鏢師,現在雖然年邁了,氣勢倒還不弱。

    馮父朝妻子使了個眼色,馮母點點頭,正準備去叫人,旁邊一間房的門忽然打開,走出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他身高不到七尺,身形偏瘦,穿著一件淺灰長衫,頭髮也是隨便梳理了一下,看起來之前已經睡下了。

    男子看到幾人,很是驚訝,問道︰“官差大人這麼晚過來,不知有何事?”

    說完,像是才想到似的,男子客氣道︰“幾位請喝茶,喝茶。”

    說著便去拿了茶壺和杯子,要給幾人倒茶,靳衍痕擋下了他的手,說道︰“不必,我們就問幾句話。”

    男子悻悻然放下茶壺,回道︰“你問吧。”

    “十四日當天,你除了戌時的時候,之前有沒有去過王家?或者,王家附近?”

    男子還沒開口,曲凝雙忽然冷聲說道︰“想清楚再說。”

    男子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地說道︰“沒有。我當日戌時之前並沒有去過王家,也沒去過王家附近。”

    曲凝雙追問道︰“你到王家的時候,是如何進去的?”

    馮母有些不滿曲凝雙的態度,開口替自己兒子回道︰“我女兒從小習武,白天的時候,房門都是掩著的,不會扣死。”

    曲凝雙沒理會馮母,繼續盯著馮千峰,問的問題也愈發尖銳,“那你進去的時候,馮芊華就已經死了嗎?還是說,你看到她的時候,她其實還活著?你有沒有碰過那把刀?”

    曲凝雙一下丟出這麼多問題,馮千峰也一副有些懵地樣子,磕磕絆絆地回道︰“我……我、我不清楚,當時我只看到……到處都是血,我也不知道我姐是死是活,那把刀……我……”

    他的神色有些慌亂,說到後面,都快語無倫次了,曲凝雙見狀,心中一喜,繼續逼問,“吞吞吐吐幹什麼,是不是有所隱瞞?!”

    曲凝雙一邊說著,一邊往馮千峰走去,忽然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曲凝雙低叫了一聲,就往馮千峰身上撲去。馮千峰本就不算壯實,被這突來的一撲推倒在地。

    曲凝雙臉上一紅,趕緊爬了起來,連忙說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馮千峰很是狼狽,心裡惱火,但是撞倒他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他也不好意思追究,只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回道︰“我沒事。”

    馮母走到兒子身邊,左看看右看看,深怕撞出什麼好歹來,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問題,馮母還是很生氣,將兒子護在身後,指著靳衍痕和曲凝雙罵道︰“你們到底想什麼樣?之前就已經問過一次了,現在大半夜的又來問,不去抓兇手,卻來盤問我兒子!你們什麼意思?”

    曲凝雙臉色尷尬,靳衍痕摸摸鼻子,輕咳一聲,也不說話,倒是一直沉默的馮父開口說道︰“千峰,好好回答官差的問題。”

    馮千峰臉色一抹憤恨一閃而過,但仍是恭敬地回道︰“是。”

    不知是不是在心裡打好了腹稿,這一次,馮千峰的話有條理了很多。“那日我約了友人在福永樓飲茶,一直到酉時左右才與他們分開,我回到家的時候,差不多是酉時兩刻。雖然那時候爹娘不在家,沒有人作證,但我在進門的時候,遇到了隔壁的劉老伯,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問他。我在家裡休息了一刻鐘,想著好久沒去看望姐姐了,才出門去了王家。所以,戌時之前,我根本沒時間去王家,甚至附近都沒去過。我到的時候,看到姐姐倒在血泊裡,我當時很害怕,過去把她抱了起來,她臉色慘白,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那時是死是活。那把刀我沒動過,我從小就不喜歡舞刀弄劍,看到我都嚇傻了,怎麼會去動它。”

    聽完馮千峰的話,曲凝雙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還想開口說什麼,肩膀上忽然一重,樓辰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這時,靳衍痕也已經起身說道︰“打擾幾位,我們先告辭了。”

    出了馮家的大門,曲凝雙垂著頭,一臉挫敗,有氣無力地說道︰“居然什麼都沒問出來,真是白來了,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可不見得。”

    耳邊傳來靳衍痕的輕笑聲,曲凝雙疑惑地抬頭他,只見他對著樓辰眨了眨眼,笑道︰“妳那一跤辰兒總不會讓妳白摔。”

    “剛才妳是故意踢我?!”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39 PM

第九章 曲姑娘的執著
       
    “剛才是妳故意踢我?!”曲凝雙此刻終於知道害自己出醜的真凶是誰了,若是靳衍痕或是衙門裡的其他人,她早就動手了,可是面前站著的是一個身材纖細,同時又氣質清冷的大美人,曲凝雙那翻騰的怒火,莫名其妙地發不出來了。

    煩躁地擺擺手,曲凝雙沒好氣地說道︰“算了算了,妳發現了什麼?”

    靳衍痕將曲凝雙的憋悶看在眼裡,暗暗失望,看來想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來回報辰兒的“借刀殺人”是失敗了。

    靳衍痕這種挑撥離間的小伎倆,樓辰根本沒放在眼裡,看在曲凝雙還算合她眼緣的份上,樓辰決定幫幫她,“他身上沒有傷,慣用右手。”

    曲凝雙很是驚奇,她怎麼知道?仔細回想了一下,她撲倒馮千峰之後,馮千峰立刻就起來了,臉上的表情只有生氣,卻沒有痛苦之色,再加上他動作利索,看著確實不像身上有傷的樣子,至於慣用右手……曲凝雙記起來了,他說要倒茶給他們喝的時候,是用右手執壺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也是用右手撐地。

    曲凝雙很是懊惱,這些東西,她明明也看到了,怎麼之前就沒有想到呢?曲凝雙嘆了一口氣,失望地說道︰“這麼說,他真的不是兇手。”

    樓辰微微皺眉,對於曲凝雙想了這麼久,卻得出了這麼個結論,有些失望,冷聲說道︰“我一開始就說過,兇手是兩個人。靳衍痕問馮千峰戌時之前有沒有去過王家,他非常的鎮定,但是問到他進去時死者是否已經死亡,他有沒有碰過那把刀的時候,卻異常慌張,眼神閃爍,他在說謊。你撞倒他,以及他母親幫他說話的時候,他都在走神,他在思考,思考到底應該如何應答。”

    “對!”曲凝雙沒有聽出樓辰清冷的嗓音中淡淡的怒意,接著分析道︰“之後他說的話,確實無懈可擊,我後面只是問他當時死者死了沒有,刀他有沒有動過,他卻詳細說明瞭那天的行程,強調自己戌時之前不可能去王家!”

    “等一下。”曲凝雙疑惑地看著樓辰,問道︰“我現在才想到有兩個兇手,妳當時怎麼知道兇手是兩個人,那第二個兇手是誰?”

    這次,樓辰沒有像之前那樣回答她,反而轉身走了。

    又一次被人如此忽略,曲凝雙小姐脾氣也上來了,朝著樓辰的背影吼道︰“妳別走啊!把話說清楚才準走!”

    曲大小姐語氣很兇狠,樓辰仍是沒有回頭,“有人說過,要成為燎越最優秀的捕快和仵作。不會自己思考問題,老問別人為什麼,這種人連合格的捕快和仵作都算不上。”冷淡的聲音在寂靜的民居小巷中回響,好像每個字都能砸進人的心裡一般。

    曲凝雙握緊雙拳,眼眶泛紅,從小到大,沒人敢這麼和她說話,所有人都說她聰明能幹,只有這個女人,居然敢看不起她,哼,不問就不問,她一定能自己想通的!

    曲凝雙用力抹掉剛剛從眼眶裡流出的眼淚,快步跑出了巷子。

    靳衍痕腳尖輕點,朝著樓辰的方向追去,但是往洛神山的方向追出去兩三裡,都沒有看到那道青色的身影,若他方向沒有追錯的話,只能說明一個讓人挫敗的事實,樓辰的輕功,比他好……

    ——///——///——

    次日巳時,千草堂門口。

    早上本就是看診人數最多的時候,醫館門前,人來人往,但有一個人特別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女子,她直挺挺地站在醫館門前,精神亢奮,雙眼微紅,眼下的黑眼圈很是嚇人,眾人看到她的時候,都不自覺的繞遠一些。

    樓辰走到門前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曲凝雙。

    當然,曲凝雙也看到了她,還不等樓辰走過來,她已經迎了上去,“我有話要和妳說。”

    “進去再說。”樓辰淡淡的一句話,把曲凝雙到嘴邊的話又堵了回去,這時她也注意到周圍人來人往,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兩人剛走進千草堂,方如輝便走了過來,像是等了很久的樣子,“樓姑娘妳來了。”

    樓辰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站在她身旁的曲凝雙看到方如輝渾身一僵,連忙往後挪了一步,站在樓辰身後,小聲地說道︰“如輝哥哥早。”

    方如輝愣了一下,關心地問道︰“曲姑娘妳氣色不太好。”何止是氣色不太好,簡直是太不好才對。

    曲凝雙微低著頭,呵呵笑道︰“我沒事沒事。”

    看到這丫頭恨不得有個地縫可以鑽進去的樣子,樓辰終於出聲為她解圍,“現在有病患嗎?”

    曲凝雙彆扭成這樣,方如輝自然也不好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於是順著樓辰的話,說道︰“現在還沒有,我先帶妳到雅間。”

    方如輝領著兩人穿過前院的離間和藥房,來到了後面的小院,院內只有兩間房,方如輝推開一間房,讓她們兩人進去。

    “樓姑娘還滿意嗎?”

    這間房不小,中間用屏風隔著,屏風裡面有一張小床,屏風外面,是一張木桌,幾張椅子,桌上紙筆齊全,銀針什麼的,也備著。屋內用紗簾做了裝飾,窗臺上還放著幾盆花,看上去讓人很放鬆。方如輝確實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

    樓辰微微點頭,回道︰“很好。”

    方如輝猜到兩人應該是有話說,便識趣地說道︰“妳們聊,我先出去了。”

    方如輝剛剛出門,曲凝雙立刻按耐不住,站到樓辰面前,興奮、得意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我昨晚坐在妳上次站的屋簷位置看了看久,我終於想通了,血痕的位置很長,一個胸口受傷的人,想要爬這麼遠,最少要一柱香的時候,兇手已經受傷了,不可能等死者爬這麼遠,才殺她,所以,他刺了兇手一刀之後,就跑了,從牆頭上的血跡可以看出來,兇手跑了之後,並沒有折返回來,那麼之後補一刀的那個人,一定另有其人,所以是兩個兇手。馮千峰有這麼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來的時間又如此湊巧,肯定是與另一個兇手說好了的,兇手刺人一刀之後就跑,連人是死是活都不敢看,還讓自己受了傷,可見此人並非慣犯,馮千峰敢找這樣的人合謀,這個人與他關係肯定比較親近。”

    說完,曲凝雙一臉挑釁地看著樓辰,看吧,妳不說,我自己也一樣能想通!

    “說完了?”

    曲凝雙想了想,確定沒有什麼遺漏,回道︰“說完了!”

    樓辰點頭,說道︰“說完就走吧,妳耽誤了別人的時間。”

    “啊?”曲凝雙順著樓辰的目光看出去,只見小院子裡,已經有兩三個女子等在外面,應該是來看病的。

    曲凝雙剛準備往外走,又想到自己還沒問出個對錯,連忙追問道︰“妳還沒說我說的對不對呢!”

    樓辰難得地笑了笑,回道︰“對。”

    終於得到了這聲肯定,曲小姐心情大好,笑道︰“我去王家後街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人看到那個凶徒!我先走了!”說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這姑娘或許真的能成為優秀的捕快和仵作吧。聰明但不自負,執著又肯幹,最重要的是,她有熱情。

    母親曾說過,她什麼都好,唯獨缺了一樣東西,熱情,對人對事,她都沒有什麼熱情。樓辰自嘲地笑了笑,熱情到底……是什麼感覺?

    今日是她第一天掛診,來看病的女子並不多,都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樓辰給她們把了脈,開了方子,便讓她們出去了。

    看樣子方如輝好像只打算讓她看女病人,樓辰也樂得清閒。等了一會,見沒有病人進來,樓辰打算去看看張靜的情況如何,若是好轉,就讓她回家去好了,免得兩個孩子擔心。

    樓辰剛走到張靜休息時住的裡間門前,一道熟悉的男聲便在耳邊響起︰“辰兒,早啊。我們倆真有緣分,又見面了。我來查案。”

    和曲凝雙比起來,靳衍痕簡直可以算得上精神奕奕,嘴角的笑容,看的樓辰有一種扇一巴掌的衝動,絲毫看出了美人面色不善,靳衍痕連忙拍拍身邊的男子,說道︰“我真的是來查案的,兇手受了傷,傷的還不輕,必定需要治療,整個洛水鎮,只有三家醫館,七家藥鋪,之前的醫館藥鋪我們都查過了,‘千草’是最後一家,希望能有線索吧。”

    站在靳衍痕身邊的人,正是抓捕王四那天見過的那名沉穩男子。

    男子顯然也認出了樓辰,友好地點點頭,笑道︰“我叫牧岩,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樓辰。”

    “幸會幸會。”面對這麼個清冷絕美的女子,牧岩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或許只有靳衍痕這種痞子,才能沒話找話。

    就在牧岩笑得越來越尷尬的時候,方如輝終於帶著三個老大夫走了過來。

    看到樓辰也在,方如輝連忙問道︰“樓姑娘,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嗎?”

    樓辰搖頭,回道︰“沒有,早上的女病患不多,我出來隨便走走。”

    方如輝微笑著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對著靳衍痕和牧岩說道︰“這三位就是十四日坐診的大夫。”

    幾人站在過道裡並不方便說話,方如輝把幾人請進旁邊的小隔間裡,樓辰沒有走進去,只是站在門口,靳衍痕居然也沒有進去,而是靠在門邊的位置,衝著樓辰眨了眨眼。

    樓辰差不多也看明白了,凡是有其他官差在場的時候,靳衍痕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當然,曲小姐除外。

    牧岩朝著三位大夫拱了拱手,然後說道︰“耽誤幾位大夫半刻鐘的時間,我想知道,本月十四日下午申時到醫館關門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來醫館看診,看的是外傷,傷口還不小。”

    三名大夫互相對看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但也沒有多問,細細地想了一會,年紀最大的大夫最先回道︰“我那日不太舒服,腰痛的老毛病犯了,酉時的時候就告假離開了,沒看過有外傷的病人。”

    牧岩點點頭,看向另一個微胖的大夫,他捋了捋鬍子,又想了片刻,才說道︰“我到是看過兩個,一個是小孩子,大概八九歲,被開水燙的,傷得很重,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上好藥。還有一個是男子,說是砍柴的時候,不小心被柴刀砍傷了腳,傷口在腳背上,好大一條口子。”

    “他大約幾時過來的?”

    “大概……申時三刻左右。”

    王四是申時一刻之後離開的,兇手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進屋殺人,又趕到醫館治傷。

    牧岩把目光投向最後一名大夫,可惜,得到的答案並沒有什麼驚喜。“我那天下午看的病人挺多,不過外傷倒是沒有。”

    牧岩抬眼看向靳衍痕,靳衍痕聳聳肩,說道︰“既然沒發現就走吧,再找找看常在洛水鎮附近出沒的江湖遊醫囉。”

    “等等!”就在幾人快要走出小間的時候,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輝忽然說道︰“那天在醫館快要關門的時候,還來了一個人。”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46 PM

第十章 神秘的男人
       
    “等等!”就在幾人快要走出小間的時候,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輝忽然說道︰“那天在醫館快要關門的時候,還來了一個人。”

    牧岩一聽,立刻問道︰“是什麼人?”

    方如輝想了想,才回道︰“一個婦人,不到三十歲,受傷的地方是虎口到掌心的位置,傷口挺深的。據她自己說,是不小心被家裡的鐮刀割傷的,但是鐮刀是彎的,與她的傷口不是很符合。”

    婦人?牧岩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之前從來沒想過,兇手會是女人。但是目前並沒有別的可疑人物,再說她的傷口和說辭還有出入,這個女人也很可疑。牧岩詳細問道︰“具體是什麼時辰?女子的樣貌你還記得嗎?那天她的穿著打扮是怎麼樣的?如果再見到她,你還能不能認出來?”

    方如輝點頭,把自己記得的細節一一說出,“戌時一刻。她穿著很普通的深藕色裙裝,衣袖、前襟和裙擺的位置,都沾染了大片血跡。她的長相也沒什麼特別,身材中等偏瘦,大約五尺高,若是讓我再見到她,我應該能認出來。”

    “有沒有人陪她一起來?”

    方如輝肯定地回道︰“沒有,她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陪同的人,包紮好傷口的時候,我發現她臉色蒼白,非常虛弱,還問她要不要在裡間歇息一會再走,不過她並沒有停留,立刻就離開了。”

    牧岩將方如輝說的一一記下,剛想告辭,醫館外堂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男子的聲音大聲嚷嚷道︰“大夫在不在!快出來救人啊!”

    “天啊!好多血!”

    “啊,好可怕。”

    陸陸續續還能聽到人群的議論之聲,甚至還能聽到女子的低叫之聲。

    方如輝最先反應過來,快步朝著外堂走去,三個大夫也連忙跟上。

    身為官差的二人,對“血”這個字,很是敏感,兩人對看一眼,立刻決定跟上去看個究竟。

    樓辰一直站在裡間外面的通道上,方如輝走出去的時候,從掀開的門簾縫隙中,她已經看到外堂正中央圍著一群人,一個人躺在地上,身旁是一大灘血跡。即使是在滿是藥香的醫館裡,都能聞到那股子血腥味。

    樓辰本不準備出去,但是在不經意的一眼中,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一個男子,他本穿著一身米色的布衣,此刻肩膀和背後卻滿是血污,那血的顏色……

    樓辰想了想,還是走了出去。

    方如輝出去的時候,等在外堂的人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那滿身血污的男子急忙說道︰“方大夫,這個人是我在南街後面的小巷子裡發現的,他就躺在巷子中間。我看他滿身是血,就把他背過來了,你快給他看看,還有沒有救?!”

    方如輝半蹲下身子,準備掀開男子的血衣,給他看看胸口的傷,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抓住。方如輝抬頭看去,便看到靳衍痕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難得的凝重,他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小心點,這人像是中了毒。”

    “中毒?”站得遠的聽不到,但是就站在方如輝身邊的血衣男子可是聽得清楚,臉霎時間就白了,哭喪著臉急道︰“我背他過來的,身上都是他的血,我會不會中毒啊!方大夫,你快給我看看。”

    經男子這麼一叫,旁邊的人也都嚇得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眾人仔細看那平躺在地上的男子,他穿著一身黑衣,倒是看不清楚身上有多少傷口,但是他那青中帶黑的臉色還是怪嚇人的。圍觀的人竊竊私語,臉上皆是驚恐之色。

    方如輝的臉色也不太好,他家雖然世代行醫,但都是在這個小鎮裡給百姓們看看病,最多處理些外傷,內傷他都不是很在行,更別說毒了。醫館裡的老大夫們,同樣也不通此道,方如輝心裡著急,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先安撫眾人道︰“按常理說,只要你們身上沒有傷口,就算他的血有毒,不會受到影響的。”

    千草堂在小鎮裡久負盛名,大家也都很信任方如輝,聽他這麼說,便都放下心來。

    方如輝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蹲下,先檢查男子的傷勢再說。

    “小心!”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方如輝的手還未碰到男子衣襟,那看起來像是早就死去的男子忽然睜開眼,猛地坐了起來,滿是血污的手居然朝著方如輝的脖子抓去,好在他身後的靳衍痕反應很快,拽著方如輝迅速後退。也正在此時,一道青色身影極快的來到中毒男子身邊,抬手擊在男子後頸的位置,她出手很快,牧岩趕過來的時候,那個中毒男子已經“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靳衍痕目光在樓辰身上來回看了看,確定她沒事才轉頭問方如輝,“你沒事吧?”

    方如輝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地上的男子時,驚訝地發現樓辰已經蹲在男子身邊,俐落地扯開男子的衣襟。男子胸口大大小小新的舊的傷不少,最致命的,是右肩到肋下的那一刀,又深又長。更糟糕的是,傷口外翻,流出的血都是暗褐色的,伴隨著少量膿血。

    方如輝看到樓辰俐落的在男子身上點了幾處穴道,血顯然流得慢了一些,又見她抓住男子的手腕把了一會脈,方如輝低聲問道︰“怎麼樣?還有救嗎?”

    片刻後樓辰收回了手,站了起來,輕笑一聲,說道︰“真走運。”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覷,就連靳衍痕一時間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樓辰收了笑,看向方如輝,聲音已恢復了以往的清冷,“有救,不過就看你捨不捨得了。”

    “濟世為懷”是方家組訓,方如輝自然沒什麼捨不得的,連忙點頭,說道︰“救人要緊。要怎麼救,妳說。”

    “馬覓草,魏懷葉,大青葉,連翹熬水清洗傷口,紫花地丁、敗醬草、融山雪蔘、季尾根煎藥內服,一日兩次,如果他熬得過三天,毒就解了。”

    樓辰說的很輕巧,可難壞了藥房先生,“之前幾樣還好說,藥鋪裡都有,可是融山雪蔘和季尾草,要上哪去找?”

    樓辰微微挑眉,“我既然說他走運,自然就是你們藥鋪裡有這些藥。”

    方如輝沉默了片刻,嘆道︰“融山雪蔘確實有。”他現在有些明白樓姑娘為何說這人幸運了,解毒的藥方裡,居然需要到融山雪蔘這味藥。

    說道這味藥,千草堂能拿到完全是機緣。聽父親說,融山雪蔘只生長在北齊國的融山之上,百年也才出那麼幾支小蔘,非常珍貴。二十年前,父親救了一個乞丐,當時他都快被人打死了。父親治好了他的傷,還想留他在醫館幫工,不用再沿街行乞,結果那乞丐並沒有答應。臨走前,乞丐還送給了父親一個小布包,裡面裝的就是那支雪蔘,雖然只有很小的一根,卻是千金難換。

    父親也常常用這味藥的故事告誡他,心存善念,必有福報。傳說這味藥能解百毒,可惜洛水鎮只是一個小鎮子,平日裡看的都是小病,根本不需要這種解毒聖物。

    藥本來就是為了救人的,現在能用這味藥救人一命,他自然也沒什麼捨不得的。方如輝遲疑了一會,說道︰“季尾草我們藥鋪沒……”

    沒等方如輝說完,樓辰低聲說道︰“藥房東面藥櫃從下往上數第三排,從左往右數第二列。”

    方如輝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朝身後的藥童點點頭,藥童立刻跑進了內堂的大藥房,不一會,就用紙包著一樣東西跑了出來。

    藥童將手中的東西遞到方如輝面前,很是欣喜地說道︰“少爺,真的有。”

    方如輝驚奇地看著紙包裡包著的五六根如枯枝一般的樹根,他想起來了,這也是他父親收藏的藥,當時父親說過這是一味解毒奇藥,不過略有毒性,用得不好,反會害命。因此他也沒想過要用,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忘了……

    問題是,樓辰是怎麼知道藥房裡有這味連他都不記得的藥材?還準確的知道在哪個藥櫃?!方如輝有些失態地上前一步,追問道︰“妳是怎麼知道的?”他是在太好奇了。

    樓辰雲淡風輕地回道︰“你那日帶我去過藥房。”

    醫館裡的人了然一笑,原來這姑娘在藥房待過,難怪知道了。

    眾人釋然了,方如輝和靳衍痕卻是心驚不已,尤其是方如輝,沒有人比他清楚,那天樓辰究竟在那藥房裡待了多久,又都幹了什麼。他完全不敢相信,短短的不到半柱香時間裡,普通人別說背下來,就是每個藥箱上的字看一遍時間都很勉強,而她……居然都記下來了?還記得如此清楚!

    方如輝傻呆呆地盯著樓辰,靳衍痕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大聲說道︰“你再不安排人給他煎藥和處理傷口,他就死定了。”

    方如輝回過神來,連忙安排人把男子抬進內室治療,樓辰早在方如輝發呆的時候,就已經轉身往後院走去。

    三名大夫都開始看診了,原本圍在外堂的人也都趕緊散開,排隊看病去了。

    牧岩臉色凝重地盯著地上那灘還未乾涸的暗紅血跡,說道︰“那個男人看樣子不像洛水鎮的人。一看就是被人追殺,他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又恢復了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笑道︰“管他簡不簡單,人沒死,和咱們就沒關係。”

    “那她呢?”牧岩朝著樓辰之前離開的方向努努嘴。

    “她?”靳衍痕嘿嘿一笑,“我倒是希望有關係的。”

    牧岩白了他一眼,低罵道︰“你也不怕惹來一身麻煩。”

    靳衍痕輕搖食指,笑道︰“此言差矣,這樣的麻煩我還是很願意招惹的。”

    “阿痕,你想招惹什麼麻煩啊?”

    一聲不輕不重的女聲在身後響起,靳衍痕渾身一僵,朝著身邊牧岩猛使眼色,牧岩一副我愛莫能助的樣子,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

    ------題外話------
   
    有人關心這第一個案情何時結案,很快滴,這才第一個案子,只是為了讓這幾個人聯繫在一起而已,好戲在後頭哈。這不又有新人物出現了嘛~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48 PM

第十一章 茹美人
       
    靳衍痕狠狠地瞪了牧岩一眼,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驚訝又擔憂的完美表情,“您怎麼來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女子完全不被他的演技打動,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已經三天三夜沒見到你了,你小子出息了,早上起得比雞早,晚上回得比狗晚,在家等不到你,我就只能出來逮人了。”

    靳衍痕雙手搭在女子肩膀上,痞痞地叫道︰“茹美人……”

    女子眼眸微眯,猛地伸手向靳衍痕的耳朵揪去,就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靳衍痕右上一抬,護住左耳,同時一個反手,緊緊地抓住女子的手,討好地笑道︰“姑姑妳貌美如花,風華正茂,美人之稱當之無愧!我這是在誇您呢。”

    靳衍痕說的真不是假話,被他稱為姑姑的女子,皮膚白皙細膩,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她的眼睛和靳衍痕很像,不同的是靳衍痕的眼形更為狹長些。她穿著一襲暗紅色的衣裙,腰間陪著黑色的寬腰帶,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一點也不像個婦人。她這個年輕的女子,很少有人穿這個顏色,但是穿在她身上,卻是異常的合適。

    被靳衍痕這樣誇獎,靳茹心裡很受用,臉上卻還是要端出長輩的威儀,“說,這幾天又幹嘛去了。”

    靳衍痕撇撇嘴,回道︰“我是官差,鎮上出了命案,活自然多了些。”

    “有老肖和牧岩他們在,你還能幫上什麼忙,平時也不見你這麼積極,這次是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靳茹一雙眼直盯著靳衍痕,生怕他說謊似的。

    “我能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您?”靳衍痕看了一眼屋外高懸頭頂的烈日,說道︰“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啊!案子還沒破呢,我先去查案了。牧岩,快走吧。”

    牧岩配合地說了一聲“茹姨,我們先走了”,便快步跑了出去。

    兩人一溜煙跑遠了,靳茹氣惱又無奈,暗罵了一聲“臭小子”,卻也拿他沒辦法。靳茹走到藥櫃前,準備買點補身體的藥材回去給靳衍痕燉湯,卻聽到排在前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什麼人。

    一個高個子男子小聲地說道︰“你說剛才那個比天仙還漂亮的姑娘是不是千草堂裡的大夫啊?”

    他身邊的老人點點頭,“肯定是,沒看到她走進裡間去了嘛。”

    裡間?剛才阿痕盯著看的方向,是裡間吧!靳茹豎起耳朵,努力地聽前面的幾人還說了些什麼。

    “那姑娘的醫術是不是比方大夫還好啊?剛才把脈的就是她,方大夫還問她那個男人有沒有的治呢。”

    “不管醫術怎麼樣,反正我還從沒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姑娘的。”

    “我只瞟了一眼,那周身的清冷高貴氣質,我都不敢盯著她看。”

    “我也是!”

    幾個年輕小夥子小聲附和著,臉上皆是羞澀又神往的神情。

    靳茹眉頭擰了起來,伸手抓住一旁經過的小藥童,說道︰“小安,你等會。”

    小安被忽然抓住,嚇了一跳,抬頭看清抓他的人是靳茹,連忙笑道︰“茹姨,您也來看診嗎?”

    “對!”靳茹眸光一轉,一邊假意揉了揉腰,一邊說道︰“我最近老是不舒服,一直想來找如輝看看。我聽說,你們千草堂請了位女大夫來坐診,長得十分漂亮,是不是真的。”

    小安撓了撓頭,有些靦腆地回道︰“少爺確實請了位女大夫回來,容貌我可不敢亂議論,不過聽說醫術是頂好的。”

    靳茹微微靠近小安一些,壓低聲音問道︰“我們家阿痕,見過那位女大夫嗎?”

    小安不明白靳茹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誠實地回道︰“見過的,這位女大夫還是昨天痕公子帶過來的呢。”

    阿痕是從哪裡認識了這樣一個女子?靳茹不動聲色,繼續說道︰“那你快幫我安排一下吧,我想讓這位女大夫給我看看病。”

    小安點頭,指著裡間說道︰“好的,茹姨您直接穿過裡間,走到後院就能看到看診的雅間了,今天人不多,您等一會就好。”

    “好。”靳茹拍拍小安的肩膀,笑道︰“你忙你的去吧。”

    小安應了一聲,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靳茹隊也不排了,轉身往裡間走去。

    走進小院,靳茹便看到院子裡有一對母女正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等著,雅間的門沒有關,隔著一塊紗簾能看到裡面坐著兩個人,具體的也看不清楚。

    靳茹並不著急,在那對母女身邊坐下,那女大夫看診非常快,不一會,裡面的人拿著一張藥方便出來了。身邊的母女立刻走了進去,不到半刻鐘,這兩人也出來了。

    這時又有三個婦人結伴走進小院,靳茹起身,朝著雅間走去。

    掀開那張紗簾,靳茹一眼便看到坐於長桌前的青衣女子,她微低著頭,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墨黑的髮絲垂於身後,明明沒有風,卻給人一種衣袂紛飛,髮絲輕舞的感覺。還未看清女子容貌,靳茹便已心驚不已。

    久不見來人有動靜,樓辰微微抬頭,目光在靳茹身上轉了一圈便收了回來,放下筆,樓辰低聲說道︰“坐。”

    聲音悅耳動聽,略帶冷意。靳茹總算看清了女子的容貌,這次倒沒什麼驚訝,剛才驚鴻一瞥之後,她便覺得這女子長得多美都是應該的。

    靳茹依言坐下,將手放在棉墊上,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搭上她的手腕。

    靳茹暗暗打量著樓辰,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一無所獲,不得以,靳茹輕咳一聲,微笑說道︰“姑娘看著眼生,不是洛水鎮人吧?”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清冷,靳茹再接再厲,就像是隨便聊聊天般問道︰“妳這麼年輕就能在千草堂坐診,醫術必定高明,不知姑娘師承何人?”

    樓辰將手收了回來,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靳茹仍是不死心,繼續問道︰“姑娘仙姿妙容,肯定已經許了人家了吧?”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樓辰別說回答了,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靳茹心裡有些惱,卻又不好發作,這時一張微黃的紙張遞到她面前。

    靳茹接過一看,“這是……藥方?”將藥方隨手扔回桌上,靳茹冷笑道︰“望聞問切,妳就只是把了脈,也不問問我哪裡不舒服,就直接開藥,妳這大夫當得倒是輕鬆。”

    靳茹腹誹,她身體好得很,亂開什麼藥呢,醫術也不怎麼樣嘛!

    樓辰將藥方輕輕推回到靳茹面前,“夫人是喉嚨不舒服吧。”

    清冷的聲音淡淡地響起,甚至算的上輕柔,靳茹卻沒來由的渾身一冷,一時間沒明白樓辰那句話的意思,樓辰也沒讓她費心猜,低沉地聲音繼續說道︰“每天說這麼多話,喉嚨確實承受不住。”

    這是在說她話多是吧!

    靳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了樓辰一眼,藥單也沒拿,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走出小院,靳茹一臉怒容盡數斂去,剩下的,是滿滿的憂心。

    這女子一身風華,容貌氣度皆屬上上乘,並非一般人家能養得出來的,若想讓阿痕平安一世,需得小心謹慎藏其鋒芒,與這女子糾纏在一起,對阿痕來說,是禍非福!不行,她得想想辦法阻止他們兩個接觸才行!

    樓辰發現,下午的時候,病患比早上多出了很多,好在都是普通病症,診斷起來並不費神,即便如此,將二十多個病人看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早就過了她約定離開的時辰。

    將筆墨紙硯收拾了一番,又將下午開的幾十張藥方收拾好,準備拿出去給醫館留存,剛做完這些,那張紗簾再次被人氣勢洶洶地掀開,一道嬌俏的身影伴隨著怒火中燒的低喝出現在雅間之中。

    “樓辰!”曲凝雙衝到樓辰面前,氣急敗壞地叫道︰“妳說,妳對如輝哥哥做了些什麼?”

    樓辰美麗的眼眸微微一閃,好笑地看著她,曲凝雙顧不上樓辰那諷刺的眼神, 裡啪啦地說道︰“妳知不知道,現在整個洛水鎮都傳瘋了,”千草“堂來了一位美人大夫!說妳不僅人美,醫術了得,還說……還說妳和如輝哥哥郎才女貌,是珠聯璧合的一對,更可惡的是,還有人說,妳是他未過門的媳婦,現在已經開始幫著打理千草堂了!”

    曲凝雙越說越激動,臉頰通紅,反觀樓辰,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就好似自己是那說書先生,說的都是別人的事一般,曲凝雙怒道︰“妳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樓辰難得笑道︰“氣什麼?”

    曲凝雙皺著眉頭,不解地回道︰“她們這樣妄議妳,還亂說妳已經許配了人家,壞妳閨譽,難道不應該氣嗎?”

    這世上什麼東西傳得最快最匪夷所思?自然是流言了。小鎮百姓這點編排是非,傳播謠言的能力,與穹嶽都城的百姓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若是這種小流言就值得生氣,她估計活不到現在就已經被氣死了。

    樓辰懶得解釋,做了一天,她也挺累了,樓辰靠著椅背,斜睨了曲凝雙一眼,懶懶地說道︰“妳火急火燎的衝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無聊的事?”

    曲凝雙大聲回道“當然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在樓辰面前丟臉,就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想到今天查到了新的線索,曲凝雙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我今天在王家後巷裡逐戶詢問,終於讓我找到了兩個證人,十四日酉時三刻左右,他們看到一個受傷的人從王家後院的方向跑出來,妳絕對想不到,那個人居然是個女人!”

    “穿著深藕色衣裙,受傷的位置在手掌?”

    曲大小姐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有維持多久,立刻被樓辰這一句隨口說出來的話打得粉碎,曲凝雙驚恐地問道︰“妳……妳連這個……都知道!”

    在馮家的時候,樓辰說出了很多她看到卻沒有想到的事,她還可以解釋為樓辰聰穎過人心思細膩,可是這次,她連去都沒去,居然就能說得分毫不差?

    曲大小姐第一次想哭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有這麼大嗎?

    曲凝雙那副深受打擊,要哭不哭的樣子,看得樓辰只想搖頭,為了不給她留下那麼深的心理傷害,樓辰好心地解釋道︰“今天中午靳衍痕和牧岩過來詢問當天是否有人來治療外傷,方如輝說有一個可疑女子,穿著深藕色衣裙,戌時一刻的時候來治療過手掌的外傷,與妳所說的稍稍對照一下,就不難猜了。”

    果然聽完曲凝雙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收起了她萬念俱灰的表情。樓辰沒打算聽她繼續長呼短嘆,冷聲說道︰“馮千峰身邊願意為他殺人的女人不多,手上還有明顯外傷,兇手並不難找,說不定這個時候靳衍痕他們已經抓到人了。”

    原本還在自憐自艾的曲大小姐終於回過神來,急道︰“這怎麼行,我可不能錯過抓捕兇犯的過程!先走了。”聲音落下的那一刻,人影早就消失在小院裡。

    樓辰搖搖頭,這姑娘短時間內,怕是學不會什麼叫做沉穩的。樓辰才這麼想著,耳邊立刻傳來一聲大叫聲,聲音很熟悉,正是剛剛走出去的曲大小姐發出的。

    “你是什麼人?別亂來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樓辰心下一怔,立刻起身往外走,正好遇上急沖沖跑進來的藥童,他神色慌亂,氣喘吁吁,聲音裡還帶著顫抖,“樓姑娘,不好了,那個中毒的男人醒來,他、他抓住了我家少爺!”

    ------題外話------

    神秘男子依舊神秘,神秘女子已經揭曉~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49 PM

第十二章 藏鋒

    “讓我走。”樓辰跨出小院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低沉壓抑的男聲響起,樓辰抬眼看去,只見裡間通道上,一名男子拿著把劍架在方如輝脖子上,眼中滿是戒備和不安地盯著曲凝雙,兩人堵在通道裡對峙著。

    天色已晚,病人和幾名坐診大夫都已經走了,外室只剩下一個藥童和一個藥房先生,兩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焦急地看著堵在裡間通道的幾人。

    樓辰靜靜地站在通道的最後,暗暗觀察著男子。這人應該已經喝過一次藥了,不然現在也醒不過來挾持方如輝。

    青黑色稍稍退去之後,男子臉色依然蒼白泛灰,不過好歹也能看清楚長相,此人劍眉星目,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看得出是個俊朗的男子。但是吸引樓辰目光的,並非男子的樣貌,而是他手中的長劍。

    中午的時候,樓辰就見過男子腰間別著一把劍,劍鞘普通,劍柄粗糙,沒想到,它的劍身竟是這般特別。長劍通體墨黑,刃長兩尺七,刃寬兩寸,比一般的劍笨重很多,劍鋒都像未開刃似的,但是那把劍離方如輝脖子還有幾厘距離,他的脖子上卻布滿了一道道血痕,可見這把劍並非看起來這般鈍。

    曲凝雙急紅了眼,怒道︰“現在沒人不讓你走啊,你先放開如輝哥哥再說!”

    通道太窄,小安跟在樓辰身後,也不敢上前添亂,但看到自己少爺被那人拿劍逼著,脖子都出血了,心裡又急又怒,罵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家少爺好心救你,你早死了,現在居然還拿劍挾持救命恩人!”

    男子聽到小安的話,尋聲望去,目光落在樓辰身上,渾身一僵,他記得之前他模糊中好像醒過一次,只看到一抹青衣在眼前劃過,他的後頸劇痛,之後便暈了過去。

    架在方如輝脖子上的劍逼近了幾分,男子的神色更為緊張了,低喝一聲,“退後。”

    看著方如輝的脖子上又添了幾條血痕,曲凝雙連忙後退幾步,叫道︰“好好,我們退,你別傷害如輝哥哥。”

    男子抓著方如輝一路往外走,方如輝雖然沒有武功,好在一直都很鎮定,配合著男子步伐,脖子倒是沒再吃苦頭。

    兩人慢慢退到千草堂外面,曲凝雙怕男子對方如輝不利,不敢讓他走遠,追上前幾步,叫道︰“現在你已經走出千草堂了,快放了如輝哥哥。”

    男子看著圍過來的幾人,遲疑了片刻,最後長劍仍是沒從方如輝脖子上移開,拉著他退了幾步,說道︰“不許跟過來,不然我殺了他。”

    樓辰在男子眼中並未看到殺意,他看起來也不像奸惡之徒,樓辰拉住已經按耐不住,想要衝上去的曲大小姐,冷聲說道︰“你身上的毒只有他能解,現在把他抓走,不能及時用藥,走不出這個洛水鎮,你就會毒發身亡。”

    清淺冰冷的聲音聽在耳朵裡,讓人有一種神智清明的感覺,男子忍不住再次看向樓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當看到樓辰腰間如絲帶般纏繞的軟劍時,男子雙眼猛地瞪圓,心頭一震,激動地手裡的劍都快握不住,低叫了一聲,“藏鋒!”

    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樓辰看向男子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眾人不明白,她自己卻清楚這句話的意思,“藏鋒”,正是她腰間這把軟劍的名字。

    她五歲開始在小姨身邊習劍,一眼便看中兵器房裡少有人使用的軟劍。小時候,小姨讓夙家的鑄劍師給她打造了一把適合她使用的小軟劍,等她身形抽高之後,父親將這把劍送給了她,只說這劍名喚“藏鋒”。

    父親並未細說劍的由來,她之後也只聽說這把劍是父親特意為她尋的,至於其他的,她還真的不知道。她非常喜歡這把劍,從她十三歲開始,這把劍便常伴身側,從不離身。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裡遇到一個能一眼便叫出它名字的人。

    想必這把劍還另有故事,她倒是很感興趣。

    男子終於將炙熱的目光從軟劍上移開,轉向樓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目光很是複雜,久久才磕磕巴巴地問道︰“妳、妳是誰?”

    樓辰餘光看到兩道人影極快地朝這邊跑來,不動聲色地回問道︰“你又是誰?”

    男子皺了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就在男子的注意力都在樓辰身上,精神恍惚的時候,兩柄長劍忽然從一左一右襲來,男子大驚,連忙揮劍隔開,方如輝終於脫離了他的掌控。

    曲凝雙立刻衝上前去,扶著方如輝退到牆邊,急道︰“如輝哥哥,你沒事吧?”

    方如輝只是脖子被劍鋒擦傷,破了點皮流了些血,並不嚴重,看到男子與阿痕和牧岩纏鬥,還吐了一口血,連忙叫道︰“你們快制住他,莫再讓他妄動內力,不然毒氣衝入心脈,神仙也難救。”

    曲凝雙拉著方如輝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沒好氣地說道︰“他傷了你,你還想著他的毒,這種人有什麼好救的。你別亂動,我幫你包一下傷口。”

    曲凝雙眼睛微紅,語氣雖然不好,動作卻很是溫柔的給他包紮,方如輝連忙接過帕子捂在傷口上,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沒事,多謝曲姑娘,我自己來就好。”

    曲凝雙難得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帕子重新搶了回來,小心地給他包上,這次方如輝倒是沒亂動。

    男子原本就中了毒,身上又有內傷,雖然有利器在手,也沒能抵擋住靳衍痕和牧岩連手。不一會兒,長劍就被打落在地,男子也被兩人摁倒在地。

    男子爬在地上,又嘔了一口黑血,看到男子奄奄一息,方如輝趕緊說道︰“你們快把他扶進裡間。”

    牧岩和靳衍痕一左一右架著男子,正要走進千草堂,忽然兩道黑影從對面的房檐上急衝而下,手中長劍直指男子。

    “小心。”樓辰低叫一聲。

    靳衍痕反應迅速,左手用力一甩,將男子推到地上,險險地躲過這滿含殺氣的一劍。

    兩名刺客見狀,目光狠戾地看向靳衍痕和牧岩,劍鋒一轉,直指二人咽喉,完全無視二人身上穿的官差服,出手便是殺招。

    靳衍痕急退兩步,躲過刺客迎面一劍,牧岩卻抬劍擋了回去,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刺客另一隻手中,還藏著一把匕首,就在牧岩揮劍的時候,匕首便朝著他的胸口刺去。

    靳衍痕急忙抬劍阻隔那快要刺入好友胸膛的匕首,另一名刺客趁機偷襲他,靳衍痕只能側身躲避,雖然避過要害,手臂還是被劍尖劃傷。

    樓辰此刻也已經趕到兩人身側,一腳踢在一名刺客手上,刺客後退了兩步。

    “阿痕!”這時一道暗紅的身影也衝了過來,女子氣勢洶洶,同時抬腳踢在刺客肩膀上,她出腳很重,那刺客差點被踢倒在地。

    樓辰認出了這個女子,下午的時候在醫館見過一面,原來她認識靳衍痕……

    靳衍痕提劍準備再次迎上去,樓辰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眯眼看去,手臂上的傷口並不深,傷口的顏色卻已呈現暗紅色。樓辰冷聲說道︰“劍上有毒。”

    眾人臉色皆變,尤其是靳茹,臉都黑了,反手從靳衍痕手中抓過佩劍,一邊朝著黑衣刺客衝了過去,一邊對著方如輝叫道,“如輝,你照顧好阿痕。”

    靳衍痕看著月色下劍法犀利,氣勢如虹的靳茹,無奈地搖了搖頭,是誰說自己劍術奇差,沒辦法教他劍法,給他找了個半吊子的師傅,現在這樣神勇,他要怎麼繼續裝不知道?

    樓辰也有些驚訝,女子的劍法很是精妙,一招一式都頗有來路,攻守兼備,自成一脈,一把官府配給衙役的普通長劍,也能被她使的行雲流水,與那黑衣刺客對招,隱隱還有淩駕之勢。樓辰不敢說閱盡天下武學劍譜,但對劍術也算頗有研究,女子的劍法,必定系出名門。

    靳茹這邊隱隱佔了上風,牧岩那邊卻苦不堪言,聽說劍上有毒,他完全不敢與之硬碰,身為官差,他又不能出狠招殺人。黑衣刺客卻完全沒有顧忌,招招要命。牧岩漸漸招架不住,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靳衍痕眉峰微皺,彎腰撿起男子之前被打落在地的墨色長劍,樓辰按住他的手背,冷聲說道︰“這毒非比尋常,方家的雪蔘有限。”

    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微涼,力道卻顯得有些霸道,靳衍痕愣了一下,敢情她是想讓他一邊呆著,別浪費藥材?

    就在牧岩又一次驚險萬分地躲過黑衣刺客的長劍時,樓辰終於動了。只見她右手搭在腰間,手腕微揚,長劍出鞘的低吟之聲入耳,原本柔軟如絲的白綢瞬間在內力的催動下,化作一柄三尺瑩白長劍。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0 PM

第十三章 頭好痛
       
    劍出鞘的那一刻,本來已經快要暈厥的男子猛地睜大眼睛,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它,眼中滿是激動,那一刻,好似連呼吸都停止了。

    樓辰出手很快,沒給刺客再次刺向牧岩的機會,手中的長劍已經纏了上去,兩劍相擊,立刻火花四起,尖銳的聲音讓曲凝雙都想捂住耳朵。然而當兩把劍分開的時候,刺客手中的劍,劍鋒已經全部折損,完全無刃。

    眾人看的心驚不已,這究竟是怎樣一把劍?削鐵如泥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銳利。

    藏鋒,果然是藏鋒!男子眼中滿是興奮。世人不知,這把劍之所以得名“藏鋒”,並不是斂其鋒芒藏而不露的意思,而是說——天下之劍敢與之相爭,必毀其鋒芒,斷其劍魂。此劍一出,眾劍皆要藏鋒之意。

    只是沒想到,這把劍今日會在這個女子手中。

    刺客一愣之下,很快回過神來,丟棄了手中的廢劍,改用手中的匕首,也不再與長劍硬碰硬,刺客招式狠辣,招招都是朝著樓辰頸脖,胸口而去。

    靳衍痕盯著樓辰,手中握著的劍並沒有放下,雖然她手中有利器,但刺客卻並非劍客,他們陰險狡詐,狠戾弒殺,就怕樓辰拘泥於劍招,反而著了他們的道。

    靳衍痕的顧慮很有道理,只是他並不知道樓辰的學劍的經歷,樓辰開始用劍,是她小姨顧雲教的,顧雲從來沒有什麼套路招式,快準狠是她的三字口玦。

    過目不忘讓樓辰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將母親手中各種人體經脈圖還有父親尋來的名家劍譜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樓辰用劍,從沒有固定劍招。

    月光下,瑩白的藏鋒在樓辰手中熠熠生輝,寒光覆刃,應付這個刺客,樓辰毫不費力。

    刺客數次偷襲都沒有成功,反被樓辰抓住時機,一劍削斷了匕首,並刺中了右肩,匕首落地的同時,牧岩也立刻上去,壓住刺客的肩背,將他摁倒在地。

    另一名刺客看到同伴被擒,立刻急退幾步,轉身便逃。

    “想跑!”居然敢刺傷阿痕,還用毒!靳茹此刻怒火中燒,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靳衍痕一直都注意著靳茹這邊的情況,看她追出去立刻叫道︰“姑姑別追!”

    靳茹身形一頓,最後還是停在對面屋簷上,看著刺客跑遠。

    靳衍痕鬆了一口氣,再去看向被擒住的刺客時,他已經倒在地上,臉色青黑,暗黑色的血從嘴角一直往外流。

    曲凝雙也湊過來看,看到這一幕,驚道︰“怎麼回事?”

    牧岩探了一下刺客的氣息和脈象,搖了搖頭,“死了。他嘴中應該含有劇毒,見血封喉。”也是他疏忽,他沒想到這人居然動作這麼快,剛剛被抓住就立刻自盡。

    曲凝雙瞪著同樣倒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男子,問道︰“這些人一看就是沖著你來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曲凝雙話音還沒落,男子眼睛一閉,暈了過去。曲凝雙氣得直跳腳!

    方如輝讓兩名藥童過來把男子扶進去,又走到靳衍痕身邊,問道︰“阿痕,你怎麼樣?”

    靳衍痕看了一眼手上的傷,眼中劃過一抹狡黠,將之前拿著的劍丟到曲凝雙手中,一邊捂著傷口,一邊往樓辰身邊倒過去,“頭好暈,手也好痛,不行了,不行了,我站不穩了!”

    樓辰微微挑眉,倒是沒躲開,不過靳衍痕的頭,也沒能如願地靠在美人肩上,因為下一刻,他已經被人捏著耳朵,拎了過去,“站不穩是不是,我、來、扶、你!”

    “姑姑,妳輕點!我自己能走……”

    靳衍痕終於把自己的耳朵從靳茹的手裡解救出來,抓著她的手,一邊求饒,一邊推著她往裡走。跨入醫館的時候,靳衍痕稍稍回了一下頭,朝牧岩使了個眼色,又迅速轉回去,哄著靳茹往裡走。

    走在最後的樓辰自然把靳衍痕那一眼看在眼裡,回頭看向牧岩,只見他已經蹲下身,在刺客身上翻找了一番,之後又解開他的上衣,前胸後背手臂都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

    兵器淬毒,刺殺失敗立刻服毒,既沒有類似權杖之類的東西,身上也沒有特殊紋身。看到同伴被擒之後立刻撤離,絕對不是貪生怕死,是為了報信吧。

    不管這些刺客屬於什麼組織,可見其謹慎、毒辣。

    跑了一個,那麼之後,又會引來什麼呢?

    樓辰手腕微微用力往腰上一纏,藏鋒便乖乖的服帖在腰間。樓辰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還是應該多出門才是,不然豈不錯過很多有意思的事?

    樓辰走進裡間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堵在通道上。

    “茹姨?”曲凝雙奇怪的盯著看著手中的劍就整個人都呆住的靳茹,叫了幾聲她都沒反應,曲凝雙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聲叫道︰“茹姨?!”

    “啊?怎、怎麼了?”

    靳茹背對著樓辰,樓辰看不到她的表情,聽聲音就知道之前她走神得有多厲害。

    “應該是我問您怎麼了才對吧。”曲凝雙小聲嘀咕道︰“這把劍有什麼好看的?”

    樓辰微微側頭,看清了曲凝雙手裡拿的,正是男子那把墨黑長劍。

    “沒什麼,沒見過這樣的劍,有些好奇。”靳茹的手在那把長劍上輕輕摩挲了幾下,最終放下手,沒再看那把劍,轉身進了裡間。

    靳茹進屋了,曲凝雙也看到了樓辰,趕緊朝她招招手,說道︰“妳快進來,如輝哥哥剛才還找妳呢。”

    果然,樓辰剛走進去,方如輝立刻起身,讓出床邊的位置,說道︰“樓姑娘,還是妳來吧。”

    樓辰沒多說什麼,走到男子身旁把了脈,看到方如輝詢問的目光,樓辰直截了當地說道︰“毒沒有解卻妄動真氣,離死不遠了。”

    方如輝皺了皺眉,“之前說的藥還有用嗎?”

    樓辰收回手,回道︰“下午給你的方子,再加大一倍的藥量給他服用。”

    看到樓辰給男子把完了脈,靳茹立刻說道︰“妳快給阿痕看看。”靳茹此刻也顧不上和樓辰較勁了,因為靳衍痕的臉色已經開始泛青,雖然他嘴角還是如往常那樣微揚著,但顯然他手臂上的毒開始蔓延了。

    樓辰還沒有走到靳衍痕身邊,他已經將手腕伸到了樓辰面前,看著她笑道︰“辰兒,我還有救吧?”

    “有救。”樓辰微微一笑,看的靳衍痕有些愣神,接著便聽到樓辰對著方如輝說道︰“他喝的湯藥和那個男子用同個藥方就行了,在清洗的傷口的藥裡,再給他加一味藥,拂葉。”

    靳衍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看向方如輝,眼神詢問︰拂葉是什麼?

    方如輝避開他的視線,假裝沒看見,也不知道阿痕哪裡得罪了樓姑娘,拂葉雖然是一味極好的癒合傷口的藥材,但是因為用的時候,會讓人痛不欲生,所以基本沒什麼人用……

    方如輝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男子,又想到阿痕也中了毒,嘆了口氣,走到樓辰面前,低聲說道︰“樓姑娘,我……”

    這糾結又猶豫的表情,很眼熟,樓辰淡淡地說道,“又是不情之請?”

    方如輝一愣,臉上劃過一絲尷尬,苦笑一聲,說道︰“我聽蘇夫人說,之前妳一直借住在蘇家,妳每天過來坐診,來回奔波也很辛苦。我是想說……後院有兩間房,一間已經用來看診,一間可以用作客房,如果妳不介意的話,不如暫時住在千草堂。我治病還可以,解毒實在不在行,他們倆的毒,還要靠樓姑娘,我這段時候也會住在醫館,方便照顧。後院的門是可以鎖起來的,姑娘不必擔心有人打擾。”

    “嗯。”樓辰想了想便答應了,當時住在蘇家,也是為了給蘇家母子看病,現在蘇蒙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住在醫館也無所謂,而且後院的環境,她還算喜歡,比住客棧好。

    “我這就去收拾收拾。”小安聽到樓辰同意了,機靈地立刻往後院跑去。

    曲凝雙暗暗咬唇,滿臉不高興,卻忍著沒有說話。

    靳衍痕的目光在昏迷的男子和曲凝雙拿著的那把墨黑長劍上打了個轉,忽然說道︰“如輝,那我住哪?”

    方如輝愣了一下,“你?”

    靳衍痕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嘆了口氣,說道︰“我中毒了啊,現在渾身都不舒服,隨時可能毒發!我覺得,我也應該住在醫館裡,要是出什麼事,也能就近治療,你說對不對。”

    方如輝還沒說話,站在靳衍痕身邊的靳茹也立刻說道︰“我也住這。”

    “姑姑……”

    “茹姨……”

    靳茹猛地抬手,一雙冷眼瞪著兩人,哼道︰“都給我閉嘴,我不管那麼多,總之阿痕在哪,我就在哪。”

    方如輝苦著一張臉,接著一道有些羞怯又帶著興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那、那我也要住在醫館!”

    靳衍痕斜睨了一眼臉色已經越來越黑的方如輝,好心地替他回絕道︰“曲大小姐,妳湊什麼熱鬧啊,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我不!”顯然,曲小姐是個不會看臉色還非常固執的人,“如輝哥哥住醫館是方便照顧你們,我住醫館自然是方便照顧如輝哥哥了,我就不走。”

    方如輝覺得自己額頭一陣抽痛,能不能別鬧啊,這裡是醫館又不是客棧。

    就在方如輝考慮著如何打發這幾個難纏的人時,只聽到“砰”的一聲響,幾人抬頭看去,房間裡早就沒了那道清雅的身影。

    方如輝羨慕地看著那扇通往後院的小門,他也很想摔門!

    “方如輝,你住哪我就住哪,我又不嫌棄你。”

    “如輝哥哥,我也隨便住哪都行!我很能吃苦的!”

    “如輝啊,你就隨隨便便安排個地方給茹姨住就行了,不用為這種小事頭疼。”

    方如輝嘴角抽了抽,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1 PM

第十四章 止戈
       
    樓辰習慣早起,每日辰時之前,她都會起床,以前還在丞相府的時候,她會練一個時辰劍再用早膳,今日她倒沒了練劍的心思,只是拿著一塊軟布,輕輕擦拭著“藏鋒”,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淡的,饒有興致的目光流連在劍身上。

    過了辰時一刻,樓辰才收好劍,打開小院的門,走了出去。

    剛出內室,小安立刻迎了上來,笑道︰“樓姑娘,早。”

    樓辰微微點頭,小安的臉不自覺的紅了,他從小在鎮上長大,還沒見過這麼漂亮雅致的姑娘,雖然人冷了點,但是不是那種傲慢的冷,只是不喜與人多言的淡漠而已。

    “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少爺讓我過來請您過去用膳。”小安不敢再看樓辰,連忙快走兩步帶路。

    千草堂比樓辰原本以為的要大,小安帶著她從外間另外一個門繞過去,裡面居然還有一處院落,院子比後院要大一些,此刻院中央的石桌上,正擺著早膳,桌邊圍坐著三個人。

    “早啊,辰兒。”靳衍痕揚起一抹笑,打著招呼。

    靳衍痕的臉色比昨晚上好了很多,除了還有些蒼白之外,看起來倒與平時無異。樓辰目光掃過他包紮好的手臂,嘴角勾了勾,回道︰“精神不錯,看來是用過藥了。”

    靳衍痕渾身一僵,覺得傷口又開始火辣辣的疼了,輕咳一聲,一臉正色地說道︰“辰兒配的藥,自然是好的。”

    方如輝白了靳衍痕一眼,不明白他怎麼想的,昨晚清洗傷口時的嚎叫聲,聽得他現在耳朵都還疼。別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位……方如輝都懶得說。

    方如輝對著樓辰微笑道︰“樓姑娘,早啊,坐。”

    樓辰依舊是點了點頭,目光饒了一圈,沒有看到曲凝雙的身影,樓辰並不覺得奇怪,怎麼說也是縣令的千金,總不能真的住在醫館裡。

    樓辰剛剛落坐,一碗粥已經遞到了他面前,“辰兒喜歡吃什麼?粥怎麼樣?”

    “咳咳咳!”

    樓辰接過粥,在靳茹的咳嗽聲中,淡定的喝起粥來。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遞到靳茹面前,笑道︰“姑姑,妳也多吃點。”

    靳茹瞪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低頭喝粥的同時,還用眼角看了樓辰一眼。

    她用膳的時候很安靜,舉止優雅,儀態端麗,和她同桌吃飯,讓人不自覺的放輕動作。靳茹不得不說,這姑娘教養極好,可是越是這樣,靳茹便越是擔心,目光轉向阿痕,果然那小子眼都不眨地盯著人家姑娘看!

    靳茹狠狠地踩了靳衍痕一腳,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說道︰“姑姑,我是妳親佷子!”嘴巴這麼說著,那目光卻像是黏在樓辰身上一般,死也不肯收回來,靳茹差點被他氣死。

    樓姑娘依舊悠閒地喝著粥,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顯示著姑娘此刻心情不錯。

    幾人很是“熱鬧”的用著早膳,小安忽然跑了進來,低聲地說道︰“少爺,那個人醒了。”

    方如輝握著湯匙的手一頓,急道︰“他不會又動手傷人了吧。”

    “沒有,他說,他想見……”小安遲疑了一下,看了樓辰一眼,才小聲說道︰“想見樓姑娘。”

    除了樓辰,飯桌前的三人臉上都閃過疑惑,方如輝看向樓辰,問道︰“樓姑娘?”

    樓辰吃完最後一口粥,放下湯匙,擦乾淨嘴角,才點了點頭。

    方如輝剛想叫小安回去回覆那人,讓他稍等,靳衍痕卻忽然說道︰“小安,去扶他過來一起用早飯吧。”

    “是。”小安沒有多想,一溜煙又跑了出去。

    方如輝看樓辰臉色不變,不像生氣的樣子,也就沒多說什麼。

    不一會,小安扶著男子走進院內,男子換了一身白色衣衫,臉色依舊青灰,精神也很不好,若不是小安扶著,他估計都走不了這麼遠。即使是這樣虛弱的時候,他手裡仍然不忘握著那把墨黑長劍。

    男子進來之後,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樓辰身上,樓辰用完了早飯,正在喝茶,對男子執著的目光視而不見。靳衍痕覺得自己平衡了一些。

    為了不讓氣氛這麼尷尬,方如輝對著男子笑道︰“你感覺怎麼樣?還沒用早飯吧,坐下來吃一點。”

    男子在石凳上坐下,目光終於從樓辰臉上移開,轉而落到了她腰間的軟劍上,聲音急切又有些疑惑地問道︰“藏鋒為什麼會在妳手上?”

    樓辰輕抿了一口茶,終於轉頭對上了男子的目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被這雙美麗的眼眸看著,男子的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她感興趣的事情作為交換,女子是絕對不會告訴他答案的。

    又看了藏鋒一眼,男子想了想,才說道︰“妳想知道什麼,我能回答的,都會回答,之後請妳也回答我的問題。”

    樓辰很滿意,放下茶杯,一下丟出了好幾個問題。“你是誰?你是怎麼知道‘藏鋒’的?為什麼會被追殺?追殺你的人是誰?你手中的劍,是什麼來歷。”

    男子眉頭皺得更緊了,猶豫了片刻,才回道︰“我是邢幕,曉劍山莊的少莊主。知道‘藏鋒’,是因為家父經常提及,而且山莊裡,有一張‘藏鋒’的圖,所以我才會一眼認出它。”

    曉劍山莊?幾人看向男子的目光都帶著驚訝。

    樓辰不是燎越人,卻也聽說過這座曉劍山莊。它雖然是江湖門派,卻能名揚各國的原因,在於曉劍山莊裡藏有無數好劍、名劍。引得天下劍客上門求劍,就算求不到,能一睹名劍風采也是好的,因此曉劍山莊在劍客們眼中,也算是聖地。

    這次樓辰來燎越,原本還想著要不要也去見識見識,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遇上曉劍山莊少莊主。

    只是這位少莊主怎麼會如此狼狽的出現在邊陲小鎮,樓辰倒是比之前更想知道答案了。

    樓辰輕撫上腰間服帖的軟劍,低聲問道︰“它原來的主人是誰?”

    男子想也沒想,立刻搖頭,“不知道。”

    說謊。若不知道原主人是誰,為何會問出那句“藏鋒為什麼會在妳手裡”,眼神也不用如此遲疑糾結。他不肯說,樓辰倒也沒有追問。

    看到樓辰沉默,邢幕擔心她之後不肯告訴自己關於藏鋒的事,連忙繼續說道︰“追殺我的人是誰,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追殺我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這把劍吧。”

    說完,邢幕便把手中的劍放在了石桌上。白天看上去,這把劍顏色更黑、更不起眼。一般的名劍,都會做的細致精美,讓人見之心動,就像藏鋒,那美麗的白色劍身,鋒芒畢露時劍刃上寒光熠熠,無處不彰顯著它的與眾不同。而眼前這把劍,除了勉強算得上古樸大氣之外,實在看不出它有何特別之處。

    看到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把劍上之後,邢幕才繼續說道︰“這把劍,名叫‘止戈’。”

    一邊說著,邢幕一邊暗暗觀察樓辰的神色,只見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樓辰沒什麼反應,靳衍痕倒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笑道︰“這劍叫止戈?還挺有意思。是邢莊主的佩劍嗎?”

    邢幕搖頭,嘆了口氣,回道︰“不,止戈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在多年前請求父親代為保管的,父親一向謹慎,這些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但是最近不知出了什麼紕漏,走漏風聲,父親怕保不住它,所以讓我盡快把它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們一行十二人,走到這洛水鎮,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送走?靳衍痕笑道︰“你要把劍,送到穹嶽去?”不然怎麼會來到這個兩國交匯的小鎮。

    不知是不是之前已經說了這麼多,也不在乎說清楚,男子沒有隱藏,直接說道,“對,穹嶽夙家。”

    樓辰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耳邊傳來一身低喝︰“不行!”

    看到眾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靳茹臉色一僵,輕咳了兩聲,回道︰“我的意思是,你父親的朋友是燎越人,既然是燎越人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送到穹嶽去?這麼做,豈不是有負朋友所托。”

    邢幕看了靳茹一眼,覺得她剛才的反應有些太過激烈,臉色也冷了下來,“父親之所以讓我把劍送到穹嶽夙家,正是這位好友當年交待的,若是保不住止戈,便把它送到夙家。”

    “原來如此。”靳茹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靳衍痕看向黑色長劍的目光越發幽深,但也沒再多問。

    看到他們都沒有問題了,邢幕迫不及待地看向樓辰,說道︰“這位姑娘,輪到妳回答我的問題了。”

    樓辰也很爽快,回道︰“藏鋒是我父親所贈。”

    “令尊是?”

    “你之前只問了一個問題,而我已經回答了。”

    清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然帶著幾分無賴,邢幕瞪著樓辰,怒道︰“妳怎麼可以……”

    怒極攻心,邢幕一口血噴了出來,方如輝趕緊上去勸道︰“邢公子,毒氣未解,不可動怒。”

    就在這時,小安再次跑進來,說道︰“樓姑娘,外邊有人找您。”

    樓辰微微挑眉,今日是什麼日子,居然這麼熱鬧。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2 PM

第十五章 下毒

    過了巳時,醫館的正堂裡,已經有很多病人在排隊看診。樓辰剛剛走進正堂,一道較小的影子便朝著她懷裡衝了過來,嘴裡大聲叫著︰“姐姐!”

    蘇瞳?看清小女孩的長相,樓辰輕輕接住撲倒在懷裡的孩子,問道︰“怎麼了?”

    “姐姐,妳救救娘和梅嬸她們吧!”蘇瞳的眼睛又紅又腫,聲音也沙啞得厲害,想來她是一路哭著跑過來的。

    樓辰輕拍著女孩的肩膀,說道︰“出了什麼事,慢慢說。”

    樓辰清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安撫人心,蘇瞳終於冷靜了一些,吸了吸鼻子,聲音裡還是帶著幾分顫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和哥哥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娘親暈倒在廚房裡,怎麼喊她都不醒,我跑去找隔壁的梅嬸幫忙,沒想到,梅嬸也暈倒了!我還聽說別家也有人暈倒了。”

    樓辰眉心微蹙︰“還有多少人暈倒?”

    蘇瞳想了想,慌亂地搖搖頭,眼淚又流了下來,“不知道,我聽說有七八戶人家都有人暈倒,姐姐妳醫術這麼好,救救娘親,救救大家吧。”

    這麼多人同時暈倒,必定不是普通的生病這麼簡單,樓辰一邊輕撫著蘇瞳的腦袋安撫她,一邊對身後的小安說道︰“去把方如輝叫過來。”

    “是。”小安不敢耽誤,立刻轉身跑進小院。

    “姐姐,娘親會像爹爹一樣……丟下我們嗎?”蘇瞳緊緊地抓著樓辰的衣角,明亮又純真的眼睛裡滿是惶恐和不安。

    樓辰撫著孩子前額的手一頓,迎著女孩的目光,沉聲回道︰“不會,沒事的。”

    “嗯!”蘇瞳用力點頭,好似這樣才能給自己更多信心。

    這時方如輝也急忙走了出來,可能小安在裡面也說了些情況,就連靳衍痕和靳茹都跟了出來。方如輝走到樓辰身邊,問道︰“怎麼了?”

    樓辰壓低聲音,說道︰“洛神山下的小村落,不知道什麼原因,出現多人昏迷的症狀,我擔心是疫病。”

    樓辰話音剛落,方如輝和靳衍痕幾人皆是一怔,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感覺到氣氛不太對,蘇瞳身體開始發抖,壓抑著哭聲,茫然無措地看著方如輝。

    方如輝思考了片刻,低聲說道︰“我去準備診具和一些常用藥材,妳先去,小心點。”

    樓辰點頭,耳邊響起一道悅耳的男聲,“我陪妳一起去。”

    樓辰扭頭看去,靳衍痕已經走到她身邊,臉上依舊掛著痞痞的笑。樓辰看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拒絕。

    靳茹擰眉,急道︰“不行,你的毒還沒解,別亂跑!”

    靳衍痕輕拍了拍早已經包紮好的傷口,笑道︰“我剛才服過藥了,現在感覺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去看看情況,若真是疫病,要立刻通知大人。”

    靳茹瞪了他一眼,說道︰“那我也去。”

    “姑姑,妳留在醫館,若真有可能是疫病,妳和大人有交情,妳去和他說,他必定更加重視,還有那個邢幕,這樣危險的人留在醫館裡,我也不太放心。”靳衍痕難得嚴肅地看著靳茹,原本清朗的聲音被他壓得極低,靳茹看著這張臉與記憶中極其相似的臉龐重合,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看到靳茹心神恍惚的樣子,靳衍痕眸光微閃,隨即又揚起了如往常毫無二致的笑容,說道︰“姑姑放心,有辰兒在,沒事的,她連劇毒都能解,就算是疫病,也一定能醫治。”

    靳茹微低著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你要早點回來。”

    靳衍痕咧嘴一笑,“一定。”

    靳衍痕彎腰一把抱起小女孩,不小心牽動手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下一刻,小女孩已經被樓辰接了過去,抱在懷裡。

    看著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翩然離去,靳衍痕嘴角勾了勾,跟了上去。

    “讓開,讓開!姐姐來了!”

    梅家小院外,忽然響起一聲小女孩的叫聲,把圍在門口的一種村民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只見一男一女正站在梅家門口,女子手裡還抱著一個女娃,聽聲音像是蘇家的小姑娘。

    為什麼說聽聲音呢?因為這一男一女還有那女娃,臉上都蒙著一塊白娟。這是進村之前,樓辰讓他們圍上的,畢竟若真是疫病,那便會傳染,自然要小心為上。

    梅叔看著走進來的幾人,有些愣神,目光在樓辰身上轉了一圈,才遲疑地問道︰“妳是之前住在蘇家的那名大夫?”

    樓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這個不大的小院,白娟掩蓋下的容顏依舊清冷,只是眼中微微劃過一絲驚訝。

    小院內,不知是誰的主意,九個昏迷的人,被他們放在了幾塊拼好的床板上,這幾人的臉色出奇的一致,白中泛灰,印堂微青,這一看就是中毒之象。

    他們的家人都守在一旁,一個老郎中正垂首站在院中,不住地搖頭,眾人問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樓辰將蘇瞳放在院門旁,不許她再往裡走,自己邁步走了過去,抬手探上最靠邊的一名婦人的手腕,一邊把脈,一邊問道︰“他們都是什麼時候暈倒的?”

    村民們面面相覷,這女子他們都認識,幾天前忽然來了蘇家,還幫蘇家的兒子治好了腿。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蒙著臉,但是對她的醫術,村裡的人還是相信的,幾家人對看了一眼,說道︰“大概都是在辰時左右。”

    樓辰收回手,一邊探向第二個人的手腕,一邊問道︰“之前有什麼症狀嗎?”

    這次大家沒再遲疑,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沒有,之前好好的。”

    “對,我娘早上起來都還精神著呢!”

    “我家婆娘身體一直好得很,今早上還去挑了兩擔水!”

    靳衍痕一直站在蘇瞳身邊,聽到村民們說之前沒有症狀,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若是疫病,之前不可能全都沒有一點症狀,所以這次的事件,應該不是疫病。

    樓辰繼續把脈,靳衍痕想了想,問道︰“他們暈倒之前吃了什麼?”

    幾家人都搖了搖頭,“一大早的,沒吃什麼啊。”

    梅嬸家的兒子,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忽然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娘親喝了一口水之後沒一會,就暈倒了。”

    “水?”靳衍痕立刻問道︰“在哪?”

    少年指著放在院子裡的木桶,說道︰“就是這桶,我們接的山裡的泉水,都是直接喝的。”

    靳衍痕走到水桶邊,蹲下仔細看,水很清澈,靳衍痕舀了一勺,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也沒聞到什麼異味,放下水瓢,問道︰“這桶水什麼時候接的?”

    梅叔上前一步,疑惑地回道︰“我今早上去挑的,怎麼了?”

    靳衍痕看到樓辰還在給暈倒的幾人把脈,也沒打擾她,繼續問道︰“暈倒的人家,今早都去打過水嗎?”

    “對,去過。”

    “恩,去過的。”

    “難道是水有問題?不可能啊,我們喝山泉水都喝了十幾年了,不可能不乾淨。”

    不僅院內的幾家人越說越激動,就連站在院外看熱鬧的村民也紛紛議論起來。

    終於給最後一人把完了脈,樓辰收回手,看向蘇瞳,說道︰“蘇瞳,妳娘親今早上也去挑水了?”

    蘇瞳茫然地搖搖頭,她不知道。

    這時,站在一旁的梅叔回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蘇家妹子正要出去挑水,她身體那麼弱,大家都是鄰居,我就隨手給了她家一桶水。”

    樓辰也走到水桶邊,靳衍痕往旁邊讓了一步,樓辰將手伸到水中微微撥弄,之後將沾濕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極淡的腥味傳來,樓辰微微皺了皺眉。

    靳衍痕一直盯著樓辰,看她皺眉,立刻問道︰“是水的問題嗎?”

    樓辰還沒回話,小院的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方如輝帶著兩名藥童走了進來,三人都是滿頭大汗,同樣白絹遮面,肩上還挎著一個大藥箱,裡面應該裝著不少藥材。

    看到方如輝來了,眾人眼前一亮,高興地叫道︰“方大夫來了!這下有救了!”

    這區別對待還是很明顯的,畢竟千草堂在洛水鎮的名氣,絕對不是樓辰能比的。樓辰也沒在意,反倒是方如輝有些尷尬,對著眾人點了點頭,連忙走到樓辰身旁,問道︰“怎麼樣?”

    “不是疫病,像是中毒了,具體什麼毒我現在也不清楚,你先給他們熬點催吐藥,我們去水的源頭看看。”

    聽到不是疫病,方如輝一路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點頭回道︰“我知道了,妳們去吧。”

    靳衍痕拍拍梅叔的肩膀,說道︰“你給我們帶個路吧。”

    肩膀上一痛,梅叔才從剛才樓辰的話中回過神來,“哦,好!”

    梅叔帶著兩人從村後往山裡走,剛走了一小會,樓辰和靳衍痕都聽到了淺淺的水流聲,又繞過一個小土坡,梅叔抬手一指,說道︰“就是這裡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3 PM

第十六章 聲東擊西

    兩人抬頭看去,上面是一片小樹林,沒見到梅叔所說的山泉,只看到由手臂粗細,三丈多長的竹筒一根根連起來的通道,村民們應該是利用這些竹筒將泉水從山上引下來的。

    此刻涓涓細流正從最下端的竹筒裡流出來,沒有人接水的時候,水就滴滴答答的落在泥土上,泥水沿著斜坡往下流,沿路的樹木水分充足,長得也比較高大。

    這些竹筒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靳衍痕問道︰“這是你們自己搭的嗎?搭了多久了?”

    梅叔點頭,解釋道︰“是的,我們村也有水井,但是山泉更為清甜,所以我們就用竹筒把泉水引下來了,因為用久了會長青苔,竹筒也會裂,每三年我們就換一次,今年也差不多該換了。”

    樓辰蹲下,用手捧了些泉水,放在鼻尖聞了聞,那股淡淡地腥味似乎更淡的。

    靳衍痕在周圍查看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樣,走到樓辰身邊,低聲問道︰“怎麼樣?”

    樓辰順著竹筒延綿的方向看去,回道︰“水確實不對勁,上去看看。”

    “好。”靳衍痕走在前面,兩人順著竹筒的方嚮往上走,梅叔遲疑了一會,還是跟了上去,他也很好奇,到底泉水是不是真的有毒。

    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他們聽到水聲更響了些,應該離山泉很近了。

    走在前面的靳衍痕忽然停下腳步,樓辰走到他身邊,便聽到那熟悉的男聲低聲說道︰“有腳印。”

    樓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串腳印從山坡右方往山上跑去,方向似乎也是往山泉的方向去的。

    兩人對看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卻默契的用上了輕功,加快腳步,往上奔去。

    雖然有預感水的源頭可能出了問題,但是當兩人跑到竹筒的盡頭時,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二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所謂的山泉水,其實就是洛神山的山澗溪水,溪水從山上流下來,村民們將竹筒搭在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下面,溪水流下石頭的時候,正好能落到了竹筒裡。

    只是此刻,那塊凸起的石頭旁邊,趴著一個人,從身形服飾上看的出是個女人,她的手正好放在石頭下面,溪水從她的手腕上沖刷而下,落在竹筒裡。這本也沒什麼,壞就壞在她的手腕已經被人割開,溪水合著她的血水,一並流入竹筒裡。

    梅叔腳力比不上二人,好容易跟上來,卻看到這駭人的一幕,不禁嚇得倒退好幾步,驚恐地叫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兩人誰都沒有理會梅叔的驚呼,再次無聲地對視了一眼,目光分開之後,樓辰走到女子身邊,將她的手從溪水上移開,讓她平躺在地上。靳衍痕則沿著地上的腳印,一路往回尋查。

    一盞茶之後,靳衍痕回來了,看到樓辰沒有在救治女子,而是在查看她的身體和傷口就知道,這個女子應該已經死了。

    樓辰檢查完畢之後,抬頭便看到靳衍痕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等著,不用他問,樓辰已經冷聲說道︰“死亡時間沒有超過一個時辰,死者身中劇毒,不過不是死於中毒,死因是失血過多。手腕上傷口平整,是利器所致,除了另一隻手心上有舊傷外,無其他外傷,也沒有明顯掙扎的痕跡。死者臉頰上有指印,下巴脫臼,口中殘留有毒液,應該是被人強行灌入毒藥,昏迷後放血致死。她的血中有劇毒,好在溪水稀釋了不少,那些人才沒有性命之憂。”

    靳衍痕也沒有讓樓辰久等,把自己查探到的說了出來,“從山坡到這裡,只留下了一個人的腳印,一路上沒有血跡,這附近也沒有利器,女子應該是被人擄上山來行兇的。背著一個人腳印還那麼淺,兇手輕功極好。”

    兩人說完,同時陷入了沉思,這個兇手很是凶殘,溪水是流動了,不容易投毒,他竟然想出了這樣的方法,把一個人變成毒人,然後在溪水邊放血,溪水沖刷毒血流入竹筒,等到了山下流出來的時候,早就看不到血色了。一個人要這樣生生放血致死,需要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清晨總會有人過來接水,這麼長時間確實能毒倒不少人。

    只是,兇手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呢?毒倒一群村民用意何在?

    這一點兩人都想不通,靳衍痕苦笑一聲,說道︰“看來這次雖然不是疫症,但也要稟告大人了。”

    樓辰微微點頭,她心裡想得更遠,兇手用的毒,不是普通的毒藥,配置起來就很不容易,外面更不可能有賣。用如此烈性的毒藥和凶殘的手段,難道就為了放倒幾個普通的村民?她總覺得,這事不會這麼簡單。

    “死人了!水真的有毒!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梅叔站在一旁,看著地上面無人色的女子,兩手害怕的緊緊扣在一起,顯然有些六神無主了。

    靳衍痕走到他身邊,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說道︰“你去認認人,是不是你們村的?”

    肩膀上的疼痛,讓梅叔回了些神,怎麼說也是獵戶出身,見多了血腥,倒不至於怕得認人都不敢,腳步虛浮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屍體旁邊,梅叔仔細辨認了一番,最後肯定地搖了搖頭,回道︰“不是村裡人,我沒見過她。”

    不管是什麼人,總之又是一起命案。靳衍痕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先下山吧,一會梅叔你守在竹筒出水口的地方,不要讓人再接水了,也別讓人上山。辰兒你去幫方如輝,順便讓村裡人互相通知一下,先別喝山泉水了。我回一趟衙門。”

    梅叔神色已經有些恍惚,靳衍痕說什麼,他都只知道點頭。

    樓辰沒有異議的點了點頭,三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樓辰看著走在前面的靳衍痕,今天的他與往日大不相同,但是自己對他的好奇卻有增無減。之前的每一次,身邊不是有衙門裡的人,便是有曲凝雙、靳茹等人在,靳衍痕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痞子模樣,而這次,身邊沒有了那些人,他便沉穩犀利了許多,甚至兩人之間,還能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她能感覺到,靳衍痕對他的姑姑和朋友,很是信賴和關心,那為何在他們面前還需要特別隱藏?

    三人剛走到山下,便看到兩人急匆匆地往他們這邊跑了過來,人近了,樓辰終於看清,跑在前面的是曲凝雙,緊跟在她身後的年輕男子,樓辰記得,上次在抓捕王四的時候見過,叫吳毅之,是那位吳“師爺”的兒子。

    曲凝雙也看到了他們,眼前一亮,腳步更快了,衝到二人面前,氣都沒喘勻便開口說道︰“終於……終於找到你們了!出……出事了!”

    一句話,曲凝雙說得支離破碎,靳衍痕越過她,看向身後的吳毅之,笑道︰“出什麼大事了,把咱們曲大小姐急成這樣。”

    吳毅之臉色也不太好,也沒和靳衍痕鬥嘴,回道︰“千草醫館出事了!”

    靳衍痕臉上的笑僵住了,問道︰“什麼事?”

    樓辰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時曲凝雙終於緩過來了,推了吳毅之一把,急道︰“我來說!我早上去找你們的時候,你們已經走了,醫館裡只剩下茹姨,我想來找你們,但是茹姨不肯告訴我你們在哪,我只能在醫館等。半個時辰前,兩個和昨晚同樣打扮的黑衣蒙面刺客居然大膽地衝進了醫館,一來就往裡間跑,茹姨擋住了一個,還有一個就去刺殺邢幕,我和邢幕抵擋了一陣,抵擋不住,差點被那刺客殺了。好在之前從醫館跑出去的人到官府求救,肖叔帶著牧岩和吳毅之過來幫忙,我們才沒有被殺死。”

    “不過……”曲凝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靳衍痕,欲言又止。

    靳衍痕黑眸一暗,冷聲道︰“說。”

    曲凝雙嚇了一跳,總覺得今天靳衍痕與往常不太一樣,在他目光注視下,她舌頭都有些打結,“茹、茹姨受傷了。”

    “姑姑怎麼會受傷的?”從昨晚的情況看,靳茹的武功顯然比刺客高,就算抓不住刺客,也不至於受傷才對。

    曲凝雙哼了一聲,憤懣地說道︰“本來茹姨是佔了上風的,可是另一個刺客看到我們這麼多人圍攻他一個,知道打不過,他奪了邢幕那把墨黑色的劍就想跑。茹姨不知道怎麼了,居然瘋了一樣追過去想搶那把劍,結果就被之前與她纏鬥的刺客偷襲,刺了一劍。”

    看到靳衍痕的臉都黑了,曲凝雙趕緊說道︰“不過你別擔心,只是刺中了肩膀,沒有什麼危險!真的!”

    靳衍痕臉色森冷,沉默不語,曲凝雙和吳毅之對看一眼,眼中滿是疑惑,但兩人都不敢多問。

    “那把劍呢?”

    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曲凝雙看向樓辰,撇了撇嘴,低聲說道︰“被搶走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4 PM

第十七章 刺客的身份(上)

    “那把劍呢?”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曲凝雙看向樓辰,撇了撇嘴,低聲說道︰“被搶走了……”

    聽到這預料之中的結果,樓辰和靳衍痕都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曲凝雙看到兩人仍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扯了扯樓辰的衣袖,說道︰“妳們不回去看看嗎?”

    樓辰看向靳衍痕,他的臉色已恢復如常,狹長的眼眸此刻微微眯著,還是那雙桃花眼,只是之前眼中幽深晦暗的冷光早已退去。

    這是又要開始裝了嗎?樓辰在心裡輕嗤了一聲,臉上還是完美地保持著她冷淡地神情,沉默著沒說話,聽著靳衍痕用那清朗中帶著痞氣地語調說著話,“山上發生了命案,沿著這條竹筒通道往上走,到山澗的位置,有一具女屍,吳毅之,你上去守住屍體,防止人或者野獸破壞了現場,曲凝雙,你回衙門通知肖頭帶人過來看看。”

    聽到靳衍痕給自己安排活,吳毅之有些不爽快,哼道︰“那你呢?”

    靳衍痕聳聳肩,回道︰“我當然是回去看看姑姑啊。”

    想到茹姨確實受傷了,吳毅之雖然有些不甘願,但也沒說什麼,白了靳衍痕一眼,轉身朝山上走去。

    “我也回醫館。”她剛才已經在死者口中找到了殘留的毒藥,如何解毒心中有數,好在千草堂藥材夠齊,不然那些村民就算不死,身體也毀了大半。

    靳衍痕咧嘴一笑,立刻走到樓辰身邊,笑道︰“有辰兒陪我一起,自然再好不過了。”

    曲凝雙不屑地瞥了靳衍痕一眼,看人家漂亮,就死皮賴臉地黏上去,還是如輝哥哥好,不會被美色誘惑!

    靳衍痕對著樓辰眨了眨眼,可惜被美人徹底無視。

    三個人一起朝鎮內走去,曲凝雙奔回了衙門,靳衍痕和樓辰則回了醫館。

    一向患者眾多的千草堂,今日冷冷清清,不時有人經過的時候,還好奇的往裡看,但是卻沒有人敢走進去。

    靳衍痕和樓辰走進去的時候,便看到一室的狼藉,幾個小童正在收拾被打壞的藥罐和桌椅,一具被白布遮住了上半身的屍體躺著屋子的右邊,牧岩正皺著眉頭,站在屍體旁邊。靳茹坐在唯一一張完好的椅子上,她肩膀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看起來確實不像很嚴重的樣子,不過她整個人失神得厲害,眼睛盯著地面,一言不發,就連靳衍痕進來了,她都沒有發現。

    牧岩倒是看到他們了,剛想說話,靳衍痕對他搖了搖頭,走到靳茹身邊,低聲叫了一聲“姑姑”。

    靳茹果然沒有反應,靳衍痕蹲下身子,握住靳茹的手,她的手很涼,手心卻滿是汗。靳衍痕再次叫道︰“姑姑。”

    或許是因為手被人抓住了,靳茹終於回過神來,看到靳衍痕的那一刻,眼神中有些茫然,之後又極快地閃過一絲緊張,眨眨眼,低聲說道︰“阿痕?”

    將靳茹的神情看在眼裡,靳衍痕假裝什麼也沒看見,擔心地問道︰“妳怎麼樣?手上的傷還疼嗎?”

    靳茹扯起一抹勉強的笑容,回道︰“我沒事,一點小傷。”

    靳衍痕看向樓辰,從他的眼中看到懇求之色,樓辰走到靳茹身邊,抓起她的手腕把脈,靳茹並沒有掙開,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昨日的活力與嘮叨,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樓辰鬆開手,說道︰“劍上抹了毒,不過,醫館的人應該已經煎了藥給她喝。”

    靳衍痕鬆了一口氣,對樓辰笑了笑,樓辰心裡卻有些擔憂,千草堂那兩味珍貴的藥材,只怕不夠三個人解毒所用。

    樓辰看向地上的屍體,刺客身上會不會有解藥?

    樓辰走到屍體旁,一把掀開蓋在屍體身上的白布,手已經在那刺客身上翻找起來。

    牧岩本想阻止她,靳衍痕忽然叫住了他,問道︰“邢幕呢?”

    “劍被搶之後,他和我們一起追了出去,結果沒跑出多遠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醒。”牧岩說完再低頭看去,樓辰已經從刺客的屍體上搜出了兩個白色的瓷瓶,之後又解開了刺客的衣服,把他的身體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牧岩心驚,這可是屍體,雖然她是大夫,但又不是仵作,終究是女子,怎麼對著一具屍體還能如此淡定,而且好像還很……熟練?

    樓辰在這個刺客身上同樣沒有找到權杖或刺青等能顯示身份的東西,還好找到了兩個白色的小瓷瓶。

    樓辰不敢大意,拔開瓶塞,沒有把瓶子放在鼻尖,用手在瓶口的位置輕輕地扇了扇,之後又湊近了一些,這個味道……

    樓辰久久不說話,牧岩忍不住問道︰“是什麼?”

    樓辰只回了一個字,“毒。”

    這些刺客手段殘忍,樓辰知道他們必定夠狠,沒想到他們對自己也不手軟,身上只有毒藥,沒有解藥。

    樓辰起身走到木桌旁,拿著其中一瓶毒藥,倒了一些在一個小碟子裡,仔細地看了看它的色澤,又聞了聞,思索片刻才拿起毛筆在紙上快速的寫了幾行字,折好之後,對著正在打掃的藥房先生說道︰“章先生,你按照這個方子上的比例,抓九副藥,送到洛神山下那個小鎮去,方如輝需要用到它們。”

    藥房先生是知道少爺一大早就出門給村民治療的,聽到樓辰的話,趕緊接過藥方,說道︰“好的,我這就去配藥。”

    樓辰走到靳衍痕身邊,將手中拿著的兩個瓶子中的一個,放到桌面上,說道︰“我想我找到毒殺那個女人的兇手了。”

    靳衍痕驚訝地看著那小瓶子,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牧岩不明白樓辰這話的意思,問道︰“什麼毒殺?”什麼時候的案子,他怎麼不知道?

    樓辰向來是話少的人,因為懶得說,這種解釋的事,更加不會做,在牧岩追問的目光下,靳衍痕只好解釋道︰“今天早上,洛神山下的小村莊裡有幾戶村民暈倒了,我陪著辰兒和方如輝過去查看,結果發現是水出了問題,我們上山查看水的源頭,看到一具中毒而死的女屍,手腕還被人割開了,有毒的血水順著村民用竹筒搭建的通道流下來,早上接過那水飲用的村民全部中毒了。”

    擺在桌上的藥瓶是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結合靳衍痕之前說的話,牧岩稍稍想一想就能猜到事情的始末,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為了將你們引走,居然用上這樣的毒計,簡直不把人命當回事,到底是什麼人所為?”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這個問題,所有人都想知道。

    “你的毒還沒解,身上又有傷,不能亂動啊!”安靜的內室忽然傳來一聲低叫,接著便是一陣桌椅碰撞的聲音,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掀開布簾,從裡間走了出來,也沒看外間還有什麼人,只知道往門外走。

    一個小童從裡面追出來,被靳衍痕一把攔下。

    “你要去哪?”

    清朗中略帶低沉的男聲自背後響起,邢幕腳步一頓,戒備地轉過頭,看到是靳衍痕和樓辰等人,臉上的戾色退去,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去奪回止戈!”

    靳衍痕輕笑一聲,眼眸中盡是不屑,“你現在這幅樣子追上了也是送命,還說什麼奪回?再說,你不是不知道想殺人奪劍的人是誰嗎?那你又怎麼知道找誰奪回你的劍?”

    邢幕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歉意地眼神卻是看向樓辰。

    樓辰能感覺到,邢幕對她的態度很不一樣,他們之前並未見過,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因為藏鋒,這個人,對藏鋒這麼重視,又這麼急切地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得到藏鋒,並且對藏鋒的主人還如此在意,若說他不知道藏鋒的秘密,她可不相信。

    迎向邢幕的目光,樓辰微微皺眉,冷聲說道︰“你實在不肯說,我們也幫不了你,你要追就自己去追吧。”

    本就冷淡地聲音中,還帶著一股厭惡,邢幕心裡一急,解釋道︰“我之前不肯說,是怕連累你們,我本來打算明日身體恢復了些,便立刻渡河到穹嶽去,盡快趕往夙家,想不到,他們下手居然如此之快。”

    邢幕搖搖頭,眼中滿是愧疚,嘆道︰“終究還是連累了你們。”

    牧岩目光掃過桌面上那個裝著毒藥的藥瓶,心裡不安又憤懣,冷聲說道︰“既然都已經連累了,那就把話說清楚吧,劍都丟了,現在還遮遮掩掩的,也沒什麼意思。”

    這些人太過凶殘,就為了調虎離山,就不惜殺害無辜百姓,若是他們還留在洛水鎮,還不知道出多少事。

    “是誰?奪劍的到底是什麼誰?”一直沉默著的靳茹出聲,盯著邢幕,眼眸中迸射出淩厲的光。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6 PM

第十八章 刺客的身份(下)
       
    幾人奇怪地看著靳茹,靳衍痕和樓辰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牧岩則是知道靳茹的性格比較爽快,可能是因為被刺客傷了,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會對刺客的身份這般在意。

    邢幕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只是心裡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將刺客的事告訴他們,最後邢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樓辰身上。她神色冷淡,眸光清淺,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渾身上下便透著一股鋒芒,這讓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掛著父親書房裡“藏鋒”畫像時的感覺。冷光清輝,鋒芒暗藏。莫名的,邢幕心中劃過一絲悸動,連忙收回視線。

    邢幕回過神來,發現除了樓辰,幾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他,想到現在的情況,邢幕最後決定還是說出來,反正現在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邢幕才低聲說道︰“幾位可聽說過……陵水盟?”

    陵水盟?靳衍痕和牧岩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均是茫然,便知道對方如自己一樣,對這名字一無所知。靳衍痕下意識地看向樓辰,還未看清樓辰眼底的神色,他便感覺到身邊的姑姑不對勁了。

    靳茹盯著牧岩,臉色一片雪白,是的,是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她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眼中是遮也遮不住的恨意,“你再說一遍……”

    所有人都看出了靳茹的異常,邢幕試探地問道︰“夫人知道陵水盟?”

    “不!”靳茹忽然站了起來,低聲喝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陵水盟。”

    “姑姑?”靳衍痕抓著靳茹的手,或許是手心的溫度和抓握的力量終於讓她回過神來,看向靳衍痕時,眼中的恨意瞬間被驚恐所取代,反手回握著靳衍痕的手,急道︰“阿痕,我不舒服,扶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靳衍痕微微眯眼,柔聲回道︰“好。”靳衍痕沒有多說什麼,扶著靳茹往後院走去。

    剩下的三人都沒有說話,醫館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邢幕的心情尤為複雜,想著這兩天靳茹的種種反應,他猜想,靳茹必定是知道陵水盟的,而且她對止戈,好像有一種莫名的感情,難道……她認識止戈的主人?可是他從未聽父親提過靳茹這一個人啊?

    就在幾人暗自思量的時候,靳衍痕居然走出來了,幾人都有些詫異地看著他。誰都看得出來,靳茹剛才那麼著急的將人帶走,肯定是不想靳衍痕摻和進來,這時候只會死死地把人扣住,怎麼可能放他出來。

    靳衍痕聳聳肩,與幾人凝重的神情相比,他看起來倒是一臉輕鬆,笑道︰“我點了她的昏睡穴。好了,邢幕繼續說吧,關於那個陵水盟的事。”

    邢幕看向靳衍痕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幽深,甚至帶著一點探究,可惜靳衍痕還是那副一無所知,無比好奇的樣子。

    牧岩收回視線,低聲說道︰“陵水盟是一個神秘的江湖門派,現在的盟主是前任盟主湛孤行的女兒,湛無心。陵水盟行事怪誕,手段陰狠,既收錢殺人,也販賣江湖消息,什麼都做。而且只要是陵水盟看中的東西,或者要殺的人,不達目的他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正應該如此,父親得知陵水盟盯上這把劍的時候,才讓我立刻前往夙家。我們曉劍山莊雖然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但是絕對不是陵水盟的對手。”

    也就是說,被陵水盟盯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牧岩對陵水盟更加厭惡,冷聲問道︰“陵水盟大費周章地奪那把劍,是因為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還是說劍的主人特別?”

    邢幕苦笑一聲,回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父親非常重視這把劍,但是關於這把劍的事,他卻很少提及,若要知道那位前輩的身份,只有回去問家父。現在最重要的事找回止戈!”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就連牧岩這樣沉穩的人,心中也冒出了一團無名火,哼道︰“說得好聽,怎麼找!”

    靳衍痕看向牧岩,低聲問道︰“刺客雖然逃了,應該也受了傷吧?”

    牧岩點頭,“那當然,他被我和茹姨各刺了一劍,就算僥幸不死,也快廢了。”

    靳衍痕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帶著幾分冷意,“洛水鎮到下個城鎮,有八百多裡,就算是最好的馬,也要騎上一天一夜。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不想死在半路,必定不會現在趕路回去。他們選擇調虎離山之計,應該也知道自己實力不如我們,但又怕邢幕明天便過河跑到穹嶽去,只能先動手奪劍,然後躲藏起來,等人接應他。我們要在接應的人到洛水鎮之前,找到那個刺客。”

    牧岩搖頭,面有難色,“洛水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們不知道刺客躲藏的地點,找起來並不容易。若是一戶一戶查過去,最少也要兩天才能查完。”

    沉默許久的樓辰終於說話了,“既然是一個組織,必定會有其特殊的聯絡方式,最常見的,便是在某些隱秘的地方留下暗號,以方便他們尋找同伴。”

    清冷的聲音聽著很是悅耳,牧岩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嘆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暗號是什麼啊?”

    其實,所謂的陵水盟的暗號,樓辰是知道的,一個正菱形圖案,中間還有兩條相交的十字連線,並不起眼,用作聯絡暗號卻很合適。

    樓辰知道陵水盟的事,源自於八年前的冬天,那年的梅花開得很好,她和素素一起到曙山別院玩,那時她才十歲,在經過書房的時候,聽到父親還有姨父正和皇上說陵水盟的事。他們好像要將這個陵水盟完全覆滅,樓辰有些疑惑,像這種江湖組織,朝廷從來都不會太過管束。穹嶽境內,很多江湖門派也無比陰邪,甚至還有些毒門,抓人來煉制毒人,危害也不小。這些朝廷都沒有去管,唯獨這個陵水盟,居然還驚動了皇上。

    她有些好奇,於是趁著姨母過來將他們叫過去吃飯的時候,偷偷進書房看了父親遞給皇上的摺子。原來,朝廷誅殺陵水盟門人,已有近十年時間了,陵水盟在穹嶽的勢力幾乎全部被拔除了。

    這應該也是為什麼陵水盟的人沒有等到接應的人,便急著動手的原因。一旦邢幕進入了穹嶽境內,陵水盟的人若是還想追過去,那麼他們便立刻成為被誅殺的對象。

    只是這件事情,樓辰卻不能在這裡說出來,因為她沒辦法解釋她怎麼會知道陵水盟的暗號是什麼,又怎麼知道穹嶽朝廷暗中誅殺陵水盟的事。雖然也可以不解釋,但這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她還不想剛到燎越沒幾天,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樓辰想了想,最後也只是提示了一句,“先找再說,所有奇怪的圖形,線條都不要放過,總會有蛛絲馬跡的。”

    現在也只能這樣的,畢竟那些刺客太危險了,牧岩抓起自己的劍,一邊往後門外走去,一邊說道︰“你們先找,我去找肖頭和吳毅之他們商量一下,大家一起找。”

    邢幕也趕緊說道︰“我也去,畢竟那把劍是在我手上丟的。”

    靳衍痕知道,邢幕絕對是個固執的人,就算他們不答應,他自己肯定也會去,靳衍痕說道︰“我們分頭行動吧,你就在這附近的兩三條街上找找看。”

    邢幕立刻點頭回道︰“好。”

    樓辰靳衍痕一起走出醫館,樓辰轉身往左邊的街道走去,走出十幾丈,身邊那人還是悠閒地跟著,樓辰停下腳步,說道︰“你跟著我幹什麼?之前不是說分頭行動?”

    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一副懶散的模樣,笑道︰“不,我覺得跟著辰兒,更容易找到線索。”

    樓辰冷眸微眯,難道,他猜出什麼了?

    迎著樓辰冰冷的目光,靳衍痕連連退後了幾步,討好地笑道︰“辰兒可是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我這腦子笨得很,記不住什麼圖案之類的,所以自然是跟著辰兒好些。”

    笨?樓辰微微挑眉,倒是沒再說什麼,繼續朝前走去,靳衍痕自然是立刻跟上。

    樓辰選的都是比較僻靜的街道,一邊走一邊注意著沿途的路面和石牆。再走過了五條街之後,樓辰忽然在一個牆角處停了下來,然後蹲下身子,盯著地面看。

    靳衍痕也跟著蹲下,在一塊石板上看到了一個普通的菱形圖案,應該是用石頭畫的,畫得很淺,圖案也沒有多工整。菱形的對角都用直線連了起來,其中一條直線長出了一節,一晃眼還以為是小孩子畫著玩的,細看卻發現,這長出的一節,更像是在……指方向?

    靳衍痕看著樓辰,似笑非笑地問道︰“這是暗號?”

    樓辰沒理會他眼眸中複雜的光,轉身朝著暗號所指的方向走去,靳衍痕盯著那道青色身影,嘴角微揚,辰兒的身份果然不一般,他更好奇了,怎麼辦?

    他們一路上找到了兩個這樣類似的暗號,之後便沒了線索,兩人站在荒亂的小路上,放眼看去,也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靳衍痕摸了摸下巴,說道︰“這附近都沒有人家,他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兩人對看了一眼,同時說道︰“洛神山!”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1:59 PM

第十九章 作死

    洛神山是一整條山脈,非常的龐大,山中草木叢生,想在裡面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已是深秋了,不知為何,天氣還異常悶熱,兩人找了一個多時辰,汗流浹背不說,一點線索都沒有,靳衍痕抹了一把汗,說道︰“洛神山這麼大,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

    確實不是辦法,放眼周圍,入目之處一片綠海,樓辰說道︰“找找附近的山洞。”

    刺客就算要躲在山裡,應該也會找地方落腳。兩人找了附近的三四個山洞,都沒再發現暗號的蹤跡,更別說刺客了。

    正在趕往下一個山洞的途中,一聲驚雷響起,天迅速的暗了下來,狂風吹得樹枝瘋狂的搖擺,樹葉捲著沙石漫天飛舞,預示著將有一場大暴雨來襲。

    靳衍痕抬眼看了看天空,隔著層層枝葉,還能看到空中黑雲密佈,閃電照在林間忽明忽暗,再待在山林裡太危險了,“馬上要有暴雨,現在下山來不及了,找地方躲一躲。”

    天說變就變,好像已經能聽到雨滴地打在樹葉上,樓辰看了看四周,說道︰“往這邊走!”

    靳衍痕跟著樓辰往北邊跑了小半柱香的時間,眼前出現了兩丈多長的狹長的山坳。靳衍痕一愣,一個時辰前他們曾經過這個山坳,因為山坳比較淺,一目了然,根本不能藏人,他們只看了一眼就走了,之後又在附近轉了幾圈尋找其他山洞,樓辰居然還記得這個山坳的位置,並且找到了最短的路線。

    兩人剛剛衝到山坳之中,水滴便劈哩啪啦的打了下來,雨勢很大,像是從天空中傾倒下來一般。靳衍痕嘴角微勾,嘖嘖笑道︰“過目不忘是什麼感覺?”

    如他一般勾了勾唇角,樓辰淡淡地回了一句,“裝傻充愣是什麼感覺?”

    靳衍痕嘴角一僵,兩人現在是面對面站著,樓辰背靠著山坳的石壁,他正站在她前方。

    某人似乎不太安分,越靠越近,樓辰伸出一隻手,按在靳衍痕的肩膀上,用力往後推,直到兩人間拉開了一臂的距離,樓辰才冷聲說道︰“你幹什麼?”

    靳衍痕無辜地看著她,聲音裡還帶著幾分可憐,回道︰“躲雨啊,雨很大。”

    外面的雨確實很大,山坳本來就很狹長,但是不深,在狂風的助威之下,雨滴幾乎都打在靳衍痕背上,樓辰站在最裡面,都感覺到雨水飄散進來,她的臉上也感覺到了濕意,樓辰往右挪了些,說道︰“旁邊有地方可以站。”

    “算了,反正都濕了。”靳衍痕轉過身,背對著樓辰。

    山坳旁邊長著幾叢野芋葉,葉片肥大,每一張都足有一個大木盆那麼大,靳衍痕伸手摘了兩張抓在手上,握著葉莖 ,把葉片舉得高一些,這樣雨水便不會打在臉上和頭上,同時樓辰也感覺到雨水沒有再飄灑到她的臉上。

    他背後衣服幾乎完全被雨水打濕了,緊緊的貼在他身上,因為有他擋住,樓辰身上幾乎沒沾上一點雨,現在他轉過身去,前面想必也被雨完全打濕了吧。

    他的手微微舉著野芋葉,雨水沿著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滴,手臂上繃帶包紮的痕跡也露了出來。樓辰微微皺眉,他胳膊上還有傷,毒也沒解完。

    樓辰從腰間掏出了一個小藥瓶,這是她自己製作的解毒丹,它自然沒有針對每一種毒配置出的解藥有效,但是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吃一顆還是能將毒性化解掉六七成。

    樓辰倒出一顆,放在手心,遞到靳衍痕面前,叫道︰“靳衍痕。”

    靳衍痕沒有轉身,隨口“嗯”了一聲,回頭看去,便看到一隻白皙纖瘦的手正伸到他面前,手心躺著一枚藥丸,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味。

    手上拿著野芋葉,看到那手掌就在自己臉頰旁邊,靳衍痕直接低頭,叼著那顆黑色藥丸便吞了進去。

    樓辰手一抖,溫熱的氣息打在手心上,感覺有些癢。

    靳衍痕吧唧了一下嘴,覺得這藥的味道還行,不算苦,問道︰“這什麼東西?”

    吃了才問也不嫌晚。樓辰收回手,忽略掉剛才手心怪異的感覺,偏頭看向一旁,懶得理他。

    這時一道閃電閃過,樓辰發現山坳的石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推開靳衍痕擋在前面的身子,樓辰往旁邊走去。

    靳衍痕回頭看去,只見她向右走了七八步,然後又蹲了下來。

    靳衍痕趕緊趕過去,低頭一看,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們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正菱形的圖案,這次指向的地方,居然是山坳的裡面?

    兩人微微趴下身子才發現,山坳下面居然有一條縫隙,縫隙很小,人若是趴著,也要慢慢挪進去,靳衍痕撿了一塊石頭,往那個縫隙裡一扔,一開始還能聽到幾聲回響,之後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樓辰將手伸進縫隙之中細細感受,能感覺到微微有風,收回手,樓辰說道︰“我下去看看。”

    還未等她趴下,肩上忽然被人壓住。

    靳衍痕將樓辰微微往外推了推,說道︰“還是我去吧。”

    樓辰有些詫異的看著他,靳衍痕狹長的眸子中閃著笑意,湊近她身邊,笑道︰“很感動對不對?”

    如果他不說這句話,或許她真的會感動一下,樓辰伸出一隻手指,把他濕漉漉的頭往旁邊推開。

    靳衍痕抬手抹了抹額間的雨水,終於收起調笑,認真說道︰“妳手裡有藏鋒,武功應該也比我高,還會解毒,我先下去看看情況,若是我在下面有危險,妳還可以救我。妳若是遇到什麼危險,我就不一定救得了妳了。”

    說完也不等樓辰說話,便將手中的野芋葉塞到樓辰手裡,趁著她愣神的時候,俐落地趴下,慢慢挪了進去。

    野芋葉上還是雨水,涼涼的滴在樓辰手背上,他一直握著的葉莖 ,有他手心的溫度,樓辰握著葉莖 ,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此刻是什麼感覺。

    外面的雨聲實在太大了,樓辰蹲在裂縫旁邊,勉強聽到靳衍痕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下面有個地洞!”

    靳衍痕從縫隙中爬進來,之後便感覺裡面別有洞天,但是走了幾步又發現前面沒有路了,下面是一個大深坑,像個地洞。

    靳衍痕跳下地洞,裡面很黑,但能感覺非常的空曠,怕站在上面的樓辰擔心,靳衍痕說了一聲之後,便不再亂動,等著眼睛適應黑暗。

    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看清周圍的時候,一抹黑影從上面躍了下來,靳衍痕眯眼看去,確實是一個人影,靳衍痕一邊戒備著,一邊低聲叫道︰“辰兒?”

    “嗯。”清冷的聲音,是樓辰特有的音質,雖然只是一個“嗯”已經足夠靳衍痕肯定來人的身份。

    他剛才叫“辰兒”,樓辰答應了他,這應該算是她同意自己叫她“辰兒”的意思吧?

    周圍太黑了,樓辰並沒有看到靳衍痕桃花眼中得意的神采,只注意到地洞下面有一條小暗河。準確的說也不能算是河,最多只能叫小溪,水很淺,在地洞的石塊間流淌。上面雨太大了,他們都沒有聽到這淺淺的水流聲。

    靳衍痕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地洞很大,既然有水流,應該就有出口,我們找一找吧,可能那個刺客就藏在山洞的某個地方。”

    “嗯。”

    樓辰身上帶著火摺子,也沒有被雨打濕,但是擔心點了火把敵暗我明,更加危險,所以兩人決定不點火把,慢慢適應了一下地洞的環境之後,兩人沿著小溪流的方嚮往裡走。

    才走出十來丈遠,忽然一股血腥味從遠處傳來,兩人停下腳步,黑暗中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手都握在了兵器上。

    兩人慢慢往裡走,血腥味越來越濃郁,但卻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連呼吸都隱藏得如此之好?這不太可能。

    樓辰像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拿出火摺子,輕輕吹燃,讓火苗燃得稍微大一些,豆大的火焰對於現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來說已經足夠看清周圍。

    果然如樓辰所想,在血腥味最濃郁的地方,長著一顆不起眼的植物,全株呈血紅色,葉片長得像是一個個肉球,樓辰輕輕捏碎了一個肉球,鮮紅的汁立刻溢出,血腥味更加濃郁了。樓辰驚喜地低叫道︰“閻王草?”

    確實是驚喜,閻王草喜歡生長在人跡罕至,陰濕冷暗的地方,曙山別院就養著一顆,那是皇上命人花了五年時間為了大姨找到,大姨寶貝得不得了,想不到今天居然讓她在這裡找到了!

    柔和的火光下,樓辰嘴角輕揚,盯著那顆小草的眼睛中也含著笑意,樓辰平日幾乎是不笑的,偶爾勾勾唇角已是不易,像這麼溫暖的笑容,靳衍痕還是第一次見,他不知道別人看到會怎麼想,他腦子裡只閃過兩個字,好美,於是,也沒多想便說了出來,“妳笑起來很美。”

    這算是調戲?樓辰嘴角的笑慢慢凝結成霜,靳衍痕不怕死地又補了一句︰“不笑的時候也美!”

    很好!樓辰冷眸掃向靳衍痕的同時,手也極快地朝他抓了過去,靳衍痕趕緊後退,可惜好像有些來不及了,只聽到“嘶”的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音,一截暗藍色的布料,已經被樓辰撕了下來。

    靳衍痕抓著自己半截衣擺,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辰兒,妳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題外話------

    刷好感度,大雨,山洞這種劇情怎麼可以少?這是狗血第一波,你們猜,第二波會是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0 PM

第二十章 心軟

    靳衍痕抓著自己半截衣擺,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辰兒,妳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樓辰也是一愣,她剛才只是一時惱火,想要教訓一下這痞子,沒想到他忽然往後退,結果……

    這洛水鎮的衙門是怎麼回事,官差的衣服也太不結實了,她就“輕輕”一扯而已,居然就撕裂了。

    樓辰在心裡埋怨著,臉上仍是冷冰冰的模樣,捏著那塊布料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大了些,雨水居然浸濕了她的手。這時樓辰才注意到,手中的布料濕得都不用擰,水就一滴滴往下流,樓辰看向靳衍痕,之前太黑看不清楚,接著火光便能看清,他此刻非常狼狽,全身都濕透了衣角一直在滴水,身上還染滿了泥。

    樓辰有些擔心,他昨夜才受的傷,傷口肯定還沒長好,今天折騰了一天,現在傷口還碰了水,必定惡化了。

    樓辰一直盯著他,靳衍痕覺得得慌,輕咳一聲,心虛地又往後退了一步,嘴上還不忘調侃,“辰兒想做什麼,說一句話就好了,不用自己動手。”

    “是嗎?”樓辰微微挑眉,聲音壓得格外低,“那,你就自己脫吧。”

    “?!”靳衍痕以為自己聽錯了,瞪著樓辰,樓辰抖了抖手上了布料,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如果忽略掉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活脫脫就是一個女流氓啊。

    桃花眼中眸光微閃,靳衍痕的手搭在腰帶上,一邊解開一邊“含羞帶怯”地看著樓辰,說道︰“好吧,既然辰兒喜歡,那我只能從了妳。”

    這話聽得樓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聲說道︰“別那麼多廢話。你手上的傷最好重新包紮一遍。”

    靳衍痕看到平日總是冷冷清清的人此刻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不禁覺得有趣,若不是怕惹惱佳人,他還真的想再逗逗她。

    手臂上的傷確實一直在隱隱作痛,衣服全都貼在身上,不脫還真的沒辦法把袖子捲上來,之前說那些話的時候,並沒覺得什麼,但是真的要在樓辰面前脫衣服,靳衍痕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稍稍抬頭看了樓辰一眼,只見她眸光清冽,面色如常,還是那樣冷冷淡淡地看著他,靳衍痕暗暗咬牙,人家姑娘都沒有不好意思,他矜持個什麼勁。於是直接背過身去,把外衣脫了,穿著中衣,慢慢地把衣袖往上捲。

    其實靳衍痕真的不需要如此糾結,樓辰常跟著母親到刑部驗屍,需要檢驗的屍體,從來都不穿衣服,所以男子的身體她又不是沒見過,給病人治傷的時候,也是需要脫衣的,對樓大小姐來說,這完全沒有什麼值得害羞的。當然,如果靳衍痕知道此刻在樓辰眼中,他的身體和那些待檢驗的屍體沒什麼區別的話,估計能嘔出一口血。

    好在他並不知道……

    等靳衍痕把手臂上的傷口完全露出來的時候,樓辰才上去,把染血的繃帶解開,與她之前預料的差不多,傷口裂開了,血又開始往外流,傷口之前浸了水,兩邊的皮肉外翻,有些泛白,情況並不太好。

    樓辰摘了兩片閻王草的葉片,將肉呼呼的葉片捏碎,紅色的汁全部流到傷口上,與血水混在一起。

    “嘶!”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臉瞬間扭曲的,汁液覆上傷口的那一刻,好似有無數的細針,密密麻麻的刺入傷口之中,又像是被無數小蟲,一口口啃噬血肉,總之那滋味比受刑還難受,昨晚的拂葉與之相比,堅持就是小巫見大巫。

    一會之後,劇烈的疼痛稍稍減退了些,靳衍痕呼出一口去,苦笑道︰“妳用的藥,都這麼刺激嗎?”

    靳衍痕疼的臉色發白,樓辰心情甚好,淡笑回道︰“那倒也沒有,你只是比較走運而已。”

    走運?靳衍痕暗自翻了個白眼,是哪裡又惹她生氣了吧。靳衍痕覺得這回他真的很冤,難道誇她美也不行啊。

    “拿著。”靳衍痕還在心裡腹誹,樓辰已經將火摺子塞到他沒受傷那隻手上,自己拿著染血的布條在淺淺的溪水中清洗起來。

    白皙的手輕輕揉搓著棉布,水流劃過指尖,帶起一片水花,更襯得那雙手潔白如玉,每日在河邊洗衣服的女子那麼多,他也沒在別人手上看到過這樣的美景。果然美人做什麼,都是美的。不過這次他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等樓辰洗好棉布,幫他包紮的時候,他才注意到手上的傷口不疼的,不僅是敷藥時的疼痛消失了,就連之前一直伴隨的隱隱作痛也一並消失了,如果不是看到傷口還在,他都以為自己完全沒受過傷,胳膊此刻清清涼涼的,無比舒服。這藥的感覺太神奇了,靳衍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藥?名字起得還挺嚇人。”

    “這是治療外傷最好的藥,若只是單純外傷的話,有了它,無論傷的多重,傷口都能在片刻內止血,三天便可結痂,之後也不會留下疤痕。”

    天下間竟有此靈藥!靳衍痕笑道︰“聽起來很珍貴嘛。”

    廢話,何止是珍貴,當今世上,治療外傷,沒有一種藥能比得上它。不然他以為“閻王草”這三個字是怎麼來的,意思便是若有“閻王草”就算閻王想要你死,你都死不了。

    不過樓辰從來不是喜歡解釋的人,自然也不會去說這藥草有多珍貴。

    包紮好了傷口,樓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閻王草附近的濕土弄鬆,一點點的把草挖出來,這“閻王草”藥效雖好,卻無比嬌貴,若是傷了它的根,哪怕是一點點,它三個時辰內必死,而且這藥還必須是摘下立刻使用才有效,因此就算它如此神奇,人們也少有機會見到。

    靳衍痕看著樓辰幾乎趴在地上,無比認真地挖著濕土,小心保護著藥草,絲毫不在意自己一手的泥濘,天青色的裙擺上也滿是泥漬。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家,會養出這麼的女兒呢?

    聽蘇瞳那小丫頭說,就因為她坐在洛神山下哭,樓辰便上前問她話,還幫她哥哥治好了腳,幫蘇夫人調理身體;因為方如輝一句請求,她便答應在醫館坐診,今早上猜到小村子裡可能是疫病,也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現在又因為他手上有傷,被雨水淋濕了,她居然捨得拿這麼珍貴的藥材給他治胳膊上那點小傷。

    靳衍痕從沒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姑娘,明明外表冷冰冰的,言語也甚是淡漠,心卻軟成這樣。如果說之前靳衍痕只是對她的身份感興趣,那麼此刻,便是對這個人感興趣。

    樓辰費勁千辛萬苦,總算把閻王草挖出來了,怕帶走的時候傷了它的根,樓辰又用很多濕泥土將它一點點的裹起來。

    這時,一塊濕漉漉的遞到她面前,正是之前從靳衍痕衣服上撕下來的,樓辰坦然接過,將閻王草包了起來,反正都撕了,能用就別浪費。

    “喂,妳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兄弟姐妹嗎?”

    樓辰手上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去,靳衍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蹲在她身邊,眼中的神采有點怪怪的。

    樓辰繼續手上的活,冷聲回道︰“幹嘛?”

    靳衍痕完全無視樓辰的冷言冷語,依舊興致勃勃,“沒什麼,隨便問問。”

    樓辰覺得靳衍痕此刻有些不正常,輕哼道︰“你沒告訴我你家裡的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家裡的事。”

    靳衍痕又向她身邊挪了一步,嘻嘻笑道︰“我今年二十四了,還未娶親,父母早亡,是姑姑把我帶大的。妳還想知道什麼?”

    她說錯了,靳衍痕不是有些不正常,根本就是很不正常。將包好的閻王草放在一邊,樓辰洗乾淨手上的泥土,正準備起身,靳衍痕不依不饒地說道︰“我說了我家裡的事了,那妳該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吧。”

    這人今天發什麼瘋啊?樓辰不耐地回道︰“我比你小,家裡有兄弟姐妹。”

    “就這樣?”顯然靳衍痕沒有邢幕好打發,繼續死皮賴臉地問道︰“那妳家裡給妳定了親事嗎?”

    不懂得適可而止的結果就是樓小姐一手抱著閻王草,一手躲過火摺子,丟下一句冷冰冰的“和你無關”,便轉身往外走去。

    靳衍痕看著那道飄然而去的背影,嘴角的笑越發張揚,小聲說道︰“自然是有關的。”

    第一次選的山洞走到盡頭,雖然沒有找到刺客的蹤跡,得到了一株閻王草也是好的。

    兩人走回到大深坑的位置,這次拿著火摺子,兩人發現除了之前走了那條道之外,還有三個洞口,其中兩個並沒有溪流經過,還有一個是有溪流經過的。

    兩人看了一會,最終決定,走有溪流的山洞。

    這個洞比發現閻王草的洞要深很多,兩人走了半盞茶的時候,還沒有看到盡頭,樓辰抱著閻王草,火摺子由靳衍痕拿著,又走了一會,靳衍痕忽然停下腳步,樓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地上發現了一塊帶血的布條,兩人對看一眼,迅速吹滅了火摺子,周圍立刻被黑暗吞沒,一片靜寂。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1 PM

第二十一章 危險

    兩人在原地靜立片刻,收斂呼吸,調動所有的感官,感受周圍的一切,很快兩人便確定,附近並沒有人。雖然有這樣的認知,兩人也沒有再拿出火摺子,地上還未完全乾涸的染血布條告訴他們,這山洞裡一定還有人。

    靳衍痕指了指樓辰手中被泥土和濕布包裹著的閻王草,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並未完全清除,每次用到內力的時候,胸口和丹田處都能感覺到疼痛。樓辰的武功要比自己高,此刻自然是要保證她能夠無顧忌的用劍。

    顯然樓辰也明白靳衍痕的意思,所以在靳衍痕伸手過來拿走閻王草的時候,樓辰並未阻止,看到他小心地將包裹著閻王草的泥團放入衣襟時,原本的擔憂也放了下來。

    兩人謹慎地又往前走了百來丈,依舊沒有發現人的蹤跡,就在兩人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誤的時候,遠處一點微光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兩人貼著石壁,緩慢地往外走,光暈越來越亮,顯然是個出口。因為時辰不早了,又下著雨,天色晦暗,洞口那點光並不刺眼,但也清楚的映照出洞口處站立著的兩道人影。

    其中一個側面對著他們的,正是一身黑衣,胸口和手臂處都有傷的黑衣刺客。另一個人始終背對著他們,看不到容貌,他穿的也並不是黑衣,而是一身淺灰的長袍,身材非常的瘦,看起來都不像習武之人。

    借著雨聲的遮掩,樓辰和靳衍痕又向前靠近了些,也因為雨勢漸小,以樓辰和靳衍痕的耳力,還是能勉強聽到不遠處兩人的對話。

    “邢幕還殺不殺?”黑衣刺客微低著頭,非常恭敬地站在一旁。

    灰衣男子手裡正拿著從邢幕手中搶來的墨色長劍,手指在劍鞘上摩挲,映襯之下,那手指白得幾近透明,有一種病態的美感。

    “主人要的是劍,暫時先饒他一條命。至於你……”灰衣男子的聲音壓得很低,語調也很平緩,但站在他身旁的刺客卻渾身僵硬,眼中不難看到潛藏的恐懼。

    “屬下該死!”男子單膝跪地,膝蓋砸在堅硬的石板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可見力道之大,刺客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痛苦之色,“洛水鎮裡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劍術如此厲害女人,而且她對這把劍好似也極其看重,她或許和這把”劍“有關聯。”

    聽到他的話,樓辰和靳衍痕都皺起了眉頭,灰衣男子好像對此也有了些興趣。手指依舊在劍鞘上流連,好似手下撫摸的不是冷硬的劍鞘,而是上好的絲綢一般,片刻後,那低沉的嗓音才又緩緩響起︰“派人去查。”

    “是。”黑衣刺客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雷電卻是停了下來,灰衣男子抬頭看看天色,說道︰“你先在此養傷,查清那女人的身份立刻回稟。”

    “是。”

    灰衣男子手握長劍,理了理衣服,便朝著洞外走去。

    他要走!

    不行,決不能讓這人離開,他們已經注意到靳茹,若是讓他走了,之後必定麻煩不斷。樓辰和靳衍痕再次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衝了出去,樓辰亮出了藏鋒,劍鋒直指灰衣男子,靳衍痕則對上了黑衣刺客。

    兩人忽然行動,灰衣男子和刺客都是一怔,但是也都很快回過神來。灰衣男子往旁邊一偏,險險躲過劍鋒,淩厲的劍氣讓男子心驚不已,那種滅頂的煞氣逼得他連連倒退數步,心頭的恐懼卻未能減輕一絲一毫,有多少年,他沒有感受過這種瀕死的感覺。

    還未等他回過神來,那道讓他感覺極其危險滿含殺機的銀白劍光再次襲來,灰衣男子收斂心神,同時抽出手中的墨色長劍迎向那抹銀光。

    銀白與墨色相擊,發出一聲嗡鳴之聲,與一般利器相擊時清脆的聲音不同,這嗡鳴聲又悶又沉,聽在耳裡連耳膜都跟著一起嗡嗡作響。

    樓辰手握藏鋒數年,因不喜爭鬥,平時除了自己練劍或者與將軍府的人切磋外,極少用到藏鋒。雖然知道它鋒利無比,銳不可擋,但也知天下名劍無數,藏鋒與赤血、冰煉相擊,也沒佔到多大便宜。所以此刻黑色長劍並非受損,樓辰心中只是暗暗稱奇,倒也沒太放在心上。

    反倒是灰衣男子心中驚駭,手中這把劍,乃當世名劍“止戈”,以無鋒勝有鋒著稱,此劍得名“止戈”,其意便是沒有一把劍能在它的面前再起干戈。這柄銀白長劍與之相擊,不僅沒有應聲而斷,反而是震得他的虎口一陣陣發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樓辰沒給他思考的時間,長劍朝他握劍的手腕刺去,男子只能再次後撤。果然如樓辰所料,灰衣男子的武功並不算高,即使有“止戈”在手,也躲避得很是狼狽。

    男子顯然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敢與樓辰硬碰,轉身朝雨中飛奔而去。

    樓辰見狀,立刻追了上去。

    刺客身上本來就有傷,自然不是靳衍痕的對手,等他解決完黑衣刺客,樓辰與灰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靳衍痕連忙追出去,靠著地上留下的少許痕跡,一路追了過去。

    男子輕功不弱,但也沒能甩開樓辰,兩人在林間追逐了小半柱香的時候,男子忽然停了下來,樓辰警惕地看向前方,果然不遠處兩個黑衣刺客也朝著這邊迎了上來。兩人一身黑衣,殺氣騰騰。

    灰衣男子退到刺客身後,冷聲說道︰“抓住她。”

    “是。”兩人聽命立刻朝樓辰撲殺過來。

    低沉的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森寒,樓辰卻微微放下心來,灰衣男子說的是“抓”她,那麼這兩人一開始便不會下殺招,自己還能抓住機會重創二人,之後他們就算想殺她,也錯失了先機。

    兩黑一青三道身影在林間纏鬥,這時灰衣男子才有機會認真打量那個帶給他無限危機感的女子。

    女子一身青衣,超乎他意料的年輕,一雙冷眸如寒冬皎月,泛著清冷的光華。即使被兩人圍攻,眉頭也沒有皺半分,冷靜的應對著兩柄長劍的絞殺,她身上有著這個年紀的女子少有的沉靜和鋒芒。

    一直被男子忌憚的銀白長劍,此時在女子手中肆意揮舞著,她的招式有些詭異,角度刁鑽又犀利,不似一般軟劍以飄逸靈動為主,女子手中的劍,帶著一股奇特的勁力。風雨中,她長劍揮舞,竟是片雨不沾身,那把瑩白長劍,像是天生便與她契合一般。

    靳衍痕聽到打鬥聲,一路小心地靠近,看到樓辰正與兩名男子打得不可開交,一時難分勝負,灰衣男子站立一旁,一雙幽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樓辰不放。

    樓辰看去來並沒有什麼危險,靳衍痕沒急著上去幫忙,擒賊先擒王,靳衍痕決定先拿下那灰衣男子。

    借著雨霧的遮擋,幾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樓辰身上,靳衍痕繞過灰衣男子側面,準備趁其不備,偷襲。

    靳衍痕正準備提劍衝上前時,看到男子忽然將手探入衣襟,拿出了一顆雞蛋大小,如石頭一般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看男子陰騭中帶著得意的眼神,那東西勢必厲害。

    還未等靳衍痕阻攔,男子已經將手裡的小石頭朝著樓辰的方向擲了過去。

    “小心!”

    靳衍痕大叫一聲,趕不及誅殺灰衣男子,靳衍痕只能運足內力,腳尖發力,朝著那小石頭撲去,同時用手中的劍揮向半空中的小石頭,想把它打偏。誰想到,長劍碰上小石頭的時候,它忽然“砰”的一聲炸開了,紅色的煙霧也隨之彌漫。這煙霧異常詭異,遇水則溶,混著雨水往下落,正站在煙霧中心的靳衍痕,立刻被紅色的雨水淋了一身。

    靳衍痕根本避無可避,被紅雨沾身的那一刻,他立刻感覺到渾身無力,眼前迷茫一片,連站立都困難,瞬間便趴倒在地。

    眼前的變故看得樓辰既急且怒,若是她在與人對敵之時,一塊石子忽然飛過來,她也會用劍揮開,那麼此刻中招的人便是她了。

    趁著她稍稍分神的時機,其中一名刺客揮劍纏上樓辰的手腕,樓辰立刻收回手,可惜從小臂到手腕,還是被利劍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血沿著指尖而下,染紅了潔白的劍身,樓辰一向平靜的眼眸中,湧動著暗色,再出手時,招式陡然變得凶殘起來。若說之前只是想要勝過二人,此刻她便是動了殺招。

    兩名刺客有些招架不住,對視一眼便決定一左一右夾擊樓辰。樓辰不躲也不閃,待長劍近身之時,手中的藏鋒用力一斬,兩柄長劍齊斷。兩名刺客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樓辰也不打算給他們時間反應,手中染血的利劍再次揮出,兩人的右臂均如那兩柄短劍一般,掉落在地。

    灰衣男子盯著雨中一身煞氣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止戈”,灰衣男子低喝一聲︰“走!”便快速朝著山林深處跑去。

    聽到男子的命令,兩個狼狽不堪的人也不敢戀戰,追著男子而去。

    樓辰若追上去,這兩人必定逃不出藏鋒的絞殺,可是她現在卻不能追。

    樓辰將藏鋒別回腰間,跑到靳衍痕身旁,他並沒有完全昏迷,但神色十分恍惚。

    這次的毒顯然比之前刺客所用的毒更為厲害,靳衍痕身上凡是暴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都像是被烈火灼燒一般,紅了一片,皮膚的溫度也高得嚇人。

    樓辰恨恨地咬牙,“又是毒!”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1 PM

第二十二章 豆腐沒這麼好吃
       
    樓辰掏出了懷裡的瓷瓶,倒出了兩顆解毒丸塞進靳衍痕嘴裡,低聲說道︰“吞下去。”

    靳衍痕並未完全昏迷,恍惚間聽見樓辰的話,雖然吞咽很是困難,但還是努力的將兩顆藥丸吞了下去。

    看到靳衍痕還能自己吞咽藥丸,樓辰提著的心放下了一些,看了一眼周圍,她可以肯定,這附近他們之前並沒有走過,也不知道從這裡下山有多遠,需要多長時間。

    雨好像又下大了些,樓辰決定,先扶靳衍痕回之前那個山洞再說。

    靳衍痕幾乎不能行走,樓辰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撐著靳衍痕走回山洞。

    好不容易把人安頓好,樓辰也累的跌坐在一旁。暗暗調息幾次,待氣息喘勻之後,樓辰立刻抓起靳衍痕的手,給他把脈。

    解毒丸總算有些效果,靳衍痕身上那駭人的紅痕已慢慢消退了些,原本快昏迷的人此刻也醒了過來,眼神清明,不再渾渾噩噩的樣子。

    靳衍痕的脈象還算平穩,樓辰剛醒收回手,手腕不然被一直灼熱的大手抓住,樓辰抬頭看去,便看到靳衍痕眉頭微皺著,紅痕消退,他的臉色倒顯出了病態的蒼白,那雙時常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正盯著她的手背,低沉的聲音很是虛弱,“妳的手受傷了。”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著有些不自在,樓辰抽回手,冷聲回道︰“沒事。”

    可能是因為雨水沖刷了刺客的兵器,樓辰手上的傷口並沒有發黑,應該沒有中毒,靳衍痕鬆了一口氣,看到白皙的手背上被劃出的猙獰傷口,靳衍痕覺得自己心中湧現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有些疼痛,不怎麼明顯,但讓他煩躁,靳衍痕低聲說道︰“先包紮傷口吧,我現在感覺已經好些了。”

    樓辰從裙擺上撕出了兩條長布條,準備先隨便包紮一下,止住血就行。

    正準備包紮,一隻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手裡捏著兩片肉呼呼的葉片,樓辰猛地瞪大眼,這是……閻王草的葉片。

    樓辰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靳衍痕在她剛才沒注意的時候,居然打開了抱著閻王草的泥包,此刻手裡捏著的,不是閻王草的葉片又是什麼!樓辰一陣心疼,忍不住怒道︰“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珍貴,你居然這樣浪費我靈藥!”

    靳衍痕心頭一跳,之前她給他用藥的時候,可是眉頭都沒皺一下,現在要給自己用,反倒這般不捨了嗎?靳衍痕心中劃過一絲暖意,同時也心疼她這般不愛惜自己,將手裡的葉片又往前送個送,不在意似的說道︰“反正都已經摘下來了,妳就快點用吧,妳之前不是說過,用這藥便不會留下疤痕。”

    這閻王草總共也才十多片葉片,一下就又去了兩片,這叫樓辰如何不惱。但現在他都已經摘下來了,不用也保存不了多久,樓辰抓過葉片,將汁液抹在傷口上,餘怒仍未消,聲音聽起來都快結成霜了,“祛除疤痕的藥多了去了,閻王草百年難得一見,你以後不要自作主!”

    一向清冷的人怒成這樣了,可見這閻王草到底有多稀奇,靳衍痕並未覺得自己做錯,但看她臉色始終不好,還是低聲勸道︰“藥的價值就是用來療傷,妳的手受傷了,自然該用藥,這並非浪費,而是物盡其用。妳也說,這藥百年難得一見,今日卻讓妳遇上了,這就叫機緣。妳不用才是對不起這份機緣。”

    低沉的聲音,溫和中帶著一絲兩人都未察覺的寵溺,樓辰吐出一口濁氣,怎麼說他也是為了自己,不願再與他爭執,樓辰俐落地給自己包紮好傷口,拿回閻王草,小心的保護好所剩不多的葉片,並且將包好的閻王草拿到離靳衍痕稍遠的地方放置。

    靳衍痕好笑的看著樓辰,想不到冷美人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收拾好東西,樓辰又走回靳衍痕身邊,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灰衣男子所用之毒,她之前並沒見過,她的解毒之術其實也只不過學了個皮毛,這毒她現在也只能慢慢摸索。

    靳衍痕細細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才回道︰“四肢無力,皮膚灼熱,一動胸口就很疼。”

    “能用內力嗎?”

    靳衍痕沒有說話,只是下一刻,臉色瞬間慘白,樓辰知道他剛才必定了催動了內力,一把按住了靳衍痕的脈門,樓辰感覺到他的脈息極其紊亂,真氣外泄地厲害。樓辰立刻說道︰“我知道了,你別亂動,更不要使用內力。”

    這毒好似是衝著內力而來的,能夠禁錮人的內力,若是解不了,豈不是永遠都別想動用真氣了嗎?這是想通過廢了一個人的丹田來廢了他的武藝,好陰毒的手段。

    樓辰臉色很難看,有從瓷瓶中倒出四五顆藥丸,全都塞進了靳衍痕嘴角,靳衍痕一怔,苦笑道︰“也不用吃這麼多吧……”這解毒的藥丸做起來應該不容易吧。

    樓辰第一次心中這般沒底,語氣便也顯得暴躁了起來,“讓你吃就吃,哪那麼多廢話。”

    在樓辰的冷眼之下,靳衍痕還是乖乖地全部吞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好在這個洞口很大,雨是打不進來的,只是天色越來越暗,很快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兩個人的衣服都是濕的,現在已是深秋,晚上會越來越冷,樓辰在山洞裡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些枯枝,一番折騰下來,總算是點起了火堆。

    靳衍痕背靠著石壁,看著樓辰一點點的生火,此時的她,裙擺被撕得破敗又淩亂,衣襟上還因為之前的打鬥,濺上的不少血漬,髮絲也被雨水全是打濕,怎麼看,都應該是狼狽不堪才對,但是有些人,就是能做到即使身處在荒涼的山洞之中,一身汙漬,依舊清雅悠然。

    靳衍痕默默地看著,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用了的眨了幾下眼睛,靳衍痕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樓辰生好火,才發現靳衍痕的情況並不好,虛弱得好似隨時都會再次昏迷一般,他們已經一整天沒有進食了,現在也找不到什麼可以吃的,樓辰看他嘴唇乾涸,便跑了洞口,用手接了點雨水回來,扶起他給他喂了兩口水。

    “再給我一點水。”靳衍痕呼出的氣息很熱,但是她現在手上既沒有藥,也沒有銀針,暫時也沒有什麼辦法。

    又接了幾次水給他喝,即使靳衍痕還是說喝,樓辰也沒再給他水喝。

    將火堆往他的方向移了一些,看他的衣服漸漸烤乾了,樓辰才舒了一口氣。希望這雨明日能停吧。

    樓辰坐靠著靳衍痕身邊閉目養神,忽然感覺到身邊的人正緩緩的往這樣靠過來。

    樓辰睜開眼,便看到靳衍痕稍稍蜷縮著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樓辰連忙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半靠著坐起來,一邊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探脈,一邊問道︰“你怎麼了?”

    靳衍痕沒有回答他,只是身體一直在發抖,意識好像都不太清楚,整個人往她身上貼,手也環上了她的腰,好似要將她整個環進懷裡一般,樓辰渾身一僵,“你到底怎麼了?”

    “冷。”久久,樓辰才聽到那人唇齒之間吐出極輕的一個字。

    樓辰沒聽清楚,剛靠近了他幾分,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靳衍痕身體仍在抖著,甚至能聽到牙冠相扣發出的咯咯聲,又過了一會,那極輕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好冷……”

    “冷?”這次樓辰終於聽清了。

    靳衍痕說冷,他的身體也確實在渾身發抖,但是因為他正緊緊的抱著自己,樓辰能感覺到這具身體非常的燙,隔著兩人的衣服,她甚至覺得這個熱度都可以灼傷她,但他竟然說冷!

    樓辰再一次靜下心來探脈,只覺得他的脈息時快時慢,極其不穩。這到底是什麼毒如此厲害,解毒丸吃下去半瓶,居然沒有效用嗎?

    靳衍痕仍在喊冷,環在她腰上的手,越來越用力。

    樓辰的眉頭越皺越緊,眼光落在不停顫抖的人身上,忽然眸光一閃,只見她猛地抬起右手,一記手刀俐落的劈在靳衍痕後頸處。

    暈過去就沒有感覺了,自然不會冷。

    靳衍痕瞪大眼睛,只覺得後頸劇痛,下一刻便如樓辰所願便暈了過去。

    靳衍痕確實是渾身發冷,那種冷似乎連血液都要凍結了一般,但即使是這樣,他其實也沒到失去理智,意識不清的程度,他完全沒有想到,原本只是想借著中毒吃點豆腐,結果就直接被劈暈了過去……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2 PM

第二十三章 賴上了
       
    疼。

    這是靳衍痕醒來時的第一感覺,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而是身體每一處肌肉和關節都無比的酸痛,尤其是脖子到後頸處,稍微動一下就扯著疼。

    昨晚昏迷前的記憶瞬間回籠,靳衍痕立刻睜開眼,入眼的是一片天青色的衣衫和一張如玉的容顏。

    靳衍痕沒想到樓辰會坐在他身邊這麼近的地方,彷彿他一動,就能碰到她一般。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剛睜開眼,樓辰也立刻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沒有一絲迷糊茫然之色,睜眼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幫他把脈。

    經過一夜,她身上的衣服早就乾了,有些皺。血漬和泥汙好像被洗掉了,青絲也像是整理過了一般,白玉長簪將墨髮固定在腦後,絲毫不顯淩亂,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優雅。只是晨光中,眼底淡淡的青色還是顯示出了主人的疲憊,靳衍痕低聲問道︰“妳……一夜都沒有休息?”

    樓辰並未回答他的話,收回手,問道︰“感覺怎麼樣?”

    靳衍痕細細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回道︰“除了沒什麼力氣之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和昨晚丹田如火燒,周身卻又彷彿置身冰窟的痛苦比起來,現在的感覺實在已經算是極好的,靳衍痕坐直身子,好奇地問道︰“毒解了?”

    樓辰搖頭,看他氣色確實比昨夜好了很多,提了一夜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些,“我想了一晚上,這個毒是針對內力和丹田的,習武之人,即使不主動使用內力,但因為長年習慣使然,都會不自覺的動用丹田之力,在毒物侵入身體時,體內真氣也會潛意識的抵擋,兩股力量相爭,你才會疼痛難忍,忽冷忽熱。所以……”

    樓辰遲疑了片刻,隨後還是說道︰“我封了你的丹田,你暫時不能用內力了。”

    樓辰的聲音一如往常般清冷低淺,其中卻夾雜著一絲沉重,習武之人若是不能用內力,和一個正常人忽然變成殘廢的感覺相差無幾,樓辰自幼習武,自然能體會這種心情,但她此時只能想出這個辦法,為此她心裡也有些挫敗。

    靳衍痕微怔,眼眸輕斂,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隨即很快便又抬起頭,坐直身子伸了伸腰,笑道︰“原來如此,反正我那三腳貓的功夫,有和沒有區別也不大。不過,辰兒,好歹我也是和妳一起的時候遭遇的不幸,以後妳一定要保護我!”

    樓辰見過靳衍痕用劍,他的武功自然不是三腳貓的功夫,只是非常雜亂,按理說,靳茹的劍術如此精湛,應該是名家親傳,為什麼靳衍痕的劍法,卻如大雜燴似的毫無章法,好在他自己融會貫通得還不錯,足見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在研學劍術上。

    即使他語氣輕鬆,樓辰還是敏銳地發現了那一絲被盡力隱藏的落寞,樓辰暗暗咬了咬唇角,低聲說道︰“我會治好你的。”

    這是她的承諾,無論多難,也必定做到。

    靳衍痕眼神微晃,眼中的笑意更盛了,桃花眼笑彎的弧度,與狐狸越發相像,“那我們可說好了,治好之前,辰兒不能丟下我不管了。”

    樓辰現在已經很能適應某人不定時的“瘋言瘋語”,起身撫了撫打皺的裙擺,撿起閻王草抱在懷裡,樓辰一邊往洞外走,一邊說道︰“走吧,雨停了,下山再說。”

    靳衍痕朝樓辰伸出一隻手,一副無比虛弱的模樣,說道︰“辰兒,妳不扶我一把嗎?”

    只是封了你的丹田,又不是挑了手筋腳筋,這是想得寸進尺是吧。樓辰轉過身,目光在靳衍痕身上打了個轉,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扶,我是不會扶的,不過你如果像昨夜那樣暈過去不省人事,我倒是可以背你下山。”

    靳衍痕渾身一僵,美人笑也不是這麼好消受的,輕咳一聲,訕訕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他的後頸到現在還疼,要是讓人知道自己是被她打暈然後背回去的,他還有臉見人嗎?!

    兩人一邊走一邊尋找下山的路,在樓辰超強的記憶力幫助下,兩人沒走冤枉路,差不多兩個時辰之後,終於回到了千草堂。

    樓辰仍是神清氣爽,靳衍痕已經累得氣喘如牛。

    “阿痕!”

    看到臉色青白,踉踉蹌蹌走進來的靳衍痕,守在醫館等消息的靳茹立刻迎了上去。

    “臭小子,你跑哪去了,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拳頭打在靳衍痕身上,可惜卻沒有一點力道,靳茹眼睛通紅,看起來比受了一夜罪的靳衍痕還要憔悴。

    靳衍痕一手搭在靳茹肩膀上,一手抓著她的手,討好地笑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在洛水鎮裡,我能出什麼事,別擔心了,我好好的。”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方如輝快步走了出去,還有被幾人勒令留在醫館養傷的邢幕也跟了出來。

    一見到一身狼狽的靳衍痕,方如輝忍不住數落道︰“阿痕,你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找了你們一夜。”

    進門之後,樓辰就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著休息了,此刻手裡還端著小安送上的熱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命苦的靳衍痕被幾人圍著問東問西,只能忍著一身疲憊,解釋道︰“昨天下午我們發現了類似陵水盟留下的暗號,所以就追了過去,追到洛神山卻碰上了大雨,在山洞躲了一會,沒想到又遇上了陵水盟過來接應的刺客,打鬥中我中了毒,刺客最後也跑掉了。昨夜雨實在太大了,我當時又沒辦法動,所以我們就在山上待了一夜。”

    聽到“陵水盟”三個字的時候,靳茹和邢幕都變了臉色,邢幕是痛惜“止戈”還是被陵水盟的人搶走了。靳茹則是擔心靳衍痕,紅著眼,靳茹又急又氣,“我不是和你說過,讓你別多管閒事,你怎麼不聽話,硬要去惹事!現在還中了毒,你想氣死我是不是?中的什麼毒?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姑姑!”

    “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嘛。”靳衍痕想打馬虎眼蒙混過關,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靳茹卻也不是傻子,直接走到樓辰面前,問道︰“阿痕現在身體情況怎麼樣,妳如實告訴我。”

    靳衍痕對樓辰使眼色,可惜樓辰沒打算幫他隱瞞,非常直接地說道︰“那毒有些特別,專攻丹田之力,我封了他的內力,他不能動武了。”

    靳茹有些愣神,一會之後,才低聲問道︰“那……他以後是不是都不能練武了?”

    樓辰以為聽到這個消息,以靳茹的性子,必定痛心疾首,暴跳如雷,但她沒有,臉上的表情複雜得樓辰都看不明白,像心痛,又像是慶幸。

    樓辰思量了片刻,才回道︰“不,毒解了就可以恢復如初。”

    聽了樓辰的話,靳茹微微皺眉,眼神中有欣喜,好像又帶著點失望,好半晌,才低低地說了一句,“人回來就好。”

    樓辰困惑了,一時之間竟猜不透,靳衍痕不能動武,靳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靳衍痕靜立在一旁,低聲和方如輝說著話,好似完全沒有注意過靳茹的神情一般。

    “靳衍痕!”一聲嬌喝傳來,曲凝雙火急火燎地衝了進去,指著靳衍痕和樓辰,一陣臭罵︰“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忽然鬧失蹤,知不知道別人會擔心,所有的人一起找了你們一宿!”

    曲凝雙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吳毅之和牧岩,看到靳衍痕和樓辰沒事,兩人神色一鬆。但看到樓辰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喝茶的時候,吳毅之的臉又黑了下來,不好去責罵樓辰,轉而瞪著靳衍痕,低聲罵道︰“靳衍痕你做事能不能不要這麼隨心所欲,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下次再這樣,我才懶得理你。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給我說清楚!”

    吳毅之語氣粗暴,但眼中的擔憂也是真真切切,靳衍痕嘆了一口氣,把之前解釋的話,又說了一遍。

    三人聽完,都是震驚又擔憂地看著靳衍痕。

    牧岩平日和靳衍痕走得近,兩人的關係算是最好的,目光凝重地看著靳衍痕,牧岩低聲問道︰“你身上的毒真的沒事嗎?”

    靳衍痕無所謂地笑笑,回道︰“沒什麼,就是暫時不能用內力而已。”

    三人都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習武的艱苦和內力的重要,一夕之間,內力盡失,這該是多大的打擊。三人想想,這事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崩潰也是難過不已。

    認定靳衍痕是在強顏歡笑,三人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地看著他,靳衍痕揉了揉額角,哭笑不得,“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我又不是什麼絕世高手,沒了武功又不會死。再說,這不過是暫時的情況,快把你們這幅憐憫的表情收一收,以後對我好點就行了。”

    三人還是一臉悲傷地看著他,靳衍痕無奈,只能趕快轉移話題,“對了,洛神山上那具女屍的身份查到了嗎?”

    說到正事,吳毅之永遠是最認真的,立刻回道︰“查到了。”

    ------題外話------

    你們說對了,墨少主的技能是吐血,痕公子的技能是中毒,第三個男主角大家放心,我也會好好“照顧”他了~就醬紫!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3 PM

第二十四章 要不你來?
       
    說到正事,吳毅之永遠是最認真的,立刻回道︰“查到了。是馮千峰的妻子,馮氏。”

    馮千峰的妻子?靳衍痕一愣,不可能是巧合吧?

    吳毅之也不等他問,直接說道︰“之前我們查到,有一名女子當日從王家後巷逃跑,還受了傷。我們找了畫師畫了畫像,到馮家附近查找,發現此人很像馮千峰的妻子馮氏。我們上馮家找人的時候,估計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馮氏居然逃了,她有些功夫,我們一路追,她最後逃進了洛神山。只是沒想到,她居然被黑衣人抓住,還被殺了。”

    靳衍痕搖搖頭,這也算巧合吧。

    這麼說,殺馮芊華的兇手是馮千峰和馮氏?方如輝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抓了馮千峰,最後還是審出來了。馮老爺子是鏢師,年輕的時候整天走南闖北,當年馮千峰出生的時候,月份有些對不上。馮母說是因為早產,馮老爺子雖然有些懷疑,卻也沒深究。這兩年老爺子身體越來越差,又聽到些閒言碎語,這種懷疑就更加重了,暗地裡一直讓馮芊華尋找當年接生的穩婆,希望查出真相。找了幾年,最近終於有消息了。馮母當年確實與人有染,怕被馮老爺子知曉,又怕馮老爺子最後會把家業全都給馮芊華,於是就與馮千峰夫妻商量,結果他們就想出了這毒計。讓馮氏去打探,若是馮芊華真的找到那名穩婆查出了當年始末,便把她殺了。馮氏雖然有武藝,卻從沒殺過人,手忙腳亂之下,人沒殺死,還弄得自己受了傷。馮千峰就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去了王家,把馮芊華殺了。”

    這樣的結果,一時之間,幾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一室寂靜的時候,清冷的聲音淡淡地響起︰“王四呢?”

    牧岩看了樓辰一眼,回道︰“今早上已經放了。”

    樓辰點點頭,不再說話,轉身往後院走去。

    幾人都一臉疲憊的樣子,想到他們前幾天忙著查案,昨晚還找了他們一夜,靳衍痕用力拍了拍吳毅之和牧岩的肩膀,說道︰“行了,你們也累了幾天了,都回去休息吧。”

    兩人點了點頭,看到他們都回來也就放心了,轉身出了醫館。曲凝雙留戀地看了方如輝一眼,最後也走了。

    “走,跟我回家。”靳茹抓住靳衍痕的手就往外走,她不想讓阿痕和樓辰、邢幕等人繼續待在一起了。

    靳衍痕這次也不多說,任由靳茹拉著他走,一邊走一邊懶懶地說道︰“姑姑,我現在中了兩種毒,隨時都可能毒發,妳真的要我回家住嗎?”

    靳茹跨出門檻的腳一頓,看到靳衍痕那一張白中泛青的臉,不禁全身無力,靳如嘆了口氣,她到底要拿這孩子怎麼辦?

    ——///——///——

    樓辰承諾過會治好靳衍痕,就必定會盡全力,這三天以來,除了有棘手的女病人求診,她才會去看診,其它時間幾乎都用來研究藥房裡那些藥材和千草堂珍藏的各種孤本典籍。為了方便號脈和用藥,兩人整天待在一起,靳衍痕自然是眉開眼笑樂不思蜀,日子過得逍遙快活,只是有人卻越來越心焦暴躁了。

    曲凝雙手裡端著方如輝剛找出來的珍貴藥材,正準備送過去給樓辰看看能不能用,結果卻在裡間通道上被堵住了,曲凝雙看著煩躁不堪走來走去的靳茹,沒好氣地說道︰“茹姨,您擋著路了。”

    靳茹擺擺手,目光一直盯著不遠處的小院門,理都沒理曲凝雙。

    能讓茹姨這般模樣的,除了靳衍痕應該沒別人了吧。曲凝雙踮起腳尖,歪著頭看去,果然看到小院內,靳衍痕坐在石凳上,一手托著腮幫,一手放在軟墊上,隨時準備著讓樓辰把脈。樓辰則低著頭,手裡正在翻著一本破舊不堪的書,不時的伸手搭上靳衍痕的腕間。

    某人那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地盯著人家樓辰看,差點連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曲凝雙輕哼一聲,靳衍痕這個不要臉的!

    “不行!不能再讓他們這樣繼續待在一起了!”

    曲凝雙還在腹誹靳衍痕,忽然聽到一聲咬牙切齒的低喝,連忙抬眼看去,曲凝雙被靳茹眼中那團火焰嚇得倒退好幾步,戰戰兢兢地問道︰“茹姨,您……想幹嘛?”

    仍是沒有理會曲凝雙,靳茹怒氣沖沖地走了,不過之後的兩天,曲凝雙就明白了靳茹想幹嘛了。

    千草堂最近異常的熱鬧,訪客不斷。

    例如隔壁王夫子家的小女兒,幼蘭姑娘。

    “痕哥哥,蘭兒聽說你受了傷,所以特意去洛水寺給你求了平安符,你、你收下吧。”幼蘭姑娘年芳十五,長得清秀乖巧,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你的時候,總讓人心生憐愛。

    就像此刻,姑娘手裡拿著一個精緻的荷包,遞到你面前,若不收下,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欺負人的混蛋。

    靳衍痕不是混蛋,所以,他順手接下了,還把荷包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一邊點頭,一邊感慨道︰“幼蘭姑娘心地善良,肯定是擔心我們當差的辦案的時候發生危險所以特意求的吧。我早就聽說洛水寺的平安符很靈,幼蘭姑娘一定也幫其他人求了平安符,是嗎?幼蘭姑娘真是好人!”

    幼蘭姑娘有些尷尬,臉色微紅,為了那句“好人”,姑娘還是點頭回道︰“是……”

    “那妳快給大家送去吧,他們看到了一定很開心。”

    在靳衍痕“妳真是好人,真是善良”的目光中,幼蘭姑娘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出了千草堂,期間樓辰始終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樹下看書,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再例如,洛水鎮最大藥農家的大小姐,黃瑤姑娘。

    黃瑤姑娘年芳十八,雖然長得不算美貌,但因著性格直爽,為人大方,也頗討人喜歡。

    “阿痕,你看!這可是千年靈芝!我特意從我爹的寶貝裡挑出來的。給你,保證用了之後什麼病都好了。”黃瑤姑娘果然大方,一出手便是千年靈芝。

    靳衍痕這次可沒接,手還是懶懶地托著腮,目光若有似無地往樓辰身上瞟,“不用了,有辰兒給我配藥,這靈芝妳還是收回去吧。”

    黃姑娘不高興了,哼道︰“她的藥就好,我的就不好嗎?”

    不滿於靳衍痕拿自己和樓辰比較,黃瑤走到樓辰面前,拿著靈芝在她眼前晃了晃,語氣咄咄逼人,“喂,妳說,我的靈芝好不好?”

    樓辰從書籍中微微抬眼,掃了一眼那巴掌大的靈芝,隨後點點頭,說道︰“挺好的,算是中上品的靈芝,靳衍痕用不上,還有很多人用的上。姑娘願意大方相贈,靳衍痕你就替千草堂收下吧。”

    說完,樓辰又事不關己般繼續低下頭看書,黃瑤瞪大眼,怒道︰“不是,我是送給……”

    “那我就代方如輝謝謝黃姑娘了。”手中的靈芝如願地被靳衍痕接過去了,黃瑤卻一點也不開心,最後憋著一肚子氣出去了。

    又例如現在的李魚兒姑娘……

    “痕哥哥,這是我燉的雞湯,補身體很好的,我燉了兩個時辰呢,你嘗嘗。”李姑娘年芳十六,容貌出眾,待人溫柔,最重要的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這不,湯煲一打開,一股濃郁的香味便彌漫了整個小院,光聞味道就讓人垂涎欲滴。

    “好啊。”靳衍痕拿起湯勺,輕輕攪了攪,香味四溢,靳衍痕眸光一轉,看向樓辰,笑道︰“辰兒,妳要不要試試,李姑娘家的徽香樓是我們洛水鎮最有名的客棧,大廚們的手藝可是很不錯的。”

    一句話,把人家姑娘親手燉的湯都歸功於大廚了。

    “我……”李姑娘想為自己解釋一句,卻看到那個從她進來開始,便一直悠然地靠著大樹看書的清雅女子居然放下了書,看了一眼她帶來的湯鍋,低聲說了一句“好”。

    靳衍痕嘴角微勾,舀了一碗湯遞到樓辰面前,好似這碗湯是他做的一般,殷勤地說道︰“辰兒嘗嘗。”

    樓辰倒是很給面子地接過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才輕抿了一口。

    “怎麼樣?”

    話雖然是靳衍痕問的,但李魚兒卻覺得自己有一點緊張,盯著樓辰,等著她的答案。

    樓辰又喝了一口,才抬頭看向李魚兒,肯定地回道︰“很好喝。”確實好喝,與都城那些大酒肆裡的湯相比,也絲毫不差。樓辰為人雖然冷淡,卻並不吝嗇誇獎真正好的東西。

    李魚兒一怔,她家開客棧的,見得人多了,自然有些眼力,知道這位姑娘出身必定不凡,當然也見過很多自命不凡之人的各種嘴臉。沒想到這天仙一般的人物竟能如此誠懇的稱讚自己的湯。

    李魚兒立刻對這位清冷脫俗的姐姐,心生好感。

    靳衍痕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只喝了一口,也連連點頭,笑道︰“徽香樓的湯果然名不虛傳,聽說妳家最有名的是魚湯,要不明日換魚湯試試吧。”

    李魚兒眼前一亮,看向樓辰,說道︰“姐姐喜歡吃魚嗎?洛水河的河魚每天都會送到徽香樓,保證新鮮,我明日給姐姐選條好的。”

    樓辰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沒靳衍痕什麼事了。

    “姐姐還喜歡吃什麼?”

    “姐姐要不要再喝一碗?我給妳盛。”

    “姐姐……”

    靳衍痕︰“……”

    站在院外偷窺的兩人︰“……”

    曲凝雙扶額,不想再看小院內三人詭異的相處,低聲嘆道︰“我說,茹姨,這些就是妳想出來的辦法?我是靳衍痕,我也選樓辰啊,您就算找不到旗鼓相當的,也不能這樣濫竽充數吧?一個個在樓辰面前就跟使喚丫頭似的,靳衍痕看得上就奇怪了。”

    靳茹瞪了一眼曲凝雙,牙根差點咬碎,燎越京都都不一定找得出一個與樓辰旗鼓相當的女子,現在在這小小的洛水鎮,她上哪找?!

    曲凝雙咧嘴一笑,明媚的笑容晃了靳茹的眼。靳茹心念一動,上下打量了一眼,柔聲說道︰“凝雙啊,妳就不錯,要不,妳試試?!”

    “呀!”曲凝雙低叫一聲,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一邊往後退,一邊叫道︰“剛才如輝哥哥讓我幹什麼來著,哦,煎藥,對煎藥,我就不陪您聊了,好忙好忙好忙哦!”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4 PM

第二十五章 另求它法
       
    裝飾雅致的雅間裡,擺著一張舒服的軟榻,此刻躺在軟榻上的,卻不是什麼美人。

    靳衍痕趴在軟榻上,身上只穿著中衣,後背上扎著七八隻銀針。樓辰坐在軟榻旁,沒像往常一般看書,目光落在靳衍痕握緊的拳頭上,上面青筋爆起。

    “我要拔針了。”

    趴著的人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樓辰眼眸中有些遲疑,但手上的動作卻十分俐落。

    針拔出那一刻,靳衍痕控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靳衍痕用手裡抓著的白絹捂著嘴,那壓抑的咳嗽聲,聽得樓辰握著銀針的手緊了緊。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靳衍痕才緩緩地翻過身來,之前一陣猛咳,他的臉色有些潮紅,對上樓辰凝眉不語的臉,竟是呵呵笑了起來。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靳衍痕抬起手伸了伸腰,笑道︰“比起之前一用內力便丹田灼燒,全身劇痛,現在已經好多了。”

    樓辰看了一眼他手中抓著的白絹,臉色沒有因為靳衍痕這句寬慰的話好轉,反而越發凝重起來。

    “不行還可以再試嘛。反正方如輝這裡藥材多得是,不怕浪費。”靳衍痕嘆了一口氣,這姑娘比他想像的更加倔強,即使她能夠過目不忘,聰穎非常,但是這樣幾乎不眠不休,鐵人也受不了吧。

    靳衍痕側躺在躺椅上,一手撐著腦袋,整個人懶洋洋的,這是他最近最喜歡的姿勢,因為省力,同時也顯示著他的虛弱。

    看著這樣的靳衍痕,樓辰心裡不舒服,這段日子她都不舒服,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遇到最挫敗的事情。

    她配的藥,他從來都不多問,皆是一飲而盡;她要對他施針,他也只是笑笑,便乖乖地躺著讓她扎。她不知道,靳衍痕為什麼這麼信任她,但是她知道,她已經不能再試下去。只不過幾天時間,靳衍痕便迅速消瘦,那些藥,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解毒丸一開始還能壓制住毒性,現在也開始漸漸失效。毒性開始侵蝕他的身體,他再也經不起這樣試了。

    樓辰起身,拿了旁邊的薄被,蓋在靳衍痕身上,“今日不試了,你好好休息。”

    靳衍痕微微揚眉,簡直受眾若驚。不過樓辰給他蓋了薄被之後,便轉身出了雅間。

    靳衍痕這時才鬆開一直抓在手心的白絹,上面一片殷紅。

    ——///——///——

    “方如輝。”

    方如輝正在後院晾曬藥材,背後響起一道清音,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身後之人是誰。將手中的藥材放好,方如輝轉過身去,果然看到樓辰靜立小院中,依舊是青衣墨髮,一身清雅,只是細看不難發現,那雙冷眸中隱隱透著煩悶之色。

    “怎麼了?是不是最近太熱鬧了?要不要幫你換個院子?”方如輝暗暗好笑,茹姨這幾日的所作所為,他自然看在眼裡,這些“情敵”只怕已讓樓姑娘不勝其擾了。

    在這點上,方如輝顯然想岔了,在樓姑娘眼中,還從沒出現過“情敵”兩個字。所以樓姑娘也不明白方如輝眼中的調侃戲虐所為何來。

    對於不重要的事,樓姑娘也沒興趣深究,只是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你能找到玉露嗎?”

    前兩日她在一本醫經孤本之中看到,關於玉露的記載,稱其有起死回生之效。樓辰肯定是不信的,“死”便是了無生機了,任何藥物都不可能起死回生。書中提到,玉露可清丹田之鬱氣,揚其生機,這點讓樓辰茅塞頓開。之前她都是封住丹田,想盡辦法祛毒,卻沒想過,增丹田之力,讓它去抵抗毒氣侵蝕,以後她再用猛藥祛毒之時,丹田也不會受損。

    “什麼?”方如輝一愣,一時沒聽清。

    樓辰耐心的解釋,“月盈花的根莖 。”

    方如輝這回聽清了,眉頭卻也隨之皺了起來,搖頭道︰“我只聽說過玉露,從未見到,更不知上哪尋找了。”

    月盈花是長在極旱之地的嬌花,所謂玉露,乃是月盈花根莖 研磨出的汁水,一株花的根莖 也不過只能得到一兩滴玉露。用了根莖 ,整株花就毀了,若不取根莖 ,待月盈花結了果,將其曬乾研磨成粉,也是一味清淤祛毒的良藥,因此就算有人手裡有月盈花,也捨不得將其製成玉露。月盈果已是千金難求,更別說玉露了。

    難道真的要回家求大姨解毒嗎?樓辰很不甘心,她自幼聰穎,不管是劍術還是醫道,甚至是常人難以揣摩的五行術數,她都能參透幾分,今日卻敗在一個“毒”字上面。她這幾天冥思苦想,已經有些眉目,若能找到玉露,靳衍痕的毒應該可解。若是找不到,她也不得不考慮回家一趟,畢竟再拖下去,靳衍痕的性命雖無憂,一身的功夫便要毀於一旦了。

    正在樓辰暗自糾結的時候,院外走進一個人,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自信,聽起來頗為順耳,“我知道一個地方,或許有你們要找的東西。”

    邢幕身上的毒三天前便已解了,又修養了幾天,劍傷雖未痊癒,氣色倒好了不少。俊逸的臉上少了青灰之色,眉宇間英氣勃發,舉手投足間確有幾分少莊主的氣度和風采。

    對藥材和醫道,方如輝都很感興趣,聽到邢幕知道玉露所在,立刻問道︰“哪裡?”

    感覺到那道清冷的目光隨著方如輝一起看過來,邢幕心微微一跳,正色道︰“杏林閣。”

    方如輝眼中劃過一抹異色,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皺,良久,才低聲道︰“是那個傳說中擁有各種珍奇藥材,但是卻只換不售的杏林閣?”

    邢幕沒想到,這小鎮上的大夫,居然也知道杏林閣,看向方如輝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正是,方大夫與杏林閣之人相識?”

    方如輝微微一笑,又回覆了往時溫和清潤的模樣,笑道︰“沒有,只是耳聞罷了。如果是杏林閣的話,或許會有玉露吧。”

    樓辰對燎越的事,只是略有耳聞,聽兩人的意思,這杏林閣確有幾分能耐,樓辰也有些心動,“杏林閣在哪?”

    “陵城。據此一千多裡路,是燎越三大名城之一。”

    從洛水鎮到穹嶽都城有六千多裡,最少也需要二十日。去陵城則近很多,若真能換到玉露,樓辰有信心可以治好靳衍痕,心中權衡了一番,樓辰說道︰“那就去杏林閣試試吧。”

    樓辰說的如此爽快和輕易,邢幕擔心她不知道杏林閣的規矩,興沖沖地去了,到時又失望,於是低聲解釋道︰“按照杏林閣的規矩,必須有他們看得上的藥材與之交換才行,不然去也是白去。”

    樓辰聽完並沒有什麼反應,方如輝倒有些憂心了,千草堂藥材不少,但是能讓杏林閣看的上眼的,他自然是沒有的。思量片刻,方如輝看向邢幕,低聲問道︰“若沒有藥材,能否用其它的換?可以通融嗎?”

    邢幕搖搖頭,這是杏林閣的規矩,絕不會為任何人破例。

    邢幕和方如輝都是一臉凝重,樓辰冷聲說道︰“不必擔心,我既然說去,自然有能夠與之交換的東西。”

    上次從山洞裡尋到的閻王草,她已經將它種在小盆子裡了,用山泉水和原本包裹它的濕土養著,總算是養活了。閻王草與玉露相比,若論珍貴程度,玉露是遠遠不及的。玉露難得之處,在於損耗很大,千百株月盈花根,只能得一小瓶玉露。而閻王草則真正是稀世之寶,難以尋覓,雖然只剩下十幾片葉片,卻也足夠換取天下間任何靈藥。

    樓辰只是淡淡的一句話,邢幕沒來由地就相信她,揚起一抹笑意,邢幕說道︰“如此甚好。曉劍山莊離陵城也不遠,我和妳一起去吧。畢竟,靳公子會中毒,也是因為要幫我找回止戈。曉劍山莊與杏林閣也算有點交情,或許他們會給幾分薄面。”說完,邢幕悄悄看了樓辰一眼,見她並非拒絕自己同行,暗自鬆了一口氣。

    方如輝沉默了片刻,也微笑著說道︰“我一直對杏林閣很好奇,也想去看看,與你們一起上路,正好有個照應。”

    “何時出發?”有些暗啞的聲音和著輕鬆的語調響起。

    靳衍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小院,在醫館裡養傷,他已換下了捕快的衣衫,穿著一身寬鬆的米色長衫,此刻正雙手環在胸前,半依在門邊,很是懶散。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配上他蒼白的臉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帶著淡淡的不羈與邪氣。

    看著靳衍痕明顯消瘦的身材,方如輝很是擔心,“阿痕,你也要去嗎?”

    “我這個樣子,如果不跟你們一起去,等到你們回來我估計已經死了。辰兒說過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靳衍痕嘴裡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是不甚在意的神情,還有閒心對著樓辰裝可憐。

    方如輝白了他一眼,哼道︰“茹姨不會同意你離開洛水鎮的。”

    靳衍痕對著方如輝眨眨眼,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放心,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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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組好隊了,我們準備換地圖吧~陵城!出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5 PM

第二十六章 情敵
       
    午後

    一隊人走在寬敞的官道上,看起來並不像商隊,卻也不像江湖中人,三人三騎,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一行人速度不快,騎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她身側跟著一名高大的男子。

    另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卻是駕馬走到馬車旁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方如輝皺著眉頭,心緒不寧,最後實在忍不住,說道︰“阿痕,你所謂的辦法,會不會太……”

    “太完美了?”靳衍痕半靠著車窗,依舊穿著寬鬆的米色長衫,一邊說著話,眼睛卻始終盯著馬車外那道天青色的人影。

    方如輝搖搖頭,嘆道︰“下次再見到茹姨的時候,希望你還能說出這句話。”

    靳衍痕斜睨了他一眼,陰險地笑道︰“藥是你給的,到時候你也逃不掉。”

    方如輝恨得牙癢癢!如果他知道,靳衍痕問他要能助安眠的藥是給茹姨喝的,他死也不會給啊。方如輝很鬱悶,為什麼每次都被這傢夥算計!

    靳衍痕目光灼灼地盯著方如輝,說道︰“如輝啊,你騎了這麼久的馬,累了吧?要不我們換換吧,你休息會。”

    方如輝心情忽然好了些,聳聳肩,笑道︰“你問問樓姑娘,她同意我就和你換。”這輛馬車可是樓姑娘特意為了“虛弱”的靳衍痕準備吧,他可不敢和他換。

    靳衍痕狹長地桃花眼微眯,朝方如輝勾勾手,小聲說道︰“你過來。”

    方如輝不但沒靠近,反而往後退了兩步,他自認為很瞭解靳衍痕,他這種眼神,絕對是想要算計某人。

    靳衍痕也不以為意,只是聲音壓得更低了些,說道︰“看見了嗎?”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樓辰和邢幕兩人騎馬走在最前端的身影,方如輝故作不知地笑道︰“看什麼?”

    靳衍痕手搭在小窗上,終於捨得收回目光,看向方如輝,笑道︰“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那個姓邢的,一直想打辰兒的主意,其心可誅。咱們倆可是發小,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姑娘,你難道不應該幫我嗎?我不出去看著點,萬一辰兒鬼迷心竅,看上那小子怎麼辦?”

    方如輝白了他一眼,請哼道︰“人家邢幕什麼也沒做,而且樓姑娘一路上也沒和他說過一句,你是從哪裡看出人家其心可誅的?又怎麼會認為樓姑娘能看上邢幕?”

    靳衍痕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樣子,嘆道︰“未雨綢繆懂嗎?等到真的看上了就糟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幾個人的距離也不願,樓..辰聽到後面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一直注視著樓辰的靳衍痕自然看到她回頭了,立刻抬起衣袖遮住口鼻,用力的咳了起來。

    方如輝一怔,隨即也看到了樓辰勒住韁繩,回頭看了過來。方如輝在心裡鄙視了靳衍痕一番,但仍是配合地大聲問道︰“阿痕,你沒事吧?”

    靳衍痕還在咳著,擺了擺手。樓辰眉頭又皺了起來,早上才喝過藥,怎麼咳得如此厲害?策馬走到車窗邊,樓辰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一邊說著,樓辰一邊習慣性地伸手把脈。靳衍痕也非常配合,把手腕伸出車窗,送到樓辰面前。

    等到樓辰把完脈,靳衍痕才收回手,放下衣袖,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說道︰“我沒事,就是車裡太悶了,有些憋得慌。”

    方如輝適時地說道︰“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換阿痕騎馬,讓他透透氣,我休息一會。”

    剛才給靳衍痕把脈,靳衍痕的脈象還算平和,既然不是身體出問題,其他的事,樓辰並不打算管,丟下一句“隨你們”便又策馬走在了前頭。

    靳衍痕下了馬車,輕輕拍了拍方如輝的肩膀以示感謝,方如輝輕輕揮開他的手,優雅的走進了馬車。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幾乎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靳衍痕騎上馬,立刻策馬向前,走到樓辰身邊。

    之前一路與樓辰策馬向前,邢幕並沒覺得特別想和樓辰說話,此刻看到靳衍痕,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很想和樓辰說話,想了想之後的行程,邢幕說道︰“樓姑娘,我們一個早上才走了六十多裡,今晚肯定趕不到奉縣了,離此二十裡處有一片小樹林,那裡平坦又寬敞,樹林後面還有小溪,溪水很乾淨,樓姑娘還可以梳洗一下。不如就在那裡休息一晚上吧?”

    聽他連路程都說的如此精準,樓辰問道︰“你之前從曉劍山莊過來的時候,也是走了這條路嗎?”

    “是的。我當時也是從陵城過來的,這一路我都走過,可以給妳們當嚮導。奉縣到洛水鎮,只有那片小樹林最適合休息,錯過了哪裡,便要再走三十多裡,才有適合夜宿的地方了。”

    樓辰也是第一次來燎越,既然邢幕之前走過一次,對於他的建議,樓辰自然願意聽從,微微點頭,樓辰隨口回道︰“好,聽你的吧。”

    樓辰剛和邢幕說完話,便看到一抹綠色在眼前晃動。低頭細看,居然是……兩張肥大的野芋葉。

    “太陽大,給妳遮遮。”說著,靳衍痕把野芋葉遞到樓辰手邊。

    樓辰往路邊看去,確實看到了不少野芋葉。已是深秋了,也過了正午,陽光其實一點也不烈,樓辰本不想接,但是腦海中忽然閃過那日大雨之時,這人也是拿著兩片野芋葉,舉過頭頂,擋在自己身前。

    記憶力太好有時候也不是好事,她甚至還能記得當時葉面上滴落的雨滴沿著他的頸脖一路沒入衣襟的畫面。

    靳衍痕看到樓辰盯著葉子不知道再想什麼,便順勢把葉梗塞進了樓辰手裡。

    樓辰不知不覺中,竟也接了過來。

    邢幕感覺到身邊的人走神地厲害,看了一眼那兩張隨處可見的野芋葉,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刺眼的陽光,最後還是說道︰“馬車中有傘,我去拿。”

    樓辰此刻已經回過神來,回道︰“不必了。”

    樓辰沒有用葉子遮陽,手裡的野芋葉卻也沒有扔掉。

    靳衍痕嘴角微勾,手裡還抓著一張野芋葉,悠悠地扇著風。輕踢馬肚,與樓辰並排,靳衍痕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孤山,說道︰“辰兒,妳知道那座是什麼山嗎?”

    樓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山峰,實在沒什麼特別的,樓辰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它叫什麼名字。

    樓辰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靳衍痕依舊興致勃勃,笑道︰“妳看它像什麼?像不像一個男子?”

    就在靳衍痕認為樓辰同樣不會回答,正準備繼續說的時候,樓辰冷聲回了一句,“不像。”

    “辰兒……”靳衍痕盯著樓辰,可憐兮兮地說道︰“妳這樣我都沒辦法把早就準備好的淒美又浪漫的愛情故事說出來了啊?”

    那幽怨的語氣,讓樓辰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說道︰“好吧,你說。”

    靳衍痕一掃之前幽怨之色,朗聲說道︰“傳說很久以前,有一位仙女,從天上下來,經過一條小溪的時候,覺得溪水清澈,於是就在溪邊沐浴,這時候一個男子經過,看到仙女,驚為天人,於是就偷了仙女的衣服,讓她上不了岸。天神知道此事,非常憤怒,一道雷劈下來,把那個男人劈死了,他的屍體就變成了一座石山。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在溪邊沐浴,不然會被猥瑣之人偷了衣服。”

    “……”這就是所謂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她就不應該讓他說話!樓辰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克制著自己不要動手,他是病人!病人!

    邢幕的臉色更黑了,他剛剛才說樓辰可以在溪邊梳洗一下,靳衍痕就說這樣的故事,是什麼意思?

    又聽到靳衍痕開口閉口“辰兒”,不知為何,邢幕覺得胸口莫名憋得慌,未曾細想便開口叫道︰“辰……”兒字還未說出口,邢幕立刻感覺到樓辰看過來目光冰冷異常。

    靳衍痕挑眉,邢幕這是也打算叫“辰兒”嗎?其實他還是蠻期待邢幕叫出口的,畢竟他可沒忘記當時自己挨的那一腳有多重。

    在樓辰的冷眸和靳衍痕幸災樂禍的目光之下,邢幕最終沒能把那個“兒”字叫出來。

    壓下心中那股煩躁之氣,邢幕拿出掛在腰間的水袋,遞過去說道︰“辰姑娘,喝點水吧。”

    “我不渴。還有,我姓樓。”說完,樓辰輕輕策馬,往前跑了十來丈。

    淡淡的幾個字,邢幕只感受到了冷漠與疏離,她允許靳衍痕叫她“辰兒”,自己不過叫了一聲“辰姑娘”,竟也不行嗎?

    靳衍痕在邢幕走神的片刻,拿過他手裡的水袋,笑道︰“邢公子真是善解人意,我剛才說了好多話,渴死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靳衍痕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水來。樓辰騎在他們前面,隔得並不很遠,邢幕也不可能為了一袋水就與人動怒。

    心裡憋著氣,卻發作不得,邢幕只能死死的瞪著靳衍痕,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靳衍痕估計已經被亂刀砍死了。不過話說回來,以靳衍痕臉皮的厚度,就算眼神真的能化為刀刃,肯定也砍不死他。

    方如輝靠在窗邊,好笑地看著兩個大男人,在樓辰看不到的地方,拿對方練眼力。方如輝搖搖頭,嘖嘖嘆道︰“真是幼稚……”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5 PM

第二十七章 是敵是友?(上)
       
    之後的時間裡,樓辰一直策馬跑在前面,將靳衍痕和邢幕全部拋在身後。兩人沒了較勁的心思,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邢幕說的那片樹林。深秋時節,樹葉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處處透著蕭條。

    這裡確實如邢幕所言,平坦又寬敞,雖沒看到所謂的溪水,但此處視線開闊,位置也安全,確實是露宿的好地方。

    邢幕策馬走到樓辰身側,低聲說道︰“就是這片樹林,樓姑娘,我們今晚就在這休息吧。”

    “嗯。”樓辰沒意見,天色不早了,再過半個時辰,便入夜了,騎了一天的馬,她也覺得累。

    靳衍痕目光在地上掃了一眼,說道︰“這片樹林好像不止我們一行人。”

    邢幕隨著靳衍痕的目光落下之處看去,看到了不少馬蹄走過留下的痕跡,解釋道︰“這片樹林就在官道旁邊,又是一個適合露宿的地點,沿路經過的車隊,自然也會選擇這樣作為休息之所。總之大家出門在外,行個方便,互不干涉便是了。”

    靳衍痕聳聳肩,倒是沒再說話,只是翻身下馬,目光在周圍一遍遍的打量。常年查案,他已經養成習慣,每到一處,都會不自覺的觀察周圍。這裡是樹林,現在又是深秋時節,一陣風吹過,就能掉下不少枯枝,但此刻入眼所見之處地,枯枝極少,那就是說,在不久之前,有人在此處拾柴。一般人都會在自己紮營地附近拾柴,但周圍卻沒看到人,那就是另一種可能,那隊人的人數不少,一堆火不夠,才需要這麼多枯枝。

    若是商隊倒沒什麼,可惜估計不是,因為地上並沒有留下什麼腳印,或許拾柴的人武功不弱……

    邢幕看著幾人,不是不會武功就是中毒,樓姑娘又是女子,這行人之中只有自己身負武藝又正值壯年,自然應該多照顧他們些。邢幕栓好馬,爽朗的聲音帶著幾分豪氣,說道︰“乾糧不易下嚥,我去看看能不能獵些吃的回來。”

    靳衍痕意有所指地笑道︰“邢公子要當心,萬一附近有猛獸,傷著你可就不好了。”

    這樣空曠的樹林,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麼猛獸,邢幕認為靳衍痕就是在找他麻煩,冷哼一聲,回道︰“多謝靳公子關心,邢幕還沒有這麼‘虛弱’。”虛弱兩個字卻咬得特別中。說完也不管靳衍痕什麼表情,轉身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虛弱”二字靳衍痕沒放在心上,樓辰卻聽得心中不愉,“明日我們早點啟程,趁著你的身體現在還沒什麼大礙,盡快趕到陵城。”

    靳衍痕無所謂地說道︰“好啊,我聽妳的。”

    駕車的老李嘆了口氣,看樣子他們明日是要拼命趕路了,若是其他人說,他可能還想抱怨幾句,但是是這美麗又冷冷的姑娘說的,他莫名的就張不了口了。只希望明天不會顛壞這一把骨頭吧。

    老李起身,拍拍衣角上的灰土,說道︰“我去撿些枯柴回來,一點好生火。”

    靳衍痕將馬拴好,笑道︰“辛苦你了,李叔。”

    “不辛苦。”老李擺擺手,往旁邊走去。

    靳衍痕想著也跟著一起去撿些柴火,卻聽到那清淺的聲音忽然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不解的回頭。奇異的看到樓辰眼中一絲遲疑,好似還有些欲言又止。

    樓辰想了想,終於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想,“你真的不怕內力盡失,變成廢人。”

    靳衍痕一愣,笑道︰“妳都說了會治好我的,我自然信妳啊。”

    那坦然又隨意的態度,讓樓辰心中生出一股無奈又煩悶的感覺,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樹林,不想再與他說下去。

    看著那難得表現出彆扭的人,靳衍痕忽然了然,像是沒發現樓辰陡然沉默一般,自顧自地笑道︰“我兒時蔔過掛,算命的說我是天上的好命格,遇到危險的時間,都會遇到貴人相助,妳看,這次中毒不就剛好遇見妳了,若是妳沒來洛水鎮,只怕我早就被方如輝給治死了。所以我肯定不會出事了,那算命先生在洛水鎮可是非常出名的。”

    樓辰對這人胡說八道的功力早就有所瞭解,任他自己自說自話,別說搭理,連眼角都沒看他一下,只是那微微皺著的眉頭也在不自覺之下緩緩鬆開。

    樓辰心情好了不少,有人的心情卻有些糟糕。什麼叫做樓辰不出現就會被他治死了?一向待人溫潤的方如輝忍不住磨牙,不就是怕人家姑娘覺得壓力大,心裡愧疚嘛,靳衍痕不遺餘力的插科打諢就算了,居然還拿他開涮,這傢夥這次算是栽了,就是不知道樓辰最後會不會真的看上他。

    方如輝又看了一眼樓辰,秋日傍晚的樹林,一片蕭索,那個人就這樣隨隨便便的站在這暮色之中,入眼便是風景,即使只看到一個背影,便讓人腦子裡生出“風華無限”四個字。方如輝暗暗嘆息,喜歡上這樣的姑娘,也不知道靳衍痕是幸運還是倒楣。

    “我回來了。”不過半個時辰,邢幕便一臉笑意的回來了,手裡提著戰利品,還不錯,是隻兔子。

    這兔子還處理過了,皮毛已經拔去,內臟也清理了,靳衍痕此刻心情不錯,大方讚道︰“邢公子果然厲害啊,這才一會就獵到了一隻兔子,我們今晚有口福了。”

    邢幕點了點,倒也沒多說什麼。

    李叔抱回了一些乾柴,不多,湊在一起,烤隻兔子還是沒問題的。

    邢幕雖然是曉劍山莊的少莊主,到底也是江湖中人,時常外出行走,烤些野味,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在夜幕完全降臨之時,烤肉的香味也在樹林中彌漫開來。還別說,這位少莊主的手藝不錯,兔子烤得金黃香酥,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邢幕烤好之後,割下一整隻兔腿,送到樓辰面前。

    樓辰對於肉食並沒有特別的喜好,在家的時候,素素經常烤雞烤魚,她偶爾也會吃一些,但從不多吃,在邢幕期待的目光中,樓辰也只是割了一小塊兔腿肉,剩餘的都被靳衍痕拿了去。

    樓辰又隨便吃了些乾糧,便起身說道︰“晚上我睡馬車,妳們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她也不是沒在夜晚露宿荒野過,但現在有馬車在一旁,她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

    幾人大男人自然也沒有意見,畢竟樓辰是女子,她睡馬車裡也是天經地義的。

    樓辰沒管幾人在外面如何折騰,進了馬車便側躺在榻上休息。方如輝在榻上墊了被子,躺著還算舒服。她速來淺眠,馬車裡畢竟不大,翻個身都不方便,小睡了一會,樓辰在半夜十分醒了過來。

    緩緩坐起身子,樓辰忽然沒了睡意,拿起旁邊的水袋想喝點水潤潤嗓子,卻發現水袋裡的水已經所剩無幾。

    嗓子乾啞難受,樓辰乾脆拿了水袋,掀開布簾下了馬車。

    地上的火堆火勢漸小,李叔躺在火堆旁,睡得很熟,方如輝也在他不遠的地方靠著樹幹熟睡著,靳衍痕和邢幕兩人倒是離得很遠,一左一右,也算把熟睡的兩人還有馬車護在中間。

    樓辰動作很輕,沒有驚醒幾人。

    看了看周圍,也沒發現溪流,仔細聽,依稀能聽到流水的聲音,樓辰放輕了腳步,朝著水聲之處走去。

    往東走了一裡地,樓辰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邢幕所說的小溪。這溪流比她想像中的要寬,大約七八丈,水流舒緩。

    樓辰走到溪邊,將水袋灌滿,喝了幾口溪水,平復了喉嚨難耐的乾啞之後,她也終於有心情看看這條小溪了。

    溪水從上游緩緩而下,流經的方向卻不是官道,再過去七八丈有一處落差,形成了一個極小的瀑布,溪水流下之後便轉了個彎,向南方而去。月色下,溪流如一條玉帶,蜿蜒而下,潺潺波光浮動,帶起一股清新的水氣隨風拂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樓辰伸手輕撫水面,水流劃過指尖,清涼舒爽,奔波了一整天,一身塵埃,她也想洗洗臉。

    蹲下身子,樓辰用手捧了些水,輕輕拍打在臉上,涼涼的濕意帶著一股清爽之氣,只覺得神清氣爽。

    抬手擦拭著臉上的水滴,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個“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靳衍痕怎麼能想出這樣扯的故事,樓辰覺得好笑,唇邊揚起了一抹甚少能在這樣清冷的臉上看到的笑容。

    很少笑的人,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如同春融冬雪,枯木生芽,那種美麗並不來源於容貌,而在於風華。此刻便有人為此亂了呼吸的節奏,這輕微的異動,也被樓辰捕捉到了。

    樓辰眸光一冷,這裡還有別人。

    原本以為是靳衍痕或者邢幕過來找她,樓辰只是斂下唇角,微微皺了皺眉。但片刻過後,當她辨別出那道灼灼的目光來自於溪對岸的時候,樓辰的臉色更冷了,冰冷的聲音也附上了寒霜。

    “看夠了嗎?”

    ------題外話------

    沒想到,妳們居然這麼在意車夫的問題~細心的樓姑娘自然是雇了車夫的!另外,看到情敵二字,妳們這麼激動做什麼?樓姑娘如此優秀,痕痕的情敵怎麼可能只有一個?男二也是需要角逐的……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6 PM

第二十八章 是敵是友?(下)
       
    說話間,樓辰也看向那道視線所在之處。

    溪流對岸的樹木要比這邊繁茂些,雖然葉子落盡,蒼勁的樹幹在月色之下依舊落下了一大片陰影。

    在那片暗色裡,一道人影正蹲在溪水邊,看身形是個男子。他一身黑衣,手臂卻暴露在外,上面滿是殷紅血跡,但看不到傷口。樓辰猜測,他只怕是傷了肩膀,血止不住,才會順著手臂流下來。

    男子藏身在樹木暗影之中,看不清面容,但並不妨礙樓辰感受那雙眸光沉沉,暗藏鋒芒的眼始終盯著自己。他雖然半蹲著,還受了傷,卻一點也不弱勢。那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就好似一隻猛獸正盯著它的獵物,不知何時,便會撲過來。

    樓辰眯了眯眼,始終沒有避開男子的目光,因為她從不覺得自己會是獵物。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都沒有動,耳邊只能聽到潺潺的水流之聲。

    樓辰正思考著是要繼續按兵不動還是先發制人之時,男子身後忽然傳來動靜,兩個同樣一身黑衣的男子朝著這邊跑了過來,兩人在男子身後站定,還未說話,男子已站起身。

    “走。”

    夜深人靜,這一聲壓得極低,俐落又冷酷的男聲,居然毫無障礙地直接傳入樓辰耳朵裡。

    三人的輕功都極好,眨眼的功夫,便已閃出很遠。

    樓辰微微眯眼,心中有些疑惑,幾人半夜出現在此,是敵是友?又或者只是陌路人?

    就在樓辰愣神的時候,只聽到“咻”的一聲破空之聲傳來,那淩厲的殺氣,就連站在溪對岸的樓辰都深刻感受到了。

    男子快速地往旁邊一偏,利箭狠狠地扎入他身後的枯木之中,只留下半截箭身留在外面。

    樓辰眼力極好,又常年出入將軍府,只需一眼便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弩箭,比長箭速度更快,更靈活。

    這一箭過後,接連又有七八隻箭射了過來,皆被男子三人擋掉了。

    黑暗又衝過來七八名黑衣人,其中兩人手裡拿著正是短弩,其他人手裡的兵器五花八門,目標卻很一致,皆是攻向男子三人。

    兩方人一路打鬥,竟越來越靠近溪邊。男子這邊的人數雖然少,但個個武藝高超,尤其是那男子,出招俐落,內力深厚,身上的殺氣很盛,就算被人圍攻也未露敗跡。

    兩名拿著弓弩的黑衣人一直站在外圍不時放冷箭,其中一名黑衣人似乎發現站立在溪水另一邊的樓辰,眼中閃過冷戾之色,舉起手裡的弩對準樓辰。

    樓辰輕哼一聲,正打算閃身躲過即將射過來的弩箭,卻看到之前被兩人圍攻的男子忽然向前一躍,一劍斬向拿著弓弩的黑衣人,黑衣人大驚,慌忙躲閃,自然也沒有能力再對樓辰動手。

    “走。”依舊是那樣冷冽低沉的聲音,樓辰卻知道,這聲“走”,是對自己說的。

    樓辰眉頭微皺,這兩夥人均是一身黑衣,出手皆是犀利狠辣,她沒辦法分辨他們的身份,想到樹林裡的幾個人,樓辰決定,還是先離開為好。

    樓辰下了決定之後,便不會再猶豫,轉身提氣一躍,朝來時的路跑去。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竟然在呼吸間,已閃出七八丈遠,飛快地消失在眼前。男子眼神微閃,一時分神差點被弩箭射中,不得不收斂心思,全力對敵。

    樓辰運足了輕功,回來比去時所用時間少了很多,她也沒刻意放輕動作,所以在她離火堆十幾丈遠的時候,靳衍痕和邢幕都聽到動靜,同時醒了過去。

    兩人警覺地看向來人,看清竟是樓辰之後,兩人立刻迎了上去。

    “怎麼了?辰兒?”

    “樓姑娘?”

    樓辰自然不會瞞他們,回來火堆旁,一邊解開幾人拴馬的韁繩,一邊說道︰“溪邊有兩批人在纏鬥,都穿著黑衣,身份不明。我們先離開這裡,以免殃及池魚。”

    能讓樓辰這般緊急地奔回來了,那些人的武功必定不弱,想到自己這一行人的實力,靳衍痕和邢幕的臉色皆沉了下來,同時說道︰“好。”

    方如輝和李叔半夜被人叫了起來,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三人臉色凝重,都知道必定是棘手之事,也沒多問。方如輝動作迅速地上了馬車,李叔立刻駕著馬車朝著官道的方向跑去。

    邢幕在前面帶路,樓辰上了馬卻發現靳衍痕沒有跟上,回頭看去,便看到那人正在將幾乎熄滅的火堆用細沙覆蓋了起來,同時細心地將地上的腳印抹去。

    靳衍痕收拾好幾人留宿的痕跡之後,立刻翻身上馬,抬起頭來正對上樓辰清冷的目光,對她咧嘴一笑。樓辰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兩人都沒有說話,追著馬車的方向跑去。

    幾人跑出小半個時辰,沒發現有人追過來,提著的心剛放下來一些,便聽到背後傳來一串奔騰的馬蹄聲。雖然還離得很遠,以樓辰和邢幕的內力,已聽得足夠清楚。

    他們這一行騎的都是普通馬匹,在夜間趕路已是勉強,再加上還拖著馬車,不出片刻,定然會被趕上。雖然還不清楚過來的是什麼人,他們卻也不想與之對上。

    靳衍痕抬眼看了看周圍,不似之前的樹林,官道兩旁盡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叢,夜色下看去,黑漆漆的一大片,靳衍痕低聲叫道︰“到那裡躲一躲。”說著便率先騎馬朝著那片灌木叢而去。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急,幾人一時也想不出其它辦法,只能調轉馬頭,跟著靳衍痕進了灌木叢。

    灌木差不多有一人高,再加上暮色掩蓋,馬車藏於其中並不顯眼,若不注意看,絕對發現不了。幾人也不敢再往深處走,怕樹叢搖曳反而讓人看出異樣。

    方如輝和李叔躲在馬車裡。靳衍痕、樓辰和邢幕則牽著馬,站在離官道五六丈的樹叢之中,一邊安撫馬匹,一邊觀察官道上的情況,。

    不一會,果然看到三匹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馬速極快,彷彿黑色的閃電穿梭於夜色之中。

    看到幾人的速度,邢幕倒是放下心來,快馬狂奔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人藏與官道兩旁吧。

    可惜事情並未如邢幕所料,就在快馬幾乎跑過去的時候,不知為什麼,領頭之人忽然勒馬,駿馬長嘶一聲,停了下來。緊跟在後面的兩人也急忙勒緊韁繩,卻還是跑出了兩三丈才停下來。

    躲在樹叢中的幾人皆是一驚,卻也不敢妄動。

    那人只是停下馬,扭頭看向樹叢,目光之精準,好似早就看清他們藏身之處。

    那道目光……

    是他?

    樓辰暗暗心驚,這人好生敏銳,這樣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嗎?

    靳衍痕與邢幕的手,都已經搭在了長劍上,樓辰倒沒有這般緊張,她並不認為這人會對他們動手。如果他要害她,之前也不會叫她走。那他此刻停在這,又是為什麼呢?

    之前隔著溪流,現在隔著樹叢,兩人依舊冷眼相對,高大的駿馬上,男子身姿挺拔,只是夜風中,夾雜的血腥味濃郁了不少。

    男子忽然回過頭,看樣子像是要策馬離開。

    “等等。”

    清冷若玉的聲音帶著涼意,男子不自覺的再次勒住韁繩,回頭看去,只見一抹流光朝著自己飛過來,男子沒有多想,抬手穩穩地接住。低頭一看,一個雪白的瓷瓶躺在手心。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詫異,又看了那隱身于夜色中的人影一眼,將瓷瓶收入懷裡。這次沒再遲疑,男子用力踢了一下馬肚子,馬兒吃痛,如離弦之箭般向前飛奔而去。兩名黑衣人也立刻跟上。

    直到三騎消失在夜色之中,靳衍痕才鬆開握劍的手,“辰兒認識那人?”清朗的聲音裡,絲毫不見之前的緊張,反而帶著幾分懶散,就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樓辰搖頭,“還一個人情。”

    說完樓辰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牽著馬慢慢走出樹叢。

    危機暫時解除,但周圍都是密林,低矮的灌木叢也不適合讓人夜宿休息,邢幕說道︰“天快亮了,趕到下個鎮子再休息吧。”

    “好。”

    幾人趕了一夜的路,終於在辰時趕到了下一個城鎮。

    夜間趕路,不管是馬匹還是人,都更加疲憊,靳衍痕看了一眼身邊幾人略顯憔悴的臉色,說道︰“昨夜折騰了一宿,大家都很累了,不如在這鎮上休整一日再走吧?”

    他知道,這話只能他說,他身上的毒,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險。他們一行本就是為了趕往陵城為他求藥,自然不會有人提出要休息耽擱行程。

    幾人委實累了,尤其是方如輝和李叔,骨頭都快散了。靳衍痕說完之後,大家都沒有意見,樓辰也沒多說什麼,於是,一行人便在鎮上多留了一日。

    若是靳衍痕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打死他也不會在這鎮上多留一刻。

    ------題外話------

    我知道,妳們肯定看上了這高大上的男配,但是我家辰兒是“只選對的,不選貴的”,所以,痕痕留給辰兒,男配留給妳們!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7 PM

第二十九章 劫
       
    小鎮名叫茂揚鎮,鎮子雖不大,但因為此地盛產潔白通透,觸手升溫的暖玉,在燎越也算小有名氣。不少商人都聚集在此,購買原石或者精品小件回大城鎮販賣。這才剛過辰時,街道兩旁的店鋪就已經開了,整個小鎮都熱鬧起來了。

    幾人折騰了一晚上,現在自然沒心情四處閒逛。為了休息好一些,幾人直奔鎮上最好的客棧,吃了早飯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樓辰平日裡,白日從不睡覺,午間小歇都很少,所以即使昨晚奔波了一夜有些疲憊,她也只睡了兩個時辰便醒了。既然醒了,她也沒有再睡的心思。

    這個小鎮如此熱鬧,商賈也多,或許能找到些稀有的藥材也說不定,反正今日已經決定不走了,樓辰便想著到大藥鋪逛逛。

    樓辰走出房間時才剛過午時,樓下的大堂裡已聚集了不少食客。旁邊緊挨著的幾個房間裡都很安靜,想必他們都還沒醒,樓辰也沒特意叫醒他們說明去向。

    下樓用了些午飯,也問清了鎮上藥鋪的位置,樓辰獨自一人出了客棧。

    街道兩邊店鋪林立,人頭攢動,比早上的時候更加熱鬧繁華。街邊還有不少小販在賣些小暖玉,每塊都不大,潔白無瑕的玩意在日光下閃著柔和的熒光,很是漂亮,不少姑娘都在小攤前駐足。

    樓辰對這些沒什麼興趣,出了客棧就直奔最近的醫館去了。

    店小二指路說得很詳細,樓辰沿著巷子沒走多遠,便看到了一間裝飾精美的醫館。和方如輝的“千草”不一樣,這醫館處處透著貴氣,相比之下,少了幾分為醫之道講究的普善胸懷。

    這裡名貴藥材不少,稀有藥材怕是沒有,果然,當樓辰說出自己想要的幾種藥材之時,藥房先生愣了一會,臉上堆著笑意,回道︰“姑娘,不好意思,妳說的那些藥,我們都沒有。”

    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樓辰也沒太失望,只點了點頭,回道︰“那算了。”

    樓辰轉身準備離開,醫館裡忽然沖進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一名年輕男子大聲地叫道︰“吳大夫,快救命啊!!”

    樓辰與幾人錯身而過,濃重的血腥味讓她皺了皺眉頭,鮮紅的血從擔架上滴下來,留下一條長長的殷紅血痕。

    什麼傷流這麼多血?樓辰微微側頭看去,只見擔架上躺著的,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健壯男子。他臉色煞白,面無血色,若不是身子夠壯,流這麼多血早就死了。

    樓辰掃了一眼,發現他身上沒有其它傷口,只有左胸上插著一根被折斷箭羽的斷箭。血便是從那個傷口一直往外冒。

    樓辰本來已經走到門邊的步子又停了下來,箭都沒有拔出來,傷口不應該流這麼多血,除非這個人的體質特殊,又或者那只箭特殊?

    醫館裡坐診的吳大夫顯然也被這一幕驚著了,從沒見過有人中箭傷出這麼多血的!吳大夫急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被箭射傷的?”

    一開始衝進來的年輕男子臉色也很蒼白,應該是被嚇的。從背著的獸皮包裡掏出了幾支箭,遞到大夫面前,紅著眼睛說道︰“是這個,我自己做的倒鉤箭。我和我哥今早進山打獵,沒多久就發現了一隻野豬,我們追了過去,我哥去吸引野豬的注意力,我在旁邊用倒鉤箭射野豬。沒想到……沒想到這時候樹上忽然掉下來一隻蛇,我的手一抖,就誤傷了我哥。吳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啊,求求您了!”

    男子說到後面,哽咽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樓辰看了一眼男子抓在手中所謂自己做的倒鉤箭,神色不變,眼眸卻微眯了起來。

    一支普通的長箭上,箭頭磨得很尖,箭頭旁邊是幾片薄刃彎成的倒鉤。鉤子不僅前端鋒利,整片薄刃都磨得森森發亮。這箭若是用來捕獵,只要射中了,獵物就算當時不死逃脫了,奔跑拉拽之下,傷口只會越發嚴重,不需片刻也會失血過多而死。只是此刻這箭射到了人身上,若是不快些取出倒鉤,這人同樣會失血過多而亡。

    吳大夫看了一眼那倒鉤箭,不僅渾身發寒,搖頭說道︰“這倒鉤子硬拔下來是不行的,傷勢只會更重。”

    站在吳大夫身邊,藥童打扮的年紀男子小聲地說道︰“師傅,要不用刀把傷口一點點割開,再把鉤子慢慢拿出來?”

    那人的血一直往外湧,不一會,擔架旁已經集了一大灘血液,醫館裡充斥著血腥味。原本醫館中人就不少,此刻更是都聚集在一旁竊竊私語。吳大夫額頭上冒出了薄汗,若是現在不動手治療,這人死在此處,他必定要被人說延誤病情,若是治的話,要怎麼治?!難道真的要一點點割開?

    “他傷的位置,在心口往上一寸之地,若是用刀一點點割,不小心傷了旁邊連接心脈的經脈,他的命就沒了。”

    就在吳大夫左右為難,打算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一道清雅中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立刻尋聲望去,只見一青衣女子立在人群之中,絕美的姿容皎若秋月,周身帶著冷意,讓人不敢靠近的同時,也不捨移開眼。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那年輕男子,看了一眼臉色越來越白,氣息也越來越弱的哥哥,男子哭著說道︰“那、那可怎麼辦?總不能不取出來啊,你們快想想辦法吧,我求你們了。”說完男子也不管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了,跪在擔架旁,一會朝著吳大夫,一會朝著樓辰猛磕頭。額頭咚咚咚地砸在石板上,聽得在場的人心驚肉跳的同時也感到心酸難過。

    樓辰眉頭微皺,繞過男子,對著吳大夫身邊的藥童說道︰“去拿一片蔘片過來。”

    “啊?哦!”藥童愣了一下,連忙起身衝向藥房,竟然忘了問過師傅,便聽從了女子的吩咐。

    吳大夫想到之前這女子問藥房的那些藥材,不禁對她多出了幾分好奇。他一輩子與醫藥打交道,這雙眼也算利,這位姑娘雖然年輕的過分,醫術卻絕對不低。畢竟一般人也用不上她所說那些藥,甚至一般大夫估計都沒聽說過那些藥材。

    吳大夫微微拱手,虛心地問道︰“姑娘是不是有辦法?”

    這時藥童拿來了一片薄蔘片,樓辰俐落地接過,蹲下身,掰開男子的嘴,將蔘片放在他舌根之下,然後對著還跪在一旁的年輕男子說道︰“扶他起來。”

    男子愣愣地看著女子,又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吳大夫。

    吳大夫那雙銳利的老眼盯著樓辰,嘴裡俐落地說道︰“姑娘既然有辦法,就按姑娘的意思做吧。”反正若是出事,皆是女子所為,眾目睽睽之下,也賴不上他安心堂!

    年輕男子也不多想,小心地扶起奄奄一息的哥哥。剛把他扶正,那青衣女子居然一掌狠狠地拍在哥哥胸口那支斷箭上,血霎時間噴了一地。

    “啊!!!”一直昏迷不醒的男子吃痛,叫了一聲後立刻又暈了過去。

    眾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也退後了好幾步。

    年輕男子目瞠欲裂,瞪著樓辰吼道︰“妳幹什麼!!”男子雙目赤紅,若不是還抱著昏迷的哥哥,誰都不會懷疑,他會立刻衝上前去,對女子動手。

    樓辰站起身,絲毫不理會男子的咆哮之聲和殺人的眼神,只是對著吳大夫點了點頭,說道︰“你給他止血包紮吧。”

    清冷的嗓音如一汪冰泉,吳大夫回過神來,才發現讓他束手無策的那支倒鉤劍已經從受傷男子背後貫穿而出。如此一來,原本棘手的傷勢便成了普通的貫穿傷,雖然傷口大了些,卻不再像之前那般連止血都難了。

    吳大夫連忙上前包紮,看到背後的傷口時,暗暗驚奇,傷口這般整齊,那姑娘出手時,怕是用上了幾分內力吧,不然這箭不可能出來得如此乾淨俐落。吳大夫正想讚一句“姑娘好手段”,可惜抬頭再看之時,那道青色的身影早已經走出了安心堂。

    樓辰看天色還早,決定到另一家藥鋪看看。

    這條街比她之前走過的巷子要熱鬧得多,街道兩旁賣暖玉的小攤不多,倒是小食攤不少,走在街上,各種食物香味撲鼻而來,人多倒也算正常。

    “姑娘要來碗豆腐腦嗎?”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樓辰扭頭看去,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她面前放著一個大瓦罐,旁邊還有一個裝糖水的小罐子,身後零零碎碎地放著幾張木凳,卻沒有桌子,和旁邊的攤子相比,老婆婆這很是清冷。

    老婆婆的眼睛有些渾濁,看起來眼神並不太好,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說道︰“我這豆腐腦是早上才剛做好的,新鮮著呢,姑娘嘗一碗嗎?”

    低頭看了一眼清亮柔滑的豆腐腦,樓辰低聲回道︰“好。”

    老婆婆很開心,伸手拿起旁邊的黑瓦碗,熟練地舀了一碗豆腐腦,再澆上糖水,遞給樓辰︰“給,姑娘。”

    樓辰掏出錢袋,從裡面拿出最小的一粒碎銀子,一邊接過碗,一邊將銀子放在老婆婆手裡。

    老婆婆掂了掂手裡的銀子,為難地說道︰“姑娘,我這攤子小,到現在也才賣出兩碗豆腐腦,我……我不夠銅板找妳錢的。”

    樓辰輕抿了一口豆腐腦,才開口說道︰“我身上沒有銅板,只有這些碎銀子,而且妳的豆腐腦我也吃了,總不能不付錢吧。”

    老婆婆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將銀子遞了過來,說道︰“那……那等姑娘明日有銅板了,再給老婆子吧。一碗豆腐腦,也不值幾個錢。”

    樓辰將老婆婆的手推了回去,眼神柔和,聲音也輕了些,回道︰“您家的豆腐腦很好吃,我以後會常來的。這銀子您收好,我下次來吃時,您就別再收我錢就好了。行嗎?”

    老人家手裡抓著銀子,想到家裡的情況,最後還是點頭說道︰“行!姑娘妳記得常來,我每天都在這擺攤。”

    “好。”

    老人家收了銀子,樓辰才輕輕放下碗,準備將錢袋收入懷中的時候,忽然一道勁風襲來,直取咽喉。

    樓辰一驚,立刻側身躲開,一擊不中,男子再次出拳,擊向樓辰左肩。樓辰並非避不過這一拳,但她現在不能往後退,她這一退便會推倒老人面前的大瓦罐,老婆婆也必定受傷。

    想著硬接下這拳再說,樓辰沒有避開,同時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藏鋒”。

    只是沒想到,男子拳頭快要打中樓辰左肩時,忽然改拳為指,重重地點在她左肩的穴道上。

    樓辰渾身一僵,立刻動彈不得。男子動作利索地抓著她就往旁邊的小巷跑去。

    “姑娘!”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老婆婆只覺得眼前一花,那青衣姑娘就跟著一個男子走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8 PM

第三十章 得罪

    “辰兒,妳醒了嗎?”靳衍痕站在房門前,等了一會,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靳衍痕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了,按理說,樓辰此時應該醒了才是。

    “辰兒?”靳衍痕又敲了一下門,低頭的時候,看到了掛在門上的小鎖。

    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難道辰兒出去了?靳衍痕摩挲著那把銅質小鎖,眼中劃過一抹憂色,抬起頭左右看了看,走道上並沒有人。他從衣兜裡拿出了一把細長的薄刃,在鎖眼上輕輕一挑,只聽到 嚓一聲,鎖便開了。

    靳衍痕把薄刃收好,輕輕推開房門,房間的佈局和家飾都與他所住的那間相似,房裡很安靜,沒有任何異樣,床上的被子也折得整整齊齊,靳衍痕鬆了一口氣,看來確實是辰兒自己出的門。

    靳衍痕退出門外,再一次將門鎖好,才朝著樓下走去。

    傍晚時分,到大堂中用晚膳的人多了起來,靳衍痕隨便抓住了一個店小二,問道︰“小二哥,你有沒有看到天字三號房的姑娘?”

    店小二沒有因為正忙著的時候被人攔住而氣惱,反而眼前一亮,笑道︰“你說的是穿著一身青衣,很漂亮的姑娘?”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他這才說了一句,小二哥就露出這般神往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辰兒這也太招人了。靳衍痕腹誹了一句,面上卻還是笑眯眯地說道︰“對,就是她。”

    小二哥也和氣地呵呵笑道︰“她出去,還問我鎮上有幾家藥店呢,怕是買藥去了吧。”

    買藥?想到樓辰為給他解毒如此費心,靳衍痕嘴角的弧度越揚越高,“她是何時出去的?”

    “未時不到就出去了。”小二哥看了看外面,天色雖然暗了下來,街上人卻不少,看到靳衍痕臉上的笑忽然淡了下來,立刻又說道︰“可能姑娘買了藥隨便逛了逛街吧。我們茂揚鎮雖然不大,但卻因此地盛產暖玉,商鋪還是很多的,姑娘們不都喜歡這些金啊玉啊的嘛。”

    未時到現在都已經超過兩個時辰了,樓辰身上除了一支白玉簪,根本沒有飾物,她不可能為了逛這些東西在外逗留這麼久。靳衍痕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二哥也給我說說那幾家藥店的位置吧。”

    店小二倒是沒想這麼多,既然客官問了,他就把和樓辰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鎮上比較有名的藥鋪是清心藥鋪,在城西,很大,過去就能看到。還有一個家是醫館,藥材應該也很多,叫安心堂,在城東,從這過去不遠,右拐經過一個巷子就看到了。”

    “多謝小二哥了。”匆匆道了謝,靳衍痕轉身往門外走去。

    方如輝剛下樓,就看到靳衍痕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不禁好奇︰“阿痕,天都快黑了,你還出去?”

    靳衍痕停下腳步,解釋道︰“辰兒下午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我出去找找。”

    想到靳衍痕所中的毒,還有陵水盟的刺客,方如輝也有些擔心了,說道︰“我也一起去吧。”

    靳衍痕搖頭,“你在客棧等著,萬一辰兒回來了見不到人反而擔心。”

    “我和你去。”

    邢幕是跟著方如輝下來的,自然也聽到了靳衍痕的話,說到底,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心裡也頗為愧疚。

    這次靳衍痕沒反對,兩人快步走出客棧,站在街道旁,靳衍痕說道︰“我估計辰兒是出去買藥了,小二說鎮上有兩家大的藥鋪,我們分開找,你去城西的清心藥鋪,我去城東的安心堂。”

    “好。”邢幕對這個安排沒有意見,兩人對視了一眼,便朝著相反方向找去。

    安心堂確實離客棧很進,靳衍痕只是稍微描述了一下樓辰的外表,醫館裡的幾個人都連連點頭,還一個勁地誇讚樓辰醫術高明,手法精妙。

    靳衍痕聽了好一會,才知道樓辰下午在醫館中救了一個人。又問了些樓辰的情況,可惜醫館裡的人除了一直誇獎樓辰醫術精湛外,也沒有什麼有用的資訊,甚至連她往哪個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樓辰未時三刻便已經離開醫館,最有可能的,便是去城西的清心藥鋪。

    從醫館出來,靳衍痕朝著城西走,但卻沒有一味地急著衝過去找人。他做了多年捕快,自有一套辦法。想要追蹤一個人,在野外要靠痕跡,在城鎮,則是靠人。辰兒離開的時候是午後,那時正是人最多的時候,以辰兒出眾的容貌和那身清輝冷月的氣質,一定有人見過她。

    果然,一路尋問之下,一位正在收拾小攤的老婆婆聽到他說起青衣美貌,嗓音清冷的姑娘時,立刻點頭笑道︰“我見過你說的那個青衣姑娘,老婆子雖然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那姑娘的相貌,但我知道一定是個漂亮的好姑娘,她在我這要了一碗豆腐腦,沒有銅板就給了我一塊碎銀子。”

    “您見過?”問了這麼多人,終於有些線索,靳衍痕很是高興,笑道︰“老婆婆,那位姑娘是我的家裡人,她中午出門之後到現在也沒回家,她在您這吃完豆腐腦之後,往哪去了?您還記得嗎?”

    “姑娘還沒有回家嗎?”老婆婆蒼老的臉上帶著疑惑,不知想到了什麼,緊張地說道︰“她還沒吃完豆腐腦就被一個男子帶走了。”

    “男子?”靳衍痕的心咯噔一下,心裡著急,臉上卻不動神色,依舊沉穩地問道︰“什麼樣的男子?”

    老婆婆想想,搖搖頭,嘆道︰“老婆子沒用,眼神不好,看不清楚那個男子的樣貌,只知道他很高大,穿著灰色的衣服。他們倆也沒說什麼話,男子扶著姑娘就走了,我喊她,她也沒理我。”

    以他對辰兒的瞭解,她不可能讓一個男子扶著走,辰兒果然出事了。

    壓下心中的驚懼,靳衍痕繼續問道︰“您知道他們往哪去了嗎?”

    老人指了指身後五六丈遠的小巷子,說道︰“就前面那條巷子。”

    “謝謝老人家!”靳衍痕一刻也不敢多耽誤,立刻跑進了那條小巷。

    巷子確實很小,卻很長,裡面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那麼辰兒是中了毒暈厥了還是被人點了穴道?

    辰兒容貌如此出眾,走在哪裡都很扎眼,他剛在把附近幾條街的商鋪和小攤都問了一遍,都說沒看見過辰兒,那就說明,辰兒應該還在附近。

    小巷周圍有不少小院落,只能一間間找了。靳衍痕剛想提氣翻進最近的小院,胸口猛然一痛,一股灼燒的感覺從胸口湧向四體百骸,這時他才想起來,他現在不能用內力……

    靳衍痕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灼燒的疼痛感,沒有武功就沒有武功吧,無論如何,他必須快一點找到她,若是入了夜,人被帶走就很難找了。

    靳衍痕心急如焚,那麼被擄走的辰姑娘在哪呢?之後又發生了何事?事情還要從下午說起……

    灰色男子抓著樓辰進了小巷之後,穿過一條小街進入了一方院落。

    這小院不大,只有兩間小屋,男子帶著她進了大的那間屋子,一路上,男子都將樓辰緊緊地抓住,生怕她跑了一般。

    直到兩人進了屋內,灰衣男子將房門關上,才鬆開了抓住樓辰的手,微微躬身,抱拳道︰“姑娘,之前得罪了。”

    樓辰看了那男子一眼,一身灰衣很是普通,身材高大,身上的勁力也很足,眉宇間不見暴戾陰邪之氣,倒不算太過討厭。只是他的氣息有些亂,身上還隱隱帶著血氣,身上內傷外傷皆有吧。

    樓辰收回目光,一邊往小屋中屏風相隔之處走去,一邊冷聲說道︰“確實是得罪了。”

    “妳?!”灰衣男子心下大驚,他明明點了她的穴道,為何她現在卻可以動了?

    灰衣男子自然不知道,因為家裡的兩個女人,她小姨和娘親對穴道和內力有著超乎尋常的好奇,在她八歲時能感受到內力的時候,就不斷的在她身上嘗試點穴,讓她用內力來沖破。她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解開被封鎖的穴道了,只是需要些時間而已。

    樓辰進屋之後便發現這屋子裡除了將她擄回來的男子之外,還有兩人。聽氣息,其中一人的傷勢還很重,她大概知道自己被擄回來的原因了。

    “是妳?”

    剛走近屏風,便聽到一聲低沉又暗啞的男聲響起,同時那熟悉的灼熱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這兩個字不是應該她說嗎?樓辰覺得很可笑,他們把她擄回來,反倒是一副驚訝的樣子,是想說明什麼?

    樓辰抬眼看去,內室很是簡單,只有一張簡單的木質大床,床旁邊站著一個同樣身著灰衣的男子,這男子比之前的灰衣男子更加高大,氣勢也更足一些,看到樓辰的時候,眼中劃過一抹驚訝,樓辰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裡,不動聲色,轉而看向床上的男子。

    這次她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

    他的膚色不似一般男子,有些偏黑,即使此刻面無血色,也不見蒼白。年紀比她以為的要年輕些,也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他的長相不能用俊秀來形容,可以說透著一股英氣,五官很明朗,合在一起總給人一種嚴肅冷酷的感覺,墨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銳利鋒芒,即使此刻他一身的傷,躺在床上,身上的氣勢也絲毫不弱,就彷彿只要他願意,下一刻,依舊能翻身而起置人於死地。

    樓辰在看男子,男子也在看她,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看得樓辰微微挑眉,男子回過神來,將目光從樓陳辰身上移開,冷聲說道︰“怎麼回事?”

    灰衣男子立刻回道︰“屬下去醫館抓藥,看到這位姑娘正在救人,姑娘醫術高超,屬下這才將姑娘請回來為公子治傷。”

    從之前兩人的對話不難聽出,所謂的“請”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男子眼神冷暗,灰衣男子不禁心頭一顫,卻撐著沒有後退,只是頭一直垂著,不敢看男子一眼。

    男子這樣的表現,是想說明自己完全不知情嗎?樓辰輕哼一身,她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這兩人是在演戲還是事實如此,她對男子的印象並不算差,即使是一個陌生人,她也不會見死不救,何況兩人還有幾分交集。

    只是他們這樣把她“請”來,這個小恩怨她總是會回報的。

    樓辰走到男子身邊,伸手掀開薄毯一角,準確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腕,探上了男子的脈門。

    男子猛地睜大眼睛,看向那只纖纖玉指,知道她只是在把脈,但微涼的指尖觸上在手腕上那種奇怪的感覺,竟讓他生出一種想要立刻縮回手的衝動。

    沒等男子有動作,樓辰已經先一步收回手,轉而看向男子胸口上的傷口。

    樓辰揭開壓在傷口上的棉布,那男子竟動了一下,樓辰不耐的用手壓著她的肩膀,只為了能仔細觀察傷口,她的注意力都在傷口上,沒注意到男子的身體因為她這一壓,瞬間變得僵硬。

    而站在床邊的男子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也驚訝地睜大眼睛,公子居然沒有生氣……

    傷口只有一枚銅錢大小,切口很不整齊,血一直在流,不過出血量倒不算大,流出來的血還是紅色的,沒有中毒,傷口周圍血肉外翻,還流出了膿血,傷口裡應該有異物沒有取出來。

    樓辰冷聲說道︰“暗器?”

    看她只是把了脈,隨便看了兩眼傷口,就知道是暗器所為,灰衣男子不禁有些激動,說道︰“正是暗器。只是這暗器不知為何很是刁鑽,不易取出,傷口還流血不止。”

    樓辰之前把脈的時候,就發現男子經脈有滯,應該是為了止血,而點了穴道。但是一直這樣封鎖穴道,卻做不到完全止血,長期封住,反而會影響他之後的血脈運行。

    難怪他們會把自己抓回來了,這男子身上的傷口,與醫館中被倒鉤箭刺中的傷口有些相似,都是在離心口很近的位置,同樣難以取出,流血不止。不同的是,倒鉤箭還有一部分露在外面,這暗器則是完全沒入胸口,根本無法像之前對付倒鉤箭一般直接打出去。

    要想把暗器拿出來,只有……動手術了。

    樓辰走到外面的長桌旁,在紙上寫了兩行字,然後遞給把她抓過來的灰衣男子,說道︰“找兩把薄刃,四寸左右就夠了,越薄越好,還要足夠鋒利。再去醫館買些縫合傷口的針和線。這是藥方,按照上面寫的備齊藥物。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準備。”

    不是她想為難他們,刻意把時間規定得這般緊。現在已是申時,若是半個時辰還準備不完手術所需的東西,那麼等到了傍晚,光線變弱的時候,燭光之下,她可沒辦法避開那些細小的經脈。

    樓辰說完這些便事不關己便坐在一旁,他們要拖時間,她也無所謂。

    灰衣男子有些愣神,她這是同意救人了嗎?這姑娘看起來就不像好脾氣的人,之前那樣粗暴的把人抓回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她才肯出手相救呢。現在這般爽快,不會是有什麼陰謀吧……

    灰衣男子抓著女子遞過來的藥方,有些遲疑,若要半個時辰之內準備好這些東西,就必須兩個人一起去找,這樣豈不是只留下公子和這女子?

    “按她說的去做。”沉穩的聲音來自床上的男子。

    “是。”得了男子的吩咐,兩人不再遲疑,抓起藥方便衝了出去。公子武藝高強,即使受了傷,女子肯定也不是對手。無論如何,總歸算是有辦法救公子了,女子這般鎮定,想必是胸有成竹吧。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誤會了,樓辰那不是胸有成竹,只是習慣性面癱而已……

    ------題外話------

    辰︰痞子,你在哪?說好的英雄救美呢?!

    痕︰我還在路上啊,這不怪我,怪某綠!

    綠︰老娘已經拼了命在寫了好嗎!再囉嗦讓你滾蛋!就你這熊樣救個屁美!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09 PM

第三十一章 這樣救美也算英雄?
       
    “為什麼救我?”

    一片寂靜之中,男子低沉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樓辰坐在窗邊的木椅上,冷聲回道︰“暗器還沒拿出來,救不救得活還不一定。”

    對於樓辰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男子絲毫不在意,無論如何,她還是願意出手相救了,不是嗎?男子顯然也是惜字如金的人,久久才吐出兩個字,“多謝。”

    想到他們擄人的手段,樓辰心中仍是有氣,聲音也越發的冷了,“不用謝我,人都被你們”請“來了,不救你我出得去嗎?”

    男子臉上一僵,頗有幾分尷尬,“抱歉。這次是我管教下屬無方,以後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必定盡力而為。”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再說她也沒打算在燎越待太久,一年之期已過去兩個多月了。這種所謂的報答,她從不放在心上,也不需要。不過別人要說,她自然也不會拒絕。

    男子第一次遇上比自己話更少的女子,不禁有些無奈。

    有一個問題,他一直都很想問,此刻便沒什麼顧忌地問了出來,要報答總要知道人家姑娘姓名吧。“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樓辰。”

    名字而已,樓姑娘從不喜歡故弄玄虛。

    久久,樓辰也沒回問一句,男子在心裡嘆了口氣,說道︰“予弦。”

    樓辰微微挑眉,這一聽就像是假名字,她也不在意,不過萍水相逢罷了。

    “這是我的‘字’,並非假名。”他平日並不是喜歡解釋的人,但是今天便不自覺地解釋了起來,因為不想她誤會。

    樓辰點了點頭,名字對她來說就是代號,假名也無所謂。所以予弦糾結的這些,樓姑娘根本沒放在心上。

    予弦也是不喜多言之人,簡單地搭了幾句話之後,兩人便不再交談了。樓辰這個被劫持而來的人倒是一派安然,予弦卻覺得有些局促,偌大的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予弦看著臨窗而坐的女子,那一身冰冷的氣質,有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只是相處了這一小段時間,不難看出,她本身便是這樣的人。予弦有些好奇,不知道那天夜裡她想到了什麼,能笑得如此愉悅,如此輕盈。

    樓姑娘自然不知道予弦在想什麼,如果知道的話,必定會說,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那是一個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

    “姑娘,您要的東西已經備齊了。”

    兩人的動作很快,沒到半個時辰,就已經把東西一樣不落的備齊了,雖然薄刃沒有家裡的輕薄,縫合的線和針也很是粗糙。

    “把這些帷幔弄掉,再把床往窗戶的方向轉一點。”

    兩人不明白樓辰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也沒有遲疑,立刻動手,按照她的要求辦。

    樓辰把窗戶關上了,下午的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的亮度剛好合適。

    等兩人把床搬到樓辰指定位置的時候,樓辰也將棉布準備好,刀和針都用火和藥汁清理了一遍。

    樓辰站在床邊,手裡拿著四支銀針,說道︰“我剛才忘記讓你們準備麻藥了。”

    兩人一怔,一起看向樓辰,看她那沒有絲毫歉意的模樣,哪裡是忘記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兩人眼中皆是憤怒之色,但在這種時候,又不敢得罪她,灰衣男子緊了緊拳頭,冷聲說道︰“我這就去買。”

    “不用了。”予弦看向樓辰,說道︰“直接取吧。”

    看著樓辰滿意的在他身上扎針,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是她的小小報復。

    予弦嘴角微勾,雖然知道接下來必定會痛不欲生,他卻意外的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她比之前冷冰冰的時候生動了不少。

    “嘶!”

    腦子裡胡思亂想的東西,在樓辰下刀的一刻完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現在終於知道那四根針的用途了,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樓辰手下那把刀的刀鋒所過之處帶起的疼痛,但是他的上半身卻動也不能動。灰衣男子一直在給予弦擦汗,那暴起的青筋時刻都在提醒著他,公子正在遭受莫大的痛楚,但是他此刻也只能屏住呼吸,不敢驚擾到樓辰,哪怕一絲一毫。

    他雖然痛恨這個女人這般折磨公子,但是同時,也不得不佩服她。她的每一刀都乾淨俐落,像這種外傷他們時常都會經受,從身體裡剜除箭頭這種事,幾乎是家常便飯。他們見過那麼多大夫,卻沒看到有一個能做到這般精準。

    只見她細細剖開皮肉,一點點往下,刀入得更深,傷口卻沒有擴大。不一會,便見她拿起另一把薄刃,不知道做了什麼,只聽到公子悶哼一聲,同時聽到一聲輕響,折磨了公子十幾個時辰的暗器,居然在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裡被她取了出來。

    樓辰看了一眼,那是一枚銅錢大小的鐵器,圓形的邊刃磨得很鋒利,還有八片刀刃沿著鐵器向四面散開。暗器做得十分精細,絕對不是倒鉤箭這種普通的自製武器可以比擬的,這樣特別的暗器必有出處。

    樓辰暗暗記下暗器的模樣後,便低下頭縫合傷口。

    其實這樣的傷口如果用上閻王草,立刻便能止血,三日內傷口必定結痂。不過目前閻王草是要拿去給靳衍痕換藥的,樓辰是不會浪費在這上面的。

    好不容易把傷口縫合好了,血卻還有些往外滲。予弦不知道是不是暈過去了,一直安靜地閉著眼睛,樓辰看向灰衣男子,說道︰“我之前給你們的藥呢?”

    灰衣男子在床邊找了一會,終於找到了那個瓷瓶,連忙遞給樓辰,“在這。”

    樓辰接過藥,發現藥還剩下不少,便倒出來將傷口周圍抹了個遍,才拿起布條包紮傷口。

    待傷口完全包紮好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樓辰走到長桌旁,寫了口服和外用的藥方,遞給灰衣男子,說道︰“這是藥方,外用的藥每日都必須換,口服的藥早晚服一次。若是他晚些時候發熱,你們就用涼水擦拭給他降溫,但是不要碰到傷口。傷口不再裂開的話,三日後可以下床活動。”

    樓辰交待完之後便準備離開,反正這裡離安心堂不遠,暗器取出來了,之後的事普通大夫都可以做。

    樓辰剛邁出一步,兩名灰衣男子居然一左一右將她攔住,說話的還是將樓辰挾持來的男子,“公子的傷還未好之前,還請姑娘多留數日。”

    這話說得還算客氣,但兩人的動作卻顯得格外強硬。他們的意思是,強行擄人之後,還要軟禁她?樓辰怒氣反笑,“你們真當以為攔得住我?”

    樓辰給人的感覺本來只是清冷,但這一刻她冷冷的笑意卻讓兩人同時感覺到了一股淩人的氣勢撲面而來。兩人皺起了眉頭,這姑娘怕是比他們原來想像的還厲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道︰“為了公子,我等誓死留下姑娘!”

    樓辰有藏鋒在手,這兩人又都有傷在身,他們確實不是她的對手。只是兩人一看就是執拗又忠心之人,既然這麼說了,必定是拼掉性命也不會讓她走的,她總不能為了離開,而真的殺了這兩人吧。

    樓辰心裡惱火,臉色也越發的冷了,她討厭被人脅迫,他們這次是真的惹惱她了。

    兩名灰衣男子能感覺到樓辰身上越來越沉冷的氣息,卻也只能咬牙頂著,公子不能有絲毫閃失,所以這位醫術高明的女子絕對不能走。

    就在房間裡的氣氛越來越沉重壓抑的時候,兩名灰衣男子忽然腳下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兩人大驚,這時才發現,房間裡彌漫著一股異香,之前兩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樓辰身上,一時不查,居然中了迷香!

    難道是這女子做的?!兩人一起看向樓辰,看到她雖然沒像他們一般無力到跌坐在地上,但也踉蹌得幾乎站不穩。

    樓辰的內力不差,身上也沒有傷,發現不對勁之後,便立即閉氣。可惜即使如此,她現在也覺得一陣眩暈,耳邊甚至響起了一道不應該在此刻出現的熟悉嗓音,“辰兒,天都黑了,我們不是說好的一起用晚膳嗎?”

    這漫不經心的語調,低沉中帶著痞氣的聲音,不是靳衍痕又會是誰。

    緊閉的窗被人從外面推來,一道身影從窗外翻了進來,在樓辰退後一步就要摔倒的時候,那人一把攬住了她的腰,穩穩的將人環進懷裡。

    樓辰扭頭看去,靳衍痕臉上蒙著一塊白布,看到樓辰看他,居然還朝她眨了眨眼睛。

    看到忽然跳窗而入的男子,灰衣男子立刻猜到,暗算他們的必定就是此人。試了幾次,身體依舊酸軟無力,灰衣男子盯著靳衍痕,一副要將他撕碎的樣子,低喝一聲︰“卑鄙!”

    確實卑鄙,用“迷香”這種手段,不管是在江湖還是在民間,都是讓人不恥的。

    樓辰背靠著靳衍痕,冷聲說道︰“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也使得出來。”

    因為窗戶開著,迷香也散得差不多了。靳衍痕扯下臉上的面巾,聳聳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只是看向樓辰的眼神裡滿含無奈與委屈,“我要是還有武功,自然不需要用這種手段,現在不是沒有嘛。”

    這是在裝可憐?這人真是個痞子,怎麼看都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模樣。樓辰心裡覺得好笑,白了他一眼,想再回一句什麼,卻敏銳地發現自己所靠著的這具胸膛,心跳得有些太快了。還有那極力控制的紊亂氣息,初冬時節還濡濕的鬢角,都顯示著這人並沒有看起來這般輕鬆。

    是了,不能用內力,還中著毒,現在的他沒有武功了,除了身手還算敏捷之外,和普通人無異。

    樓辰聽著身後那人砰砰的心跳聲,原本想說的話,此刻便不想說了。

    靳衍痕以為樓辰就算不罵他兩句,估計也會瞪他兩眼,沒想到樓辰只是安靜地靠著他,什麼也沒說,難道……迷香放太多了?

    靳衍痕有些擔心樓辰,正想問問她怎麼了,便感覺到一道懾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靳衍痕警覺地抬頭看去,目光與一雙冰冷幽暗的眼睛對上。

    予弦一直都沒有暈過去,之前的疼痛實在讓他有些吃不消,一直在閉目養神。他心中也想留下樓辰,所以在方澤攔下樓辰的時候,才沒有出聲制止,只是沒想到,居然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個人。

    沒有武功,還用“迷香”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這種人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但是現在,那人居然能讓樓辰安靜地靠在他懷裡,手還虛扶著她的腰。從談吐氣質上看,樓辰出身必定不凡,她為何會與這樣的人認識,這也是為什麼,予弦此刻會願意分神看向那個男子。

    是他?對上那道目光的那一刻,靳衍痕便知道,這人是昨夜的那名男子。不同的是,昨夜這人看的是樓辰,目光炙熱而幽深,此刻這道目光便冰冷鋒利多了。

    想到樓辰與這人似乎認識,靳衍痕有些好奇,為何之前在窗外聽到幾人的對話,辰兒似乎並不願留在這裡。

    靳衍痕掃了一眼床邊木桌上帶血的刀具和棉布,微微低頭在樓辰耳邊問道︰“忙完了嗎?”這迷香的效用並不久,這些人都有武功在身,尤其是那個躺在床上的男子,看起來很不好對付,若樓辰想離開,便要快一些了。

    “嗯。”樓辰也知道,這裡不是久待之地,輕輕點了點頭,

    “走囉。”靳衍痕輕笑一聲,攬著樓辰的腰,無視坐在地上恨不得撕了他的兩人,悠閒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予弦並沒有阻攔二人,那雙冷眸也緩緩閉上,只是微皺的眉頭顯示著他的此刻的心情並不太好。

    靳衍痕可管不著這些,扶著樓辰走在小街上。他的心情實在太好,第一次可以這般光明正大地摟著樓辰的腰,靳衍痕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辰兒的腰好細!

    ------題外話------

    綠︰流氓!

    痕︰流氓是誰寫出來的?

    綠︰……

    辰︰呵呵

    綠︰呃……(擦冷汗)閨女,為娘這是想誇妳身材好,纖腰不盈一握什麼的!真的!

    辰︰呵呵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0 PM

第三十二章 秋後算賬
       
    可惜,樂極生悲秋後算賬這種事總是發生得猝不及防,靳衍痕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美人在懷,纖腰盈握的美好體驗,那道天青色的倩影已經往旁邊一偏,從他懷裡閃了出去。靳衍痕還沒反應過來,肩膀上倏地一疼,身體已經不由他控制僵在原地。

    “辰兒……”靳衍痕苦著一張臉,看著顯然已經從迷香中緩過勁來的人。

    他手上的動作還保持著攬著美人腰肢的姿勢,樓辰微微挑眉,“看來你的脖子已經好了。”

    靳衍痕嘴角一抽,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上次在山洞裡被樓辰劈那一下,整整兩天,他的脖子都不怎麼能靈活轉動,可想而知她用了多大勁,他實在不想再經受一次。

    靳衍痕哭喪著臉,說道︰“辰兒,妳別衝動,聽我說,這都是權宜之計!”雖然手法不入流,但好歹他剛剛確實是英雄救美了吧,這秋後算賬來得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樓辰不理會他的哀嚎,冷聲問道︰“哪兒來的迷香?”

    靳衍痕用這種手段救人,她雖然不喜,倒也不會太過苛責。只是她必須要知道,他身邊怎麼會有迷香,如果他常帶這種東西在身邊,那麼她對這個人的評價估計要改一改了。

    靳衍痕還不知道樓辰在意的是什麼,只是忙著為自己辯解,“辰兒,妳不見了,我很擔心。我不知道妳被誰抓走了,又沒有武功了,也不知道對方實力如何,當時能想到最方便有用的方法就是迷香了。”

    “哪兒來的迷香?”樓辰又問了一下。

    “買的啊,茂揚鎮和洛水鎮差不多,身為捕快,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聚集之地我自然是知道的,手裡有迷香的人,一點也不難找。”漸漸的,靳衍痕好像明白過來了,看著樓辰,眼神中盡是哀怨,“辰兒,妳怎麼能懷疑我,我是捕快,正義之士!”

    聽到“正義之士”四個字的時候,氣質高冷的樓姑娘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痞子總能說些讓她覺得好氣又好笑的話。

    看到樓辰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靳衍痕暗暗舒了一口氣,為了不讓樓辰再追究迷香之事,連忙說道︰“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盡快趕回客棧?那三個人看起來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萬一他們再次找來,只怕會有麻煩。”

    樓辰搖頭,“不必,那人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之前他沒有阻止我們走,便不會派人來抓了。今晚好好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辰兒似乎對那男子頗為信任瞭解的樣子,靳衍痕心裡冒著酸泡泡,但又因為樓辰口中“我們”兩個字,心中暗喜。

    靳衍痕覺得自己最近越發的不對勁了,樓辰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他的心情。發現她不見時的彷徨心焦,察覺她與那男子似有交情時的緊張不安,將她攬著懷裡時的滿足欣喜,他知道自己對她不再只是之前的欣賞與好奇了,只是她對他……

    靳衍痕嘆了口氣,看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就知道,長路漫漫了!

    “辰兒……”入夜的街道並非空無一人,每個經過的人都用一種奇異又了然的目光看著他,他雖然臉皮不薄,但也不想承受啊。

    好在樓辰也沒真想讓他一直這樣站著給人當猴看,冷冷地丟下一句“以後莫要這般莽撞了”,便給他解了穴道,轉身走了。

    “好!”靳衍痕爽快答應了,揉了揉肩膀,立刻跟了上去。

    夜風吹了一路,樓辰所中的迷香已散了不少,但終究還是有些影響。樓辰走得很慢,靳衍痕眼中閃過一抹光,加快兩步趕到美人身側,說道︰“辰兒小心,我扶妳吧。”

    “啪!”

    靳衍痕的手還沒搭上美人纖腰,便被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要不要這麼狠啊,他的手都麻了。

    揉了揉微紅的手背,靳衍痕終於消停了,安穩地走在樓辰身側,不敢造次。他倒沒有太過沮喪,只要他們倆還是一路,總能找到機會和辰兒培養感情的,今天就回客棧好好休息吧。

    辰兒,我們來日方長!

    靳衍痕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在回到客棧那一刻徹底落空了,他今晚想要休息,絕對是奢望!

    “靳!衍!痕!”

    樓辰和靳衍痕走回客棧,剛剛進入正堂,便聽到一聲咬牙切齒的低喝。

    兩人抬頭看去,只見偌大的正堂裡只有幾個人,方如輝坐在角落裡,一副已經被狠狠教訓過一次的悲慘模樣。他對面,曲大小姐雙手環在胸前,氣惱又委屈地盯著他。就連兩人回來了,方如輝也沒有抬頭,可見其身心疲憊。

    店小二也縮在角落裡,擔憂地看著站在大堂正中央,殺氣騰騰的紅衣女子,只希望他們待會別動手,打壞了店裡的東西,掌櫃又得拿他撒氣。

    此刻唯一還能保持平靜心情的,估計只有出去尋人未果,回來等消息的邢幕了吧。邢幕看到樓辰和靳衍痕一起回來,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只是不免有些失望,為什麼找到她的不是自己呢?

    靳衍痕看到朝著自己猛衝過來的身影,渾身一僵,姑姑怎麼這麼快就追來了?!他知道姑姑不可能放任他不管,肯定會出來找他,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被逮住了。這才兩天而已啊,正是火氣最旺的時候,他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樓辰善解人意的往旁邊挪了幾步,讓靳茹能順利的一把抓住某個想要落跑之人的耳朵。

    “姑姑,疼疼疼!”

    這次靳茹估計是氣狠了,無視他叫疼的聲音,手上的力道不輕反重,怒道︰“小子,長本事了,居然敢給我下藥?你跑啊,你倒是再跑一個給我看看!”

    靳衍痕伸手拉下靳茹的手,先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來再說,之後握著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砸,嘴裡說道︰“不跑了,我怎麼可能跑得出姑姑的五指山嘛。您要是不高興,就打我好了,別生氣了,氣壞了怎麼辦?”

    不得不說,對於怎麼哄好靳茹,靳衍痕很有一套,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握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拍了自己幾下,靳茹臉上的怒氣便散了不少。

    這也太好騙了吧。樓辰冷眸微眯,看到某人臉上漸漸得意的神色,心裡忽然就不爽快了。

    樓辰身子微微一歪,單手撐著一旁的木桌,清冷的聲音依舊冷淡,但又隱隱的能聽出幾分虛弱與怒意,“他只給您用安神助眠的湯藥,已經很不錯了,他都沒在妳身上用迷香。”

    “迷香?!”

    聽到的人都瞪大了眼,一起看向樓辰。只見她一手撐著桌角,微低著頭,高冷依舊,神情中卻難掩疲憊。明明身體已經很是虛弱,卻還要倔強地站得筆直的身影,就連靳茹看著都有些心疼了,更別說對他心有好感的邢幕。

    邢幕猛地站起身,怒道︰“靳衍痕,你對樓姑娘做了什麼?”

    靳衍痕也是一臉錯愕,但是反應很快地回道︰“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順便摟了一下腰而已!

    靳衍痕欲哭無淚,他以為過了之前那關就好了,沒想到,這秋後算賬還沒算完!

    靳衍痕背脊發涼,他總覺得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借刀殺人這招,辰兒用得出神入化啊,她演技之高,簡直讓他嘆為觀止。若不是之前自己還被點了穴,大晚上的在街上站了兩刻鐘,他都要以為自己對她究竟用了多少迷香,讓她虛弱成這樣……

    靳衍痕否認,樓辰也不再說話,邢幕就算有心維護佳人,好像也無從下手,只能站在一旁看著。

    靳茹聽了樓辰的話,立刻伸手在靳衍痕身上一陣亂翻。當從他懷裡找出一個紙包,裡面還留著兩支短短的斷香的時候,靳茹本來已經緩和下來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臭小子,你身上居然真的有迷香?!你、你要氣死我啊!”

    “給我滾過來!”估計是用迷香這事太過丟人,靳茹一把抓住靳衍痕的領口往樓上走去。

    好吧,為了讓辰兒和姑姑消氣,他還是乖乖跟著靳茹上了樓,這秋後算賬會不會太狠了點!

    靳衍痕被靳茹拎走了,大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聽到曲大小姐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比平日裡多了幾分堅持,“我有話和你說。”

    方如輝嘆了口氣,說道︰“就在這說吧。”

    誰知平時在他面前一向乖巧聽話的曲凝雙沒理會他的話,直接起身,走到樓辰面前,問道︰“他的房間在哪?”

    樓辰看了方如輝一眼,然後徹底無視對方拜託的眼神,淡定地回道︰“三樓,天字四號房。”

    曲凝雙點點頭,轉身就往樓上走去。方如輝揉了揉眉心,靳衍痕今晚上到底是怎麼得罪樓辰了,他這完全是殃及池魚吧。

    樓辰回到屋裡,首先檢查了一下閻王草的情況,心情頗好的樓姑娘細心地將包裹著閻王草的泥土淋濕,讓它能夠得到足夠多的水分。

    樓辰一邊照顧著閻王草,一邊聽著左右兩間房中傳來的動靜,臉上浮現出淡淡笑容。

    嗯,左邊的聲音確實慘烈的點……

    “輕點輕點,姑姑,手要斷掉了!”

    “手斷掉了最好,看你還敢不敢給我下藥,我還要把你的腳也打斷,讓你到處亂跑!”

    “不敢了!”

    “才跑出來兩天,就敢用迷香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姑姑,事情不是這樣的,妳聽我解釋……啊啊啊啊,姑姑手下留情!”

    “……”

    樓辰輕揉著閻王草的小肉片,滿意地聽著旁邊不時傳來的慘叫聲。靳衍痕確實應該好好受點教訓,他來救她,她並非完全不感動,只是她不希望靳衍痕為了救人,背負這樣的名聲。她沒有遺漏予弦和兩個灰衣男子看靳衍痕的目光,其中的鄙視與不屑,讓她心中很不舒服,靳衍痕不應該讓人這樣看輕。

    樓辰將閻王草放在窗邊,讓它曬曬月光,耳邊也聽到了另一個房間裡的動靜。

    “如輝哥哥,你為什麼走之前都不和我說一聲?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曲姑娘,妳誤會了,我只是陪阿痕一起去求藥而已。”

    “你告訴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陪靳衍痕去求醫啊,我們幾個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我也想盡一份心。”

    “這……妳畢竟是女子,這樣跟著我們不合適。”

    “樓辰也算女子,你怎麼沒說她不合適!怎麼換了我就不合適了?我不管,我就要跟著你。你別想甩開我。”

    “曲姑娘……”

    “你別說了,我不聽!”

    “……”

    樓辰半靠著窗邊,擺弄著閻王草,嘴角微揚,曲姑娘早用這樣的真性情對待方如輝,估計早就手到擒來了。

    今晚的夜色,真不錯呢。

    ------題外話------

    今天沒有小劇場,因為痕痕工傷,罷演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1 PM

第三十三章 貼近
       
    次日

    休息好的李叔早早便到客棧馬廄中把馬牽了出來,套好馬車,準備等人來齊了,便可以早點上路。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三位公子和那清冷女子終於出來了,只是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名女子。

    他原以為有了新人加入,坐馬車的會是那兩名女子,誰知卻看到高大的靳公子被紅衣女子扔上了車,之後的行程裡也沒被放出來,一關就是五六天。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陵城了,李叔總算鬆了一口氣,一路上聽著靳公子在馬車裡唉聲嘆氣,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酉時剛過,天空中便聚起了濃雲,片刻間便將陽光遮蔽,看樣子,不久就要有一場大雨。

    幾人同時勒緊韁繩,停了下來。一路上都是邢幕做嚮導,他看了看前路,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說道︰“這裡到陵城還是八十多裡,現在趕過去,只怕城門已關。不如今晚先在附近休息,明早再趕路,晌午便能到了。”

    靳茹扭了扭坐得僵直的腰背,指著前方不遠處一座小破廟,說道︰“既然趕過去也到不了陵城,又馬上要下雨了,我們還是就近休息吧。前面有個破廟,好歹也是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在破廟歇一晚吧。”

    靳茹畢竟是除李叔外年紀最長的人,她既然這麼說了,幾人也沒意見,一行人策馬朝著小破廟跑去。

    小廟確實破敗,外面的圍牆都倒了好幾處。幾人將馬拴在破廟廊簷之下,以防下雨馬匹被雨水打濕,馬車也被李叔拖到了破廟旁的草棚裡安置。

    這座小廟不過五丈見方,幾個人走進去,便覺得有些擠了。好在他們也不介意,風餐露宿都試過了,這裡好歹有幾片瓦遮頭。幾人麻利地收拾了一番,總算能落腳了。

    曲凝雙強忍著疼痛,走到角落處,一屁股坐了下來。她雖然有武功在身,但一直都住在洛水鎮,哪裡騎過這麼長時間的馬。她的大腿早就磨出血了,隨便動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曲凝雙強忍著疼痛,就是不肯吱聲,茹姨和樓辰都沒事,她才不會讓如輝哥哥看不起呢。

    看到坐在角落裡,雙腿微抖的某人,方如輝嘆了口氣,手裡拿著一瓶藥,走到曲凝雙身邊,問道︰“妳怎麼樣,腿沒事吧?”

    曲凝雙聞言,立刻挺直了腰背,微微抬頭,一副精神百倍的樣子,回道︰“我能有什麼事!”

    方如輝好笑地搖搖頭,也不知道她在逞強什麼。

    靳茹看不下去了,對小刺蝟似的人招招手,說道︰“凝雙,過來。”

    “茹姨……”曲凝雙臉微紅,小步地挪了過去。

    靳茹從方如輝那拿了藥,拉著彆彆扭扭的曲凝雙出了破廟,上了馬車。

    快下雨了,自然也不能再去獵些什麼兔子野雞之類的做晚餐,幾人分了些乾糧,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休息。

    靳衍痕背靠著牆壁,一邊掰著乾糧往嘴裡送,一邊笑道︰“邢幕,明日我們就要進入陵城了。你既然是曉劍山莊的少莊主,對陵城肯定有所瞭解,那個杏林閣你也知道些內情吧。趁現在給我們說說吧,以免明日誤打誤撞,引起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雖然邢幕並不喜歡靳衍痕這種玩世不恭之人,但他所說的也有道理,杏林閣並非良善之地,若是他們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結的事。

    邢幕想了想,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陵城是離穹嶽最近的大城,城裡大商賈眾多,繁華鼎盛。更重要的是,陵城外駐守著十萬重兵,這也是它成為燎越三大城之一的原因。至於那杏林閣,並非普通的醫藥世家,他們遊走在正邪之間。藥材只換不賣還是小事,若想求他們救人,還必須是一命換一命。若是冒犯了他們,別說對病人見死不救,很有可能前去求醫之人也要當場橫死……”

    “杏林閣怎麼能這樣?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太可惡了,簡直侮辱杏林二字!”邢幕話音還未落,一道嬌呵從門外傳來,正是上完了藥回來的曲凝雙。

    剛剛才說完,這位姑奶奶就口出狂言,邢幕搖了搖頭,勸道︰“曲姑娘在這說說便罷了,若是到了陵城還這般不知收斂,只怕要給妳的朋友們惹來殺人之禍。”

    曲大小姐雖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聽到會連累大家,也暗暗提醒自己明日要小心說話。憋屈地吐了一口氣,曲凝雙心中仍是不爽快,嘴上不饒人地哼道︰“他們敢做還不給別人說啊!這種人哪裡配稱為醫者。”

    要像如輝哥哥這樣的,才是仁心仁術!心裡這麼想著,曲凝雙忍不住看向方如輝。卻見他手裡抓著乾糧卻不吃,頭微低著,眉頭還皺了起來。

    心裡雖然還生他的氣,但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她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關心道︰“如輝哥哥,你怎麼了?”

    方如輝回過神來,斂下眸光,低聲回道︰“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如輝哥哥好像真的很累的樣子,也是,他都不會武功,這幾天也是一路騎馬奔波。心疼方如輝,曲姑娘心裡那點小脾氣也消了,連忙走到他身邊,將水袋遞給他,說道︰“那你快吃點乾糧,早點休息。”

    可能方如輝是真的累了,接過水袋,默默地吃著乾糧,沒再說話。

    小廟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重,邢幕看向樓辰,她一向安靜,今天好像更加冷漠了一些。想想是不是之前自己說得太嚴重,讓她擔心了,邢幕趕緊補了一句,“你們也不用這麼擔心,明日進了陵城,我便給杏林閣送去拜帖。樓姑娘既然有藥材用以交換,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樓辰仍是那樣靠坐在角落裡,好像沒聽到邢幕說的話一般。邢幕有些局促,卻也不好上前說什麼,靳茹倒是沒這麼多顧慮,朝著樓辰問道︰“妳有把握治好阿痕嗎?”

    好一會,樓辰才低聲回道︰“若是能順利換到玉露,就有八成把握。”

    “才八成?!”靳茹瞪著眼,還想說什麼,手卻被靳衍痕拉住。

    她也看出了樓辰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也不再多說,拍開靳衍痕的手,拿起乾糧吃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快下雨了吧,樓辰忽然覺得有些悶,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樓辰的心情確實不太好,因為母親的關係,她也自小研學醫理,雖然母親從未和她說什麼濟世為懷的大道理,她卻能從母親身上體會到醫道應有的態度。即使對死者都應保有尊重,更何況生者。

    曲凝雙說得沒錯,杏林閣這樣的地方,確實有辱“杏林”二字,若是母親在這,只怕也要發脾氣了吧。

    想到母親,樓辰眼眸中劃過淡淡的暖意與思念,不知道爹娘知道她離家出走了後,會不會拿樓曦出氣。

    靳衍痕走出破廟時,看到的便是那清雅冷淡的人背靠殘破的圍牆,抬眼看著天空中變換莫測的烏雲,嘴角有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眼中的神色,是他未見過的溫暖,同時,好像還帶著思念。

    她在想什麼呢?

    靳衍痕靜靜地看著她,一時間倒不想上去打擾了,可惜樓辰這時候已經回頭,朝他看了過來。

    靳衍痕笑著走了過去,嘴上依舊說著逗趣的話,好像自己只是剛剛走出來一般,“妳怎麼出來了?其實有八成把握已經很厲害了,方如輝看診,經常說只有五成把握。”

    或許是想到了樓曦,樓辰對這兩個時常互相調侃,不對,應該是一個調侃,一個無奈的兩人有了些興趣,問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走到樓辰身邊,如她一般斜靠在圍牆上,回道︰“嗯。小時候我身體不太好,經常發燒,六歲之前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記不得了,估計是小時候燒糊塗了。那段時日,我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就和方如輝混熟了。”

    看到樓辰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靳衍痕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現在看不出我小時候身體孱弱吧?姑姑和方伯伯想了很多方法,才讓我的身體慢慢好起來的。”

    樓辰給他把過很多次脈,靳衍痕並不像是先天不足之人,那麼兒時多病,應該不是天生的。

    “你的武功不是你姑姑教的吧?”

    靳衍痕一怔,隨即搖了搖頭,嘴角依舊帶著笑,只是有些晦澀,“妳也覺得奇怪吧,我姑姑的劍法精妙,內力頗深;而我卻劍招淩亂,內力淺薄。姑姑很少在我面前動武,更不會教我劍法,我這點劍術都是從不同人,不同劍派中東拼西湊而成的。”

    靳衍痕很喜歡笑,各種各樣的笑容,樓辰都見過,這樣帶著淡淡苦澀的笑,她還是第一次見,不得不說,很礙眼。樓辰不想看到他這樣笑,於是說道︰“你的劍法也沒有那麼差,你姑姑的劍術雖然好,但也不過是承襲了前人的武學套路,而你的劍法自成一格,讓人看不出出處更能出其不意。”

    樓辰很少說這麼多話,這算是在安慰他嗎?靳衍痕的心因為她一句話,回暖了些。

    難得樓辰今日好像有興致聊天,靳衍痕自然抓住機會,打探佳人的事情,“辰兒的劍法我也看不出來路,必定也是師出名門吧。”

    師出名門嗎?樓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的劍法承自小姨,她的劍術也是自創的,自成一派。之後我也翻看過很多劍譜和武學典籍,平日裡便是自行融會貫通,其實和你學劍的方法也頗為相像。”

    樓辰說得很隨意,靳衍痕的心卻微微一沉,融百家之長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她的小姨能自成一派,獨創劍法,必定也是用劍的大家吧。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人家事必定不凡,她所說的劍譜和武學典籍,和自己手裡那些雜亂劍譜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她的融會貫通和自己的東拼西湊,又怎會相像呢?

    靳衍痕笑了笑,卻沒往心裡去,這世上優秀的人那麼多,哪裡嫉妒得過來。

    暗暗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那抹隱痛,靳衍痕嘻嘻一笑,往樓辰身邊挪了幾步,說道︰“那我們還真是有緣。”

    樓辰冷眸微迷,某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靳衍痕輕咳一聲,為了表示自己看到樓辰的警告了,自覺地往旁邊挪回去一些。

    看著那人不甘不願的往旁邊挪了一寸便停了下來,樓辰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不知是烏雲更濃了,還是夜色漸漸籠罩了大地,兩人靠著圍牆,看著天空中那一點點灰色被夜幕吞噬,只剩下一片墨色。

    “你在洛水鎮時,裝傻充愣就是因為你姑姑?”

    樓辰清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低淺而輕盈。靳衍痕知道她只是在和自己閒聊,但他卻忽然很想將一直壓在心中不願也不能和別人述說的話告訴她,即使說出來也沒什麼用處。

    更深的依靠著這背後的殘岩斷壁,靳衍痕低聲說道︰“我自有記憶以來,就只有姑姑在身邊,她對我極好,卻很少教導我武功和學識,更不會像別人的爹娘一般,希望孩子出類拔萃。從小我就有一種感覺,我越優秀,她越不開心,甚至是害怕。她心裡似乎藏著什麼秘密,那個秘密還是關於我的。她不肯說,我也不想逼她。我總會查出她到底在藏什麼,怕什麼的。”

    “或許……淩水盟是一個契機。”

    靳衍痕一怔,扭頭看去,樓辰也正好側頭看向他,有一種名叫默契東西在兩人眼中生成。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1 PM

第三十四章 夜襲
       
    靳衍痕一怔,扭頭看去,樓辰也正好側頭看向他,有一種名叫默契東西在兩人眼中生成。那種奇異的感覺,讓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別開目光,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彼此的眼眸……

    “阿痕!你在外面幹什麼呢?快回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震得兩人猛然回過神來,下一刻像是說好一般,又同時別開了眼。

    這過於統一的動作,讓兩人的臉上同時劃過一抹極淡的紅暈,周圍流動的空氣都尷尬了起來。

    好在兩個人,一個面癱,一個臉皮比身後的圍牆還厚,不一會,兩人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初。

    靳衍痕清咳一聲,笑道︰“快下雨了,我們還是進去吧。”

    “嗯。”樓辰站直了身子,拍拍裙擺上沾染的塵土,轉身往破廟走去,再也沒看他一眼。

    靳衍痕心中懊惱,姑姑,您就不能晚一會再叫這一聲嘛……

    兩人剛走進破廟,大雨如期而至。下了一個時辰之後,雨勢漸小,但也沒有停下來,淅淅瀝瀝地下了幾個時辰。

    樓辰淺眠的習慣讓她一直都沒有完全入睡,幾聲輕微的馬蹄聲傳入耳裡,好似拴在廊簷上的馬匹不安地踏著地面,那聲音不重,卻也足夠將樓辰吵醒。

    “誰?!”

    樓辰剛想起身,便聽到靳茹一聲低喝,人也極快地站了起來,手裡還拿著她的佩劍。

    看來不是自己的錯覺,外面果然有人。樓辰也俐落地起身,一雙冷眸淡淡地注視著半開的窗戶,臉色倒沒有慌張之色。

    因為靳茹這一聲低喝,除了還睡得昏昏沉沉的李叔,其他人都醒了過來。

    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靳茹和邢幕兩人拔出了隨身佩劍,站在破敗的木門後。靳茹拉開門栓,一把推開大門,看到門外的一幕,幾人皆是一驚。

    不大的小院內,四個黑衣人站在雨幕之中,手裡都握著一把長刀。雨水打在刀刃上,順著森白的血槽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四人臉上都蒙著黑巾,只留一雙嗜血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揮刀便往破廟裡衝沖。

    靳茹和邢幕立刻提劍迎了上去,將四人逼退,沒有讓他們衝進廟內。兩人對四人,在破廟外的小院子裡打了起來。

    樓辰拉住也想要衝出去的曲凝雙往後退,說道︰“方如輝可不會武功,刀劍無眼,妳不護著他不怕他受傷?”

    曲凝雙這才收住了腳步,手裡抓著劍,眼睛緊緊地盯著院外,看著幾人在院中纏鬥。

    靳茹的劍術不凡,一對二也未落下風。邢幕顯然有些吃力,幾次都差點被黑衣人刺中。

    就在曲凝雙忍不住想要出去幫忙的時候,破廟的瓦背上傳來幾聲輕響,接著便是瓦礫被擊破的聲音,又有三名黑衣人從屋頂上落了進來。

    靳衍痕一手拉著方如輝,一手拉著李叔,將二人推到佛像後面的角落處,扭頭對著已經衝上去與黑衣人鬥在一起的曲凝雙叫道︰“曲凝雙,過來。”

    樓辰手持“藏鋒”,站在破廟中央,長劍一揮,將三人齊齊逼退了一步。靳衍痕見識過樓辰的武功,一對三雖然不一定能勝,卻也絕對不會輸。這破廟周圍不知道還有多少黑衣人,他的內力被封了,根本護不住方如輝兩人,若是再有黑衣人攻過來,他們三人都要命喪於此。

    曲凝雙聽到靳衍痕的話,又看了一眼還遊刃有餘的樓辰,咬了咬唇,隨後還是退出了戰圈,與靳衍痕一起守在角落處。

    顯然已經有人交代過,不可與她手中的軟劍硬碰硬。三人與樓辰交手,皆是避開她手中的鋒芒,刀尖徑直向著她的頸間,胸口而去。

    樓辰並未慌亂,只是將“藏鋒”揮舞得更加犀利,將自己護在其中,同時觀察著幾人的刀法,以便看出破綻,破開他們的圍攻之勢。

    三人久攻不下,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便換了戰術。兩人同時一躍,招式突變,攻勢越發的猛烈,將樓辰逼退數步,其中一人得以脫身,朝著靳衍痕和曲凝雙攻了過去。

    好在曲凝雙和靳衍痕早有準備,並沒有讓黑衣人突襲得手,兩人聯手,勉強能抵抗住黑衣人的攻擊。

    剩下的兩人面對樓辰,這顯然力不從心,多次被藏鋒劍氣所傷。

    其中一人眼中劃過一抹戾色,手伸進懷中,再拿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紙包,朝著樓辰的臉灑了過去。

    又是毒嗎!樓辰心中湧起一股怒意,她喜歡煉藥,不喜制毒,但不代表她不會。早在離開洛水鎮之前,她就制了一些毒沫,今日不妨比一比,看看誰的更厲害。

    樓辰往後躍了一步,避開黑衣人灑出的毒藥。同時手也從腰間摸出了一樣東西,朝著兩人一揮,白色的粉末在她的掌風助陣之下,如一團雲霧,一下子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兩人沒想到樓辰竟然也會用毒,一怔之下,已被粉末沾上了身。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膚,一接觸上那粉末,立刻如千萬根長針刺入一般,疼入骨髓。

    “啊!”兩人痛得大叫一聲,狼狽地退出破廟,衝進雨霧之中。

    即使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濕,卻也沒能沖掉沾上身的白色粉末,疼痛並未減少分毫,兩人蜷縮著身子在院中打著滾。

    突然的變故讓院中纏鬥都住了手,破廟裡的黑衣人眼見不敵幾人,也衝出來。

    一時間,兩方人面對面而立,互相戒備著。

    “想不到妳也會用毒。”

    一聲略帶沙啞的男聲忽然響起,幾人抬眼看去,才發現竟然還有一人獨自站在圍牆之外。那是一個身形單薄的高瘦男子,他臉上並沒有遮面巾。

    樓辰和靳衍痕一眼便認出,這男子便是那日在洛神山上拿走“止戈”劍,並且還讓靳衍痕中毒的男子。

    他今日與那日不同,穿上了一身黑衣,蒼白的皮膚在黑色的映襯之下更顯病態。同樣蒼白的手正握著一把墨色大傘,靜立在雨霧之中。他眼眸細長,眼中暗藏冷光,如同鬼魅,光是與那雙眼睛對視,便讓人感覺到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男子的目光只落在樓辰身上,好像對她很感興趣。樓辰手輕撫著藏鋒,冷眼以對。男子不怒反笑,異常蒼白的唇角勾了勾,目光轉向站在樓辰身邊的靳衍痕。

    男子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習武之人,中了他的“纏心散”居然還能好好地站著這裡,他也算第一人。男子微微眯眼,細看之下又是一笑,毒雖然壓制住了,卻沒能解。

    男子又將目光落在了樓辰身上,專注的眼神就好似旁邊的人都不存在一般,“妳跟我走,我便給他解藥。”那低沉的嗓音緩緩地響起,甚至帶著幾分誘惑。

    樓辰微微挑眉,還未回話便感覺衣袖被人輕輕一拉,靳衍痕已經走到她身邊,“辰兒早就已經找了的解毒之法,解藥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真這麼有本事,不如想想怎麼救救你的屬下。”

    曲凝雙這才想起,對方也有人中毒了,立刻指著倒在地上因疼痛而低吟不止的男子,說道︰“你的人也中毒了,你把阿痕的解藥交出來,我們就給你解藥。”

    “他們?”男子斜睨了地上幾人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男子的聲音一直很低,短短幾個字卻盡顯殺機。原本蜷縮在地上的幾人渾身一僵,連忙強撐著爬起來,退到男子身後,即使疼得全身發抖,臉色蒼白,也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曲凝雙又驚又怒,這人根本不把人命當命,即使是他屬下的命,他也同樣不放在眼裡。

    樓辰臉色如常,靳茹今日心中確是惶惶不安,這男子如此詭異邪氣,只怕今晚不能善了。

    隨時男子只是輕笑了一身,微微抬手,今日黑衣人立刻後退數步,俐落地翻身上馬,就連中毒的兩人,也忍著劇痛爬上了馬背。

    男子緩緩地合上傘,任細雨灑在身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對著樓辰微微一笑,“妳會來找我的。”

    留下一句話,男子帶著黑衣人策馬而去。

    直到男子完全消失在雨幕之中,那種被毒蛇繞頸般陰森惡心的感覺才慢慢散去。

    邢幕手裡握著劍,滿含歉意地看著幾人,說道︰“他們是陵水盟的人,對不起,這次又連累你們了。”十幾日過去了,都沒再遇上陵水盟的人,他還以為他們拿了劍便算了,想不到還要他的命。今日害得樓辰他們幾人涉險,邢幕很是內疚。

    “我想,他們這次的目標不是你。”樓辰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幾人心中一怔,尤其是邢幕,更是滿心疑惑,“不是我?那是誰?”

    樓辰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目光落在沒有內力還和黑衣人過了幾招,滿身狼狽的靳衍痕身上。

    靳衍痕對上樓辰微微眯起的冷眸,隨即了然,配合地凝眉思考了片刻,才點頭回道︰“其實我也覺得那些人好像是針對我而來的,明明我已經退到角落了,他們仍然緊追不捨,若不是辰兒和曲大小姐及時攔住他們,我肯定已經……”

    靳衍痕話還未說完,靳茹臉色倏地一白,衝到他身邊,急道︰“阿痕!你有沒有傷到哪裡?!”一邊說著,還一邊拉著他的胳膊和衣襟,好似恨不得拔了他的衣服,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才好。

    靳衍痕眸光微閃,拍拍靳茹的手,笑道︰“姑姑別擔心,我沒事。”他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靳茹卻像是被嚇壞了似的,緊緊抓著靳衍痕的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平安無事。

    曲凝雙呆呆地站在一邊,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好像確實有一個黑衣人過來想要刺殺他們,但好像也不全是朝著靳衍痕去的吧?曲凝雙一時想不明白,只能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殺你啊?”就算要殺也應該殺邢幕才對吧。

    靳衍痕聳聳肩,一臉無辜,回道︰“我怎麼知道,可能是恨我之前壞了他們的好事吧。”

    這是什麼理由啊,曲凝雙撇撇嘴,不屑地罵道︰“這陵水盟的人也太小氣了吧,‘止戈’都已經被他們搶走了,居然連你這種局外人都不放過。”

    靳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更白了幾分,那種深刻的恐懼和憤恨不甘怎麼也掩飾不住。靳茹這一刻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她把阿痕養得這般沒有危機意識,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只是希望他能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過完一生,為何就這般難?!

    靳衍痕暗暗的將姑姑的神情看在眼裡,面上依舊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說道︰“再過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大家小心戒備,閉目養神吧,天亮了我們就出發。”

    靳茹一直緊跟著靳衍痕,就好像害怕離他太遠,他便會出什麼事似的。

    陵水盟這次來得正是時候,遇上陵水盟,姑姑好像很容易失去冷靜和思考能力,只要攻破了姑姑的心防,有些事她應該就藏不住了。

    還是辰兒聰明,這招將計就計使得真好。靳衍痕悄悄看向樓辰,想再來個默契的對視,可惜美人這次連個眼角都沒有給他……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2 PM

第三十五章 邢家二叔
       
    晌午剛過,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掃昨夜陰霾。

    一行人進了陵城,入目之處,盡顯繁華,讓人驚嘆。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小孩在街上奔跑,很多女子也結伴出遊。這陵城不僅商業繁華,民風也很開化。

    街上人來人往,幾人進了城之後都下了馬。曲凝雙牽著馬,一路上東張西望,嘴裡嘖嘖嘆道︰“這就是陵城,真的好熱鬧啊!”曲凝雙小時候也是都城住過一段時間,但那時候她太小了,記事的年紀,便隨著父親到了洛水鎮。所以在她的記憶中,還沒見過如此熱鬧繁華的景象,一時間興奮不已。

    靳衍痕和方如輝也沒見過這般景致,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周圍的風土人情,也頗有興致。

    不為繁華所擾的,大概只有靳茹和樓辰了。穹嶽都城的繁華鼎盛遠勝於陵城,這樣的景象自然打動不來樓姑娘。靳茹從昨晚開始便恍恍惚惚的樣子,也不知在想什麼。

    逛了小半個時辰,還是方如輝拉住還想繼續逛的曲凝雙,說道︰“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吧。”

    邢幕跟著他們逛了一路,聽到他們要找客棧,才說道︰“曉劍山莊在陵城有一處宅子,各位若不嫌棄,在陵城的這段時間可以住在捨下。”一邊說著話,邢幕還用餘光看了一眼樓辰,可惜樓姑娘手裡抓著韁繩,絲毫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好似他們怎麼決定,她都無所謂一般。

    曲凝雙一聽,好奇地笑問道︰“你不是說曉劍山莊不在陵城嗎?你們家在這裡還有房子啊?”

    曲凝雙為人豪爽,邢幕對她印象頗好,笑著解釋道︰“祖上先人喜歡清靜,所以曉劍山莊建在了楓葉鎮,離陵城七八十裡,位置也不太好找。為了與江湖上的朋友往來,曉劍山莊在陵城也買了些產業,所以落腳的地方還是有的。”

    曲凝雙點點頭,卻沒再說話,看向方如輝,等著他做決定。

    方如輝想到接下來的行程,搖搖頭,說道︰“多謝邢公子美意,只是我們這次求藥尋醫,也不知道要多久,怕打擾了邢公子。”

    “各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光臨寒舍,是我的榮幸。再說我們一路走來,也算朋友了吧,方大夫說打擾就太見外了。”

    雖然已經說得極盡文雅了,但是話語間江湖中人的浩氣還是展露無遺。方如輝還在猶豫,靳衍痕一句話,便確定了他們此行的落腳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邢幕有些詫異,沒想到最後居然是靳衍痕答應下來,心中有幾分疑惑,卻也知道不能問出來,隨即拱手笑道︰“歡迎之至,各位,請吧。”

    曉劍山莊在陵城的宅子位於城南,不算最繁華之地,卻也是寸土寸金。光看那氣派的青石大門,兩只張牙舞爪的大石獅子以及立在門邊身懷武藝的四名僕人,就知道這座宅子可不像是邢幕口中的落腳地這麼簡單。

    門楣上,“曉劍閣”三個朱紅大字,寫得狂傲不羈,讓人望而心怯,可見書寫這三個字的人筆力之深。

    幾人剛剛下馬,一僕人打扮的男子立刻迎了上來,恭敬地叫道︰“少莊主。”

    邢幕將手中的韁繩交到僕人手中,低聲回了一個“嗯。”那淡淡的疏離氣勢,頗有少莊主的風範。

    那僕人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二爺在莊裡等了幾日了,交待說,您若是回來就立刻過去找他。”

    “恩,我知道了。”邢幕擺擺手,將人打發去拴馬。回頭看向靳衍痕一行人的時候,那少莊主的氣勢收斂了許多,邢幕笑道︰“這幾日一直在趕路,大家肯定都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整一日吧。”

    邢幕回頭對著身後的僕人說道︰“帶幾位貴客到客房休息。”

    “是。”

    “等等。”靳茹攔下已經準備離開的邢幕,急道︰“你先告訴我,那個杏林閣到底在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過去?”只想著快點治好阿痕的毒,盡早回到洛水鎮,在這陵城多待一日,她的心便多惶恐一分。

    靳茹的舉動,對主人家可以說是非常不禮貌的,好在邢幕並沒有放在心上,仍是好脾氣地解釋道︰“靳前輩,杏林閣就在陵城北門外走五裡之處,地方倒是好找。只是我們畢竟是去求藥,總不能太過冒昧,一會我立刻寫拜帖,讓人送過去。明日應該就有回音了,還請您耐心等待。”

    將靳茹的煩躁不安看在眼裡,靳衍痕抬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姑姑,反正都已經到了陵城,也不急在這一兩日。邢公子都說了會安排的,我們稍安勿躁。”說完,靳衍痕還朝著邢幕眨了眨眼,一副兩人很有默契的樣子。

    邢幕只能尷尬地笑笑,靳衍痕這個人真的有些奇怪,有時覺得他常常針對自己,有時又常常和自己嬉皮笑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感情很好呢。他完全看不太懂靳衍痕這個人。

    靳茹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暗暗深吸一口氣,按下心中的狂躁之氣,低聲回道︰“我知道了,那就麻煩邢公子了。”

    邢幕連忙回道︰“靳前輩無需客氣。”

    看幾人不再說話,僕人機靈地上前一步,說道︰“幾位貴客這邊請。”

    幾人朝邢幕微微拱手,便跟著僕人往客房走去。

    曲凝雙依舊活潑,指著周圍建得很是精美的庭院和滿園繁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樓辰走在她身邊,在被煩的受不了的時候偶爾點頭回應一下,那張清麗的連依舊冷若冰霜,絲毫不受周圍美景的影響。

    邢幕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直到看不見才收回。邢幕自嘲地搖搖頭,樓姑娘又豈是這種平凡景致便能隨便打動的呢。

    回房匆匆寫好了拜帖,邢幕吩咐家僕立刻送到杏林閣,來不及休息片刻,又快步走向偏院。

    “二叔。”

    偏遠裡,一道高大的身影早就等在那裡,看到邢幕走進來,立刻迎了上去,笑道︰“幕兒,回來了。”

    邢家二叔邢松年,四十出頭的年紀,因為醉心劍術,癡迷武學,完全不修邊幅。長長的絡腮鬍遮住了大半邊臉,只有一雙虎目露在外面,炯炯有神。

    邢松年抬手,想像往常一般,拍拍邢幕的肩膀,但是一想到他的傷,又收了手,問道︰“你怎麼樣?身上的傷都養好了嗎?信裡也不說清楚,我和你爹都擔心死了。”

    在長輩面前,之前還意氣風發的少莊主,也點下了頭,滿臉愧色,“二叔不必擔心,我中的毒已經完全解了,身上的傷也都是皮外傷,不礙事。只是……我資質愚鈍,未能盡得父親真傳,不然也不會到最後都保不住止戈,有負爹所托。”

    邢松年本就是大大咧咧之人,看到自家佷子這般內疚懊惱,心生不忍,擺擺手,勸慰道︰“算了,你盡力了。接下來的事,你就別管了,養好身體要緊。”

    止戈已丟失,不管再怎麼責怪自己也是無用,說多了反倒讓長輩擔心。邢幕也不再糾結於此,之後再想辦法尋回止戈便是了。

    說到止戈,邢幕又想起了樓辰手中的藏鋒,剛好今日二叔在,邢幕趕緊問道︰“二叔,還有一件事。您記不記得,父親書房之中藏有一幅畫,畫上所繪的同樣是一把劍,名曰‘藏鋒’!”

    邢松年已經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解渴。聽到邢幕的話,心中一怔,握著杯子的手微顫,燙手的茶水溢出來一些,濺得滿手都是,他卻像沒感覺到燙一般。

    邢松年眼神微晃,似在緬懷著什麼,久久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藏鋒’確是一把不世名劍,可惜,現今已無緣得見了。”

    邢幕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都帶著幾分得意,說道︰“我見到了。”

    “什麼?”邢松年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手裡緊緊地捏著茶杯,眼睛盯著邢幕,問道︰“你確定是藏鋒?在哪見到的?!”

    “是藏鋒沒錯,它現在的主人是一位姑娘。那位姑娘也承認那把劍就是藏鋒。”說到那位姑娘的時候,邢幕臉上明顯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眼中的光芒也太過明亮了些,只是可惜邢松年這個大老粗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只一個勁地問道︰“她多大年紀?長得如何?姓甚名誰,為何藏鋒會在她手中?!”

    邢幕微微皺眉,二叔好似有點太過激動的,被他那雙瞪圓的眼睛死死盯著,邢幕覺得自己說話都不太利索了,“那位姑娘……大約十七八歲,名叫樓辰,長得極美,尤其是一身清冷孤高的氣質與藏鋒極為契合,她只說了藏鋒是他父親贈給她的,其它的什麼也沒說。”

    邢松年匡噹一聲,把手裡的茶杯往桌上一摔,吼道︰“那你也不問問!”

    “……”他倒是想問啊,人家姑娘也得理他才行啊。

    邢松年指著邢幕,手都有些抖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現在人呢?!”

    二叔那副樣子,好似他不說出樓辰的下落就要揍他一頓似的,還好他之前將人請回來了,眼看著邢松年瞪著他的目光越發兇狠,邢幕趕緊回道︰“在莊裡!”

    “她也在莊內?”邢松年面露喜色,激動得立刻站了起來,“走,帶我去見見她。”那架勢簡直恨不得抓起邢幕,讓他立刻帶路。

    邢幕苦笑不得,趕緊招呼自家二叔坐下,勸道︰“二叔,人家好歹是姑娘,你這樣過去太冒昧了。我已經吩咐下去,準備豐盛的晚膳,晚些時候邀請他們一起用膳,您就能見到她了。”

    邢松年腳步一頓,面露窘態,訕訕笑道︰“也好,也好,是我考慮不周。”邢松年倒是坐下來了,只是手裡握著茶杯,頻頻看向天際,好似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來一般。

    看自家二叔那坐立難安的模樣,邢幕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二叔,我們曉劍山莊是不是與那‘藏鋒’劍,也有淵源?”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3 PM

第三十六章 誰打探誰?
       
    “淵源?”邢松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似在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半晌,就在邢幕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聽到他低低地哼了一聲,說道︰“孽緣還差不多。”

    “啊?”邢幕完全沒想到二叔會這麼說,什麼樣的緣分會被豪爽又不拘世俗的二叔形容成孽緣啊?邢幕很好奇,還想再問,邢松年卻擺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回道︰“想知道就回去問你爹吧。”

    “二叔……”邢幕怎麼聽都覺得二叔這句話裡,透著不滿甚至還有些不屑,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行了,走吧走吧,晚飯的時候叫我。”邢松年有些煩躁,放下茶杯,直接轉身走進了屋內,門也砰的一聲關上了。

    邢幕若有所思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站了小半柱香的時間,裡面的人依舊沒有走出來。邢幕只能出了偏院,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

    “曉劍閣”作為曉劍山莊選在陵城用於招待武林同好的宅子,會客的用膳廳實在有些大得離譜,隨便擺上七八桌都綽綽有餘。

    靳衍痕一行人被僕人請過來的時候,邢幕已經等在那裡了,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一臉的絡腮鬍讓人不清楚長相。

    男子看到他們幾人,目光確是直直地落在樓辰的……腰上?!那目光實在太過炙熱了,樓辰清冷的臉上也劃過了幾分寒意。

    看到靳衍痕好似隨意的往前走了兩步,不著痕跡地擋在樓辰面前,邢幕很是尷尬,拉了拉邢松年的衣袖,低聲叫道︰“二叔!”

    邢松年一怔之下,回過神來,想到之前只顧著看劍,盯著人家小姑娘的腰看,不禁老臉微紅,好在絡腮鬍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他不至於太失態。邢松年輕咳一聲,朝著樓辰歉意地笑了笑。

    邢幕也笑著為幾人介紹︰“我給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二叔,邢松年。”眼角餘光看到自己二叔仍時不時的往樓辰腰上看,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邢幕熱情地走到靳茹身邊,大聲說道︰“這位是救過我的靳前輩,靳前輩劍術非常厲害,我怕是再練二十年也趕不上。”

    靳茹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還是回了一句,“你謙虛了。”

    一聽此人劍術高明,邢松年果然轉移了目光,看向靳茹,興致高昂地笑道︰“真的?不知道靳妹子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切磋切磋。”

    這一聲“靳妹子”聽得靳茹嘴角抽了抽,雖然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但是被個絡腮鬍大叔叫妹子,自認為自己還很年輕貌美的靳姑姑實在笑不出來。

    邢幕心中發苦,自家二叔又成功得罪了一位。輕咳一聲,邢幕再接再厲,朝方如輝拱了拱手,說道︰“二叔,這位是方如輝方大夫,我的傷能好的這麼快,多虧了方大夫妙手回春。”

    這人是佷兒的救命恩人,邢松年也拱拱手,連說了兩聲“幸會”。

    方如輝溫和一笑,便識趣地退到一旁。

    邢幕雖然不待見靳衍痕,但還是很認真的向二叔介紹了這人,“這位是靳衍痕靳公子,之前在洛水鎮的時候,為了奪回止戈,被陵水盟的人暗算中個奇毒。這次來陵城,便是為了到杏林閣尋藥解毒的。”

    邢松年點點頭,說道︰“既然是為了止戈才中的毒,這件事幕兒你便應該多上點心,好好打點打點。”

    “是。”

    今日的靳衍痕很是安分,拱手回了一句“多謝。”便是沒再說什麼。

    “這兩位是樓姑娘和曲姑娘。”介紹樓辰和曲凝雙的時候,邢幕便保守多了,生怕自家二叔又說出什麼冒昧的話來。

    顯然邢幕還不夠瞭解他二叔,邢幕話音才落,邢松年已經熱情地迎了上去,笑道︰“樓姑娘,幸會幸會!妳腰上這把劍是藏鋒吧?”

    邢幕一怔,二叔……你真的需要這麼直白嗎?

    看出了邢松年似乎是個劍癡,對她其實並沒有惡意,樓辰冰冷的臉色緩和了些。在夙家,她可見識過不少這樣的人,看著邢松年,她倒生出了幾分親切感,聲音也溫和不少,“是。”

    邢幕那雙虎目之中光芒更盛了,眼睛灼灼地盯著樓辰的腰,問道︰“不知可否……解下來讓老夫看看?”

    “二叔!”家裡有個劍癡,真的……邢幕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哪有一個男人還是長輩,讓人家一個小姑娘解下腰間佩劍的啊!

    邢松年被自己佷兒這麼一喝斥,也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剛想解釋兩句,沒想到那小姑娘並沒有半點惱怒之色,反而將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運氣於掌心,微微一抖,劍鋒出鞘的低吟之聲響起,三尺銀白長劍便隨著她的手舒展開來。

    樓辰反手一送,將劍遞到了邢松年手中。

    邢松年看這冷冷清清的小姑娘更加順眼了,眼中閃著光,連忙接過垂涎已久的藏鋒,嘴裡激動地說道︰“多謝多謝!”

    輕撫著銀白劍身,手上似乎都能感覺到劍上的殺氣。誰有能想到,這薄薄的軟劍在搏殺之時,竟能迸發出蓬勃的力量與無限殺機。邢松年緊緊地握著劍柄,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果然是藏鋒!二十年了,我終於又見著它了!”

    樓辰眼波微動,彷彿不經意般隨口問道︰“邢二叔之前見過藏鋒?”

    邢松年的全部心神都在藏鋒身上,呵呵一笑,回道︰“何止見過,還領教過呢,可惜當年輸得太快了,都沒來得及好好領略它的鋒芒!”

    說到劍,自然就想到了劍術,邢松年萬般捨不得的將目光從藏鋒上移開,看向樓辰,問道︰“聽說樓姑娘不僅醫術了得,劍術也頗為高明,不知姑娘師承何處?”

    樓辰淡然回道︰“家傳。”

    家傳?邢松年暗暗心驚,聽邢幕說,這丫頭的劍術醫術皆不凡,全都是家傳嗎?那這家人得有多大能耐?燎越有這樣的人家嗎?邢松年在腦子裡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武學世家一一過了一遍,卻沒有一個與之相符的。

    邢松年起了好奇之心,又斟酌著語句,不太突兀地問道︰“原來如此,樓姑娘必定系出名門吧,不知令尊是?”

    靳衍痕和邢幕同時豎起了耳朵!

    樓辰嘴角彎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回道︰“家父讓我出門別報他的名字,以免給別人造成困擾。”

    邢松年一怔,這是什麼意思?所謂的“困擾”,是籍籍無名眾人不得而知,還是名頭太過響亮,聽到的人都會受到影響?邢松年在武學上的造詣還不錯,但這種猜來猜去的說話方式,實在讓他頭疼。

    邢松年不想拐彎抹角的問了,直接說道︰“丫頭,其實我就是想知道,這把劍為何會到妳手裡?”

    其實樓辰對這位坦率到有些可愛的劍癡還是有幾分好感的,聽他這樣直言,心裡暗暗好笑,臉色卻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反問道︰“您先回答我,這把劍原來的主人是誰?”

    邢幕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下午問起藏鋒的時候,二叔顯然不想多說,不知道這次換成樓姑娘問,二叔會不會說呢?

    不知是樓姑娘的魅力確實更大些,還是邢松年對藏鋒為何會在樓辰手中心有執念,最後他只是遲疑了一會,便回道︰“是一個與妳一般美麗清雅的女子,我與她也並不相熟,只在二十年前有緣見過一面罷了。”

    想到那個女子,又想起之前樓辰所說的“家傳”,邢松年不禁瞪大了眼睛,盯著樓辰的臉看,驚道︰“難道……她是妳母親?!”

    自家母親自然擔得上美麗清雅幾個字,只是她卻一點武功都沒有,絕對不可能是邢松年口中的女子。不過樓辰有心讓邢松年誤會,便也沒有多做解釋,更是難得的對著邢松年微微笑了笑。

    樓辰的沉默,在邢松年看了便是她默認了,“妳母親可還好?”

    樓辰不動聲色,淡淡地回道︰“家母安好。”

    邢松年點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好像忽然失去了說下去的興趣。樓辰卻不想就此結束這場談話,這位邢二叔直爽又沒有心機,她還想從他這裡,再挖出些秘密來。於是話題一轉,問道︰“邢二叔看來是愛劍之人,想必對止戈也很瞭解吧,之前在邢幕手裡見過一次,很是不凡,不知這止戈劍的主人是怎麼樣英雄?”

    靳衍痕敏銳地感覺到,之前有些懶散、興致缺缺的姑姑,在聽到樓辰的話時渾身緊繃,目光盯著邢松年,似乎想聽他說出那人的名字,又怕聽到他說出來似的。靳衍痕狹長的眼眸微微上挑,手突然搭上靳茹的肩膀。靳茹一驚,猛地扭頭看去,看到靳衍痕好像只是站累了,隨手將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般。

    靳茹鬆了一口氣,狂跳的心才平復下來。被靳衍痕這一打岔,她也來不及阻止邢松年接下來的話。好在他並沒有說出某個人的名字,而是一臉好奇地看著樓辰,問道︰“妳不知道止戈?”

    她應該知道“止戈”嗎?

    不僅樓辰心裡疑惑,就連靳衍痕也悄悄看了他一眼。

    邢松年看著樓辰,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若是那人真是妳的母親,妳怎麼會不知道止戈?”

    樓辰眸光微閃,這話的意思是……藏鋒和止戈的主人,關係匪淺?

    靳茹皺著眉,看向樓辰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感覺到自己被各種各樣的目光籠罩著,樓辰很是淡定,回道︰“母親並未提及,邢二叔給我說說吧。”

    邢松年嘆了口氣,搖搖頭,回道︰“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我關心的不過就是兩把名劍而已,至於之中糾葛,我也不甚明白。各位若是感興趣的話,不妨到曉劍山莊一敘,到時莊主必定可以為各位解惑。”

    邢松年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手中的劍戀戀不捨地遞回給樓辰,說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入席用膳吧!”說完便朝旁邊的大圓桌走去。

    主人家都發了話,樓辰自然也不再糾纏地問下去,今日得到的答案,已經比她預想的要多了,甚至更有趣。

    全程沉默,只默默旁聽的靳衍痕似乎也頗有收獲。姑姑顯然知道止戈,但是她對藏鋒卻好像一無所知,而樓辰作為藏鋒的主人,似乎也從未聽說個止戈。按照邢松年的意思,這兩本劍的糾葛頗深呢。

    靳衍痕微微一笑,真是有意思,這曉劍山莊實在值得一去。

    飯桌上,除了曲凝雙和邢幕不時地說上幾句話,其他人都很安靜。

    晚膳剛用了一半,一名僕人匆匆走了進來。之前少莊主交代過,杏林閣有消息傳來,不管什麼時候都立刻呈上來,所以此刻即使是用膳之時,僕人仍是走到邢幕身後,低聲說道︰“少莊主,杏林閣剛派人送回帖來了。”

    幾人都沒什麼交談,本就安靜,這一句話所有人都聽到了。邢幕心中有些疑惑,曉劍山莊與杏林閣雖然有所交集,卻也只是泛泛之交,按理說,明日回帖能送過來,已算是快的了。沒想到,這還不到三個時辰,便收到了杏林閣的回帖,這樣的特殊對待,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邢幕一時間也不敢肯定。

    在靳茹灼灼的目光注視下,邢幕趕緊收斂心神,放下筷子,說道︰“快,拿過來。”

    僕人將一張純黑色的帖子呈了上來,邢幕打開一看,神情微怔。

    看邢幕久久不說話,靳茹忍不住問道︰“上面寫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3 PM

第三十七章 夜會佳人
       
    邢幕捏著貼子,神色越發凝重,低聲說道︰“上面寫著‘明日巳時,杏林閣恭候樓姑娘’。”

    邢幕這般憂心忡忡,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寫帖子的時候,是以曉劍山莊的名義寫的。但現在回帖上,卻點名了是“恭候樓姑娘”。他們一行人中午才到的陵城,杏林閣的人是怎麼知道樓辰的呢?曉劍山莊與杏林閣之前也有往來,回帖中用的都是“靜候”,今日卻用上了“恭候”,杏林閣到底在想什麼?

    在坐的幾人,除了曲凝雙之外,多少都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曲凝雙年紀小,沒有江湖經驗,也不是深思熟慮之人,看幾人因為一份寥寥數字的回帖就變了臉色,不禁很是不屑,“你們表情這麼凝重做什麼?反正我們本來就是要去杏林閣的,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這滿不在乎的口氣聽得邢松年哈哈大笑起來,“小丫頭說的對,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小姑娘性子單純還頗有幾分豪氣,邢松年很是喜歡。

    目光在樓辰平靜的臉上轉了一圈,靳衍痕勾唇一笑,說道︰“我也很好奇,杏林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明日之行真讓人期待啊。”

    從上桌用餐開始,樓辰就沒說過話,優雅地進食,絲毫沒有將那一看就是衝著她來的回帖當回事。

    ——///——///——

    和穹嶽的四季如春不一樣,燎越的位置偏北,這才剛過立冬,天氣已經開始轉冷。尤其是入夜之後,夜風肆虐,便更加寒冷了。過了戌時三刻,一般人早已鑽進暖暖的被窩裡睡去了,但此刻樓姑娘的房間裡,卻傳來了輕輕的叩門之聲。

    “進來吧,門沒鎖。”清冷的女聲低低響起,那淡然的語氣,不知是因為主人性格使然,還是早就猜到會有訪客將至。

    門被輕推開,一道頎長的身影半靠在門邊,側頭看向屋內,懶懶的聲音裡還帶著熟悉的痞氣,“辰兒這是特地等我嗎?”

    屋裡點著三盞油燈,將坐在桌旁手握茶杯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那白玉般的手指泛著熒光,看得人恍神。

    樓辰輕抿了一口剛剛泡好的茶,聲音有幾分漫不經心,“如果我是你,就會趕緊進來。”

    靳衍痕眸光一亮,辰兒今日這麼這般主動?還沒等他高興完,耳邊立刻聽到旁邊的房間似有人走動,正要推開窗戶。想到樓辰旁邊住的有可能是姑姑,靳衍痕異常敏捷地閃身進了屋裡,反手將門掩上,卻不敢發出聲音,待門關上之後再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栓。

    樓辰冷眼看他做賊一般的模樣,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極淺的弧度。不過這抹輕淺的笑意,在某人不怕死的一句話之下,瞬間凍住了。

    靳衍痕關好門,轉過身嘻嘻笑道︰“這種偷情一般的感覺還不錯。”

    話音未落,一杯熱茶連同茶杯朝他胸口潑了過來。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閃身躲過熱水,手忙腳亂地抓住差點跌在地上的茶杯,熟練的哀怨眼神早已經落在了樓辰身上,“辰兒,妳真下得了手!好歹我現在屬於重傷病患,妳都不心疼嗎?”

    樓辰拿起另一個茶杯,緩緩倒上熱茶,在靳衍痕警惕的目光中,優雅地品著茶,只是說出來的話,依舊無情,“等你變成傷殘人士的時候,我會手下留情的。”

    看樓辰沒有再出手的意思,靳衍痕舒了一口氣,走到樓辰身邊坐下,一點不客氣的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用的自然是佳人剛剛砸過來的杯子。

    聞了聞茶香,靳衍痕摩挲著茶杯,淺酌了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樓辰看不懂的笑意,“辰兒的茶,果然比我房裡的好喝。”

    靳衍痕口無遮攔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樓辰懶得理會。她並不相信,邢幕會這般小氣,連待客的茶都要節省。

    不知情事的樓姑娘顯然沒明白,人家靳公子的意思,是用她用過的茶杯喝茶,別有一份風味……

    一杯熱茶下肚,靳衍痕一路走來被吹得發冷的身體總算緩了過來。樓辰雖然一直沒問,但看她早就泡好一壺熱茶等在房裡,就知道她肯定猜到自己晚上會來找她。靳衍痕默默的為兩人的心有靈犀和樓辰那不外露的細心體貼所感動,看向她的目光越發的深邃。

    這太過炙熱的目光看得人實在不怎麼舒服,樓辰微微皺起了眉頭,好在靳衍痕也不傻,在她變臉之前,趕緊擺正姿態,說道︰“辰兒的母親,並不是邢二叔口中所說的那位前輩吧?”

    她曾和靳衍痕說過,她的劍術是小姨所傳,再加上她之前還問了邢送年,劍的原主人是誰。若這劍原本就屬於家裡人的,她根本就不需要問。以靳衍痕的聰明,猜到這些一點也不奇怪,樓辰懶得否認,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靳衍痕身子微微朝樓辰方向側了側,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我對止戈感興趣,妳對藏鋒有疑惑。我有預感,那位曉劍山莊的莊主,應該能為我們解惑,不如等換到藥之後,我們一起去一趟曉劍山莊,如何?”

    樓辰早在他靠過來的時候,就別開了臉。這人身上還帶著屋外的寒氣,但那氣息卻有些灼熱,樓辰覺得耳朵一熱,伸手將靳衍痕推開,冷聲說道︰“等你能活著離開杏林閣,再想這個問題不遲。”

    樓辰的話,依舊無情,靳衍痕的心情,卻是不錯。因為他眼尖地看到樓辰的耳朵微微泛紅,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都不敢看著他。一下子不能把人惹急了,靳衍痕識趣的沒再靠過去,悄悄話什麼的,還是應該多說啊。

    靳衍痕當做沒看到樓辰之前那一刻的窘態,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有辰兒在,我自然能活的長長久久。對了,明日,妳有何打算?”

    人離得遠了,那灼熱的氣息便散了,樓辰覺得自在了不少,接過熱茶,淡淡地回道︰“曲姑娘不是說了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靳衍痕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次卻不急著喝,握在手裡輕輕摩挲著。久久,他才低聲說道︰“明日妳先不要說用閻王草來交換雨露之事。杏林閣對妳另有所圖,不如,讓他們先提條件。”

    樓辰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沒想到靳衍痕居然和她想的一樣。樓辰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問道︰“你覺得,他們對我能有什麼圖謀?”

    “我猜……”靳衍痕沉吟片刻,朝樓辰勾勾手指,樓辰瞥了他一眼,沒靠近。不過注意力顯然被他吸引了過去,靳衍痕也沒在意樓辰的不配合,聲音壓得更低了,“我猜,十有八九是圖妳的美貌!”

    樓辰差點把手裡的杯子捏碎,這人正經的時間果然不會超過一刻鐘,“你大晚上地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美人冷颼颼的嗓音配上杯子被捏得咯吱作響的聲音,怎麼聽都讓人毛骨悚然。靳衍痕猛地往後退出一大步,凳子被踢得摔在地上也不顧上,趕緊表態︰“當然不是!我今晚是特意來看辰兒的。這些日子為了趕路,我都沒有機會和妳好好說話。妳都不知道,我有多無聊。”

    樓辰掃了一眼被踢翻在地的椅子,微微一笑,說道︰“很快你就不無聊了。”

    靳衍痕覺得樓辰嘴角那抹弧度很是詭異,還沒等他想明白,“砰砰砰”的砸門聲忽然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那既熟悉又嚇人的女聲︰“樓辰開門!”

    “……”就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給靳衍痕,敲門聲剛響起,樓辰就已經走到了門邊。此刻更是俐落地打開的門,身體往旁邊一閃,以方便靳茹能一眼看到房間裡的靳衍痕。

    果然,靳茹看到他背對著坐在樓辰房間裡,氣不打從一處來,衝過去就準備擰上他的耳朵,“臭小子,你果然在這,我就知道你……”

    靳茹還沒碰到他呢,之見靳衍痕身子前傾,趴在了桌面上。靳茹一驚,趕緊將他扶起來,急道︰“阿痕你怎麼了?”

    樓辰眉峰微挑,向前走了幾步,終於看清楚了某人的表演。只見他手捂著胸口,眉頭緊鎖,另一隻放在腿上的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勁來掐自己,讓他面部疼痛的表情如此扭曲和真實。

    “現在沒事了,只是之前胸口忽然疼的厲害。本來想悄悄過來找辰兒看看,不讓別人發現的,誰知還是驚動了姑姑。”靳衍痕用力喘了兩口氣,才幽幽的把最重要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姑姑,其實,我是……不想妳擔心。”

    “說什麼傻話呢。”看他疼得額頭都冒汗了,靳茹哪裡還捨得說重話。心疼地抓著靳衍痕的手,靳茹看向樓辰,擔憂地問道︰“樓辰,妳給我說實話,阿痕到底怎麼樣?”

    “死不了。”

    “妳!”這樣無情的話,若不是靳衍痕抓著靳茹的手,她估計都要動手了。

    這回靳衍痕額頭上真的冒汗了,他可不想這兩人真的打起來。靳衍痕把靳茹的手抓的更緊了,語氣也越發的可憐,“姑姑,妳別生氣,之前辰兒為我針灸,耗費了不少力氣,我現在好多了。我們回去吧,姑姑扶我好不好?”

    “好。”她巴不得早點把靳衍痕帶走,又瞪著樓辰一眼,靳茹一邊扶著他,一邊恨恨地說道︰“我們走,陵城這麼大,好大夫多得是,等明天姑姑給妳找一個又乖巧又聽話又溫柔又漂亮醫術又好的大夫!”

    這是找大夫嗎?樓辰對這姑佷真是服了。

    樓辰走到門邊,剛想把門關上,就看到某人趁著靳茹不注意,回頭朝她咧嘴一笑,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人說的是……

    我、只、要、妳!

    樓辰臉色一黑,這人真是死性不改無可救藥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8 PM

第三十八章 杏林閣

    次日一早,幾人駕馬,跟著邢幕出了北門,往前跑了五里,便看到了一座木搭建的亭子,亭子很大,裡面卻沒有可以坐的地方,正中間拍著一塊巨石,石上刻了三個字,“杏林亭。”

    幾人剛在杏林亭下馬,一名身穿純白長衫的男子便迎了上來,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請問哪位是樓姑娘。”

    難不成著杏林閣這段時間,就只接待他們一行不成?樓辰心裡略感有趣,臉上仍是一拍冷然,回道︰“我是。”

    男子對著樓辰儒雅一笑,恭敬卻不失風範的說道︰“這邊請。”

    幾人跟著男子繞過杏林亭,走進了一方宅院,這院落居然沒有門楣,大冬天的,裡面的景色竟一點不差,花木錯落有致,山石搭配得益,真是還有水流蜿蜒穿過,不時的會有幾個同樣白衣打扮的男子走過,個個氣質溫和,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光看這裡的人和景致,確實頗有醫藥大家的風範,一點也一像江湖傳言所有的那邊冰冷和邪氣。

    白衣男子帶著幾人穿過一條九曲迴廊,走進了一方小院,院內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為老者,白髮白鬚,再加上那一身純白長袍,老者年紀顯然不小了,但雙目精神爍爍,面色紅潤,看起來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味道。與他並排而坐的,是一名婦人裝扮的女子,看樣子年近五十了,身材微胖,與老者道骨仙風般的氣質不同,婦人看起來便世俗了許多,若不細看她眼中不是泛起的寒光,乍眼看去,和尋常人家的婦人沒什麼區別。

    白鬚老者的目光在他們一群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了一個人身上,老者雙目圓睜,滿臉震驚,甚至還站了起來。這個人並不是帖子上說的樓姑娘,也不是求醫的靳衍痕,而是一直沉默的方如輝。

    老者一直死死地盯著方如輝,好似眨眼了,這人便會消失了一般,久久才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叫什麼名字……”

    方如輝抬頭,看了老者一眼,冷聲回道︰“方如輝。”

    “方……”聽著這個姓氏,老者甚至踉蹌了一下。他身邊的女子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盯著方如輝看了一會,不過卻比老著鎮定許多。眼見老者情緒越發的不穩,那婦人也跟著起身,輕拉了一下老者的衣袖,低聲叫道︰“師兄!”

    白鬚老者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斂下眸光,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在緩緩抬頭,只是這回,深沉的目光卻落在了樓辰身上,再也沒看方如輝一眼。

    “這位便是樓姑娘吧?”

    樓辰彷彿沒看到剛才的一切一般,面色如常地回道︰“是。”

    “老夫王友之,這位是我師妹,梅弱水。”

    樓辰禮貌點了點頭,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老者大概很少見到像樓辰這般年輕輕輕,情緒卻如常內斂之人,看她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探究,“姑娘來杏林閣,想必是有所求吧。”

    樓辰坦然回道︰“是,我為求藥而來。”

    老者頗為喜歡小姑娘這不卑不亢的態度,好脾氣地說道︰“杏林閣的規矩,只換不售。”

    這規矩樓辰聽說了很多次了,直接問道︰“不知你們想要我用什麼藥來換?還是說,我只要有珍貴的藥材便可以與貴閣交換?”

    老者呵呵一笑,問道︰“妳有何珍貴的藥材?”

    “沒有。”

    清冷的聲音說得毫不遲疑,除了靳衍痕,其他幾人心中都有些驚訝,之前樓辰不是說自己有與杏林閣交換的珍貴藥材嗎?怎麼到了這就變卦了?每個人心中都滿是疑惑,好在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樓辰暗暗觀察著老者的神情,他面露失望,但卻沒有動怒,他果然有別的要求,不然一個兩手空空之人還敢上門求藥,他早就該動怒了吧,樓辰也不著急,等著他提條件。

    老者看到樓辰淡定地看著自己,身上有一股篤定之氣,就好似凡事她都了然於胸一般。不得不說,樓辰的面癱在很多時候,都給她加分不少。

    老者忽然沒有了試探的心思,直言道︰“閣主交待,各位若想與杏林閣換藥,必須通過一個考驗,答應一個條件。”

    閣主?這老者不是閣主?眾人轉念一想,也是,既然是閣主,怎麼會隨隨便便來見這麼這些求藥之人呢。

    事關靳衍痕,靳茹很是重視,管他誰是閣主,救人才是正事。靳茹立刻追問道︰“什麼考驗?什麼條件?”

    “條件是你們必須住在杏林閣中,在考驗完成之前,不能擅自離開。考驗便是,救活一個人。”

    “憑什麼啊!”一向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曲凝雙一聽就生氣了,“我們只是來換藥的,你們只要說清楚要什麼藥來交換就行了,我們自然會想辦法找來。憑什麼強迫我們必須住在杏林閣,還一定要救人。”

    梅弱水對這種不知禮儀咋咋呼呼的姑娘很是討厭,冷眼微瞪,語調森冷地說道︰“放肆!在杏林閣,就得守杏林閣的規矩。”

    曲大小姐平時哪受過這種喝斥,心中惱火,想罵回去,但是轉念想到靳衍痕,又生生咽了回去,一雙明眸瞪得大大的,死死咬著嘴唇逼著自己忍下這口氣。

    “杏林閣的規矩是什麼?”沒想到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方如輝忽然出聲,原本清潤的嗓音此刻聽起來,竟像帶著刺一般。

    白鬚老者一怔,盯著方如輝,一時間居然回不上話,梅弱水眉頭皺得都快能擰出水來了,但聲音裡,卻沒有了面對曲凝雙時的那種陰冷,“閣主的話,就是規矩。”

    “原來如此。”方如輝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不過如此。”

    眾人都驚訝了,尤其是和方如輝一起長大的靳衍痕和曲凝雙,這還是那個溫柔親和,宅心仁厚的方大夫嗎?話語間毫不掩飾的不屑與諷刺,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靳衍痕抬眸看向白鬚老者和那名婦人,兩人臉色都很差,但卻都沒有動怒,這太不同尋常了,難道……方如輝和這杏林閣還什麼關係?

    因為方如輝的這幾句話,屋內的氣氛瞬間便的冷凝,靳衍痕微微一笑,用著那痞氣的聲音說道︰“我們若是救活了那個人,杏林閣就肯會給我們需要的藥材嗎?”

    果然,面對靳衍痕,那婦人便完全沒有那麼多耐性,冷聲說道︰“你們救活了人,閣主自然會親自見你們,有什麼要求,你們可以和閣主說,但若是你們不答應,現在就可以走了。”

    “帶路吧。”樓辰一句話,表明了幾人的態度。

    只是白鬚老者卻並沒有讓他們走的意思,目光在方如輝臉色停留了,說道︰“各位不需要全都留下,只要樓姑娘和靳公子留下便可以了。”

    “不行。”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靳茹一把抓住靳衍痕的胳膊,瞪著白鬚老人,說道︰“阿痕在哪,我就在哪。”

    “我既然和大家一起來,便不會單獨離去。”方如輝的聲音很是平和,卻格外的堅定。

    曲凝雙看了方如輝一眼,輕咳一聲,說道︰“我、我也不和大家分開。”其實她想說,如輝哥哥在哪,我也要在哪,只是看方如輝一臉嚴肅的樣子,可能還是矜持一些比較好吧……

    白鬚老人眉頭緊擰著,聲音竟失了之前的沉穩,略顯急促的說道︰“你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方如輝輕笑一聲,“怎麼,杏林閣是不歡迎我?”方如輝說得很平靜,目光卻直視著老者,眼中的諷刺和挑釁仍舊毫不遮掩。

    梅弱水顯然也惱了,低哼一聲,說道︰“隨便你們,不想走就都留下吧。黃耆,帶幾位到白鶴居休息。”

    婦人話音一落,一個十來歲的小童便小跑了出來,也是一身的白衫,只是臉龐很是稚嫩。

    曲凝雙左右看看,除了他們幾人,這屋裡也沒別人,忍不住問道︰“妳不是說要救什麼人嗎?人在哪?”

    “你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婦人說完,便擺擺手,一副不願再說的樣子。

    “幾位請。”小童也立刻上前引路,將幾人帶出了院子。

    靳衍痕落後幾步,走到邢幕身邊,說道︰“邢公子還是先回去吧。”

    邢幕瞥了他一眼,不爽地說道︰“為什麼?”

    靳衍痕搖搖頭,一手搭上邢幕的肩膀,一副兩人感情不淺的樣子,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如果全都困在杏林閣裡,若真出了什麼事,那不是真的孤立無援了?你可是曉劍山莊的少莊主,你在外面,杏林閣的人多少會有所忌憚,再說,若我們之後想出去,好得指望你在外面接應呢。”

    邢幕遲疑了片刻,不自覺地看向走去前方的那道清影。

    靳衍痕桃花眼中劃過一抹流光,嘆息了一聲,略帶無奈地說道︰“辰兒肯定也是這麼想的,這裡人生地不熟,我們不指望你,還能指望誰?”

    邢幕想了想,自己待在這裡確實沒什麼幫助,還不如在外接應更有用處,雖然不情願,邢幕最後還是同意了。

    邢幕由另一名白衣男子領著走出了杏林閣,靳衍痕一行人則由那名黃耆的小童子帶著往杏林閣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環境便越是清幽,以樓辰的玄學造詣來看,這些的一草一木在乎都有講究,完全可以說是一步一景,只是這美景中的門道可不少。相較之下,這裡的景致要比“曉劍閣”更符合樓辰的心意。

    既然決定留下,幾人也不急了,一邊賞景,一邊慢慢走,好不愜意,只是這份愜意並沒能堅持多久,一聲怒喝忽然自前方響起,帶起了一片殺氣。

    “是你!”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19 PM

第三十九章 什麼仇什麼怨

    “是你!你這卑鄙小人,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一道黑影猛衝而來,長劍所向之人,居然是靳衍痕。

    樓辰拉著靳衍痕往後退了兩步,一道紅色的身影已經迎了上去,“想欺負我家阿痕,找死!”

    兩把長劍撞在了一起,一紅一黑兩道身影也纏鬥了起來,樓辰也終於看清,那凶神惡煞之人,竟是幾日前挾持自己的灰衣男子,那……站在遠處冷眼旁邊的人,就是予弦了?

    果然是他,那種冷酷同時又炙熱的眼神,實在太過熟悉。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是杏林閣的人?樓辰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因為他身旁,還站著一個白衣男子,和之前給他們引路的男子不僅衣著一樣,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轍,這麼說,他也是來杏林閣求醫問藥的囉?

    予弦只看二人對了三招,便知道,方澤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方澤,住手。”予弦一聲低喝裡面包含著內力,靳茹一聽便知道這個年輕男子內力很強,只怕在自己之上,看對方收了劍,靳茹也不戀戰,同時收回了長劍。

    方澤也知自己技不如人,心裡卻還是忿忿不平,輕蔑地看著靳衍痕,說道︰“果然是宵小之輩,用迷香就已經夠無恥了,現在居然還要躲在女人身後,無膽匪類!”

    樓辰心中劃過一抹不痛快,靳衍痕是因為救她才用的迷香,這個人到底要拿來說多少遍?!

    自己佷兒被人這樣辱罵,靳茹更加惱火,手中的劍差點又刺了出去。手腕上一緊,靳衍痕拉住了她。

    靳衍痕呵呵笑了兩聲,嘖嘖嘆道︰“這位‘英雄好漢’,你光天化日之下,強行擄走一名女子,難道不卑鄙?我用迷香只為救人,又沒有傷你們分毫,你對我一個沒有武功的人拔劍相向,難道不小人?”

    “你!”方澤本就是不善口舌之爭的人,被靳衍痕堵得一句話也回不上來。

    “夠了。”只是一聲低喝,方澤渾身一顫,立刻退後幾步,站在予弦身後。

    “我們又見面了,樓姑娘。”予弦目光依舊深邃炙熱,聲音倒沒納悶低沉暗啞了。

    樓辰點了點頭,算了回應。他身上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第一次大白天看到健康的他,樓辰只有八個字形容此人,氣若刀鋒,內蘊暗藏。不張揚,卻讓站在他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迫人的鋒芒。

    “妳來杏林閣是?”予弦的眼睛只看著樓辰,就好像旁邊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被那雙冷冽的黑眸鎖定,樓辰倒沒有絲毫的不適,依舊那樣冷冷清清地回道︰“換藥。”

    “換到了嗎?”

    “沒有。”

    予弦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卻說道︰“借一步說話。”

    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需要借一步說話的地方嗎?樓辰冷眼看他,予弦卻已轉身旁邊走去。樓辰眉尾輕挑,這人倒是自信,不過,她確實想知道,他準備和自己說什麼。

    樓辰最後還是跟了過去,在經過靳衍痕身邊的時候,聽到他低聲說道︰“別走太遠。”樓辰輕點了點頭。

    靳衍痕說這話,其實是不放心,杏林閣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太過於神秘甚至詭異,而且好像還是衝著樓辰來的,這個黑衣男子的底細也不清楚,所以他不希望樓辰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但是在方澤眼裡,就是這個靳衍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澤輕哼一聲,說道︰“我家公子又不像某些人那般卑鄙。”

    靳衍痕嘴角微揚,笑得有幾分邪氣,“上次不就把人劫了嗎?誰知道你們想幹嘛。”

    方澤怒了,“混賬,我家公子的人品豈容妳詆毀。”

    半路被人堵住,曲凝雙早就不爽了,這人還總是一副他們多高貴多了不起的樣子,曲姑娘也想拔劍了,吼道︰“幹嘛,想打架啊。”

    好男不跟女鬥!方澤憋了一口氣,別開臉,懶得再理他們。

    那邊吵得開心,這邊予弦樓辰兩人也沒走太遠,在一塊半人高石壁前停下腳步,予弦低聲問道︰“妳想要什麼藥,我幫妳去換。”

    樓辰一愣,她倒沒想到予弦叫他過來是說這個。其實,這也是一個好辦法。她也看出來了,杏林閣對她另有若圖,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圖什麼,最後她應該還是可有拿到玉露的,就是知道要拖多久,若是予弦能換到玉露,她便可以早一點為靳衍痕醫治了。樓辰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坦然說道︰“我需要玉露。”

    “我知道了。”予弦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多問。

    這人挺爽快,這樣一來,她還省下了閻王草。樓辰心情不錯,清冷的聲音也染上了少許愉悅,“上次我救了你一命,這次你幫我拿到玉露,人情就算抵消了,你以後再不欠我什麼。”

    予弦的心情卻沒有被這絲愉悅感染,反而微微皺眉,他只是純粹的想幫忙而已,並不是為了還人情,但是樓辰這麼說了,予弦也不會去解釋。

    “我拿到玉露之後,去哪了找妳?”

    樓辰想了想,她估計沒這麼快走得出杏林閣,於是回道︰“我最近就住在杏林閣的白鶴居,你直接來找我就行了。”

    “住在杏林閣?”予弦心頭一跳,以他對杏林閣的瞭解,此地絕非看上去這般寧靜祥和,其中凶險不可估量,樓辰留在這裡,並不是好事。

    樓辰暗暗觀察著他的神色,自然沒有漏掉他眼中的暗色,轉頭看向旁邊的花草,樓辰似漫不經心般回道︰“閣主說,我們必須住在杏林閣並且治好一個人,才有資格換到藥。”

    予弦眼中冷芒一閃而逝,說道︰“我幫妳拿到玉露,妳離開這。”

    予弦的聲音很冷,那不經意釋放出的冷酷氣息,若是一般人必定覺得心顫不已,可惜本身就一身清冷的樓辰,根本不把這種冷酷放在眼裡,淡淡地回道︰“不,好藥材我可從來不嫌多。”

    予弦盯著這張如玉的臉龐,漠然的神色,看不出她是不知死活還是胸有成竹?他從不喜歡多管閒事,所以此刻即使心中有話想多,強大無比的自製力卻讓他嘴裡沒有再吐出一個字。

    “等你的好消息,我先走了。”樓辰沒打算繼續聽他說下去,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

    靳衍痕還在和方澤大眼瞪小眼,看到樓辰回來,立刻微笑著迎了上去,但也沒問予弦說了什麼,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問道︰“可以走了嗎?”

    樓辰“嗯”了一聲,便是對引路的小童說道︰“帶路吧。”

    小童連連點頭,帶著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靳衍痕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巨石旁的予弦,予弦竟然也在看他。

    冷酷與幽深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靳衍痕嘴角微勾,對他點了點頭,便轉身追樓辰去了。予弦眉峰急不可見的皺了皺,剛才那雙桃花眼中沒有挑釁,也不見得意,裡面只有平靜,就像一汪寒潭,讓人看不到潭底是一灘死水還是暗潮湧動。若只是宵小之輩,不會有這樣的眼睛,或許,自己小看了他?

    “這位貴客,這裡就是白鶴居了。”

    黃耆帶著幾人繞來繞去,終於進了一道院門,裡面是一處開闊之地,院內居然有一小湖,湖邊還是三五隻白鶴悠閒的散步,水天一色的景色讓人覺得寧靜平和。

    “真的有鶴啊!”曲凝雙驚叫一聲,笑道︰“我第一次見到真的白鶴,好漂亮,這杏林閣的規矩雖然怪了點,景色卻是極好的,住在這還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啊!”一邊叫著,曲凝雙還一邊往前跑,一副想要過去抱一抱的模樣。

    才跑了兩步,肩膀上一疼,曲凝雙回頭看去,居然是方如輝抓住了她,“如輝哥哥,怎麼了?”

    方如輝鬆開手,低聲回道︰“沒事,不要亂跑。”說完,便是不再理他,往湖泊旁邊的小樓走去。

    如輝哥哥生氣了?曲凝雙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跑到靳衍痕身邊,問道︰“喂,如輝哥哥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了?”

    靳衍痕拍拍她的肩膀,回道︰“不是生妳的氣。”

    曲凝雙傻傻地問道︰“那是生誰的氣?”

    這次靳衍痕沒理她,也走進了那座三層高的小樓。

    進到樓裡,便聽到那黃耆稚嫩的聲音說道︰“樓姑娘,那位就是妳們需要救治的人,缺什麼藥材、用具都可以和我說,我就在院外。”

    順著黃耆所說的方向看去,之間小樓正中央擺著一張簡單的木床,上面放置一個女子,身上穿著一身白衣,那女子的臉,就跟她身上的白衣一個顏色。樓辰和方如輝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女子,竟沒人上前查看女子的病情。

    曲凝雙也跑了進來,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禁皺起了眉頭,“臉色這麼差,不會已經……”曲凝雙最終也沒說出那個字,不過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靳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看樓辰和方如輝都不動,索性自己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把脈,不一會,靳茹一把扔掉女子的手,又驚又怒地叫道︰“沒有脈息!豈有此理,居然讓你們醫治一個死人!”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1 PM

第四十章 曲姑娘的小秘密

    死人?曲凝雙眼前一亮,立刻走了上去,細看了一會,又那女子身上檢查了一番,才退後一步,語氣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不是死人,死人不是這種臉色,身體不僵,她有體溫,雖然涼了點。”

    樓辰有些郁悶,曲姑娘當這是在驗屍呢……

    方如輝看著那女子,一直沒動,樓辰也沒動,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怎麼看?”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靜寂。其他的人都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靳茹想說話,卻一直被靳衍痕拉著。

    好半晌,方如輝才低聲嘆息了一聲,走到女子身邊,搭上了她的手腕。這次號脈所用的時間,長到曲凝雙都想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慢慢等了。

    方如輝收回手,說道︰“兩種可能,這姑娘中了我看不出去的奇毒,或者,身帶殘損之症。”

    樓辰連脈都沒有摸,便說道︰“我沒看出來她中毒了,若是病症的話,你來治好了。”

    方如輝臉色不太好,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答應。

    方如輝果然不對勁,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像洛水鎮裡那位一心濟世救人的方大夫。樓辰心裡有一個猜測,方如輝來杏林閣,應該也有所圖。只是圖的是什麼呢?這個還需要繼續看下去,

    樓辰心中有了計較,索性往後退了兩步,絲毫沒有要管那名女子的意思,冷淡的聲音聽起來,簡直像在推卸責任,“你不是說你祛毒不行,治病還是可以的嗎?既然她是生病了,自然是交給你治療更好些。”

    方如輝始終沒有說話,既不答應,也沒拒絕。就在眾人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時,他還是動了,走到了女子面前,從懷裡拿出了一塊長布袋,裡面是他隨身攜帶的銀針。

    曲凝雙眼巴巴地看著方如輝看診,那小狗一般的眼神看得樓辰搖了搖頭,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遞了個眼神,便是走出了小屋。

    什麼意思?曲凝雙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追了出去,在湖邊追上了樓辰,立刻問道︰“妳叫我出來幹嘛?”

    樓辰在湖邊慢慢走著,似隨口說說般問道︰“妳對驗屍很有興趣?”

    “當然。我早說過了,我要成為燎越最厲害的捕快和仵作。”

    曲凝雙回答得坦然,語調中還隱隱走著驕傲。那樣子,都快趕上湖邊高傲的白鶴了,樓辰笑道︰“要麼當捕快,要麼當仵作,兩樣都想成為最厲害的,妳太貪心了。”

    “我……”曲凝雙有些不好意思了,扭頭看向一邊,彆扭但卻堅定地說道︰“我想當捕快,是不想讓那些作奸犯科之輩,逍遙法外,我想當仵作,是想為冤死的人洗冤,屍體是死者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語言,它會告訴仵作,死者是怎麼死的。”

    類似的話,樓辰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曲凝雙和母親到底有什麼關係,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女子,樓辰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深邃。

    或許是樓辰的目光,實在太過專注,曲凝雙轉過頭來,皺眉道︰“妳幹嘛這麼看著我?”

    樓辰斂下眸光中的探究之色,淡淡地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妳說的話有些道理。”

    樓辰平時可是很少讚揚她的,曲姑娘開心了,得意地說道︰“那當然了,這可是我崇拜之人所說的話,我一直銘記在心。”

    崇拜之人啊……樓辰微微一笑,問道︰“是誰?”

    曲凝雙微微咬唇,一副不太想說的樣子,樓辰今天本來就是想弄清楚她心頭那點小秘密,自然不能讓她閉口不言,樓辰低聲說道︰“這般見不得人?”

    “才不是!”自己的偶像豈容人詆毀,曲凝雙怒道︰“她們都是正大光明之人。”

    “她們?”樓辰眸光微閃,繼續不動聲色地說道︰“妳崇拜的人很多?”

    曲凝雙撇撇嘴,舉起兩根手指頭,得意地笑道︰“也不多,就兩個而已,她們都是女子。”

    曲凝雙說到這裡,樓辰基本上已經確定,她所說的人,應該是母親和小姨,但仍是繼續試探,“燎越有女捕快女仵作?”

    樓辰雖然人有些冷,但人還算不錯,曲凝雙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稍稍壓低聲音,說道︰“她們不是燎越人。”

    樓辰好奇了,母親和小姨並未到過燎越,那麼這個小姑娘怎麼就崇拜上她們了?樓辰繼續不動聲色地給曲姑娘下套,“不是燎越人妳怎麼認識的?妳見過?”

    曲凝雙老實地回道︰“沒見過。”

    “那就是道聽塗說了。”

    樓辰那似笑非笑的語氣惹惱了曲姑娘,只見她瞪著樓辰,兇悍地吼道︰“才不是!”

    樓辰也不說話,只是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臉上明明白白的寫著“道聽塗說”四個字。

    曲凝雙臉色漲紅,一副受到侮辱了樣子,眼睛都紅了,深吸了一口氣,才認真說道︰“我爹以前是在燎越都城為官的,刑部侍郎,我從小就習慣聽爹爹說斷案的事,有一年,我在家裡看到了一本書,那時我還沒認識多少字,也看不太懂,就讓爹爹說給我聽,爹爹說,那是一本奇書,是穹越的提刑司整合編著的《仵作通鑒》,裡面規範了仵作驗屍的步驟,條件,和書寫文書的格式,寫得很詳盡,很好。我那時候很崇拜那位提刑司,就天天跑到當年刑部派去穹嶽學習的官員家裡,問他關於《仵作通鑒》的事,後來才知道,原來編寫《仵作通鑒》,出力最多的另有其人,是一名女子,她不僅會編寫通鑒,驗屍還很厲害,提刑司都要向她請教,傳說,她的手下,不會有冤死不能言的魂靈。之後我便一直追問她的事情,還聽說了她有一個妹妹,斷案如神,刑部很多陳年舊案都是她破的。我那時就下了決定,一定要成為燎越最厲害的捕快和仵作。後來我就和爹爹到了洛水鎮,洛水鎮離穹嶽很近,來往不少商戶,我常常打聽她們的消息,我也是後面才知道,她們一個是將軍夫人,一個是丞相夫人。我雖然沒有見過她們,但是並不妨礙的佩服她們,崇拜她們。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誰說女子就不能主持正義,心懷天下,我就是喜歡她們,就是要變成像她們一樣的人。”

    曲凝雙越說越激動,最後幾句話都是喊出來的,說完了,心裡舒服了,卻又開始有點羞赧了,尤其是在轉頭看到樓辰那張面癱臉上複雜又奇怪的表情時,曲姑娘臉臊紅了,“喂,妳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啊?”

    母親和小姨很厲害,樓辰是知道的,但是她還從沒看到過有人在自己面前這麼直白的表達崇拜與嚮往之情,而且她聽了半天,那些明顯就是道聽塗說啊……樓辰心裡感覺太過微妙,一時間沒控制好面部表情。曲大小姐的臉色越來越紅,看著馬上要惱羞成怒了,樓辰趕緊輕咳一聲,安慰道︰“我的意思就是,她們確實很厲害,或許以後妳會有機會見到她們的。”

    樓辰沒有嘲笑自己,曲凝雙的臉色好了些,嘴角努力的揚起,卻明顯有些勉強,“我是很想見啊,可是……估計是沒機會吧,我爹不會讓我去穹嶽的,就算我偷偷跑去,以她們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姑娘想見得能見到的呢……”

    曲凝雙越說越小聲,眼中的失落與自嘲看得樓辰都有些心疼了,拍拍她的肩膀,樓辰直接說道︰“妳一定會見到的。”

    “啊?”聽到樓辰說的這般篤定,曲凝雙都一瞬間的驚訝,不過想想,這應該是她在安慰自己吧。曲凝雙收拾好失落的心情,笑得陽光燦爛,調侃道︰“妳怎麼知道,別告訴我,大美女還會卜卦算命哦。”

    帶個人回家見自己母親和小姨,還需要卜卦算命嗎?她倒是好奇,曲大小家見到心心念念的偶像時,會是個什麼樣子。驚聲尖叫?語無倫次?還是興奮過度暈倒?這麼一想,樓辰覺得自己都有些期待了呢。

    樓辰這是笑了嗎?不僅是嘴角明顯上翹的弧度,還有那冷眸中濃濃的興味是怎麼回事?曲凝雙不知為什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後退了兩步,拍拍胸脯,說道︰“妳還是不笑的好,怪嚇人的。”

    嚇人?很好,樓辰嘴角笑意漸濃,還沒說話,便聽到小樓裡傳來靳茹歡喜的低叫聲︰“醒了!人終於醒了!”

    樓辰與曲凝雙對看一眼,誰也沒說話,一起朝著小屋走去。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1 PM

第四十一章 奇怪的姑娘
       
    兩人並肩走進屋內,便看到那白衣姑娘確實已經醒了過來,還在靳茹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靳茹將一邊將一杯溫水遞到了那姑娘手裡,一邊問道︰“姑娘,妳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妳是生病了嗎?”

    女子輕抿了一口水,一雙明眸一一掃過幾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靳衍痕身上,輕聲問道︰“你們……是誰?”

    靳衍痕一直在暗暗觀察著這名女子,她相貌清麗,膚色蒼白,在白衣映襯下,更是白得嚇人。雖然一臉病容,滿身虛弱,但是從她被方如輝救醒那一刻,看到身邊圍著一群陌生人,卻絲毫沒有露出驚恐之色,甚至嘴角還帶著淺淺的溫柔笑意。要不就是真的久病習慣了,要不就是深藏不露。

    那女子柔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靳衍痕咧嘴一笑,說道︰“我們是來杏林閣求藥的人,閣主說要先治好妳,才能拿到藥。那麼,妳現在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嗎?”

    這次女子倒是沒有再忽視,柔聲說道︰“我叫梅勾月,生下來就是先天不足之症,經脈殘損,身體一直很弱。雖然精心調養,卻還是越發虛弱,經常會無故暈厥,一開始幾個時辰就能醒過來,之後變成了幾天。這次也不知道暈了多久,謝謝你們把我救醒,讓我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還能回來。”

    “妳姓梅?”靳衍痕微微挑眉,問道︰“那位梅弱水前輩是妳的……”

    女子輕輕點頭,聲音輕柔,“嗯,她是我姐姐。”

    姐姐?那位脾氣不太好的梅前輩少說也有五十歲了吧,這位姑娘雖然看起來很是文雅嫻靜,身上沒有一絲稚氣,但是怎麼看,最多也就二十出頭吧。

    看著幾人眼中的疑惑,女子也沒解釋,只是柔聲說道︰“我能活到現在,也是全靠她。可是姐姐求得了閣主準許,讓你們救治我,我這病怕是治不了的,連累你們了。”

    女子臉上還是帶著笑,但在那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膚色映襯之下,怎麼看怎麼心酸苦楚。曲凝雙連忙上去一步,安慰道︰“妳別這麼說啊!生病又不是妳的錯,說什麼連累啊。再說,如輝哥哥很厲害的,醫術高明,一定能救妳的。”

    女子對著曲凝雙感激的一笑,目光再次看向身邊的幾人,帶著幾分好奇,問道︰“還未請教各位姓名?”

    曲凝雙很是爽朗地介紹了起來,“我叫曲凝雙,站在妳旁邊的是茹姨,給妳治病的大夫叫方如輝。”抬手指了指靳衍痕,笑道︰“那邊那個痞子叫靳衍痕。”

    看到女子眼睛看向了樓辰,曲凝雙立刻貼心地介紹道︰“這位冷美人叫樓辰。”

    女子的目光在樓辰臉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點頭,讚嘆道︰“樓姑娘好相貌。”

    樓辰什麼也沒說,只是意思意思地點了點頭,女子也不介意,繼續說道︰“你們來是想求什麼藥?如果我能幫忙的話,一定盡量幫忙。”

    曲凝雙和靳茹是不知道樓辰要求什麼藥,靳衍痕和方如輝則是知道,卻並不打算說。

    女子的目光一直看著樓辰,樓辰冷聲回道︰“求一味解毒的藥。”

    樓辰基本上是說了一句廢話,明顯就是不想告訴她,那姑娘卻像是沒聽出來似的,眼中滿含擔憂看著樓辰,問道︰“姑娘妳中毒了嗎?”

    樓辰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冷淡地回道︰“妳剛剛醒,先好好休息吧。”

    “黃耆。”樓辰只略略提高了些音量,守在外面的小童立刻跑了進來,恭敬地問道︰“樓姑娘有什麼吩咐?”

    “這院子有幾個房間?”

    “二樓有四個,三樓有四個。”

    黃耆確實很機靈,樓辰點了點,他又立刻識相地退了出去。

    “靳衍痕,方如輝,你們兩個住二樓,我們幾個住三樓。”

    樓辰話音剛落,一直面帶溫柔淺笑的梅勾月忽然低聲說道︰“我……”那略帶遲疑的聲音終於把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她才繼續柔聲說道︰“我能不能和方大夫一起住二樓?”

    “為什麼?!”曲凝雙不樂意了,這女子不會看上如輝哥哥了吧?!

    梅勾月微微一笑,虛弱的聲音緩緩解釋道︰“我的身體很虛弱,若是在暈倒之前能及時發現,及時救治,便能早點醒來。若是我暈倒時沒有被發現,之後要救醒就難多了。所以我在想住的離方大夫近一些。”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若是怕暈倒沒人發現,兩個女子住在一間,豈不比住男子旁邊更容易被發現?這個人太奇怪了,肯定是覬覦她的如輝哥哥!曲凝雙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瞪著梅勾月,怒道︰“不行,妳可以住三樓,和我一間……”

    “好。”曲凝雙還在氣急敗壞的怒喝,一道清音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梅姑娘就住在他們兩個中間那間房好了,方便照顧。”

    曲凝雙不敢置信地瞪著樓辰,樓辰抬眸看她,淡淡地說道︰“一切以救人為先。”

    曲凝雙人雖然衝動了些,但是卻不是沒有腦子的人,看到樓辰眼中認真,就算心裡有一肚子氣,也知道現在不是質問的時候。咬了咬牙,用那吃人的目光再次瞪了樓辰一眼,才閉上嘴,把頭扭向一邊。

    梅勾月感激的一笑,柔柔地說道︰“謝謝。”好似絲毫沒有看到剛才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妳扶梅姑娘進去休息。”曲凝雙肚子裡的火還燒著,就聽到樓辰那特有的清冷嗓音再次響起,還是對著她說的。曲凝雙暗暗磨牙,卻沒有反駁樓辰的話,對著梅勾月冷聲說道︰“梅姑娘,請吧。”

    梅勾月就著曲凝雙的手,緩緩下了床,對著幾人微微欠身行了禮,才和曲凝雙一起往樓上走去,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

    靳衍痕微微靠近,在樓辰耳邊輕笑道︰“妳對曲大小姐說了什麼,這麼聽話。”

    樓辰別開頭,她不喜歡靳衍痕在她耳邊說話,那暖暖的氣流,總讓人心裡莫名的煩躁。生氣了的樓姑娘懶得理會他,轉身走到方如輝身邊,問道︰“她的病是怎麼回事?”

    方如輝收拾著銀針,低聲回道︰“不知道。”

    樓辰的各種冷遇靳衍痕已經免疫了,所以美人扭頭就走,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自然也就錯過了樓辰扭頭時,眼中那抹不自然。此刻注意力也被方如輝吸引了,靳衍痕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如輝,到了這你也開始惜字如金?”

    方如輝肩膀疼得厲害,但是自從進了杏林閣便各種壓抑的心情卻好了些,白了靳衍痕一眼,方如輝回道︰“她的身體很奇怪,確實經脈堵滯得厲害,用銀針通脈,她能立刻醒過來。但是想要治好,必須找到病根所在,我暫時還找不到。”

    樓辰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說道︰“不急,再等等。”

    靳衍痕抬頭,三個人目光撞在一起,似都了悟般點了點頭,但是靳茹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急道︰“等什麼?!我們來這不是為了盡快拿到藥治好阿痕嗎?再拖下去,阿痕怎麼辦?”

    樓辰低聲回道︰“他暫時不會有事。”

    又是暫時不會有事,這句話靳茹已經聽得夠多次了,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中毒了拖久總是不好的吧,阿痕的事妳到底有沒有上心啊?!剛才妳連脈都沒有摸,妳是不是不想治?妳若不想治便明說,我也不會怪妳,但妳不能這樣拖下去啊!”

    樓辰沒有解釋,臉色也沒什麼變化,看起來很是冷漠桀驁,但靳衍痕看到她微微抿了抿唇,眼中有一抹極淺的黯然劃過。

    這是覺得委屈了吧,靳衍痕忽然感到心口的位置微微有些疼,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讓他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還沒來得及為樓辰解釋辯駁,一道低沉冷酷的男聲忽然響起,“樓辰。”

    眾人尋聲望去,竟是之前堵住他們的黑衣男子。

    此刻看到予弦,樓辰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立刻走了過去,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這麼快?拿到了嗎?”

    “沒有。”予弦一點都沒有遮掩,直接否定。樓辰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生氣,暗自思考著,他沒有換到的原因,是沒有足夠珍貴的藥材,還是杏林閣知道他換的藥是自己需要的呢?

    樓辰還在思考,予弦看到她皺眉,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他們說現在閣裡沒有玉露,不過,三日後可以拿到。”

    樓辰一愣,這人說話能不能不這樣大喘氣,無奈有求於人,樓辰也沒多說,只冷冷地回道︰“那就好。”

    “這三日我也會住在杏林閣。”

    樓辰不知道杏林閣是不是也對他提了什麼要求,當然,她也沒打算多問,只是問道︰“你住哪?”

    予弦微微抬眸,目光越過樓辰,看向不遠處的靳衍痕,冷冷地吐出三個字︰“白鶴居。”

    “什麼?”曉是如樓辰這般清冷淡然之人也是一驚,他要住在這裡?!若不是低沉冷酷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她絕對會懷疑自己聽錯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2 PM

第四十二章 悶騷

    同樣覺得自己聽錯的,還有方澤,不,他恨不得自己聾了,這樣就能當做沒聽到他家公子說過這句話。公子怎麼會想住這裡?!方澤百思不得其解,卻也知道,公子的決定不容他置喙。

    樓辰心裡滿滿的都是疑惑,她和予弦算不上認識,對他一點也不瞭解,他到底為什麼要住在這裡,有何意圖?是自己的意願,還是杏林閣的意思?樓辰冷靜下來思考,可惜一時間也沒有頭緒。

    予弦此刻也有些懊惱,他本來只是想來告訴她,藥還需三天後才能拿到,那時他並沒有打算留下來。可是走到門口時,聽到那個女人的話,他才知道樓辰居然是為那痞子一樣的男子求玉露,甚至不惜拿救命之恩相抵就只為給他求藥,結果卻還被人如此責罵。

    看到她一身清冷地站在那,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駁,不知為何,他心裡就湧起一股怒意,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說出要留在杏林閣,住在白鶴居的話。現在對上她疑惑又戒備的冷眸,他冷靜下來,才覺得這個決定實在太奇怪了。但不管怎樣,他向來言出必踐,此刻也絕對不會收回。

    樓辰猜不透予弦的意圖,予弦更是絕對不會解釋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決定,於是,兩人便這般冷眼相對,直到一聲帶笑的男聲在樓辰身後響起,兩人才別開視線。“過門是客,辰兒怎麼不請兩位進屋坐坐。”

    “先進來吧。”樓辰留下一句話,便是轉身進了屋。

    予弦本還猶豫的腳步,在看到靳衍痕那似笑非笑的臉時,堅定地跟著樓辰走進屋內。方澤也只能默默地跟了進去。

    “他們要住在這裡。”樓辰回到屋內,冷冷地留下一句話,也驚得屋裡的人目瞪口呆。

    這次不僅靳衍痕看予弦的眼光充滿了探究,就連方如輝也帶上了幾分戒備。

    靳茹則是看方澤很不順眼,說道︰“杏林閣就沒別的地方可以住了嗎?誰知道有些人會不會趁我不注意,又對阿痕動刀子。”

    方澤臉色一僵,幾乎用著磨牙一般的聲音說道︰“我不會再對他動手了,我家公子是為了樓姑娘需要的藥,才留在杏林閣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怪他們不知好歹。

    辰兒之前和予弦到石頭後面說的事,就是請他幫忙換藥?靳衍痕看向樓辰,她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這人不僅心軟,還從來不喜歡為自己解釋嗎?靳衍痕覺得心裡像被小貓撓過一般,既癢且疼。

    靳茹雖然不喜歡這兩個人,但聽到他們也是為了阿痕換藥才留下的,也不好再說什麼。靳衍痕一個勁地盯著樓辰看,樓辰又一如既往的面癱,方如輝嘆了口氣,問道︰“還剩下兩間房,要怎麼住?”

    方澤不解,“兩間房不是剛好夠住嗎?”

    問題是一間房在三樓,一間房在二樓,難道讓予弦住三樓?靳衍痕怎麼可能答應。方如輝懶得解釋,也決定閉嘴了。

    靳茹想了想,說道︰“讓梅姑娘換到三樓和我們住,他們兩個和你們住二樓不就行了。”

    “不。”樓辰一口否定,“梅勾月想住二樓,就讓她住二樓。”這位梅姑娘可是杏林閣特意囑咐他們照顧的,自然要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這回靳茹也懶得理了,樓辰看了看予弦,又看了看方澤,說道︰“予弦住二樓。方澤住三樓。”

    方澤只覺得樓姑娘話音才落,他身邊的溫度立刻驟降了好幾度,冷嗖嗖的。細細感覺,這股冷意不僅來自於他一直鄙視的那個痞子,更多的,居然來自于自家公子,方澤欲哭無淚,趕緊說道︰“我、我住二樓,讓公子住三樓!”

    予弦住三樓,怎麼可能!要住也是他住!靳衍痕臉色不善地回道︰“你們既然要住在這,就要聽從安排,不然就請吧。”

    方澤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說道︰“你倒是聽話。”

    這明顯的諷刺,卻換來靳衍痕哈哈一笑,“辰兒的話,我自然是聽的,她說什麼,我都聽。”

    這痞痞的語氣說著肉麻的話,不負眾望地換來了樓辰一記白眼,靳衍痕笑得更開心了。樓辰已經懶得和他計較了,直接上樓。

    若是這時候還看不出自家佷子和那黑衣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靳茹也算白活了三十多年,抬手戳了一下靳衍痕的腦袋,靳茹也上樓去了。

    方如輝以為接下來靳衍痕還會和這位“情敵”唇槍舌戰一番,結果某人直接搭著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撤了,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又不傻,辰兒不在這,我鬥給誰看!”

    方如輝徹底無語了……

    一下子一樓的大廳裡只剩下了予弦和方澤二人。方澤看著自己公子明顯發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您真的要住在這?”

    回答他的,是一道墨黑的身影,他家公子……也上樓去了!

    這、這太不對勁了啊,難道是……公子喜歡上那位樓姑娘了?方澤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疼,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應該劫樓姑娘回去!也不對,他不劫樓姑娘回去,公子可能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說不定,是良緣呢!?

    晚膳是黃耆帶著兩名白衣男子送過來的,碗筷都準備得正好合適。看來杏林閣的人,對於予弦住在白鶴居的事,是知曉的,並且沒有什麼異議。

    樓辰吃飯一向優雅端麗,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貴氣,靳衍痕他們看習慣了,也沒什麼感覺。予弦,方澤,還有梅勾月,都時不時地抬頭看她。方澤更是堅定了,這肯定是良緣!樓姑娘一看就是教養極好,出身高貴之人,和他家公子很相配。

    幾人安靜地用完了飯,梅勾月還給他們泡了茶。看著那蒼白又孱弱的人,備茶、置茶、沖泡,忙前忙後,曲凝雙不禁皺起了眉頭,說道︰“妳能不能好好坐著啊,自己都還是個病人,就別折騰了,我們自己有手有腳,不需要妳照顧。”

    梅勾月溫柔一笑,一邊將茶一杯杯地端到幾人手裡,一邊笑道︰“我不發病的時候,與常人無異,休息了一下午,身體好多了。這一躺就躺了七八天,妳讓我走動走動吧。再說,妳們還是我的救命恩人,給恩人泡茶也是應該的。”

    曲凝雙撇了撇嘴,輕哼道︰“沒見過妳這種勞碌命。”

    梅勾月仍是那樣柔柔地笑著,就好像沒脾氣似的。將茶端到予弦身邊時候,梅勾月柔聲問道︰“這兩位是?”

    予弦看了她一眼,冷聲說道︰“予弦。”

    方澤也立刻報上名字。梅勾月輕輕點頭,笑道︰“我叫梅勾月。”

    把茶遞到靳衍痕面前的時候,梅勾月溫柔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擔憂,小聲問道︰“靳公子的氣色不太好,可是……中了毒?”

    靳衍痕接過茶,桃花眼中含著笑意,回道︰“梅姑娘也懂醫術?”

    梅勾月謙虛地搖搖頭,回道︰“這杏林閣裡的人,就連八九歲的小童、端茶遞水的奴僕都懂醫道,我不過是略懂些皮毛罷了。想必這次換藥,便是為了靳公子吧,靳公子是有福之人。”

    “哦?”靳衍痕微微揚眉,笑道︰“何以見得?”

    又拿了兩杯茶,分別放到樓辰和方如輝面前,梅勾月柔柔一笑,說道︰“有人願意為你赴湯蹈火,那還不是有福之人嗎?”

    靳衍痕心頭微微一跳,赴湯蹈火嗎?靳衍痕慢慢喝完手中的茶,才笑道︰“梅姑娘說的對。”

    將茶都分完了,梅勾月微微欠身,行了個禮,說道︰“我有些累了,不打擾各位,先回房了。”

    走了幾步她又停了下來,嘴角的笑依舊恰到好處,“對了,入夜之後,幾位最好莫要離開白鶴居。”

    幾人對看一眼,這次是樓辰問道︰“這也是杏林閣的規矩?”

    梅勾月與樓辰目光相接,只見她眼眸微微眯起,依舊帶著笑意,卻少了柔光。唇角保持著完美的弧度,梅勾月微微一笑,回道︰“不是,只是提醒。”說完,她便施施然離去了。

    剩下幾人悠閒地喝完了手中的茶,才各自起身回房。方澤站在二樓和三樓交界的樓梯上很是惆悵,在自家公子“砰”地一聲關上門之後,才慢慢地挪上三樓。

    子時

    “叩叩叩。”

    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敲門聲響起,躺在床上本應該睡著的人倏地睜開眼,眸光清明,絲毫沒有睡著的痕跡。

    果然來了,靳衍痕嘴角微勾,掀開被子,起身捋了捋微皺的衣衫,輕輕打開門。看清門外站的人時,靳衍痕倏地睜大眼睛,想要說話,一隻纖手猛地伸過來,狠狠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全都噎了回去。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6 PM

第四十三章 方如輝的秘密(上)

    “噓!”曲凝雙將他推進房裡,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別出聲,一會兒小聲點,跟我來。”靳衍痕點頭,曲凝雙才鬆開手。

    靳衍痕輕手輕腳地將門關上,同時看了一眼左右兩邊的房間,裡面都沒有傳來一點聲響。如果說梅勾月是因為沒有武功,聽不到曲凝雙弄出的這點動靜,那麼予弦呢?

    靳衍痕眸光微斂,盯著予弦的房間若有所思,衣袖上忽然一緊,回頭看去,曲大小姐瞪著一雙鳳眼,指了指樓下。

    靳衍痕無奈地點頭,跟著她下到樓下,卻見她快步跑到門邊,打開了一樓的木門。

    “去哪?”兩人出了小樓,初冬的夜晚夜風呼呼地吹,幾乎把聲音吹散。

    曲凝雙一邊快步往前跑,一邊回道︰“如輝哥哥剛剛偷偷出去了。”

    靳衍痕狐疑地看著她,“那妳不去追他,跑來找我幹什麼?”

    這位大小姐,碰上方如輝的事,基本上就不管不顧了,今天卻知道要來叫他一起,實在反常得很。

    曲凝雙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滿臉的不高興,“樓辰說她輕功好,先去追不容易被發現,還能暗中保護如輝哥哥。讓我叫上你再一起追過去,她沿路會留暗號。”

    原來是辰兒,靳衍痕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還有一點沒有說吧,若是她去叫自己,予弦絕對會跟著出來,如果是曲凝雙的話,那倒不一定了。

    靳衍痕斜睨了曲凝雙一眼,笑道︰“妳什麼時候這麼聽她的了?”

    曲凝雙嘴撅得更高了,也不知道在樓辰那受了什麼氣,現在倒是一股腦兒發在了某人身上,“要你管!誰說我聽她的話啦!我這都是為了如輝哥哥!”

    這姑娘的脾氣,還真是跟炮仗似的,一點就著。靳衍痕輕咳一聲,給她順毛,“好好好,為了妳的如輝哥哥,我們快去找他吧。”

    就在曲凝雙和靳衍痕沿著樓辰留下的記號一路尋找的時候,樓辰已經追著方如輝繞過了那些明顯佈局精巧,暗含八卦陣法的花叢。

    難怪梅勾月讓他們晚上不要離開白鶴居,這杏林閣入了夜之後,竟然不點燈。若不是今夜的月色還算明亮,她幾乎都快看不清楚方如輝的身影了。

    白天初見這些花草山石之時,她就覺得其隱含玄機,真正走進來才確信,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是按照八卦之象演變出的陣法來佈置的。雖然都不算太精妙,普通人走進來,絕對是會迷失在裡邊的。

    樓辰一直遠遠地跟在方如輝身後,他走得很快,如果不是他剛好也會五行八卦推演之術,那就是他手裡有破解這些陣法的地圖。樓辰現在有些擔心曲凝雙和靳衍痕了,她已經盡量密集的留記號了,只是這光線如此暗淡,如果他們漏看了一個記號,就可能走錯路。

    樓辰心裡擔憂著後面找來的兩人,眼睛卻一刻不離地盯著方如輝。在穿過一座矮樹叢,馬上要踏入一方院落之時,忽然從一處山石後閃出一道白影,那人動作奇快,一手按住方如輝的嘴,一手抓住他的背心,將他拖到山石後面去了。

    樓辰眼神一暗,運足了輕功,極快地朝著方如輝消失的地方奔去。

    走到山石之後,樓辰才發現,這裡有一處極其隱秘的石洞,洞口很窄,只容得下一人通過。

    樓辰並未急著進去,細看了一下周圍,再過去七八十丈,確實有一座院落,夜色太暗,看不清院落的門楣,院裡也是一片死寂,沒有光,也沒有人聲。

    樓辰在洞口的位置留下記號,才慢慢地朝洞內走去,這僅供一人經過的小道並不長,大約三四丈,進入之後,也沒有多開闊,只是稍稍寬敞了些。

    山洞裡比外面要暗得多,若非小山洞頂上有幾處小洞,月光多多少少映進來幾分,樓辰的眼睛夜視能力也不弱,想往前走都很困難。

    樓辰一路小心摸索,盡力不弄出一點聲響,又走出十幾丈遠,隱隱地能聽到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樓辰仔細聽,其中一人是方如輝,另一個,似乎是中午時見過的白鬚老者,王友之。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很輕,但語氣都不太好。樓辰又往前走了兩步,躲在石凹處,便不再向前,屏住呼吸,細細傾聽兩人的對話。

    只聽那白鬚老者壓著聲音,說道︰“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的事情,不敢勞煩前輩費心。”此刻的方如輝,周身透著冷漠的氣息,哪裡還有一點洛水鎮時溫潤如玉的樣子。

    對於他的漠視,老者似乎並未放在心上,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問道︰“你爹呢?他怎麼會讓你來杏林閣。”

    方如輝眼眸中劃過一抹沉痛,隨即又換上了冰冷之色,語氣平穩地回道︰“家父早在幾年前便已經過世。”

    “死了?!”老者臉色微白,重重嘆了一口氣,再看向方如輝時,便帶著難言的焦躁,急道︰“那你就更不該來!你快走吧。你們想換的藥,已經有人幫你們換了,閣主不會拂了那人的面子,三日後必定會給。你先回去,明日天一亮,立刻走。”

    老者越說越急,好似恨不得現在就抓著方如輝,立刻把他送出杏林閣一般。可惜方如輝一點也不為所動,“我這次回來,是要拿回屬於我爹的東西,拿不到我是不會走的。”

    漠然的聲音在這小小的山洞裡,竟像是有回音般,在耳邊延綿不絕。老者臉色更白了幾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久久,才低聲嘆道︰“閣主之爭,當年你爹已經輸了,成王敗寇,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閣主之爭?!方如輝的父親,居然也是杏林閣之人?這便是他來到這裡之後,便變得那般奇怪的原因吧。那他所說的,拿回屬於他爹的東西,指的是閣主之位?樓辰隱隱覺得,方如輝不是這樣的人,他要的應該不是這個。將身子更深的隱沒在暗色裡,樓辰靜靜地觀察這兩人。

    無言的安靜在兩人之間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終於,還是方如輝先開了口,“告訴我當年的事。”

    老者搖搖頭,嘆道︰“你爹既然不想讓你知道那麼多,就是為了你好,那些都是往事了,你好好活著,才是你爹娘最想看到的事。”

    方如輝冷哼一聲,樓辰第一次聽他用那清潤的聲音說著威脅的話語,“你不肯說我也不逼你,不弄清楚當年的真相,我是不會走的,想必你們閣主會願意告訴我。”

    老者眉峰緊鎖,盯著方如輝年輕的臉龐,似乎是透過這張臉,看向另一個人,老者閉上眼,聲音竟帶著幾分顫抖,“你和你爹還真像,當年若不是他固執,肯聽我的話早點走,又怎會……”

    老者話未說完,猛地睜開眼,眼中滿是堅決,手也忽地舉了起來。

    從老者睜眼開始,樓辰便看清了他的意圖,他想打暈方如輝。不管是想就此將方如輝扔出杏林閣,還是有什麼別的目的,樓辰都不可能讓他得逞。

    站定之後一直抓在手裡的小石頭被樓辰運足內力擲了出去。雖然準頭和力度都比不上長年練習飛刀的燕甯,但畢竟也陪練過無數次,樓辰這次也是一擊即中。

    “啪”的一聲,小石子落地的同時,白鬚老者也捂著手腕後退了一步,同時方如輝也看清了老者的意圖,同時往後退了好幾步。

    老者冷眼觀察著周圍,冷聲喝道︰“誰?”

    樓辰仍是隱身於黑暗中,她若不出去,白鬚老者和方如輝的對話必定不會再繼續下去,若是出去……她便不能隱身黑暗保護方如輝,她不知道這個山洞裡還有什麼人,她總覺得,如果就此出去,她和方如輝都會很危險。

    就在樓辰暗自思考,老者充滿戒備準備過來找人的時候,一道嬌呵聲在石洞內響了起來,“是我,別仗著有幾分功夫,就想欺負如輝哥哥!”

    同時,那道纖細的身影也從一處陰影處裡走了出來。曲凝雙一邊說著,一邊往方如輝身邊走去。

    看清是曲凝雙,方如輝一直冷漠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緊張,眉頭更是皺了起來。

    老者看清是白天跟著方如輝一起來的女娃,臉色才緩和了幾分,口氣卻依舊兇狠︰“無知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曲凝雙往方如輝身前一站,毫不畏懼地吼了回去︰“我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反正你想對如輝哥哥動手,就是不行。”

    一時間,山洞裡的氣氛,因為曲凝雙的出現,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樓辰有些頭疼,這姑娘果然遇到方如輝的事,就瞬間沒了腦子嗎?!還有,既然曲凝雙來了,靳衍痕又在哪裡?!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7 PM

第四十四章 方如輝的秘密(中)

    白鬚老者深吸了一口氣,擺擺手,語氣已有些不耐了,“好了,老夫也不和你們這些小輩多囉嗦,要說的都說了,想怎麼做,隨你吧。”

    說完,老者當真不再理會他們二人,朝著洞外走去。

    可惜他才走出兩步,立刻被曲凝雙堵了去路,這山洞本也不大,曲姑娘雙臂張開,橫在中間,將路堵了大半。“你不能走,你把如輝哥哥引到這裡,壞了他今晚要做的事,現在倒是說走就走。你把話說清楚才許走。”

    老者心頭怒火漸生,瞪著方如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低吼道︰“老夫這是在救他,‘無人居’豈是什麼人都能去的,沒有武功,還敢這般莽撞。若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老夫又豈會冒如此大的險在此截住他?既然你們不識好歹,老夫也不想管了。”

    曲姑娘這回是真的不依不饒了,手也不肯放下來,說出來的話,也越發尖銳了,“你這老頭,話說一半留一半,我們怎麼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你要是把事情始末說出來,我們自然會分辨。你現在這樣欲言又止,語焉不詳的,肯定是心虛了吧!”

    “妳!”果然,白鬚老者聽完,整張臉都氣紅了,雙手甚至都握成了拳頭。

    曲姑娘也不怕,立刻擺開了動手的架勢,嘴裡不忘挑釁,“幹嘛,想動手嗎?來啊!”

    “混賬!”此刻,老者是真的動怒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若不是面前站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方如輝又一臉戒備和敵視地看著他,又或者再年輕個二十歲,他絕對想也不想立刻動手。

    樓辰躲在石凹處,盯著對峙中的三人,心中有些疑惑。曲凝雙今晚很奇怪,雖然她平時也大大咧咧,說話直爽,但卻不會像現在似的,好像就是為了要惹怒老者一般,這是為什麼呢?正當樓辰似乎隱隱猜到什麼的時候,一道熟悉的男生悠悠地響起,“前輩何必動怒。”

    三人正在劍拔弩張之時,這清朗帶笑的男生,確實緩解了些許緊張的氣氛。曲凝雙甚至因為這道聲音的出現,而緩緩放下了手臂。

    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遠處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來人腳步輕漫,絲毫不掩飾自己毫無內力的事實。暗淡的光線下,勉強看清來人的長相,尤其是嘴角那抹散漫的笑意,讓人瞬間放鬆了警惕。

    看清那人是靳衍痕後,樓辰立刻就想明白了,原來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啊。也是,看白鬚老者之前的態度,是不想細說當年往事的,現在被曲凝雙當著方如輝的面一激,說不定就亂了心思,再來個人誘導一下,他可能真的會說。

    好吧,算他聰明。

    樓辰繼續藏身在暗處,沉默地聽著。

    靳衍痕不知道自己的急中生智,被樓姑娘暗暗誇獎了一番,只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對著老者微微拱手,聲音溫和,表情誠懇的勸導︰“如輝既然來了,必不會空手而歸。當年閣主之爭,想必也是轟轟烈烈吧,知道內情的人應該不少。我看前輩與方叔叔當年肯定交情匪淺,那些恩怨由您來告訴如輝,豈不更好?如果如輝現在孤身一人,自然不是杏林閣的對手,他不過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罷了。”

    靳衍痕也沒想到,隨口的一句“交情匪淺”竟然讓白鬚老者神情恍惚了一下,似想到了什麼。沉吟片刻後,竟是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中的苦澀,即使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之中,也準確的傳達到了幾人心裡。

    老者長嘆一聲,說道︰“罷了罷了,也怪我當年瞻前顧後未能全力相助,告訴你們也無妨,免得我日夜被愧疚所累。”

    聽到老者這麼說,靳衍痕朝方如輝和曲凝雙遞了個眼色,於是三人默契的靜立在一旁,即使老者沉默了好一會,幾人也沒有打擾他。良久,老者才低聲說道︰“杏林閣傳承數百年,自成一派,藥材只換不售,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同時也可以以藥換醫,這些做法都是為的閣中能存下各種珍奇藥材。以前的杏林閣,雖然做不到濟世為懷,但是也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只不過總要付出些代價。杏林閣閣主素來都是從方家人中選出,方如輝的父親方子彥,天賦極高,不管是醫術還是毒經,都是同輩中出類拔萃的。唯一能與之匹敵的,只有比他小十歲的堂弟,方子亦。”

    說著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老者的口氣發生了少許變化,情緒起伏也有些大,三人依舊默契的不出聲,等著老者慢慢平復。

    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嘆息傳入耳裡,方如輝不自覺的握手成拳,他知道,老者接下來要說的,便是他這些年心心念念想要知曉的真相吧。

    “子彥生性良善,一直認為杏林閣有著無數珍稀藥材、救命良方,就應該多救治病人,尤其是那些貧苦之人。可惜這些想法,違背了杏林閣祖上流傳下來的規矩,閣中長老自然都不同意。子彥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之後認識了一名女子,那便是如輝的母親李若雨。李若雨家中也是行醫的,又溫柔善良,很多事情都與子彥心有靈犀。子彥與她相戀之後,便把她帶回家中,希望長輩能同意他們的婚事。子彥回來之後才發現,閣中長老竟有小部分人,暗中支援方子亦爭奪閣主之位。子彥本也無心閣主之位,若是別人,子彥估計就同意了,但是方子亦不一樣。他素來心狠手辣,與子彥醫毒雙絕不同,他醉心毒術,邪氣又嗜殺,若是他做了閣主,杏林閣必定被會弄得烏煙瘴氣。也因為如此,當時還有大部分人是支持子彥的,可惜子彥終究是不夠狠心,本有機會可以斬草除根,他卻最終放了方子亦一條生路。這也是悲劇的開始……”

    老者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方如輝卻覺得自己似乎只有屏住呼吸,才能穩住自己的心跳,耳邊不知為何嗡嗡作響,老者的聲音卻異常清晰的傳入耳裡。

    “方子亦一年後,重回杏林閣,並保證不會再做危害杏林閣之事,子彥便真的既往不咎,讓他留了下來。三個月後,李若雨不知為何,身中奇毒,偏偏配製解藥需要的一味藥材,閣中居然沒有。子彥心急如焚,親自外出尋找,等他回來的時候,閣中支持他的長老們,已經全部被誅殺,懷孕已七個多月的妻子也奄奄一息。當年那一戰,可謂慘烈,最後子彥還是搶回了李若雨,只是為了逃避追殺,一直東躲西藏,到最後便像消失般再也找不到了。”

    老者看向木然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輝,眼中有欣慰,有慶幸,也有憂慮,嘆道︰“看來當年子彥還是救回李若雨了,不過如輝你不能習武,只怕是當年在肚子裡的時候,也被毒物所害。如今,杏林閣早已不同往日,你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為何父親如此厭惡毒術。小時候不懂事,聽說醫毒不分家,問過父親關於毒的事,那是他第一次被父親狠狠喝斥,不許他再提那“害人不淺邪魔歪道”之術,從此,他便再也不敢提了。

    而母親真的救回來了嗎?只有方如輝知道,母親生下他,只活了兩年便去世了。他很小的時候,便看到父親每日都會拿著一方絲帕,癡癡地看著,有時一個時辰,有時一個早上,就那樣默默地看著,失魂落魄。隨著他越長越大,父親發呆的時間就越來越久了,甚至有一天,動也不動了。

    母親沒有救回來,他十六歲之後,父親便隨著她去了。

    腦子裡,不停回轉的,是與父親相依為命時的一幕幕,心中似生出一團血霧,伴隨著心口的疼痛,一齊往頭上湧動。方如輝雙目赤紅,胸中那股弒殺之氣,竟是止也止不住。

    “如輝哥哥……”一道輕柔又焦急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手被一隻溫暖柔軟的手緊緊地握住。是的,這只手抓得很緊,抓得他手心生痛,也因此,讓他找回了一些神智。

    回過神來,便看到一張熟悉的俏麗容顏,眼裡滿是擔憂與焦急之色,嘴裡也一遍遍地叫著如輝哥哥。

    方如輝這才完全清醒過來,心口雖然依舊疼痛,恨意也仍在翻騰,腦子卻清明無比。再睜開眼時,他已恢復了漠然。只是被曲凝雙緊緊握著的手,這一次他卻沒有抽回來。

    對上靳衍痕同樣擔憂的目光,方如輝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看向一旁也在感慨不已的老者,說道︰“我說過,我要拿回我父親的東西。”

    老者心頭一跳,對上方如輝冰冷的眼,不禁又急又怒,“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就憑你現在這個樣子,別說閣主之位,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方如輝搖頭,冷聲回道︰“我說的不是閣主之位。”

    老者一怔,“那是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7 PM

第四十五章 方如輝的秘密(下)

    老者一怔,“那是什麼?”

    因為之前老者的話,方如輝看他的眼神雖然不似之前冰冷,卻仍是淡漠疏離,“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老者又是一愣,苦笑一聲,說道︰“也罷,不說便算了。你想知道的,老夫都告訴你了,信不信,隨你吧。”

    說完,老者便是不再看他,朝著洞口走去,可惜這次也未能成功。

    “前輩今晚既然冒險前來,可見還是關心如輝的,您也說現在的杏林閣不比從前,這些年,您過得必定也不順心吧。何不好人做到底,幫我們一把呢?”

    靳衍痕半靠著一塊山石旁,並沒有像曲凝雙那般伸手攔住老者,低沉地男聲語調舒緩,總讓人覺得帶著幾分笑意,老者腳步微頓,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色,靳衍痕也不急,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您放心,我們只是對杏林閣的事知之甚少,所以希望您提供些幫助,我們必定想盡辦法,不會連累到您。”

    老者已經走過了靳衍痕身邊,聽到這話,倏地轉過身,蒼老的眼眸中,怒火繚繞,彷彿靳衍痕說了戳中了他心中的痛處,一直壓得很低的聲音,也難得的高了幾分,“連累?老夫一把年紀了,活不了多久了,死了也沒什麼,倒是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小兒,還這麼年輕,一不小心,可是要賠上性命的,此刻大言不慚,日後後悔都來不及。”

    方如輝心中猛然一痛,瞳孔驟然緊縮,他怎麼可以將曲凝雙和阿痕捲進來呢?!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若是他們兩個因此出了事,就算拿回一切,為父母報了仇,又有何意義?這時曲凝雙原本溫熱的手心,卻好似熱油一般滾燙,方如輝猛地甩開她的手。

    曲凝雙一驚,手差點被甩出去,回過神來,曲姑娘抓得更緊了,開玩笑,如輝哥哥好不容讓她抓著他的手,她才沒那麼傻再鬆開呢。曲凝雙鐵了心,能抓多緊抓多緊。

    那邊兩個人一個抓一個甩,靳衍痕嘴角的笑都快保持不下去了,這兩個人到底再鬧什麼?!靳衍痕無力地別開眼,假裝沒看見,對著老者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前輩相助。”

    老者的目光,終於停在了這個他之前並不怎麼在意的年輕人身上。這人呼吸控制得很是均勻,腳步也挺穩,但是仍然能從吐納中聽出他似乎沒有內力,這樣的人,大晚上的,居然也敢跑出來,面對杏林閣這灘渾水,竟也敢淌,對自己的好心提醒全不在意,時時刻刻算計著讓他相助方如輝。這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嗎?

    老者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少年時的激情,早已磨滅,不,就算二十多年前,他也沒能不顧一切的全力相助子彥,回想往事,老者早就波瀾不驚的心又悶痛起來。

    看著方如輝那張與老友像似的臉,老者的腳步倒是真的邁不出去了,聲音裡透著無力,老者還是說道︰“你們想要老夫幫忙,總要說出,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吧?”

    老者鬆口,願意相助了,方如輝卻一反之前的態度,冷聲說道︰“此事作罷,明日一早我們就走,我不需……”

    “方如輝。”靳衍痕微怒的聲音打斷了方如輝要說話的話,下一刻,他竟然猛地向前疾走幾步,用力抓著方如輝的肩膀,將人往旁邊拖去,連帶的曲凝雙也差點被拽倒。

    “……”

    不知道靳衍痕在方如輝耳邊說什麼,在這寂靜的山洞中,樓辰自認為耳力不弱,居然也沒聽清。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之前看起來堅決又煩躁的人出奇的靜了下來。

    靳衍痕送來了抓著方如輝的手,方如輝站直身子,走到老者面前,冷靜地說道︰“我要拿回的,是避毒珠。”

    “什麼?!”這回不冷靜的,換成了白鬚老者,雙目圓睜,滿眼的不可置信,“避毒珠當年子彥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毀了嗎?”

    方如輝冷笑一聲,回道︰“那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絕了某些人貪婪心思的把戲罷了,爹怎麼可能真的毀了杏林閣的稀世寶物。”

    老者面露驚異之色,激動萬分,聲音微抖“你的意思是說,避毒珠……還在杏林閣?!這、這不可能。當年方子亦為了尋找你爹留在杏林閣的東西,幾乎把杏林閣翻了個底朝天,能找的都找出來了,並沒有發現避毒珠。”

    這叫他怎麼能不激動,避毒珠可是杏林閣至寶,將其佩戴在身上,可避百毒,煉制毒藥之時,更是不會傷及自身。這東西,方子亦可是覬覦多年,當年子彥若不是不想私用避毒珠,李若雨又怎麼可能會中毒。

    老者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方如輝,顯然是對避毒珠的去向極感興趣,可惜,方如輝一開口,便澆了一瓢冷水,“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麼多事,但是我不會告訴你避毒珠在哪的。”

    白鬚老者眼中的火焰,一下子便滅得乾乾淨淨,自嘲的一笑,也是,就憑自己這三言兩語,難道人家就會把避毒珠在哪告訴他嗎?說不定方如輝心裡,都在揣測著他是不是杏林閣派來哄騙他們的。

    靳衍痕心中暗罵方如輝,你平時的溫潤如玉呢?謙謙君子呢?今天是渾身下上長滿刺了吧!心裡把方如輝罵了一頓,面上卻還是揚著自己都不習慣的溫和笑意,說道︰“前輩,不如我們和如輝先回去商量如何取回避毒珠的方法,有需要您幫忙的地方,再與您說,您說這樣可好?”

    他們能這麼警惕,老者欣慰的同時,心中也有些酸澀,嘆了口氣,老者低聲說道︰“好,你們想找我的時候,就讓黃耆問我取些臨其草,我當晚子時便會在此等你們。”

    “多謝前輩。”方如輝默不作聲,依舊是靳衍痕與老者搭話,眼看關於避毒珠的話題已經告一段落,靳衍痕自然不會放棄打聽別的消息,“前輩,晚輩還有一事想請教。”

    白鬚老者對靳衍痕的印象似乎好了很多,聽他說要請教,老者便點了點頭。

    靳衍痕低聲問道︰“梅勾月是什麼人?”

    “她是我師妹的妹妹,天生經脈殘損,而且比常人怪異的是,她會無故暈厥,之後便很難喚醒。”老者看向方如輝,眼中有著不一樣的神采,“怎麼了?如輝想到辦法醫治了?”

    方如輝搖頭,“暫時還沒有。”

    方子彥的醫術極高,當年不過二十多歲,便已經算得上是杏林閣第一人了,他以為,方如輝能得其真傳,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老者有些失望,嘆道︰“她這病都治了七八年了,也沒好轉,閣主把她交給你們,只怕是不想你們這麼輕易離開。”

    曲凝雙嘀咕道︰“那豈不是永遠也換不到藥?”這閣主真是狡猾!

    說到藥,靳衍痕又想起了另一個人,桃花眼微微眯著,掩下了某種流動的暗光,聲音如常,低聲問道︰“前輩,你之前說已經有人幫我們換藥了,您可是那人的身份?”

    躲在暗處的樓辰微微側耳,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她也想知道,予弦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可惜,結果讓人失望。老者搖頭回道︰“老夫不知。只知道閣主對他也非常客氣。”

    靳衍痕微微一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先各自回去吧,之後,還要麻煩前輩了。”

    老者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這次沒人再攔著了,老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洞裡。

    曲凝雙拉了拉靳衍痕的衣袖,小聲笑道︰“喂,你今天這麼正經,我都不習慣了。”

    靳衍痕嘴角微勾,把一雙桃花眼笑成了狐狸眼,曲凝雙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這一晚上,都沒有看到樓辰,他們可是尋找她畫的記號找來的,曲凝雙左右看看,周圍黑乎乎的一片,“靳衍痕,怎麼不見……”

    曲凝雙話還沒說完,便被靳衍痕輕推了一把肩膀,“走吧,早點回去,免得讓人發現了。”

    曲凝雙還想說話,靳衍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忽然抓緊,肩膀上的疼痛,讓曲凝雙閉上了嘴巴,深深地看了一眼靳衍痕,曲凝雙便不再說話。

    老者走之後,方如輝便沉默了下來,曲凝雙拉著方如輝的衣袖,兩人一起往外走去。靳衍痕也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離開了山洞,從頭至尾,都沒有往旁邊多看一眼。

    幾人離開後,山洞重歸寂靜,靜得來連呼吸聲,都會被放大無數倍。洞頂上,透進來的幾縷月光,隨著月亮的西沉,緩緩變換著方位,就像一出啞劇,只為又耐心的人演出。

    兩刻鐘之後。

    “妳倒是有耐心。”冷酷中略帶無奈地男聲忽然響起,同時,一道墨黑的身影從暗處走出。

    樓辰依舊背靠著石凹,眉角微挑,好半晌,才淡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28 PM

第四十六章 伏擊

    漆黑的山洞中,只聽到清冷的女聲,卻看不到人影,予弦心中冒出一股難言的怒意,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自己都已經現身了,她卻仍不肯露面。

    說完那句話之後,樓辰居然又沉默了。予弦也不知道為什麼,若是別人這樣對他,要不就是已經被他從黑暗中揪了出來,要不他就轉身離去,絕不會在此浪費時間。但是對著她的時候,那股怒意怎麼也發布出來。

    予弦眉心緊緊地擰著,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酷,“妳放心,我不是杏林閣的人,妳們要想從杏林閣裡搶東西,我或許還可以幫上忙。”

    又過了一會,不遠的石凹處,終於顯出了一抹模糊的倩影,那人就站在一束光影旁邊,隱隱能看到她美麗挺拔的身形,卻看不清她的表情,“原因。”

    又是那樣清淺冷冷的聲音,予弦聽得眉心擰得更緊了,這個女人真的很難纏,想幫她還需要原因?!沉吟片刻,予弦冷聲回道︰“妳救過我。”

    “我說過,你幫我換到玉露,便還了人情,兩不相欠。”

    他的命,就值一瓶玉露?!予弦額頭上的青筋已經隱隱的開始跳動,可惜夜色下什麼也看不見,而他的聲音,始終是那樣冷酷平靜,“算你欠我一個人情。”

    樓辰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劃過一絲為難之色,她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靳衍痕弄成現在這樣,就是因為替她擋了那顆扔向她的毒丸,那個人情,她欠下了,現在卻不想再欠下一份人情。

    若是為了自己的事,她根本不會考慮,直接拒絕,但是這件事牽扯到方如輝和杏林閣,她便不得不好好考慮。若是失手,不僅方如輝拿不回避毒珠,他們一行人都有性命之憂。有予弦的幫助,他們的勝算大很多。

    樓辰斂眉思索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我能不能拿一株稀世珍品與你換?”

    黑暗中,予弦沉默,樓辰立刻又說道︰“是閻王草,對外傷有奇效。看妳也是經常受傷的人,有了閻王草,不管是多嚴重的外傷,三日內傷口必定結痂。”

    樓辰認真解釋這閻王草的神奇之處,予弦卻是越聽臉越黑,所以她寧願用這樣珍貴的稀世藥材來換取他的幫助,也不願意欠他人情?

    樓辰解釋了好一同,對面的人也沒個回應,難道他不願意?樓辰心裡嘆了口氣,認真思索著要不要答應欠下這個人情,畢竟沒有什麼比大家的性命重要,就在她準備答應的時候,黑暗中,出來了更為冷酷的一聲“好”。

    樓辰送了一口氣,心情甚好的她,絲毫沒有聽出這聲“好”像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一樣。

    “那謝謝你了,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找你的。”眼見事情談妥了,樓辰也不打算在這個山洞裡久待。

    習慣了山洞裡的黑暗,樓辰幾乎能看清周圍的環境了,用上了輕功,腳步不停的往山洞外掠去。

    這抹倩影滑過身邊,很快消失在山洞裡,予弦立在黑暗之中,心中莫名的又生出一股怒意,他現在也住在白鶴居,樓辰竟然都不肯與他一起回去。那種怒意,慢慢的轉換成了悶,無處發泄,也不知道要如何發泄。

    樓辰慢慢的從洞口走了出來,外面也很靜,但仍能聽到風劃過的聲音。樓辰記憶力極好,雖然出來的時候隨著方如輝七拐八拐的走了很久,現在要原路回去,一點難度也沒有。只是就在她準備要過一處山石,走上不遠處的小橋時,變故橫生,四柄閃著寒光的長劍朝著她刺了過來,夾帶這淩冽的寒風,直逼而來。

    樓辰立刻後揚,險險避過橫在脖子上的長劍,同時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藏鋒,手腕微抖間,軟劍出鞘,聲若龍吟,只聽到“叮”的一聲脆響,刺向樓辰胸口的長劍應聲而斷。

    握劍之人只覺得虎口一麻,自己的寶劍居然已經斷作兩截,幾人心中大駭,雖然早就知道這女子手中有把利劍,但親自對上了,才知道那劍的恐怖,豈止是削鐵如泥,簡直是觸之即死!

    四人一時間都不敢輕敵,好在主人早有防備,四人對看一眼,拿出一張大網,朝著樓辰的方向,撒了過去。

    樓辰心中也是一驚,顯然幾人是有備而來,那網在夜色下,竟然閃著出星光,上面綴著密密麻麻的倒鉤,她敢肯定,這些鉤上肯定淬了毒,就算她手中有利劍,能割破大網,當時難保不會被倒鉤勾中。

    樓辰不敢冒險,只能運足內力,往前猛衝過去,好在她身形極快,在網撒下來之前,險險地躲了過去。

    幾人眼看一次不中,便再來第二次。這幾人配合得很默契,大網幾乎實在落下的瞬間,便被幾人再次拋撒了出去。

    樓辰躲過第一次,已很是狼狽,當大網再次撒過來的時候,她只能再次後躍,此刻她已站在石橋上,橋面不寬,左右都不能躲,樓辰冷眸微眯,看了眼橋下,水流舒緩清淺。

    在大網落下之前,樓辰當機立斷,躍下了橋面……

    ——///——///——///——

    “說吧。”

    白鶴居方如輝的房間裡,靳衍痕雙臂抱在胸前,那雙常年帶笑的桃花眼,此刻正冷冷地盯著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的方如輝。語氣中毫不掩飾他的怒意。

    方如輝低垂者眼,不知道再想什麼,仍是一聲不吭,臉色顯然有些蒼白。

    “你那麼凶幹什麼!”曲凝雙瞪了靳衍痕一眼,在方如輝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如輝哥哥,你別擔心,我們一起想辦法,總能拿回你想要的避毒珠的。”

    方如輝好似沒聽到曲凝雙的話一般,抬頭看向靳衍痕,滿眼的不安之色,“你之前說的話,是真的嗎?”

    靳衍痕看著方如輝,怒意未消,他卻是很生氣,他與方如輝,從小一塊長大,他自認兩人是過命的交情。

    小時候,他發現姑姑的種種異樣之時,還曾經和方如輝討論過,雖然兩人都猜不出其中原因,但是好歹自己有事,還會和他商量,而他呢?!這麼大的事,居然沒和他說過一句,難道還想自己一個人闖著龍潭虎穴不成?

    靳衍痕是真的惱了,若不是這人沒有武功身體還弱,他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迎著方如輝愧疚又心神不寧的目光,靳衍痕心中就算再氣,也還是回道︰“王友之能一眼認出你,其他人就不能嗎?只怕你剛剛踏入杏林閣,或者踏入陵城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人盯上了。聽王友之的口氣,那個叫予弦的人,也是大有來頭,杏林閣閣主還要押後三天才肯給他玉露,可見,這三天,便是為你準備的。所以,從我們踏入杏林閣開始,根本不可能離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

    方如輝靜靜的聽著,心中生出無限的悔恨,他知道,自從聽到樓辰他們要來杏林閣換藥那刻起,他的心就魔障了,耳邊不斷的回想起父親臨終時的遺言。他自欺欺人的和自己說,只是來看看,若能找到機會,便自己去取避毒珠,若是實在不行,就當是打探打探,以後再想辦法徐徐圖之。

    他一直自我安慰,說這樣就不會連累阿痕他們,結果……

    方如輝自嘲的笑了起來,是他把他們帶入死地!

    那低低的笑聲,在房間裡響起,聽得靳衍痕和曲凝雙心同時一抽,曲凝雙有些無措的看向靳衍痕,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如輝哥哥,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

    靳衍痕也有些楞了,方如輝這樣樣子,像是要鑽進死胡同似的。心裡也有些懊惱自己剛才是不是氣過頭了,說話太重。靳衍痕如往常般用力拍拍方如輝的肩膀,說道︰“行了,就算沒有你,我們也要來杏林閣的,我生氣,是氣你居然不早點告訴我們,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我這麼聰明,曲大小姐這麼勇猛,辰兒武功這麼厲害,你若是早說,我們說不定都拿到顆珠子了!”

    曲凝雙連忙點頭,附和道︰“對啊,阿痕不是說了嘛,將計就計!說明還是有辦法的。阿痕,你快說說,怎麼將計就計?”

    一直低著頭的方如輝終於抬起頭,看向靳衍痕,靳衍痕勾唇一笑,說道︰“辦法自然有,等辰兒回來再說。”

    說起樓辰,曲凝雙不解地問道︰“你剛才抓著我不讓我說話,是因為樓辰還在山洞裡嗎?”

    “我猜山洞裡可能還有其他人,若沒有異樣,我們離開的時候,她就應該出來和我們會和,她沒有動,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或者另有打算。”

    靳衍痕嘴角的笑也慢慢的淡了,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她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30 PM

第四十七章 謀定而後動

    隨著時間的推移,三人的臉色都越發凝重了。

    靳衍痕之前覺得自己現在沒有武功,若是留下來,反而壞了樓辰的打算,但是他現在後悔了,再怎麼樣,他也不應該留下她一個人,樓辰確實聰明,武功也好,但是江湖經驗顯然不足,若是那些人使的是陰招,就怕她會著了道。

    起了頭之後,各種各樣的念頭便像是著了火的枯草一般,越燒越烈,在這樣的煎熬中,又過去一刻鐘,靳衍痕終於坐不住的,倏地站了起來。

    曲凝雙被他的動作驚了一跳,問道︰“你幹嘛?”

    “我出去看看。”靳衍痕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外走去。

    靳衍痕動作快,曲凝雙反應也不慢,連忙起身,一把按住門栓,說道︰“你現在又沒有武功,若是樓辰都解決不了的麻煩,你去又有什麼用。”

    曲凝雙說的,靳衍痕何嘗不知,之前就是有這樣的想法,才會放她一人獨自在外,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他絕對不能再坐以待斃,在等下去,他絕對會被腦子裡的各種念頭折磨瘋了。

    靳衍痕剛想推開曲凝雙,卻見她自己拉開門栓,說道︰“我有武功,還是我去。”

    “不行!”靳衍痕和方如輝同時喝止,曲凝雙還想反駁,門外卻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幾人同時一驚,曲凝雙立刻拉開房門,果然看到了那道讓他們牽掛了一整晚的人影。

    那人動作迅速的走進屋內,反手輕輕將門關上。

    待她站定,靳衍痕看清燭光下的人時,眉頭微蹙,有些遲疑地問道︰“妳怎麼了?”

    燭光下,樓辰髮絲上全是水汽,還沾染了些像似泥水一樣的東西,髮尾甚至還在滴水,身上仍是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衫,腰上的腰帶卻只是隨意的綁著,像是匆忙換了一身衣服就急忙趕過來一般。

    樓辰臉色不太好,原本就白皙的膚色,現在看起來,顯得有些蒼白,眉宇間少見的顯出了些許狼狽之色,低聲回道︰“從山洞出來的時候,被四個黑衣人纏住了,為了躲避,只能跳水裡了,雖然狼狽了點,好歹甩掉那些人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看她竟然先回去換了衣衫,收拾了一番還這般模樣,便能猜到她之前到底有多狼狽。

    靳衍痕擔憂地看著她,伸手拉著她到木椅上坐下,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轉,“妳沒受傷吧?”

    樓辰搖頭,回道︰“沒事。”

    看她除了疲憊之外,其實沒受什麼傷,三人放下心來,尤其是方如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曲凝雙心情放鬆了,心裡積累了一晚上的問題,便按耐不住了,問道︰“妳早就在山洞裡了吧?妳後來留在那,是因為發現了那些黑衣人嗎?”

    樓辰搖搖頭,聲音裡都透著疲憊,不似往常清亮,“不是,我之前覺得山洞裡還有人,所以才留下來的。”

    靳衍痕倒了一杯水,遞到樓辰面前,在她身邊坐下,問道︰“是誰?”

    樓辰接過茶杯,回到︰“予弦。”

    靳衍痕臉上沒有一次驚訝,嘴角勾了勾,笑道︰“他果然還是跟去了。”

    靳衍痕還笑得出來,曲凝雙的眉頭卻擰成了麻花,“他到底是什麼人?他會不會把避毒珠的事告訴杏林閣的閣主?”

    樓辰將一杯水喝完,才冷聲說道︰“他說他不是杏林閣的人,並且願意幫我們,我覺得,他說的話應該可信。”

    靳衍痕抬眸看了樓辰一眼,卻沒說話。

    樓辰放下茶杯,清冷的臉上,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冷眸看向方如輝,問道︰“避毒珠在哪?”

    “避毒珠……”方如輝微低著頭,聲音很低,眉頭緊鎖,臉上是強忍的痛苦之色,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其實,父親是在臨終前才告訴我關於避毒珠的事,他只說了,避毒珠還在杏林閣,就在他最熟悉最重要的地方。我猜應該是父親居住的地方。”

    曲凝雙手托著腮幫,問道︰“那方叔叔以前居住的地方在哪?”

    方如輝一直低著頭,燭光本就不亮,幾乎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聽得到他的聲音,比起以往暗啞了許多,“父親說過,無人居是歷代杏林閣閣主居住的地方,按照王友之的說法,父親曾經贏了方子亦,那麼父親那時應該就是閣主了,他居住的地方,肯定就是無人居。”

    “如果要找避毒珠,我們的動作要加快。今晚刺殺我的四個人,不知道和杏林閣有沒有關係,但這是一個信號,我們被盯上了。”幾人不知道樓辰今晚到底經歷了什麼,只覺得她與平時相比,更為急切了些。

    靳衍痕倒是顯得很輕鬆,嘴邊還帶著往日樓辰懶得多看的痞氣笑容,說道︰“我們這一群人之中,辰兒最聰明,武功也最高,妳有什麼好主意?”

    靳衍痕明天討好的話,沒能得到樓辰的回應,她面色依舊凝重,良久才說道︰“無人居既然是閣主居住的地方,必定沒有這麼容易闖入,若是正好對上方子亦,我們肯定不是對手,我認為,最好是調虎離山。”

    調虎離山?曲凝雙奇怪的看向靳衍痕,問道︰“阿痕,那你說的將計就計呢?”

    靳衍痕哈哈一笑,很是興奮地笑道︰“我和辰兒果然心有靈犀,我的將計就計,剛好可以達到辰兒調虎離山的目的。同時,還可以來個一箭雙雕。”

    曲凝雙眼前一亮,微惱地瞪著靳衍痕,急道︰“什麼意思,別賣關子,快說快說。”

    樓辰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我們兵分兩路,杏林閣的煉藥房,應該也是重地,方如輝和曲凝雙去煉藥房,我和辰兒去無人居,若他們的目標是避毒珠,那麼方如輝在哪,方子亦自然就會跟過去。方子亦找避毒珠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想要做那蟬之後的黃雀,所以在如輝沒有找到避毒珠之前,他肯定不會出手抓如輝的。所以,到了煉藥房之後,如輝你就負責把煉藥房仔仔細細翻找一遍,隨便看看有沒有我要的玉露。盡量拖延時間,等到我和辰兒拿到了避毒珠,再過去與你們匯合。”

    樓辰聽完,沒有說話,似在思考,最後微點了點頭。

    曲凝雙卻不太喜歡這個計劃,“你想用如輝哥哥作餌?”

    靳衍痕還未說話,一直沉默的方如輝忽然抬起頭來,說道︰“我覺得可行。”

    曲凝雙還想說什麼,卻被方如輝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看著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曲凝雙一怔,咬了咬嘴唇,終是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靳衍痕好似沒看到曲凝雙那副為難的樣子一般,繼續說道︰“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們明晚就行動。明日給王友之送信,等他子時到山洞的時候,就告訴他,避毒珠在煉藥房,我和樓辰去偷襲無人居,聲東擊西,讓他帶你們去煉藥房。若王友之是方子亦的人,那麼剛好能把這錯誤的資訊傳遞出去。若他不是,發生危險的時候,也能護著你們一些。”

    曲凝雙眼中滿是掙扎和憂慮,低喃道︰“這樣如輝哥哥太危險了。”

    樓辰看了曲凝雙一眼,說道︰“予弦和杏林閣交情匪淺的樣子,只怕不會明目張膽的和我們一起行動,明日我和他說,讓他早點到煉藥房附近守著,暗中保護方如輝。”

    靳衍痕修長的眉微挑,眼眸中有暗芒劃過,但是卻在說話。

    “那……”曲凝雙小聲問道︰“茹姨呢?”

    靳衍痕似早就安排好了般,回道︰“這事先不要和她說,讓她留在白鶴樓,看住梅勾月。”

    計劃似乎是討論好了,但是幾人的臉色都有些陰沉,不僅沒鬆一口氣,反而覺得心情越發的沉重,大家都沉默了下來,蠟燭啪啪地燃燒著,眼看就要燒到燭台,靳衍痕忽然站了起來,清朗的聲音驅散了房間的沉冷之氣,說道︰“就這麼定了吧,還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大家先好好休息。明日按照計劃行動。”

    樓辰率先站了起來,推門而出,正要走上三樓,便聽到靳衍痕低聲說道︰“辰兒,我有話和你說。”

    樓辰腳步一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靳衍痕露齒一笑,還對著她眨了眨眼睛。

    樓辰微微挑眉,倒是朝著他走了過來。

    曲凝雙也從方如輝房裡走了出來,看到兩人站在靳衍痕房門口,曲凝雙剛想說話,就看到靳衍痕推開門,拉著樓辰便進了房間。

    曲凝雙瞪著那扇已經閉著的房門,訕訕地閉上嘴,往三樓走去。

    ------題外話------

    我知道妳們很想知道樓姑娘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別著急,讓我慢慢道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31 PM

第四十八章 到底誰是黃雀?(上)

    靳衍痕手腳麻利,將樓辰拉進房間後,便立刻關上了房門,隔絕了一切視線。

    兩人就站在緊閉的木門邊,屋裡原本點著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盡了,火苗飄搖,燭光照在兩人臉上,忽明忽暗。

    靳衍痕背靠著門,眸色微沉,嘴角卻含著笑,“辰兒沒什麼話想和我說嗎?”

    樓辰抽回被他一直抓著的手,冷眸瞥了他一眼,回道︰“不是你有話要和我說嗎?”

    看樓辰的樣子,關於今晚她消失這一個多時辰的事,她是不打算說了。靳衍痕聳聳肩,識相地換了個話題,“我找妳來,是想問妳,有沒有什麼方法,在短時間內,可以壓制住我體內的毒氣,讓我能使用內力。明日必定要面對很多凶險,若是能用武的話,就算幫不了妳什麼,起碼也不會拖後腿,讓妳分神。”

    樓辰伸出手,靳衍痕立刻將衣袖往上撩,將手腕遞過去。樓辰把了一會脈,才緩緩收回手,微微搖了搖頭,回道︰“若是解了你身上封鎖的禁制,毒氣立刻便四溢,到時別說動武,就連行動都困難。除非……”

    樓辰頓了頓,好看的眉皺了起來,已經到嘴邊的話,卻久久沒有說出來。

    靳衍痕忽然笑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直說,需要這樣欲言又止?”

    樓辰抬眼看他,在那雙帶笑的桃花眼注視之下,嘆了口氣,說道︰“除非服用聚氣丸,這樣可以讓你在一個時辰內內力充盈,只是藥效過後,對你的身體有損。”

    “妳先把藥給我,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吃總可以了吧。”樓辰不說話,既沒答應,也沒拒絕,靳衍痕微微傾身,手忽然環上了那抹纖細的腰肢,低聲的聲音在樓辰耳邊深情地說道︰“我也想保護妳,不想妳受傷。”

    樓辰側過頭,躲開了那溫熱的氣息,好一會,才回道︰“好吧。”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透著妥協,靳衍痕微微一笑,收回手,說道︰“妳今天肯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樓辰臉上滿是疲憊之色,點了點頭。

    靳衍痕退後一步,打開門,目送著樓辰上了三樓,才緩緩的把門關上。

    燭光終於徹底的黑了,房間陷入了黑暗,靳衍痕依舊如剛才那般背靠著門,動也不動,手指輕輕摩挲著掌心,那張往日總是帶著慵懶笑意的臉,此刻卻沉了下來,眼中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黃耆送來了早膳,梅勾月將糕點、粥和一些小菜一點點擺上桌,看了看圍在桌前的幾人,問道︰“怎麼不見樓姑娘和予弦公子?”

    靳衍痕給自己盛了一碗粥,舀了一勺送到嘴裡,回道︰“有事出去了吧。”

    梅勾月點點了,也沒多問。

    昨晚折騰了一宿,除了靳茹神清氣爽之外,靳衍痕、方如輝和曲凝雙都有些沒精打采,靳茹笑道︰“你們三個怎麼了,昨晚做賊去了?”

    三人對看一眼,訕訕一笑,曲凝雙呵呵笑道︰“我不習慣睡這裡的床,所以沒睡好。”

    靳茹狐疑的看了三人一眼,倒也沒追究。

    幾人用完早膳,梅勾月對著方如輝行了個禮,柔聲問道︰“方大夫,我今日起來後便覺得困頓無力,不知是何故?”

    方如輝上前為其診脈,很快便有了結果,“妳經脈堵滯,故而容易疲累,一會我開個藥,妳服用之後多休息,不要輕易走動,若是再次暈厥,便麻煩了。”

    梅勾月點頭,柔順地道謝︰“好,多謝方大夫。”

    方如輝寫了方子,順便按照昨晚約定,讓黃耆給白鬚老者帶了話。

    這一日過的很平靜,梅勾月用過午膳,服了藥之後,便是回房休息了。

    靳衍痕三人一直待在方如輝的房間裡,沒有出來。

    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月色漸濃之時,樓辰才再次出現在白鶴樓。

    輕輕敲開方如輝的房門,曲凝雙一看到樓辰,臉色立刻變得不好了,低聲問道︰“樓辰,妳總算回來了,這一天妳都上哪去了?”

    樓辰從容的關上門,絲毫沒有把曲凝雙的怒意看在眼裡,冷聲回道︰“我去無人居和煉藥房附近看了看,守衛不算森嚴,今晚我們動作快一點,應該還是有機會拿到避毒珠的。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到山洞去吧。”

    曲凝雙認識皺著眉頭,問道︰“予弦呢?不是說他會保護如輝哥哥嗎?”

    “他已經在煉藥房附近了。走吧。”

    樓辰拉開房門,三人也跟了出去,為了怕驚動梅勾月和靳茹,幾人的腳步都放得很輕。

    靳衍痕拉住樓辰的衣袖,讓兩人稍慢了方如輝他們幾步,伸出手,說道︰“聚氣丸。”

    樓辰遲疑了一會,才從腰間拿出了一顆小瓶,交到靳衍痕手中,同時還不忘交待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服用。”

    靳衍痕將藥瓶子收好,笑道︰“好。”

    ——///——///——

    “你說避毒珠在煉藥房?”

    還是那個狹小的山洞,還是昨晚那幾個人,只是這次樓辰沒躲在暗處。此刻王友之顯然比昨晚激動幾分,不敢置信的盯著方如輝,生怕自己聽錯了。

    煉藥房雖然不小,但也不大,又是方子亦經常待的地方,若是避毒珠在那裡,他怎麼可能沒有找到?!

    今晚方如輝很是沉默,進了山洞之後,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都是靳衍痕在說。此刻,王友之的眼珠都快瞪出來了,他也沒多說一句,還是靳衍痕繼續說道︰“對,我們打算今晚就行動,一會您帶如輝和凝雙去煉藥房,我和辰兒去無人居拖住方子亦。”

    “今晚行動?”王友之面露猶豫之色,說道︰“無人居的附近巡視的守衛雖然不多,但方子亦能用毒與無形,就你們兩個拖住他,只怕不容易。煉藥房裡有無數珍貴藥材,守衛比無人居要多,我雖然可有支開一些,但是也不能全部支走。今晚行動太過冒險,要不要再商量佈局一番,明晚再行動?”

    靳衍痕搖頭,“方子亦應該也在佈局了,我們就這麼些人手,再謀劃也沒用,還不如出其不意,先發制人。”

    王友之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當年的事,一拍大腿,說道︰“好吧。優柔寡斷終究成不了事。一會我就帶如輝他們二人過去,大約一刻鐘後能到煉藥房,你們兩人先到無人居外潛伏。”

    “好。”靳衍痕咧嘴一下,沒有一點緊張之色。

    王友之帶著方如輝和曲凝雙兩人先出了山洞,方如輝走在最後,走出去之前忽然回過頭,目光直直地盯著靳衍痕,說道︰“小心。”

    靳衍痕一愣,擺擺手,笑道︰“放心吧。”

    方如輝深深地看了靳衍痕一眼,走了出去。

    靳衍痕回頭,對著樓辰笑道︰“辰兒,我們也走吧。”

    樓辰輕“嗯”了一聲,兩人一起走出了山洞。

    無人居離那個山洞並不遠,在夜色的掩護下,兩人小心的摸到無人居外。

    無人居看去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與白鶴居的空曠不同,無人居是一處被院牆圍起來的小院,院牆不算高,能看到裡面二層小屋的第二層。

    無人居裡十分安靜,不知主人是不在還是已經睡了,靳衍痕想在往前一些,卻被樓辰拉住了,“別靠太近,我們只有兩個人,最好能不正面對上方子亦。”

    靳衍痕點了點頭,兩人便在無人居外的矮叢裡躲了起來。

    大院一刻鐘之後,兩名白衣男子從遠處匆匆行來,在無人居外敲了敲門,不一會,院門打開了,因為離得遠,聽不清那兩人說了什麼,只見屋裡走出一道白影,三人朝著煉藥房的方向急奔而去。

    待三人走遠了,樓辰和靳衍痕才從矮叢裡出來,快步跑向無人居。

    方子亦走得急,院門房門都沒有關,這也方便了兩人。

    兩人都知道時間緊迫,掩上院門,立刻走進了屋內,樓辰問道︰“這地方不小,從哪裡開始找?”

    “我們分開行動,妳找一樓,我找二……”

    “不行。”樓辰冷聲打斷了靳衍痕的話,眼中帶著擔憂之色,說道︰“你沒有武功,我和你一起。”

    靳衍痕嘴角微勾,好似還挺開心,笑道︰“辰兒對我真好,那我們先從二樓開始。”

    兩人快步上了二樓,二樓只有兩間屋子,一間臥房,一間書房。

    兩人率先走進了書房,靳衍痕在書櫃上一路翻找過去,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忽然一本小冊子從從書架上掉了下來。

    小冊子只有巴掌大小,封面雖然很普通,裝訂得倒很精細,靳衍痕翻開一看,裡面密密麻麻的記著很多藥名,下面還有藥效,細看才發現,這些並不是普通的藥,像是毒的配方。

    靳衍痕眸光一閃,嘴角劃過一抹笑,剛想把那本小冊子裝進懷裡,就聽到樓辰清冷的聲音在身後說道︰“你找到什麼東西?”

    靳衍痕把小冊子拿出來,在樓辰面前晃了晃,笑道︰“方子亦的寫的毒經。辰兒不是也善用毒之術嗎?反正都來了,拿點回去看看也好。”

    樓辰皺起眉頭,臉色微沉,微惱地說道︰,“時間不多,這些沒用的東西別拿了,快找避毒珠。”

    “好。”靳衍痕把小冊子塞進懷裡,繼續開始翻找起來。

    兩人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又把臥室找了一遍,一無所獲。

    靳衍痕吐了一口氣,說道︰“二樓沒有,我們到一樓看看吧。”

    兩人下到一樓,樓辰的臉色很不好,冷聲說道︰“方如輝沒有和你說避毒珠有可能在哪嗎?我們這樣找,怎麼可能找得到。”

    靳衍痕一邊翻找著一樓廳室裡的地毯,一邊回道︰“如輝說他也不知道,估計會有什麼夾層暗道之類的吧,我們再仔細找找。”

    樓辰始終站在離靳衍痕一丈遠左右的地方找,目光似有若無,總膠著在他身上。靳衍痕就好似沒看到一般,繼續低頭翻找著,找的確實很仔細,卻也沒發現任何所謂的暗格。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流逝,兩人在無人居裡,已經找了整整一刻鐘了。

    樓辰的耐心好像用盡了,盯著靳衍痕的背,目光沉冷,暗暗咬牙,走到靳衍痕身後,清冷的聲音裡帶著輕柔,說道︰“方如輝肯定告訴你避毒珠在哪了對不對,阿痕,你告訴我好不好?”

    一邊說著,樓辰的手伸了出去,想要抓住靳衍痕的手,卻不想一直背對著她的靳衍痕忽然往旁邊一閃,躲過了她的手。

    靳衍痕聳聳肩,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樓辰眸光一暗,忽然出手如爪,朝著靳衍痕的脖頸處抓去。

    靳衍痕好似早有所料般,往後急退一步,躲過了這一擊。同時手一揚,白色的粉末成扇形,朝著樓辰撲了過去。樓辰暗驚,趕緊一手遮面,一手揮出掌風,將粉末驅散。

    樓辰未來得及辨別這粉末是何種藥末,便看到靳衍痕已經跑出了屋外。樓辰眼中劃過一抹狠戾的光,冷笑一聲,再次朝靳衍痕衝了過去,運足了十成的功力的一掌猛力拍向他的背心。以現在靳衍痕的身體,被那淩厲的掌風劈中,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就在靳衍痕狼狽的躲閃間,一道身影忽然從門外衝了進來,只聽到一聲熟悉的龍吟清音響起,帶著森寒之氣的劍光襲來,樓辰大驚,不得不收手後退。

    靳衍痕抬頭看去,只見月色下,站著兩道一模一樣的天青色身影。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32 PM

第四十九章 到底誰是黃雀?(下)

    兩人身高樣貌體型完全一樣,不同的是,手中握劍的樓辰,一身衣衫上全是泥水,腰間的白色腰帶也變成了泥黃色,長髮早已失了原有的柔順,甚至臉頰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與對面一身清爽的樓辰相比,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狼狽至極。

    看到這樣的樓辰,靳衍痕卻是眼前一亮,立刻走到她身側,一邊上下打量著她身上是否有傷,一邊叫道︰“辰兒!”

    月光下,兩名女子分庭對峙。

    手中握劍的樓辰,除了藏鋒,渾身上下,真的沒有一處地方是乾淨的,只是她眸光,若冰川雪水,清澈冷冽,一身的風華,如霽月清風,從不會因外物而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而她對面的女子,也是冷著一張臉,身姿同樣曼妙挺拔,只是少了那種由內而發的清冽之氣。分開來看,並不明顯,此刻兩人站在一起,真假立辨。

    女子好似毫不在意偽裝被識破,現在也不需要再假扮樓辰,女子收了那冰冷的神色,抬手將柔順的髮絲擒在手中把玩,笑了起來,“看來,是暴露了呢。”

    靳衍痕看著對面,頂著樓辰那張清冷的臉,卻做出這般嫵媚作態的女子,不禁渾身一抖,辰兒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好一些,眼前這副模樣,太嚇人了!

    女子對樓辰似乎沒什麼興趣,笑看著靳衍痕一臉驚悚地盯著自己,問道︰“我挺好奇的,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樓辰的?”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回道︰“昨晚妳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妳有問題。”

    “昨晚?”女子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她承認,之前在小屋裡的時候,她想著反正靳衍痕已經在這裡,基本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行事上便少了些顧忌,讓他看出紕漏也正常。但他言下之意,是自己昨夜一出現他便看出她不是樓辰了,這點她不太相信。

    樓辰手中的劍始終沒有放下,森白色的劍光滿含殺氣,女子的目光在那劍上停留了片刻,眼眸微揚,笑道︰“我知道她有一柄奇特的軟劍,所以特意換了衣服,假裝來得匆忙,劍並未帶在身上的樣子,想不到這樣還是引起了你的懷疑,你就是通過軟劍看出我不是她?”

    靳衍痕看了一眼樓辰的側臉,笑道︰“自然不止是因為軟劍的關係。”

    “哦?”女子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興致勃勃地問道︰“我自認學得還挺像的,甚至連身上的香味都調得與她一模一樣,你又是從哪裡看出我不是她呢?”

    樓辰眸光也閃了閃,不得不說,對面的女子,和她真的很像,只怕自己的家人,在一個照面間,也難分辨真假。她倒也很想聽聽,靳衍痕是如何認出來的。

    靳衍痕又往樓辰身邊走了一步,笑道︰“動作表情,妳確實學得有八九分像,但是妳畢竟不瞭解她,她的處事方法,妳學了不足三成。辰兒遇事絕不會露出焦躁之色,她也不會直接問方如輝避毒珠在哪,更不會在我問她要短時間內提升內力的藥物時,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若她覺得那藥我可以用,便會直接給我,若覺得我不用為好,便根本不會拿出來。”

    樓辰靜靜地聽著,臉色不變,心中卻有一絲困惑,他們相識也不過短短的幾十天,他怎麼會對自己的處事方法這般瞭解,真是篤定?樓辰心中除了疑惑之外,還莫名的有一絲難言的喜悅,至於有什麼好開心的,她暫時沒想到。

    其實,靳衍痕現在分析的頭頭是道,那是因為已經確定了對方不是樓辰。當時種種的異樣,也不過是在他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而真正確定對方不是樓辰,還是因為女子對他拉手攬腰之後的反應。

    他對樓辰雖然有些瞭解,但她處事的風格,自己也並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不過有一點,他很有經驗,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如果是辰兒的話,他敢這樣拉著她的手不放,還去摟她的腰,貼著她的耳朵說話,其結果,呵呵……

    當然,這種高超的辨別技巧,他是死也不會說出來的,要是讓辰兒知道了,秋後算賬起來,他是萬萬吃不消的。

    所以,此刻靳公子說起話來,端得是義正言辭,有理有據!

    事實上,靳公子確實很機智,若是他真的實話實話,樓姑娘心中就不會有什麼難言的喜悅之情了。

    女子自然不知道靳衍痕曲折的內心感受,只當自己還是觀察時間太短,應答上出了紕漏,看向靳衍痕的目光,反而有了幾分欣賞。“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這小子。這麼說,避毒珠並不在無人居?”

    靳衍痕倒也坦白,笑道︰“確實不在。”

    女子心情不錯,竟和他聊了起來,“那你處心積慮引我來無人居又是為何呢?”

    樓辰已經回來了,靳衍痕心裡安定了不少,為了給方如輝他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隨便引出現在還隱在暗處的方子亦,靳衍痕自然不介意和女子聊下去,“妳是假的,辰兒卻一直沒有回來,我猜,她必定是被妳抓去,我引妳來這,一,是為了妳之前說的‘調虎離山’,二,自然是為了抓妳。”

    女子好笑地斜睨了靳衍痕一眼,說道︰“就憑你?”話語間表露的意思,倒不是不屑,更多的是覺得有趣。

    “妳沒發現自己內力在消散嗎?”靳衍痕也笑,只是他本身就有著一雙桃花眼,現在這樣笑起來,真的頗有幾分狐狸相。

    女子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暗暗運功之後,發現自己居然丹田虛空,內力無法運行,心中驚駭,這是什麼毒?之前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若不是運功,她甚至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內力虛無。難道是……那些白色粉末?!女子看靳衍痕的目光,終於多了幾分戒備和忌憚。

    其實,那些白色粉末並不是什麼毒藥,靳衍痕不能妄動內力,但是一直用封鎖穴道的方法,對身體並無好處,久了還會經脈堵滯,所以樓辰給他配了藥,每日一服,可散內力,護丹田。樓辰在進陵城之前,給了他一瓶,想不到今日都浪費在這女子身上。

    女子自然不知道這白色粉末的由來,以為是何種奇毒,心下驚駭的同時,只想拿下兩人,於是微微抬手,從無人居外,一白六黑,七道身影極快地衝進來,將靳衍痕和樓辰團團圍住。

    七道身影現身的同時,一抹黑影了同時出現在了小院內,那人手中並未握著兵器,他只是往那一站,小院中的幾人,就感受了一股滅頂的殺氣,那種在萬千屍骨之中才能練就出的殺伐之氣,震得幾個黑衣人心神都恍惚了起來。

    靳衍痕眯眼看去,那人居然是……予弦。他同樣一身泥水,和樓辰的狀態很像,這說明,他們倆從昨晚開始,一直在一起?

    靳衍痕微微扭頭看向樓辰,她此刻正看著予弦,眼中的神色變換,一時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黑衣人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予弦卻好像沒看到他們一般,目光落在假扮樓辰的女子身上,面色陰沉,一言不發,但幾乎可以能成實質的殺氣卻是直逼女子而去。

    女子看清予弦之時,臉色也是一沉,不難看出,她對予弦很是忌憚。

    樓辰看向這小院內,唯一一名穿白衣的男子,冷聲說道︰“是你?”

    那男子此刻已經走到了女子身邊,此人正是最早之前奪取止戈劍,害靳衍痕中毒的灰衣男子。他身上的白袍,正是杏林閣的裝扮,白袍衣襟和衣擺的位置,用銀絲繡上了暗紋,一看便與普通的白袍不同,身份自然尊貴。只是一塵不染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實在不搭,那雙如毒蛇般陰冷的眼讓人印象深刻。

    他就是杏林閣閣主方子亦?這一刻靳衍痕忽然想起來,在進入陵城之前的雨夜,這男子曾對辰兒說過,“妳會來找我的”,難道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是已經開始設下這樣的計謀了?

    靳衍痕再次看向女子,冷聲說道︰“妳就是梅勾月吧。就是為了就近觀察辰兒。”難怪她能把辰兒的神態動作學得那般神似,難怪她知道自己身上中的是什麼毒。

    女子勾唇一笑,並不否認。

    樓辰眸色沉冷,目光停留在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清冷的聲音如山澗清泉,清冽入耳,“妳並不是真正的梅勾月,若是沒猜錯,我應該叫妳——湛無心?”

    下毒的灰衣人是方子亦,而方子亦在二十多年前得了某些勢力相助,才奪了這閣主之位,想必也是那時候,與陵水盟勾結上了吧。看方子亦對女子的態度,恭敬又畏懼,要猜出她的身份,實在不難。

    女子一怔,臉色瞬間就變了,看向樓辰的目光,完全是不可思議,同時又帶著窺探,不知想到什麼,眼眸中的冷冽之氣漸濃,“樓辰……”

    樓辰並不懼女子忽然便是怨毒的冷眸,就這樣與之相對,良久,女子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莫名其妙,同時又有幾分酣暢,“妳姓樓,小丫頭,我們會再見面的,希望下次,妳還能認出我。”

    女子終於不再用樓辰的身影說話,那聲音不如樓辰清冽,也不是梅勾月那般溫柔,而是優雅中帶著魅惑,很奇特的音色,聽過一次之後,絕對不會忘記。

    女子最後看了樓辰一眼,說道︰“走。”

    方子亦顯然不甘心,他當年急於奪得閣主職位,這些年來留在杏林閣忍受那些老傢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避毒珠。今晚雖然被靳衍痕算計了,但是只要抓住他,方如輝也只能乖乖交出避毒珠,此刻離開,豈不功虧一簣!

    “走。”女子聲音一沉,方子亦心中一緊,再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跟著女子朝院外走去。

    一抹高大的身影將幾人堵住,女子冷笑一聲,臉色沒有絲毫驚慌之色,“澹台將軍,你能和美人共處,還得感謝我。陵城雖然有十萬重兵駐守,但我陵水盟也非柔善可欺之輩分,你麾下的大軍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聽到女子直呼他的姓氏,予弦心頭一跳,有一瞬間的閃神,女子抓住了時機,幾人飛快的朝著院外奔去,待回過神想去追時,顯然晚了。

    “澹台將軍?”那清泉般的聲音,此刻聽起來,讓予弦不自覺的心慌。這種感覺,他二十多年來也沒感受過。

    予弦再回頭時,正好對上一雙清冽幽深的冷眸。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33 PM

第五十章 澹台儒閔

    樓辰又仔細觀察了一遍面前的人,難怪她會覺得予弦之前身上爆發出的殺伐之氣很是熟悉,現在細想起來,確實和夙家幾位將軍叔叔身上的氣勢很像,果然都是將門之後。

    澹台家年輕一代中,能稱之為將軍的可沒幾個。身上有這等氣勢,能讓湛無心忌憚,還手握十萬重兵的,就只有一人了,澹台家的長子——澹台儒閔。

    這個名字樓辰並不陌生,因為在夙家的時候,偶爾能夠聽到。說起來,夙素是夙家這一代中的長女,在夙家變態的重女輕男觀念中,夙素絕對是夙家年輕一代的第一人。所以,不時的也會有人拿她和澹台儒閔比上一比。結果不用說,在夙家人眼裡,素素要比澹台儒閔好一百倍。

    當然,樓辰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在她心裡,素素自然也比眼前的人要可愛一千倍。

    只是想到身材嬌小、心思狡黠的素素與眼前這位殺伐決斷、霸氣冷酷的澹台儒閔站在一起比較,樓辰就覺得莫名的喜感。

    樓辰腦子裡想著這種好笑的畫面,奈何她面癱,看在予弦的眼裡,就是面無表情。

    “我……”猜想著樓辰是否因為自己的隱瞞而生氣,予弦想解釋,說出一個字後,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閉上嘴,冷著臉站在原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生氣的那個人是他。

    樓辰基本上確定了他的身份,嘴上自然不會傻到問他是不是澹台儒閔,以免暴露自己。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實在不可能因為一句“澹台將軍”便知道他的名諱的。

    靳衍痕也不動聲色地看著予弦,澹台這個姓氏,在燎越幾乎無人不知,原來便猜到予弦不是普通人,想不到不僅是世家公子,還是手握重兵的將軍。

    靳衍痕嘴角勾了勾,心中除了壓著一絲鬱悶之外,倒沒有別的想法。還是那句話,優秀的人那麼多,實在嫉妒不完呢。

    靳衍痕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轉頭看向身旁的樓辰,說道︰“方如輝和曲大小姐還在煉藥房,我們過去看看吧。”

    “嗯。”樓辰也擔心方如輝和曲凝雙,兩人朝著煉藥房的方向跑去。

    予弦看著那兩道遠去的聲音,心裡有些不舒服,樓辰剛才的反應,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她剛才看他的眼神中,好像並沒有怒火,應該是沒生氣吧。

    予弦不懂為什麼自己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會覺得氣悶。予弦眉頭緊皺,壓下胸口那股煩躁,追著樓辰的身影跟了過去。

    離煉藥房還有些距離,三人已經聽到裡面傳來打鬥之聲。沒有多想,三人便躍進了院牆,加入了這場纏鬥。

    院內,八個人將白鬚老者、方如輝和曲凝雙圍在中間,方如輝不會武功,曲凝雙和白鬚老者以二對八,很是吃力,但是樓辰和予弦的加入,直接逆轉了局勢。畢竟杏林閣只是醫藥世家,看家護院的人再厲害,也不可能是他們兩人的對手。

    好在二人下手都不重,八人只是被打翻在地,性命無憂。

    傷得比較輕的兩人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瞪著白鬚老者,怒道︰“王長老,您這是串通外人,謀奪杏林閣的珍奇靈藥!”

    王友之心中尷尬,不過這時候是絕對不能承認的,隨即怒喝一聲︰“混賬!”

    成功把兩人震懾之後,才指著方如輝說道︰“這位是前閣主方子彥的兒子,方如輝!本來就是杏林閣之人,哪裡是什麼外人!而且我帶他們來,也不過是為了找一味藥材,又哪裡是謀奪珍奇靈藥!”

    方如輝也知道,現在不是反駁的時候,只是冷著臉站在原地。

    幾人都是年輕之輩,哪裡知道誰是前閣主,但是說話的,畢竟是閣中長老,他們不知內情也不敢反駁,再說他們也打不過……

    煉藥房這般大的動靜,不久之後必定還有人圍過來,他們武藝不高,卻可能用毒。靳衍痕心思迴轉,朝著幾人走過去,扶起幾個傷勢較重的白衣男子,笑道︰“你們不相信,可以把你們的閣主請過來啊。”

    幾人對看了一眼,最後派出傷勢最輕的男子前往無人居請閣主,其他的都留在煉藥房看住他們。

    靳衍痕神色輕鬆,一點也不擔心,此刻方子亦早就和那個女子離開杏林閣了,雖然不知道他們與予弦之間有什麼恩怨,幾人之前跑了,今晚肯定是不會回來的。再說,女子身上的“毒”,也要十二個時辰之後才會解。

    靳衍痕現在關心的,是方如輝得手了沒有。

    走到方如輝身邊,靳衍痕低聲問道︰“如何?”

    方如輝嘴角微微彎了彎,然後點了點頭,靳衍痕便知道答案了。他拿到了避毒珠,也找到了玉露。

    相較於兩人的默契,曲凝雙就直接得多了,她衝到樓辰面前,左看右看,又盯著她手中的藏鋒好了好久,才將信將疑地問道︰“樓辰,真的是妳?”

    樓辰直接收了軟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別開了眼。

    那副看白癡一樣的冰冷神情,卻換得曲凝雙哈哈大笑了起來,“果然是妳。”

    過去報信的人回來得很快,在幾名白衣人的注視之下,面有難色,小聲說道︰“閣主不知所蹤。”

    幾人臉色一僵,就在他們不知如何處理的時候,兩名與王友之打扮相似的白鬚老者,帶著十幾人衝進了院內。小院瞬時間,變得擁擠了起來。

    守在院內的幾人鬆了一口氣,連忙行禮道︰“章長老,陸長老。”

    王友之看到兩人,倒沒有什麼驚慌之色,只是沉默地站在方如輝身邊。

    那名姓陸的長老,看清方如輝的長相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子彥的兒子?”

    方如輝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陸長老也不在意,只是嘆了一句︰“果然很像。”

    章長老臉色並不好,可沒興趣感慨,一雙利眼盯著方如輝,質問道︰“你夜闖杏林閣,想要幹什麼?奪閣主之位嗎?”

    方如輝毫不畏縮,與他對視,冷聲說道︰“我來杏林閣,並不是為了閣主之位。”

    章長老顯然不信,哼道︰“那你來幹什麼?還沖著煉藥房而來。”

    “靳衍痕是我的好友,他身中奇毒,需要玉露才能治療,我們本來是要過來換藥的。奈何,方子亦硬要我們治好梅勾月,她先天不足,根本不可能痊癒。爹曾經說過,方家人可不受以藥換藥所限,獲取煉藥房中的藥物,那麼我今日來取藥便也不算壞了規矩。”

    章長老張了張嘴,在這點上,他確實不能反駁,但是轉念一想,便又立刻怒道︰“話雖如此,你也不能私闖煉藥房。你若想回杏林閣,可以先取得閣主同意,入了杏林閣,才可進煉藥房去藥,你這樣私闖入內,成何體統。”

    章長老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十幾名白衣人已將拔出手中上劍,直指方如輝。

    “昨日貴閣閣主和我說,杏林閣沒有玉露,要我等三日,原來……杏林閣有藥。”

    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刻,一聲冷酷的聲音暮然響起,眾人皆是心驚。

    章長老之前的目光只放在方如輝身上,竟沒發現,陰影處,居然還站著一名男子。看清男子的臉,章長老臉色驟變,連忙朝身後的人揮揮手,讓他們收了長劍,才磕磕巴巴地回道︰“這……肯定是有所誤會、誤會!”

    別人不知道予弦的身份,章長老是知道的。這些年來,他也算閣主的親信,這予弦公子,可是澹台家的長公子,江湖中人,就算在強大,也不可能與朝廷作對。更何況,這裡是陵城,十萬守衛軍就駐紮在不遠處,若是真的惹惱了澹台儒閔,他只需派三千精兵猛將,就能將杏林閣夷為平地。

    章長老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朝著予弦微微拱了拱手,說道︰“閣主不在,老夫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這玉露予弦公子就先拿回去吧,若是不夠,老夫再想辦法。明日閣主回來了,必定給公子一個交代。”

    說完,章長老立刻朝身邊的男子使了個眼色,男子機靈地衝進煉藥房內,雖然被裡面的滿室狼藉所驚,此刻也管不了這麼多。

    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兩瓶玉露,這算是方如輝搜刮過後的漏網之魚。

    男子將玉露送到予弦面前,看到他接過了那兩個小瓶,章長老才鬆了一口氣,心裡暗暗盤算起來。按照杏林閣的規矩,方家子孫,誰有本事誰就能當閣主,當年方子亦還不是用了卑鄙手段,才除了方子彥,坐上閣主之位。想不到方子彥的兒子竟有這手段,得到了澹台家的支持,反正方子亦現在也不知所蹤,他也沒必要為了他得罪澹台家,誰當閣主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麼區別,為今之計,還是先穩住幾人再說。

    心中有了計較,章長老對方如輝幾人的態度,也溫和了許多,笑道︰“幾位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不妨明日再議。”

    老者是看著予弦說的,回答的確是靳衍痕。“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方如輝和曲凝雙顯然是聽靳衍痕的,予弦留在杏林閣,是因為樓辰,樓辰也沒有異議,他自然也不會再多說什麼。於是,一群人就這般大搖大擺地出了煉藥房,回了白鶴居。

    剛走到白鶴居門口,予弦加快了兩步,走到樓辰身側,將兩瓶玉露遞了過去,“給妳。”

    樓辰也沒客氣,立刻接了過去,說道︰“勞煩澹台將軍了,明日我會將閻王草給你的。”

    予弦第一次覺得澹台將軍四個字,聽起來是如此刺耳,“妳還是叫我予弦吧。至於閻王草,不用了,今晚的相助,就當是還昨晚的人情吧。”

    昨晚的人情?靳衍痕狹長的眸微眯,看來昨晚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想起昨晚的事,樓辰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也忍不住黑了下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34 PM

第五十一章 狼狽至極
       
    昨夜,她被逼跳入水中,立刻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在水不深,只到腰間。那幾人好像不抓到她便不罷休一般,居然也跟著挑了下來。

    因為在水裡,四人的動作受了些阻礙,撒網的動作不如陸地上熟練,樓辰還能支撐。

    這時,一抹黑影忽然也跳入水中,樓辰抬頭一看,是予弦。樓辰也不算太驚訝,畢竟他也住白鶴居,這是回去的必經之路,遇上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予弦武功雖然高強,但是沒帶兵器,在水中也發揮不出太多實力。兩人忌憚那網上的帶毒的倒鉤,只能且戰且退,沿著河道一路往下游走。

    在水中打鬥,兩人都有些力竭,忽然看到河道旁邊,居然有一處窄小的入口,兩人眼前一亮,連忙閃身躲了進去。

    這是一處窄小的石道,雖然不知道裡面情況如何,兩人跑進去之後,都暫時鬆了一口氣。這裡空間狹小,黑衣人要進來,也只能一個個進,只要他們撒不開網,兩人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兩人進了石道後,發現黑衣人居然沒有追進來,兩人往外看去,發現他們居然用網堵在了路口,看樣子,是不打算讓他們出去。

    兩人對看一眼,予弦說道︰“往前找找有沒有出口。”

    樓辰也不想在此坐以待斃,點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這條石道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很多岔路口,兩人才往裡走了一會,便是拐了好幾個彎。外面的月光再也照不進來了,石道裡一片漆黑。

    樓辰剛想問予弦有沒有火摺子,卻感覺到身後腳下的地面忽然一震,樓辰下意識地朝身後一抓,剛好抓到了予弦的手臂,而他正往下墜。

    一切發生得太快,樓辰只感覺到一股力一直向下沉,予弦太重,樓辰根本站不住,隨著那股力量,向前撲倒下去。眼看她也要一起摔下去,右腿趕忙用力一勾,剛好勾住了牆角。兩人下墜的勢頭止住了,但樓辰卻感覺到劇痛從腳踝蔓延開來。

    樓辰半個身子已經探入了深坑之中,周圍的小石塊一直往下掉,聽那響聲像是落入了水中,這深坑下面可能是個水潭,也可能是暗河。現在已近隆冬時節,人若是摔下去,在水裡泡著,一個時辰還找不到出路的話,必定凶多吉少。

    樓辰死死地抓住予弦的手,低聲說道︰“抓緊,別鬆手!”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予弦能感覺到,抓住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量正在試圖將他往上拉,只是沒有什麼作用。

    予弦冷眸微斂,反手抓住樓辰的手,借力往上一躍,便跳出了深坑。

    予弦在樓辰身邊站定,低聲說道︰“妳又救了我一次。”這便算是又欠了她一次人情吧。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竟因為欠了別人一個人情,而暗喜。

    予弦等了好一會,樓辰也沒回他,這才發現,樓辰的呼吸顯然不太對勁,而且她居然還坐在地上,予弦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妳怎麼了?”

    樓辰現在疼得有些說不出話,她的腳踝應該是脫臼了。等不到樓辰的回答,予弦心中忽然劃過一絲少有的慌亂,連忙從懷裡掏出火摺子。

    好在之前的水不深,火摺子放在懷裡,又是軍營中特製過的,所以才沒濕。予弦輕輕一吹,火光漸漸亮了起來,他也終於看清,背靠著牆的樓辰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水。她的一隻手,正緩緩把右腳慢慢挪到面前。

    予弦心一緊,急道︰“妳的腳怎麼了?”

    樓辰深吸了一口氣,回道︰“脫臼。”

    予弦立刻蹲下身,將火摺子放在一旁,扶住她的腳踝,樓辰心裡有些彆扭,想要抽回腳,予弦低喝一聲,“別動。”

    樓辰想想,這樣的傷勢自己確實不方便治療,心裡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沒有再動。

    “忍一忍。”予弦身為將軍,行軍打仗中,這樣的傷勢很常見,將錯位的筋骨接上,對他來說實在是小事。但是此刻,握著那纖細的足踝,予弦卻覺得緊張不已。

    心知不能耽誤,予弦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扶正她的腳踝,動作奇快的將骨頭接好,樓辰低哼了一聲,疼得她眼前直發黑。

    予弦握著她的腳,緊張得動都不敢動。她的鞋襪都是濕的,透過布料,都能感覺到來自皮膚的溫熱觸感,他竟有些捨不得鬆手。意識到自己腦子裡想了什麼,予弦臉上一熱,這時樓辰也緩過了那波劇痛,想要收回腳。

    樓辰的腳一動,予弦也回過神來,心中有些尷尬,面上卻絲毫不顯。予弦把樓辰的腳放開,輕咳一聲,拿起火摺子,站起身,說道︰“妳在這休息一下,我看看有沒有出口。”

    “等等。”樓辰叫住他,予弦回頭,便看到她已扶著牆站了起來,聲音也恢復了以往的清冷,“一起走。”

    予弦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此刻更冷了,樓辰沒等他說話便是說道︰“進來的時候,這麼短的路程,就有兩處分叉口,再往下走,不知道還有幾處。你若獨自前去,我們必定走散。”

    予弦微微舉起火摺子,火光間,隱約可見前面的路上確實還有不少岔路。

    予弦還在考慮,回頭便看樓辰靠著牆壁,站得有些艱難。若是將她留下,黑衣人攻進來的話,她也很危險。

    予弦微微蹲下,說道︰“我背妳。”

    樓辰扶著牆後退了兩步,回道︰“不用,只是脫臼而已。”

    樓辰聲音清冷,語調平靜,若不是她臉上的汗珠還沒有擦掉,幾乎都看不出她的腳踝剛剛脫臼過。

    予弦暗暗驚奇,她到底是什麼人?看她用餐時非常優雅,滿身的高貴氣質,並不像江湖中人,但若不是江湖中人,她的劍術為何如此精妙,就連這樣傷筋動骨的傷勢,也能等閒視之。

    他以為,他是不會對一個女子產生什麼好奇或者好感的,自從她出現之後,他才知道,例外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予弦雖然很想背著她走,但是為帥多年,冷靜分析當前的形勢,是他早已習慣的事,這條石道裡,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機關,若是他背著樓辰,一旦遇上什麼危險,兩個人都來不及反應。

    予弦看了樓辰一眼,不再堅持,說道︰“我走前面,妳在後面扶著牆壁慢慢走。”

    予弦放慢了腳步,走在前面,發現這條石道岔路非常多,幾乎每三四丈,就有一兩個岔口,走進去之後,又有好幾條岔道,予弦不得不承認樓辰之前說得對,若是他自己出來找出路,就算找到了,他也沒有把握再倒回去找到樓辰。

    兩人選了一條相對筆直的路,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發現前面沒有路了。盡頭是一面石壁,予弦運功打了兩掌,除了掉了幾塊石塊之外,石壁一點變化都沒有,可見此路是真的不通。

    樓辰微微皺眉,冷聲說道︰“退回去再找。”

    他們選了七八條路徑,居然沒有一條能通向出口。樓辰的腳踝雖然已經復位,行走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這樣長時間的走動,她的腳踝開始鑽心的疼,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衣服,這次是被汗水打濕了。

    當又一次被石壁擋住去路的時候,予弦也注意到,樓辰的呼吸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想要背著她走,可是一想到這石道裡或許還暗藏機關,還有她那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前的冰冷態度,予弦終究還是沒有上前背她,只是低聲說道︰“休息一會吧。”

    樓辰也不逞強,背靠著石壁坐了下來,折騰了這麼久,予弦手中的火摺子,早就滅了,黑暗的,樓辰伸手揉了揉幾乎麻木的腳踝。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她的腳承受不住,而且她也必須趕快回去,她一夜未回,靳衍痕他們肯定會擔心。

    樓辰想了想,說道︰“休息一個時辰,我們退回到進來時的那個路口。從進口出去比找出口容易,那些人未必還守在那裡。”

    予弦也認為樓辰所說的有理,雖然這石道裡能感覺到風流動的氣息,同時他也不覺得悶,說明這裡肯定是有出口的,但是這樣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現在的難處是,這石道就像迷宮一樣,他們進進出出,兜兜轉轉這麼久,想要找到回去的路,肯定不容易。

    樓辰即使是腳受了傷,還面對現在這般迷茫境地,她也沒露出哪怕一絲驚慌,這與一般女子完全不同的冷靜態度,讓予弦沒了顧忌,心中有憂慮,便直接說了出來,“我們已經在這石道裡找了起碼四個時辰,現在想退回去,只怕也找不到路了。”

    黑暗中,只聽到樓辰清冷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你跟著我走就行。”

    予弦看她這般肯定,也沒再說話,兩人各自調息了一個時辰,才往回走。這次是予弦跟在樓辰身後,兩人在通道裡,繞了將近半個時辰,樓辰忽然停了下來。“小心,前面就是你掉下去的地方。”

    予弦此刻完全震驚了,若不是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樓辰就能看到那張冷酷的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色。“妳真的記得路……”

    不過是記幾條路徑而已,比起術數推研之類的,實在算不上什麼,樓辰輕輕一躍,跳過那處深坑,隨口回道︰“這有何難?”

    這有何難……予弦搖了搖頭,這在一般人看來,根本就是極難的吧。黑暗中,樓辰腳步都沒有停過,每一處岔路時,似乎都不需要思考,便選好了方向,就像是進來時的每一步都她都得,此刻只是倒著走一遍一般,每一步都無比精準。予弦心驚不已,他知道有些人的記憶力非常的出眾,但是達到這般精確的地步,他確實是第一次見。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0 PM

第五十二章 同人不同命

    樓辰可不管他心中是怎麼的想法,在這石道裡困了這麼久,她只想著快點出去。

    兩人沿著石道小心的往外走,原本堵著入口的大網已經不見了,怕外面有人伏擊,兩人不敢貿然出去,觀察了好一會,予弦才率先出了石道。

    予弦將周圍都查探了一番,才彎腰對裡面的樓辰說道:“外面沒人。”

    外面的天又黑了,具體什麼時辰也不確定,看月亮的高度,估計是子時左右。

    不敢在水裡多待,兩人上了岸,對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一身狼狽的自己……

    ——///——///——

    “妳的腳傷不宜走動,早點休息。”

    樓辰還在回憶那讓她窩火的十幾個時辰,低聲的男聲,卻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樓辰回過神來,才發現予弦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自己身旁,剛才那句話,便是在她耳邊說的。

    樓辰往旁邊退了一步,點了點頭,便朝著小屋走去。

    靳衍痕一直站在兩人身後,目光一直沒有看向予弦,只是看著樓辰的腳。她步伐雖然不快,卻很是平穩,腳上也沒有血跡,看起來並不像有傷的樣子。

    樓辰顯然不打算說,靳衍痕也沒在這時候追問。

    “你們去哪了?”

    幾人剛推開小樓的門,便看到靳茹獨自一人,滿臉的急怒之色,毫不掩飾。

    心裡有多擔心,靳茹此刻的怒火就有多旺盛,盯著幾人,靳茹怒道:“怎麼不說話,你們不是說,去找杏林閣的人拿藥很快回來嗎?讓我照看梅勾月。說很快回來,結果呢?過了醜時你們都沒回來,就連梅勾月也不見了!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幾人都沉默著不說話,靳衍痕嘆了口氣,回道:“姑姑,我們都累了,明日再給你細說吧。”

    他們每個人都是滿臉的疲憊,尤其是樓辰和那個叫予弦的,簡直可以用狼狽來形容。靳衍痕越是不肯說,靳茹越是擔心,越是惱火。

    曲凝雙看了看靳衍痕,又看了看樓辰,眼眸靈動的一轉,上前挽住靳茹的胳膊,用著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茹姨,您別生氣,我們這不都安全回來了嗎?我知道您是擔心我們,但是大家真的累著,現在細說,怕是要說到天亮呢,明天再說行嗎?”

    靳茹手握成拳,孩子們果然是大了,開始會自己拿主意了,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是有一種自己守了多年的秘密,終將會暴露的恐懼。不想給幾人看出異狀,靳茹故意冷哼道:“明日不給我一個交待,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曲凝雙嘻嘻一笑,一邊拉著靳茹往樓上走,一邊說道:“好好好,茹姨我們上去吧。”快到轉角的時候,曲凝雙還回頭朝方如輝眨了眨眼睛。

    可惜方如輝也是一身疲憊,只是對她點了點頭。

    方如輝從懷裡掏出三個小瓶子,遞給樓辰,問道:“夠不夠?”

    樓辰看了一眼,和剛才予弦給她的小瓶一模一樣,是玉露。其實救靳衍痕,有兩瓶就夠了,不過好藥材,她絕對不會嫌多。
接過小瓶子,樓辰點頭,“夠了。”

    予弦早在靳茹質問幾人的時候上樓去了,方如輝把藥給了樓辰後,也上了樓。

    一樓只剩下樓辰和靳衍痕,樓辰是真的累到話都不想說了,收好藥,便也上了樓。

    等她上來三樓之後,才發現他居然跟在她身後上來了,樓辰以為他有事和自己說,便也沒多想,任由他跟著進了房門。

    “妳的腳是怎麼回事?”靳衍痕的聲音微低,與平常那痞中帶笑的聲音有些不同。

    樓辰把桌上的燭臺點燃,不太在意地回道:“脫臼了而已。”

    “而、已。”

    樓辰回頭,便看到靳衍痕眸光幽深地盯著她的腳,嘴角倒還是帶著慣有的笑,“妳做了什麼?”

    樓辰覺得他今天的笑,有些奇怪,有著莫名的壓迫感。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於是也便坦然地回道:“沒什麼,只是用銀針暫時封了穴道。”

    靳衍痕目光也從腳踝移到了她的臉上,嘴角的笑徹底消失了,“所以,就不、覺、得、痛、了,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這句話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他這是生氣了嗎?這完全是權宜之計,當時那種情況,她總不能拖著傷腿去找他們吧,予弦那時也沒說什麼啊。

    樓辰微微皺了皺眉,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而靳衍痕,竟忽然……轉身走了,頭也不回,一句話也不說。

    這是什麼意思?樓辰有一瞬間的愣神,這人今晚怎麼這般莫名其妙。

    一身的泥濘,渾身疲憊,樓辰何時這般狼狽過,靳衍痕還給她臉色看。樓辰臉上還是那副清冷淡然的表情,心裡卻有些氣憤,似有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

    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樓辰才緩緩睜開眼,卻看到一道人影又出現在她門口,是去而復返的靳衍痕。他手裡端著一盆水,這麼短的時間內,自然沒有熱水可用,現在這種情況下,乾淨清澈的清水對她也足夠有誘惑力了。

    “洗一洗,把衣服換了吧。”

    樓辰剛想說謝謝,那人放下水盆,竟又一次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樓辰覺得自己今晚上皺眉的次數,比以往一個月還多。身上實在太髒了,她也沒心思去想,看到他冷漠的樣子,心中的那絲煩悶所為何來。

    清洗了手和臉,擦拭了身子,又換了一身衣衫,樓辰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在椅子上坐下,樓辰揉了揉眉心,她幾乎兩天一夜沒有休息過了,此刻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休息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從水裡爬上來的時候,她就覺得腳踝上的疼痛已經影響到她的行動了。好在這裡是杏林閣,隨便一間屋子裡都有銀針。她在山洞附近的小屋裡找到銀針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封鎖了右邊足踝的穴道,沒了疼感,才不妨礙她的行動。

    樓辰正準備處理腳上的傷,門外傳來了兩聲叩門的聲響,門再一次被推開,樓辰抬頭看去,又是靳衍痕?

    這次,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個托盤,裡面放著紗布和兩條三指寬的木條,用來固定腳踝正合適。

    靳衍痕進門後,看到樓辰仍是沒有好好包紮處理過的腳踝,心中倏地冒起一團火。這房間裡是有紗布和藥的,怕她彆扭,他特意晚了一會才上來。想不到這麼久了,她竟還沒有把銀針取出來。

    靳衍痕眸光一沉,將托盤放下,竟直接半跪在地上,抓住樓辰受傷的腳踝。

    樓辰一驚,“你幹什麼?”

    右腳忽然被他握在手心,樓辰直接抬起左腳,朝著他的肩膀踹了下去。靳衍痕悶哼了一聲,躲也不躲,生生讓她踹了一腳。她知道自己這一腳的力道不輕,但是她沒想到他竟會不躲,樓辰再次抬起的腳,竟然踹不下去……

    樓辰的腳停住了,靳衍痕手下的動作,可是一點也不遲疑,俐落地脫下了樓辰的鞋襪,本該白皙纖細的足踝,此刻紅腫不堪,只是那柔滑細緻的觸感仍在。

    靳衍痕眸光閃了閃,並沒多看樓辰的腳,將兩根幾乎全部沒入腳踝兩側的銀針拔了出來,又檢查了一下她腳踝的骨頭是否接好了。確定沒問題之後,就拿起托盤裡的紗布和木條,把腳踝纏繞固定了起來。

    “嘶!”銀針拔出來之後,原本麻木,毫無痛覺的腳踝疼了起來,那痛楚來得兇猛,樓辰的腳忍不住畏縮地抖了一下。

    靳衍痕包紮的手一頓,什麼也沒說,動作放得更輕了。

    靳衍痕半跪,讓她的腳踩著他屈著的腿上,手上的動作簡直算得上小心翼翼。這樣的傷,其實紮緊點會更好些,但他卻只是一圈圈地繞著紗布,始終沒敢用力。

    樓辰看著心思都放在自己腳上的人,他的臉上沒了以往的調笑之色,那雙桃花眼,也不再含著絲絲笑意,薄唇輕抿,整個人透著一股肅然的氣息。樓辰不自覺間,盯著某人的臉,竟忘了移開視線。

    幫她把腳固定包紮好,靳衍痕並不留戀地收回手,站起身,說道:“傷經動骨一百天,別再逞強,早點休息。”

    看到他又像之前兩次那樣,打算丟下一句話便轉身出去,樓辰忍不住叫道:“等等。”

    待那人真地停下腳步,一雙狹長的眼眸看向她的時候,樓辰又有些後悔,但話已經喊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吧。端著一張冷臉,樓辰淡淡地說道:“我有事和你說。”

    ------題外話------

    是的,就是同人不同命~男配和男主做同樣的事,結局是不一樣的~

    另外,要說傲嬌,誰比得上我家生氣吃醋的痕痕和高冷的辰兒~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2 PM

第五十三章 曲姑娘是神助攻

    待那人真的停下腳步,一雙狹長的眼眸看向她的時候,樓辰又有些後悔,但話已經喊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吧。端著一張冷臉,樓辰淡淡地說道:“我有事和你說。”

    “坐。”樓辰第一次面對靳衍痕的時候,竟生出一種拘謹的感覺。在他幽深的目光中,樓辰清咳一聲,低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時心裡飛快地想著到底應該說什麼。

    在一杯水終於喝完,靳衍痕的目光也開始變得疑惑的時候,樓辰終於想到要說什麼了,“今天的事,你明天打算怎麼和你姑姑說?”

    靳衍痕眉頭皺了起來,“妳就是想和我說這件事?”

    樓辰原來只是隨口一說,細想起來,覺得這實在是個好機會,於是低聲解釋道:“我說過,陵水盟是個契機。你不妨把這次的事,說成是陵水盟專門針對你的一次捕殺。如果讓茹姨以為,陵水盟咬著你不放,非殺你不可,我想,她驚慌之下就受不住那些秘密了。”

    靳衍痕看著明明已經很疲倦,還打起精神和他說這事的樓辰,那種心疼的感覺,又來了。知道她一旦開了口,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是不會輕易甘休的。靳衍痕快速的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我知道這次沒讓她去,就是打算借此機會套她的話的。怎麼和姑姑說,我已經想好了,也和方如輝曲凝雙他們說了,他們會配合我的,妳不用擔心。”

    樓辰一愣,他竟然在昨日就已經想好了利用這次機會了嗎?又想到他之前一眼就認出了湛無心的偽裝,不禁暗嘆,這人之前在洛水鎮,果然是在裝傻充愣,他比自己以為的還要聰明些。

    靳衍痕見她不說話,便起身說道:“妳早點休息吧。”

    樓辰看他又是猛然起身,一副急著走的樣子,不禁心中有些惱,抬眸瞪著他。

    靳衍痕一怔,“還有事?”

    樓辰目光掃過放在桌面上的幾瓶玉露,點了點頭,說道:“有事。
玉露已經拿到手了,解毒的事……”

    說完姑姑,說解毒,她今晚不打算睡了嗎?!

    靳衍痕盯著她的目光越來越不善,樓辰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在他兇狠的目光中,樓辰竟然說不下去。

    算了,想著杏林閣裡也不安全,並不是解毒的好地方,樓辰也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淡淡地說道:“解毒的事,等我準備好了再說。”

    樓辰終於消停了,靳衍痕嘆了口氣,說道:“走吧,我扶妳到床上去。”

    “不用”兩個字,不知為何卡在喉嚨裡,竟說不出口。就像之前那些事,都不是非要今晚說不可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叫住他。樓辰想為自己奇怪的行徑找出原因,手臂忽然被人輕輕扶著,下一刻,她已經被靳衍痕拉了起來。

    被這一打岔,樓辰也不再糾結,讓靳衍痕扶著她進了裡間。

    “對了。”扶樓辰到床上坐下之後,靳衍痕想起晚上從無人居裡拿的東西,便在衣襟裡摸了摸,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樓辰,“這是在無人居找到的小冊子,我看了一下,好像是方子亦寫的毒經,妳看看對妳有沒有什麼幫助。”

    樓辰眼睛一亮,伸手去接,靳衍痕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立刻將手收了回來,小冊子又一次被塞回了衣襟裡,“明日再給妳,不然妳今晚就不會好好休息。”

    樓辰心中不快,抬眼冷冷地看著靳衍痕。

    靳衍痕看著那張寫著“我生氣了”的俏臉,嘴角終於又揚起了平日裡那熟悉的笑。在這張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看著這樣生動的表情,靳衍痕心情莫名的轉好,“雖然妳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瞪我也沒用。早點休息,我走了。”

    靳衍痕說完便不打算給樓辰說話的機會,轉身出了門。

    樓辰盯著那扇已經緊閉了的房門,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心裡把靳衍痕狠狠罵了一頓,終究還是只能乖乖躺下休息。

    第二日早上,剛過巳時,樓辰便起來了。簡單洗漱之後,就想下樓找靳衍痕拿方子亦的毒經來看看,或許裡面有關於靳衍痕所中之毒的煉製方法和解藥也說不定。

    樓辰的腳踝,傷得其實並不重,予弦的接骨技術很好。雖然當時沒有馬上固定,也沒有再繼續錯位,休息了一晚,腳上的疼痛感已經消減了很多,不用固定腳踝也可以。

    樓辰的手伸了出去,想了想,又收了回來,最後還是沒有拆掉靳衍痕昨日幫她包紮的布條,推開門走了出去。

    下到二樓時候,樓辰還沒走到靳衍痕門前,就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半靠在二樓與一樓轉角的過道上,一副想下樓,又不好意思下的樣子,臉上的神色有些無奈。

    此時,一樓也傳來兩道爭吵的聲音。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說實話而已。”

    “狗屁,阿痕跟你又不熟,你憑什麼那麼說他。真好笑,你家公子是將軍就了不起啊,我們阿痕才不是什麼卑鄙小人,他是我們鎮上最厲害的捕快!”

    下面兩個爭吵的人,竟然是曲凝雙和予弦的手下方澤,雖然不知道二人為何吵起來,但是現在顯然爭吵的焦點是靳衍痕。

    靳衍痕這時候也看到了下樓下到一半的樓辰,目光掃過她的腳踝,看到固定的木條還在,心情愉悅,朝著她揮了揮手,順便附送了一個靳氏獨有的痞子笑容。

    靳衍痕打招呼的瞬間,又傳來方澤的嗤笑聲,語氣裡滿是不屑,“一個小捕快,如何與我家公子比。再說,我還是第一次見用迷香的捕快,真是大開眼界。”

    曲凝雙顯然也急了,大聲解釋道:“這叫事急從權,那時候阿痕身中劇毒,不能用武功,你們又強行擄走了樓辰,他才會用迷香先把人救出來的。”

    “那也是因為他無能,若是我家公子,根本就不會讓樓姑娘遇險,就算萬一涉險,我家公子也會憑實力,將樓姑娘救出來。靳衍痕這樣的小人,哪裡配得上樓姑娘,說起來,樓姑娘與我家公子,才更為般配些。”其實方澤倒也不是多希望自家公子與樓姑娘在一起,只是他也看出,公子對樓姑娘的態度很是特別,他又正好看不順眼靳衍痕,就想著把公子和樓姑娘湊一塊,氣一氣這個趾高氣昂的姑娘。

    聽到方澤又拿著迷香說事,樓辰本來是想下樓,告誡他此事到此為止的。但是,忽然聽到他拿自己和予弦說事,樓辰臉色一沉,腳步卻停了下來,她這時候反倒不好下去了,免得尷尬。

    於是,樓辰和靳衍痕便這般卡在二樓的階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等兩人吵完了再下去。

    曲凝雙這回是真的被點爆了,雖然平時她也不待見靳衍痕,沒少數落他。但怎麼說,她和靳衍痕也算青梅竹馬,靳衍痕還是如輝哥哥的好兄弟,她怎麼可能讓人這般奚落欺辱他。

    曲凝雙“啪”的一聲,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罵道:“笑話,般不般配是你說的算的嗎?什麼才叫般配,門當戶對還是情深意篤?你家公子不就是家世好,長得俊,武功高,手握重兵嘛!可是這世上,比你家公子家世更好,長得更俊,武功更高,權勢更大的,難道沒有嗎?兩個人在一起,自然是比感情,比用心。你家公子有我們阿痕對樓辰貼心嗎?能將性命交托給樓辰折騰嗎?不過是一點迷香而已,你們就逮著不放,若是你家公子沒了武功,失了權勢,讓他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救人,他的氣節他的驕傲是不會允許的吧?我們家阿痕卻可以為了救樓辰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名聲,你們家公子行嗎?”

    靳衍痕瞪大眼睛,豎起耳朵,滿臉的不可思議嘖嘖稱奇,他怎麼不知道,曲大小姐罵起架來,居然層層遞進,步步緊逼,針針見血,簡直……太犀利!太靠譜了!靳衍痕點了點頭,決定以後也幫她在方如輝面前說些好話。靳衍痕咧嘴一笑,正準備看看樓辰的反應,結果下一句話,立刻讓那抹刺眼的笑僵在嘴邊。

    曲大小姐越說越興奮,雙手叉腰,仰著頭,哼道:“再說,我們家阿痕能讓樓辰笑,能讓樓辰生氣,能讓樓辰動手教訓他,能讓樓辰花心思算計,你家公子能嗎?!”

    方澤本身就是軍人出身,心中就在再不忿,嘴巴卻不是個利索的,被曲姑娘這炮仗一般的語速震得整個人都傻了,尤其是最後說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

    靳衍痕也傻了,他要收回剛才說的話,曲大小姐太不靠譜了,妳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剛才不是發揮得挺好嗎?最後這句完全可以不用說啊!

    樓辰看著某人從之前頻頻點頭,滿臉得意;到現在的嘴角抽搐,痛心疾首的模樣,這變臉的功夫,實在好笑,樓辰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很輕,卻很清亮。

    靳衍痕聽到那清淺的笑聲,心猛地一震,回頭看去,便看到樓辰一手扶著欄杆,肩膀隨意地靠著牆,嘴角的笑愉悅而肆意。原來她真正開心的笑起來時,嘴角邊,竟會彎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他不是沒見過樓辰笑,她心情不錯的時候,會微微勾起唇角;她生氣或者被惹惱的時候,會冷笑。但是他沒見過此刻這樣的笑容,如深夜幽曇,勝過一世繁花。

    靳衍痕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狂跳著。盯著那張笑顏,他不捨得眨眼,因為他知道,這樣的美景,不過曇花一現,驚豔卻只在剎那間。

    如果,這樣能逗她開心,其實也不錯。

    ------題外話------

    下一章,繼續甜好不好~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3 PM

第五十四章 靳衍痕是特別的

    樓辰漸漸地,便笑不出來了。

    靳衍痕看著她的黑眸中,閃著癡迷和寵溺的光芒,她能從他的眼睛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這種寵溺的目光,她見過,父親看母親的時候,便是這樣的目光。繾綣萬千,專注而灼熱。和父親、樓曦看她時的那種寵溺不一樣。

    她的性格一向清冷,她沒有特別討厭的人,除了家人,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從小到大,好像沒有什麼她想要,卻又得不到的事物,也沒有什麼她想學卻學不會的東西,更沒有什麼人,能引起她的興趣。她的生活平靜而寡淡。

    在穹嶽,王侯將相的府上,十八歲的女子就算沒有嫁人,也早已經定好了人家,像她和甯這樣的,幾乎是沒有的。

    爹娘從來沒有為此催促過她,只說,等她有喜歡的人再說不遲。

    但是誰才是喜歡的人,怎麼才算喜歡?她也不是很清楚

    樓辰耳邊又迴響起曲凝雙的話“我們家阿痕能讓樓辰笑,能讓樓辰生氣,能讓樓辰動手教訓他,能讓樓辰花心思算計……”

    細細回想起來,好像是的。

    她確實為了他,做過很多平時沒做過或者很少做的事,就像昨晚,會因為他忽然沉默而煩躁,會莫名其妙想要留下他。

    這樣,算是喜歡他嗎?

    樓辰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靳衍痕對於她來說,是特別的。


    靳衍痕暗暗可惜,那笑容果然是曇花一現。剛想說一聲,“辰兒笑起來真美”,卻被她盯著自己的目光看得心臟又猛地一跳。

    她很少這樣專注的看他,靳衍痕覺得,那雙眼睛對他來說,似有魔力,他竟捨不得,也移不開眼。

    兩人就這般,直直地站在樓梯上,目光膠著在一起。直到一聲開門的聲音響起,才打破了這魔咒。

    樓辰似若無其事般別開眼,若不是那眸光飄忽得厲害,靳衍痕差點要以為剛才兩人對視那一刻,是自己的臆想。

    靳衍痕低頭一笑,回頭看去,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靳衍痕笑道:“早,澹台將軍。”

    那笑容熱情得刺眼,予弦黑眸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冷聲回了一句,“早”。

    目光落到樓辰纏滿布條的腳踝時,予弦臉色一沉,“妳的腳傷得這麼重?”

    “已經沒事了。”樓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只是心裡卻有些後悔,她剛才應該把這紗布拆了的……

    包紮成這樣,還叫沒事?予弦決定,一會還是讓杏林閣派個大夫過來看看好些。

    雖然予弦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樓辰卻已猜到他想什麼了,“我的醫術不比杏林閣差。”

    予弦心頭一怔,他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樓辰不再理會他,轉身下了樓。看她走路的步伐,腳上的傷好像確實不是很嚴重,予弦提著的心放下了一些。

    樓辰走在前面,靳衍痕和予弦跟在身後,兩人的目光都緊追著她,卻也沒人敢去扶。

    方澤和曲凝雙早就不吵了,但是看到三人一起走下樓,不禁同時瞪大了眼睛,這三人是怎麼回事?

    方澤率先回過神,將臉上的驚訝之色收斂得乾乾淨淨,一臉恭敬地走上前,“公子。”

    予弦點了點頭,和方澤走到了大廳的另一邊。

    方澤像是在和予弦回稟著什麼事情,曲凝雙不待見二人,自然就將他們忽略得徹底,對著靳衍痕和樓辰招手,說道:“快來,吃早飯了。”

    餐桌前,只有曲凝雙一個人,靳衍痕問道:“姑姑呢?”

    曲凝雙看了一眼樓上,壓低聲音回道:“我之前下來的時候,看到茹姨在吃早飯。她問我昨晚的事,我沒說,估計她是生氣了,上樓就沒再下來過。”

    靳衍痕點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靳衍痕和樓辰在曲凝雙對面坐下,看到她拿著筷子,心不在焉地戳著面前的包子,眼光不時的往樓上瞟。

    靳衍痕嘖嘖笑道:“牽腸掛肚,乾脆上去看看唄。”

    曲凝雙握著筷子的手一抖,臉頰微紅,瞪著靳衍痕,吼道:“誰牽腸掛肚啦!”

    靳衍痕嘴角擒著促狹的笑意,對著樓辰說道:“辰兒,有一個詞,是不是叫做口是心非啊?”

    樓辰搖頭,一臉正經地回道:“應該是欲蓋彌彰。”

    靳衍痕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曲凝雙臉上更紅了,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一大早的,什麼事這麼開心。”一道清潤的男聲響起,方如輝從二樓走了下來,臉上又恢復了在洛水鎮時,才有的溫和笑容。

    曲凝雙瞪著靳衍痕,好似他敢亂說話,就撲上去掐死他似的。

    靳衍痕摸摸鼻子,輕咳一聲,忍住笑回道:“沒有,和辰兒請教一下成語而已。”

    曲凝雙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臉上卻是揚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對著方如輝說道:“如輝哥哥,你起來了,快來吃早飯了。”

    方如輝一看就知道,這兩人估計又為了什麼事吵了起來。搖搖頭,方如輝懶得理會二人。

    那邊的兩人也終於說完了話,朝這邊走過來,靳衍痕笑道:“澹台將軍,要一起吃早飯嗎?”

    “不用了。”回了靳衍痕一句,予弦走到樓辰身邊,低聲說道:“我有事,先走了。我派了一千精兵伏守在杏林閣外,方子亦暫時不敢回來,杏林閣的人也不會為難妳們。方澤會留在這裡,若有什麼事,和他說就行了。”

    方澤上去一步,微微抱拳,恭敬地叫道:“見過樓姑娘。”

    樓辰想了想,陵水盟在燎越的實力如何,她並不清楚,予弦這樣的安排,必定有他的考量。樓辰並沒有拒絕。只是輕“嗯”了一聲,對著方澤微微抬手,免了他的禮。

    樓辰和澹台儒閔其實是同一類人,他們出身名門,身份高貴,對於這樣恭敬的行禮,習以為常。若是靳衍痕三人,有人這般給他們行禮,雖不會太過局促,卻也絕對做不到樓辰那般自然。這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尊貴,長年身居高位而養成的氣質和習慣。

    那微微一抬手間,帶出的氣勢,讓方澤心中一驚。

    靳衍痕也微微眯了眯眼,然後便拿起碗,舀了一碗粥,好似什麼都沒看到一般。

    聽樓辰應了他的話,予弦也沒多說什麼,向幾人點了點頭,便轉身出了白鶴居,方澤也跟著退了出去。

    予弦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樣,曲凝雙撇了撇嘴,哼道:“將軍了不起啊。”

    靳衍痕搖搖頭,笑道:“人家確實了不起。”靳衍痕將手裡剛舀好的粥放在曲凝雙面前,帶著安撫的口吻,說道:“喝粥吧。”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放到樓辰面前,同時還順手把一碟鮮嫩的綠葉蔬菜拿過來,接著又去拿對面的藕片和筍尖。

    面前的菜色都很清淡,是她喜歡的口味,樓辰握著筷子,扭頭看向還在往她面前送著各種早點的男子。他做這些,做得很自然,沒有特別殷勤,卻能讓人感覺到足夠用心。

    靳衍痕餘光看到樓辰在看他,也扭頭看過去,卻見她似乎又看著他走神。靳衍痕桃花眼微眯,嘴角微挑,笑道:“怎麼了?辰兒是不是發現,我今天特別俊朗?”

    樓辰默默地別開眼,優雅地吃早餐,有些人的臉皮,真的厚到藏鋒都割不破。

    曲凝雙直接呸道:“不要臉。”說完也有樣學樣,很是狗腿的將一籠包子拿到方如輝面前,笑眯眯地說道:“如輝哥哥,吃包子。”

    方如輝早習慣了曲凝雙和靳衍痕間不時爆發的口水戰,低頭淡定地吃包子。

    看在她之前還算靠譜的幫他舌戰方澤的份上,靳衍痕決定不與她計較,好好照顧辰兒吃早餐才是正事。

    幾人剛解決完早餐,便看到一抹紅影從樓上走了下來,正是一臉陰沉的靳茹。

    靳衍痕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對著靳茹笑道:“姑姑,早啊。”

    “都快正午了,早什麼早。”靳茹沒好氣地瞪了靳衍痕一眼,說道:“行了,你們幾個別再磨磨唧唧,昨晚到底怎麼回事,立刻給我說清楚。”

    靳茹盯著靳衍痕,他卻只是托著腮幫,坐在樓辰身邊,一副不打算開口的樣子。

    靳茹以為他又要敷衍自己,正要伸手捏他的耳朵,就聽到方如輝嘆了口氣,說道:“茹姨,我來說吧。其實,我父親是杏林閣的前閣主,因為被奸人所害,所以躲到洛水鎮。臨終前,特意囑咐我,若有機會來杏林閣,便替他找回避毒珠。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為父親報仇,但是父親的東西,我還是想替他拿回來的。”

    靳茹到洛水鎮的時候,方子彥已經在千草堂了,因為小時候靳衍痕身體不好的原因,他們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和方子彥也算相熟。她完全沒想到,那個溫潤有禮的方大夫,居然會是杏林閣的前閣主?!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靳茹小聲低喃道:“方大哥不是千草堂的主人嗎?不是說千草堂在洛水鎮,已經有百年歷史,怎麼會……”

    方如輝知道,這不僅是茹姨的疑問,阿痕和曲凝雙也很不解吧。方如輝微微一笑,解釋道:“我母親家也是世代行醫,千草堂其實是我外公李牧的醫館。但是外公只有母親一個女兒,所以外公去世的時候,就把醫館託付給了父親。父親一點也不想和杏林閣扯上什麼關係,所以雖然我仍姓方,但是一直視自己為李家人,千草堂才是我的家。”

    看到三人了然地點點頭,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方如輝微微低頭,眼裡滿是歉意,“父親的事之前一直瞞著你們,對不起。”

    方如輝也算是靳茹看著長大的,想不到他的身世竟也這般曲折,不禁心疼的連忙安慰道:“傻孩子,有什麼好抱歉,你又沒做錯。”

    或許是因為又說起了那些往事,方如輝的情緒顯然不太好,靳茹立刻岔開話題,“那麼昨晚,你們就是去找避毒珠了?是不是遇上了很兇險的事?”

    一邊說著,靳茹一邊看了樓辰的腳一眼。靳衍痕為了固定好腳踝,纏了厚厚一層紗布,所以此刻看來,樓辰的腳像是受了極重的傷一般……

    樓辰抿了抿唇,倒也沒解釋,只是回道:“我前天晚上和予弦一起,被困在一條石道裡,直到昨晚才出來。”

    “昨晚?”靳茹細想了一下,不解地問道:“不可能,我昨天傍晚還看到妳從外面回來。”

    “姑姑,妳昨天看到的,不是辰兒,是梅勾月,不對,應該是陵水盟的湛無心易容的才對。”

    “湛無心!陵水盟盟主湛無心?!”

    靳茹忽然臉色蒼白,雙眸迸射出既驚恐又極怒的寒光,幾人嚇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聽到樓辰說那女子是湛無心,卻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這點,靳茹顯然知道。靳衍痕看著她的眼光,更為複雜了。

    姑姑,妳極力隱藏的,到底是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7 PM

第五十五章 靳衍痕的身世(上)

    靳衍痕斂下眼眸中的精光,故作不解地回道:“她出手招招要命,還說什麼我早就該死了,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若不是辰兒及時趕到,我可能就……”

    靳衍痕沒說完,靳茹已經目瞠欲裂,又急又怒,“陵水盟的人還要殺你?!”

    還?靳衍痕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點頭肯定地說道:“嗯,如果上次在破廟只是猜測的話,這次我可以肯定,他們非要殺我不可。”

    “非殺不可”四個字像是壓死駱駝最後一根稻草,靳茹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咬牙切齒,“為什麼!這麼多年……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你……”

    靳茹精神渙散,自然沒看到靳衍痕與方如輝交換了個目光之後,方如輝用他特有的溫潤嗓音輕輕地說著話,語調很特別,帶著誘哄的味道,“茹姨,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以前您不肯說也沒什麼,可是現在陵水盟顯然是盯上了阿痕,不死不休。您不肯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連防備都無從下手,您忍心阿痕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追殺嗎?您告訴我們真相吧……”

    樓辰清眸微抬,看了方如輝一眼。催眠嗎?功力尚淺,若不是靳衍痕之前已經把靳茹的精神弄得緊張又惶恐,方如輝這樣的水準,還起不了什麼作用。

    靳茹的心似乎已經方寸大亂,即使方如輝催眠的功力實在一般,但對此刻的靳茹來說,已經足夠了。靳茹點點頭,好似認同了耳畔那道溫潤嗓音的提議,緩緩扭頭,看向靳衍痕。靳衍痕適時地凝視著她,皺著眉,眼中似有萬千疑問,卻又不忍心問出來一般。

    靳茹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可以讓你知道了,我本打算瞞你一輩子,讓你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也算對得起姐姐的囑託。哪想到……造化弄人,還是躲不過。”

    靳茹這些年來也在掙扎,這真相壓在她心裡,每時每刻,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再瞞,也無力再瞞了。

    下了最大的決心,靳茹避開靳衍痕的目光,低聲說道:“阿痕,其實,我不是你姑姑,我是你……小姨。”

    幾人倏地睜大了眼,完全沒想到,靳茹居然是靳衍痕的——小姨?!這是什麼意思啊?如果是小姨,又何為要說自己是姑姑。靳衍痕的父母到底是什麼人?

    腦子裡都是問題,幾個人卻都默契地憋著,誰也不敢出聲打斷靳茹的思緒,只能等著。

    半柱香之後,靳茹才像是理清了頭緒,慢慢說道:“我是京都傅家的庶女,原本叫做傅茹。傅家嫡系有一兒兩女,你的母親,就是嫡出的大小姐——傅青竹。因我母親生我的時候,血崩亡了。姐姐大我十歲,總是把我帶在身邊,悉心照顧,這才讓我一個失去母親庇佑的庶出之女,在那深宅大院之中,平安快樂地長大。你父親名叫靳翼,是個俊逸寡言的君子,姐姐很喜歡他,兩人情深意篤,結為了夫妻。姐夫劍術極好,我也喜歡粘著他,他練劍的時候,我就拿著樹枝在旁邊學。我的劍法,便是姐夫一點點傳授的。姐姐和姐夫在傅家住了一年,之後就走了。說好每年都會回來看看我,他們也確實做到了,每年中秋之時,都會回來小住半個月。就這樣過去了七年,但是在我及笄那一年的中秋,他們卻沒有出現。我等了足足一年,也沒有姐姐姐夫的消息。當年不知道傅家發生了什麼事,父親忙得分身乏術,根本管不了姐姐。我也不想理會傅家的事,只一心想著尋找姐姐姐夫,於是留了一封信,便跑了出去。我憑著姐夫教授的劍法,一路上雖然遇到不少危險,卻也都躲了過去。我找了大半年,終於在磨山附近,打探到了姐姐的消息,但是等我趕到的時候……”

    靳茹深吸了一口氣,臉色越來越蒼白,隨後索性閉上了眼睛。

    靳衍痕的心砰砰地急跳起來,他知道,姑姑接下來的話,或許會讓他瘋狂。手緊抓著木椅的把手,靳衍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管之後聽到什麼,都不可以失控!

    “姐夫為了保護妻兒,孤身迎戰,為了給他們爭取到更多的逃亡時間,身中數十刀仍不肯倒下,鮮血幾乎流盡,最後被斬下了頭顱。姐姐也身受重傷,將當時只有七歲的阿痕交到我手上,求我帶他走,一定要讓他活下去。什麼也別管,什麼仇也別報,只要他活下去,要為靳家留下血脈。我本想把姐姐一起帶走,可是姐姐沒有給我機會,點了我和阿痕的穴道,將我們二人藏在枯井之中。等我穴道解開爬上來的時候,姐姐不見了,我在磨山找了一天一夜,最後只找到了姐姐被山間鳥獸吃得所剩無幾的屍骨……”

    曲凝雙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驚叫出聲,雖然靳茹已經極力用著平穩的嗓音講述著那些慘痛的往事,但從那簡單的字句中,不難聽出其中慘烈。

    原來……竟是如此嗎?他的父母就是這樣慘死的,一股難以克制的恨意從胸中直衝向腦門,如一根長針狠狠地刺入腦海。眼中忽然浮現出一片血色,一個高大的男人,被一劍割斷頸脖,血噴湧而出……

    靳衍痕的眼中瞬間佈滿血絲,抓著木椅把手的手倏地收緊,那實木的把手竟被他深深抓出了五個指印。而他的手上,青筋早已暴起,整隻手泛著青灰色,甚是恐怖。

    就在靳衍痕腦子都一片血紅的時候,手腕上倏地一痛,像是被帶著倒刺的荊棘死死地纏繞住一般。

    劇痛讓他恢復了片刻的清明,低頭看去,只見一隻潔白纖細的手正抓著他的手腕,手的主人,正是坐在他身側的樓辰。通過她的手,一股清冽如冰的內力通過手腕湧入他體內,沿著他的手臂,一路流進心房,那滿眼的血霧,也從他的眼中慢慢退去。

    靳衍痕抬眼看去,對上一雙帶著擔憂之色的冷眸。靳衍痕心中一暖,扯了扯嘴角,雖然勉強,還是為身邊的人揚起了一抹笑容。若不是辰兒,剛才他只怕要走火入魔。

    看到他目光澄明,樓辰才收回了手,暗暗舒了一口氣。

    靳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能看出,她話語間,更多的是疲憊,“我將姐姐和姐夫的屍骨葬在了磨山,帶著阿痕逃亡。幾次都差點死在陵水盟的追殺之下,我怕護不住阿痕,便想著逃出燎越,躲避追殺。好不容易逃到洛水鎮,我卻已經身無分文,精疲力竭,阿痕也病痛纏身,奄奄一息,好在,我遇上了曲大人。”

    “我爹?”曲凝雙眨眨眼睛,原來爹和茹姨這麼早就認識了啊。

    靳茹點頭,看向曲凝雙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那時,曲大人還在京都刑部為官,因為一起命案,牽扯到穹嶽兩國的關係,才來到了洛水鎮查案。曲大人是父親一手提拔的,一直對傅家心存感激,為我和阿痕安排了住處,打點了當時的知縣,讓他照顧我們。阿痕那時病重,我也不敢再帶著他奔波,便在洛水鎮戰戰兢兢地住了下來,好在陵水盟的人沒有再追過來,又過了幾年,曲大人被貶了職,調到了洛水鎮。”

    “傅家?”曲凝雙遲疑了一會,小聲問道:“是……傅相家嗎?”從小到大,父親經常在她耳邊提起傅相,說他足智多謀,胸有丘壑。還有傅相對他的知遇之恩之類的,曲凝雙耳朵都起繭子了。

    靳茹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還真的是啊!曲凝雙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阿痕的母族,竟是如此顯赫的人家!

    靳茹微低著頭,那張三十多歲依舊美貌的臉龐,透著深深的疲憊,就好像說這些話,需要用掉她全身的力氣一般,“我本想著和阿痕一起改名換姓,重新開始生活,但是一想到姐姐臨死前,還說要為靳家留血脈,我便也不敢隨便為阿痕換姓氏。好在靳這個姓,也不算太少見,於是,最後還是沒有改。但我那時候,也不過十七歲,若說只是阿痕的小姨,帶著他不嫁人,在小鎮裡容易讓人議論,我便改名叫靳茹,成了阿痕的姑姑。當年阿痕目睹了太多血腥的場面,一直高燒不斷,渾渾噩噩,多虧了如輝他爹,才治好了病。只是好了之後,就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想來這樣也好,姐姐的遺願便是希望阿痕一生平平安安,沒了那些記憶正好。”

    幾人看向靳茹的眼光,滿是敬佩,十七歲是怎樣的年紀?曲凝雙今年剛好十七歲,她在追逐自己喜歡的人,在暢想著未來的人生,在肆意地遊走天下。靳茹十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呢……

    靳衍痕的眼眶又一次紅了,只是這次不是因為恨,而是心中難以壓制的歉意和暖意。他一直都知道,他欠姑姑的,只是不知道,欠了這麼多。

    靳茹一直看著門外,已近正午,陽光明亮得刺眼,淚已經不再流著,只剩下眼眶的刺痛。肩膀上忽然一緊,下一刻,靳茹被靳衍痕緊緊地抱在懷裡,“姑姑……”

    靳茹一怔,那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回憶,終於說出來了。現在成長得如此高大英挺的男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呢,靳茹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說道:“姑姑這些年不教你武藝,不求你上進,便是怕你鋒芒畢露,再次身陷險地。可惜,如此小心翼翼,也就平安度過了十七年而已。”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抱歉和愧疚,聽在耳朵裡,讓人的心也跟著酸楚疼痛起來。

    “姑姑,妳別難過,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以後也會活得好好的。妳別哭了,妳再哭,我就只能自己擰耳朵了。”

    靳衍痕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捏著自己的耳朵,眼中明明佈滿了紅絲,卻還是要裝出一幅討好的樣子。靳茹終於破涕為笑,白了他一眼,姐夫清俊謙潤,姐姐溫柔脫俗,自己怎麼把他們的兒子,養成這副痞子樣。

    終於把靳茹逗笑了,靳衍痕鬆了一口氣,看她臉色慢慢恢復,不再慘白,靳衍痕才繼續問道:“姑姑,妳知不知道,父親是什麼人,靳家又是什麼樣的人家?”

    靳茹的情緒好了很多,凝眉想了想,搖頭回道:“不知,姐夫與姐姐成親的時候,我才七八歲。只知道當年兩人情投意合,父親好像也沒多做阻攔,兩人便成親了,不過……奇怪的是,兩人成親的時候,靳家居然沒有人來觀禮。”她當時還問了姐姐,姐姐只是笑了笑,沒說話,她怕姐姐傷心,便也沒有多問。

    “您看到止戈這麼激動,是知道那把劍和靳衍痕有關吧。”

    靳茹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仍是冷著臉的樓辰。這女孩子眼睛倒是犀利,那時她剛剛看到止戈,有些失態,但她居然聯想到這劍與阿痕有關,還真是心思通透。靳茹點了點頭,“止戈是姐夫的隨身佩劍,據說是家傳之劍。小時候,我對它便很是好奇,曾問姐夫,這劍墨黑無鋒,如何能殺敵致勝。姐夫當時只說,止戈並不是用來殺人的,止戈的存在,只為止戈。我當年沒聽懂,就對那把劍更好奇了,所以對它印象頗深。”

    止戈居然是靳家的家傳之劍?那……它不就應該是屬於靳衍痕的?

    方如輝想到,邢幕說過,止戈是他父親朋友交托保管的,那就是說,邢莊主和靳伯父是朋友。方如輝立刻說道:“靳伯父把家傳之劍交給曉劍山莊莊主,可見對其十分信任,交情必定深厚。說不定,那位莊主會知曉靳伯父的事。”

    曲凝雙附和地點頭,“對,我們去曉劍山莊問問。”

    靳茹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搖了搖頭,“阿痕,我們回洛水鎮吧。實在不行,我們躲到穹嶽去,現在陵水盟在穹嶽已經不成氣候了。”抓著靳衍痕的手,靳茹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你不能出事的,阿痕。”

    靳衍痕反手抓住靳茹的手,寬厚的手掌將她冰冷的十指握在掌心,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姑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別怕。事已至此,就算要躲,我們總要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仇敵是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知己知彼,才不至於抱頭亂竄,讓人打得措手不及。曉劍山莊離這不遠,我們過去問問,之後再想辦法,好不好?”

    微沉的嗓音,沒有因為父母慘死而充滿暴戾和憤怒,也沒有追著靳茹刨根問底,只是徐徐地說著話。

    靳茹的心,終於慢慢地定了下來,被靳衍痕握著的手,也一點點回溫。

    曲凝雙對著方如輝使了個眼色,起身走過去,一隻手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一隻手抱著靳茹,鄭重地說道:“茹姨,您別擔心,阿痕不會有事的,還有我們呢,我們會護著他的。”

    方如輝也已經起身,手同樣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什麼都沒說,眼中的堅決卻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三人幾乎站成了一個圈,圍著靳茹,用各自的力量,安撫著她不安又躁動的情緒。

    樓辰沒有過去,仍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又疏離。此刻她的腦子裡,正在飛快地回憶著記憶裡關於傅家以及那位傅相的一切……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8 PM

第五十六章 靳衍痕的身世(還是上)

    樓辰對傅家之所以有印象,還是因為父親。燎越是僅次於穹嶽的大國,燎越這位傅丞相,是一位響噹噹的人物,他的一生簡直是個傳奇。同是位極人臣,一國之相,明裡暗裡,很多人都會拿父親與他比較。

    傅氏一族,沿襲百年,但真正興盛起來,還是源于這位丞相——傅明琅。他與父親一樣,都是少年拜相,不同的是,當年燎越並沒有今日這般強盛,他可以說是陪著晏文帝一起打下了如今的燎越版圖。他不僅入得朝堂,更上得戰場,文韜武略,無一不驚豔世人。後來晏文帝病逝,他又輔佐幼主宸明帝,待宸明帝親政之後,更是將手中的兵權歸還於帝王,得到天下第一賢臣的美名。可惜宸明帝親政十二年後重病不治,傳位於七皇子白逸,傅相輔佐新帝十三年後,因年老體衰,漸漸退出了朝堂。

    這位傅相真正算得上三朝元老,燎越功臣。在朝堂中,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是他的學生,賢名響徹六國,父親對他都十分敬重。

    十八年前,還是傅家最鼎盛的時期,靳衍痕的父親靳翼能入得傅相的眼,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然如何能娶得了傅家嫡女。

    但若是兩邊都是顯赫之家,靳翼又是得罪了怎樣的人,竟連傅相都護不住自己的女兒女婿。依邢幕所言,靳翼當年將止戈留在曉劍山莊,留話說,若保不住止戈便送到夙家,靳家和夙家有什麼關係?她經常進出將軍府,並沒有聽說夙家與燎越的什麼家族有來往。

    還有,曲大人是傅相的門生,在洛水鎮遇見傅家小女兒之後,怎麼會不和傅相回稟?陵水盟的人窮凶極惡,若沒有人從中庇護,十七歲沒有任何江湖經驗的女孩帶著一個小男孩如何躲得過追捕。曲大人為何會忽然被貶,還這麼巧合的就被貶到了洛水鎮?這其中若說沒有傅相的安排,她是不相信的。那麼是什麼原因,會令傅相讓小女兒和外孫在邊陲小鎮生活十八年?

    是因為……對手太強大?

    靳茹說殺死靳衍痕父母的兇手,是陵水盟的人,她以為並不儘然。
今日一個澹台儒閔就可以讓湛無心暫時避讓,當年又怎麼可能敵得過傅家。陵水盟不過是一枚放在明面上的棋子,是一把嗜血殺人的刀,而那握刀的主人,才是靳衍痕真正的仇人。

    而這個仇人,顯然不好對付,就連傅相都要退避三分。

    樓辰並非燎越人,這些都是依照現有的消息做出的推測。目前,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弄清楚靳翼的身份。背後的兇手,要得到的,到底是什麼。

    樓辰看了一眼情緒都緩和下來的四人,說道:“如果決定去曉劍山莊,就最好儘快出去。現在還沒到午時,曉劍山莊離此不遠,今天傍晚應該能趕到。”

    這次靳茹倒沒再反對,只是擔憂地看著靳衍痕,說道:“阿痕的毒還沒解。”

    “這裡不是解毒的地方,到曉劍山莊看看再說。”

    曲凝雙大眼睛轉了一圈,狡黠一笑,說道:“要不要從杏林閣拿點藥材,感覺他們還是挺怕那個予弦的,讓方澤去問他們要,肯定能拿到。”

    樓辰搖頭,“解毒所需的其它藥材並不難找,隨便一家大藥房就有。我自己也帶了些,不要節外生枝。”

    雖然從杏林閣拿藥比較方便,但樓辰有自己的考量,若非要欠予弦人情,自然要用在該用之處。

    “那我們趕緊收拾,立刻出發。”靳衍痕始終環著靳茹的肩膀,輕拍著安撫她,眼光卻看向樓辰。那雙平時看起來很是風流的桃花眼,此時有些紅,目光卻很燙。

    樓辰不著痕跡地別開眼,說道:“我出去一下。”

    曲凝雙上樓的腳步一頓,問道:“妳去哪?”

    “交待方澤些事情。”留下一句話,樓辰已經轉身出了屋外,好像早上與他對視過一次之後,現在再看著他的眼睛,她總有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什麼時候,她樓辰連與人對視都躲躲閃閃了,這……不是什麼好現象,她要想辦法解決才行。

    曲凝雙看著樓辰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淩人之氣,不禁有些悶。

    如輝哥哥是杏林閣前閣主的兒子,靳衍痕居然是傅相的外孫,還有一個身份成謎的父親。現在看起來,樓辰展露出的本事和氣勢,似乎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自己身邊的人,怎麼都這麼深藏不露?曲姑娘想捂臉,要不是老爹還健在,她對自己孩童時候的事,也記得清清楚楚,她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也有什麼神秘背景了。

    明明是青梅竹馬,為什麼差這麼多?!嗚嗚……

    樓辰自然不知道曲姑娘內心的小惆悵,在院外看到站得像棵小青松似的方澤,便對他說道:“方澤,你過來一下。”

    方澤絕對是個好下屬,即使予弦不在,仍是畢恭畢敬地叫道:“樓姑娘。”

    樓辰並不太在意方澤的態度,只說了他們的行程。“我們現在要離開,杏林閣的事,你按照予弦的意思處理吧。”

    公子說,樓姑娘不會在杏林閣待太久,可是這才過去一個多時辰,她就要走,也太快了吧。方澤心裡叫苦,臉色還是保持著恭敬,問道:“姑娘要去何處?”

    “曉劍山莊。”

    方澤立刻說道:“我派人護送姑娘。”

    樓辰知道,方澤肯定會這麼說,予弦特意把他留下,還說了聽她吩咐,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守在杏林閣。只不過在聽到靳衍痕身世之前,她並不打算承他這個情,現在嘛,倒是不得不承了。

    她不知道,陵水盟的人,到底有沒有查出靳衍痕的身份。湛無心並不是個簡單人物,樓辰甚至覺得,她好像已經看透了她的身份一般,在說出那個“樓”字的時候。

    若是湛無心猜到了她的身份又或者知道了靳衍痕的身世,他們的麻煩會很大。

    樓辰沉默不語,方澤有些心驚,害怕她拒絕,連忙解釋道:“陵水盟盟主出現在此地,只怕這裡有他們的據點。公子有交代,一定要保證姑娘的安全。”

    方澤話音才落,樓辰便問道:“予弦留給你多少人?”

    方澤一愣,在樓辰清冷的黑眸注視下,不自覺的身子站得更直了,回道:“門外一千精兵皆可為姑娘所用。”

    “你派一個人,去陵城城南的曉劍閣找邢幕,和他說,我們現在要趕去曉劍山莊。若是他有空的話,未時在南城城門匯合,若他沒有空,我們便自己前往,讓他不用擔心。另外,派三百人留守在杏林閣外,監視閣中之人的動向,再調三百人在陵城附近搜索,找出陵水盟的據點。另外,調遣兩百人護送我們去曉劍山莊,剩下的兩百人先去楓葉鎮,查一查那個小鎮有什麼異常。”

    樓辰的聲音很穩,也很冷,字字清晰,下命令的時候絲毫不見局促,有一種讓人臣服的魅力。方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大聲回道:“是。”

    回答完,方澤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麼,額頭都冒出了細汗。奇怪,當時他擄人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姑娘竟有這等氣勢。

    他自然不知道,這是樓辰刻意為之。平日裡,她都儘量收斂鋒芒,只是此刻卻不必,因為她需要方澤聽話,這是馭下之術。

    “準備五匹快馬,半個時辰後,杏林閣門口集合。”留下一句話,樓辰轉身回了白鶴居。

    “是。”方澤看著那道清傲的背影,不禁為公子擔心起來,這樣的姑娘,不好降服吧……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走出杏林閣,卻在門外,被人堵個正著。

    白鬚老者顯然是得到消息了,匆匆趕來,看著他們手裡提著包袱,一副要離開的模樣,不禁皺起眉頭,“你們要走了?方子亦這次落荒而逃,正是奪下其位的好機會。如輝不用擔心有人不服或者其他長老反對。你是方家人,成王敗寇,他跑了,只要你想,你便是個閣主。”

    方如輝搖了搖頭,看著老者的時候,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冷色,溫和了許多,“我說過,我無心閣主之位,這次多謝您相助,只是,還是連累了你……”

    老者看他這副溫潤模樣,立刻想起了好友,當年若是子彥不去管方子亦會不會禍害了杏林閣,早早離開,哪裡會有之後的禍事。老者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罷了,你們走吧走吧,杏林閣本就是是非之地,也沒什麼可久留的。”

    “那您……”

    老者哈哈一笑,“我就不用你擔心了,當年我暗助你爹的時候,方子亦也不是不知道。這麼多年,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行了,你們走吧。”

    方如輝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只是抱拳,行了一個長者之禮,說道:“您保重。”

    老者心中驀然一酸,點了點頭,便轉身回了杏林閣。

    走出杏林閣外的亭子,方澤已經等在那裡。他身後,牽著六匹通體黑亮,健壯結實的好馬。

    半裡之外,兩百名精銳騎兵正整齊地站在路邊。他們都沒有穿軍服盔甲,只著簡單黑衣,但那站成一條直線的馬匹和英挺的軍姿,處處透著威嚴之風,那是軍人特有的氣息……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49 PM

第五十七章 靳衍痕的身世(中)

    方澤暗暗打量樓辰的面色,只見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選了一匹馬,翻身上馬,對著那一群威武的將士,沒有露出絲毫滿意的表情,他自然不會知道,這樣的英姿,樓辰在夙家,看得太多了。

    方澤受損的自尊心,在看到樓辰身後幾人,既驚訝又欣賞的神情時,得到了安撫。

    靳茹看到這一群威武英挺的黑衣人,才想起凝雙和她說,予弦居然就是澹台儒閔。她離開家時,二姐傅青荷已經嫁入澹台家多年了,聽說已經生了兩兒一女,只是二姐很少帶孩子回來,而她又是庶出的女兒,二姐帶孩子拜見父親的時候,她也沒有資格出席。想不到這麼多年後,是以這樣的方式見了面。

    兩百人的馬隊聲勢浩大,在南城城門口停下的時候,把早就等在那裡的邢幕和邢二叔嚇了一跳。

    樓辰策馬上去,邢幕才回過神來,想了想,沒問她身後那一群黑壓壓的黑衣男子,只是問道:“樓姑娘,何事如此之急?”

    “我有要事,今日內,希望能見到莊主,所以,打擾了。”

    邢幕發現,今日的樓辰,依舊清冷,卻又多了一股難言的氣勢。

    邢二叔看了一眼樓辰身後那一行人,個個氣勢如虹,令行禁止,不禁好奇地問道:“女娃,這些是什麼人?”

    樓辰淡淡地回道:“我惹了些仇家,這些是保護我的人。”

    邢二叔一怔,這丫頭倒是有趣,隨即笑道:“這麼大陣仗,女娃惹的仇家不簡單吧。”

    樓辰清眸微挑,不緊不慢地回道:“是不簡單,正是搶了止戈劍的陵水盟。


    “什麼?”邢家兩叔侄皆是一驚,邢幕想到樓辰和靳衍痕在洛水鎮時出去奪劍反而中毒而歸,還有在陵城外的破廟裡,那黑衣男子對樓辰的肆意挑釁,不禁急道:“樓姑娘如何惹上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因為……”我字還沒說出來,樓辰已經微微搖了搖頭,冷聲說道:“邢公子不必擔心,只是一些小事,我們先到了曉劍山莊再說,如何?”

    城門口確實不是說事情的地方,邢幕點頭,說道:“好,我們立刻起程。”

    曉劍山莊所在的楓葉鎮,離陵城只有七八十裡,這次幾人騎的都是快馬,呼呼的風刮得人臉頰生痛,卻沒人慢下來,只一個時辰,一行兩百餘人便到了楓葉鎮的地界,此時還未到傍晚。

    邢幕帶路,他並沒有把人帶入鎮中,反而是繞著鎮外而行,行出十多裡地後,周圍的林木逐漸繁茂起來,冬日裡這樣的景色,實在不多見,幾人仔細看去,周圍竟然是一片松樹林,看起來像是有人特意栽種的。

    在松樹林中又行了三四裡,一道三十多丈高,二十多丈寬的石牌坊立在了路中央,牌坊之上,書著“曉劍山莊”幾個字,字體蒼勁,透著一股恢弘之氣。

    邢幕並未停下,一路在前面引路,幾人跟在後面,到了牌坊下的時候,樓辰勒緊韁繩,停了下來。

    一直跟在後面的方澤也立刻停了下來,剛剛停穩,就聽到那清冷的聲音吩咐道:“選十人與我同去,其他人退後三裡,明日辰時,將楓葉鎮的情況回稟與我。”

    方澤暗暗點頭,畢竟是別人的地方,貿然帶幾百人闖入,實在不妥。

    “是。”現在方澤對樓辰的命令完全沒有任何質疑的執行,因為他很想知道,這個之前風華內斂的姑娘,是否真有本事,與京城那位韓姑娘相比,到底誰更適合公子。

    樓辰自然不知道方澤存著為自家公子考察她的心思,已經駕馬追上了前面的幾人。


    過了那石牌坊,便能看到一座宅院,宅院依山而建,院外也是遍植青松,大門外,還有四五十級青石臺階,看上起恢弘大氣,頗具大家風範。

    曉是早有人報了信,幾人剛剛下馬,一名五十多歲,身著藍衫的男子便迎了上來,看到邢幕,頗有幾分激動,“少莊主,你總算回來了!”

    邢幕對他很是敬重,笑道:“嗯,我回來了。林總管,我爹呢?”

    “莊主在書房,少莊主回來的正是時候,莊主準備明日閉關,若是您明日才回來,只怕又要好幾個月之後才能見到莊主了。”

    邢二叔眉頭緊鎖,不耐地說道:“大哥又要閉關?兩個月前不是才出來嗎?”習武之人閉關本也沒什麼,但是大哥這十幾年來,三天兩頭閉關,一閉就是小半年,出來武功還一點精進都沒有,他都懷疑,大哥這閉關根本就是在面壁吧。

    “二爺。”林總管先行了禮,才回道:“莊主聽到少莊主安全回到陵城之後,就準備閉關了。”

    畢竟還有外人在,邢二叔臉色雖然不好,卻沒再說什麼。

    聽林總管和邢二叔的對話,這曉劍山莊的莊主倒像是不怎麼管事了,好在今日趕到了,若明日才到,怕是麻煩。樓辰看向邢幕,說道:“邢公子,既然貴莊主明天需要閉關,能不能安排我們今晚拜會莊主?”

    邢幕點頭回道:“我去和我爹說說。”

    林總管打量了說話的青衣女子一眼,不禁暗暗讚嘆,這姑娘長得真俊,不像一般江湖女子豪爽不羈,也沒有閨閣女子的溫軟文氣,自有一股風雅氣質,林總管又看了女子身後的幾人,個個都是俊美的人物,還有站在最後面的十個黑衣男子,個個肌肉賁張,目光冷峻,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林總管收回視線,笑道:“少莊主,幾位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說完,怕家裡奴僕怠慢了樓辰他們,邢幕又加了一句。“和救命恩人。”

    果然,林總管聽到這句話,看向幾人的目光中,少了幾分探究,多了幾分和藹,拱手說道:“見過幾位貴客。”

    “林總管不必多禮。”樓辰回了林總管一句,又看向邢幕,說道:“邢公子,你只需與令尊說,止戈和藏鋒的主人希望能拜會曉劍山莊莊主。”今日他們必須見到曉劍山莊莊主,拋點餌是必須的。

    “止戈的主人?”果然,聽了樓辰的話,邢二叔原本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狐疑的看向她,又看看她身後的幾人,最後目光在方澤身上轉了一圈。

    方澤面無表情地站在樓辰身後,盡職盡責的扮演著護衛的角色。

    “對,止戈的主人。”樓辰只肯定地回了這麼一句,卻沒有多解釋。

    邢幕也是驚訝不已,他們這一行,都是和他一起從洛水鎮而來,哪裡有什麼止戈的主人,難道真是那個冷面男子?也不可能啊,聽父親說,這止戈劍放在山莊已好些年頭了,這男子不過二十出頭,怎麼可能是止戈的主人,邢幕心裡不相信,卻也不願得罪樓辰,故此只是站立一旁,並未說話。

    邢二叔可沒有這麼多顧慮,直言道:“女娃,妳急著想見莊主我可以幫妳周旋,但是說謊只會惹人憎惡。”

    這人說話好不客氣,茹姨還沒來得及開罵,曲凝雙已經不爽地回嘴道:“誰說謊了!你什麼都沒弄清楚就污蔑人,才讓人笑話呢,止戈又不是你們曉劍山莊的,難道不許它有主不成!”

    邢二叔是個不拘小節之人,平日裡不會隨便動氣,只是聽了曲凝雙的話,還是不免有些惱。

    靳衍痕上前一步,俊美的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少了幾分痞氣,多了些沉穩,“邢二叔不必動怒,辰兒並未說謊,我們求見莊主,自是有要事相商,又怎會信口開河,壞了自己的信譽呢?二位只管去回稟就是。”

    他們如此篤定,邢二叔也不好再說什麼,“阿林,請幾位到花廳休息。”吩咐完,邢二叔已經扭頭朝書房走去。

    “是。”林總管早已習慣自家二爺的處事風格,對著幾人恭敬地說道:“幾位請。”

    邢幕怕二叔在他爹面前亂說話,對著樓辰幾人點了點頭,連忙追了過去。

    林總管帶著他們進了山莊,穿過右邊的石板路,來到一間裝飾古樸大氣的大廳,拱手行了禮,讓他們稍作休息。熱茶糕點很快奉上,倒也沒有怠慢他們的意思。

    曲凝雙坐到樓辰身邊,小聲問道:“樓辰,妳說,那位莊主會見我們嗎?”

    樓辰輕抿了一口茶,回道:“會。”

    曲凝雙雙眸微睜,好奇地問道:“妳怎麼知道?”

    “猜的。”

    曲凝雙白了她一眼,不說就不說嘛,說什麼猜的!

    “阿痕,一會那莊主肯定會問到止戈劍與你的淵源,要不要實話實說?”靳茹有些心神不寧,畢竟是守了十幾年的秘密,真要說出去,她還是很擔心阿痕的安全。

    靳衍痕將熱茶遞到靳茹面前,笑道:“自然要說,先不說他有可能是父親的好友,就算不是,也必定與當年之事有關,我們想從他這裡打探到消息,自然要拋出能吸引他的誘餌,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自從中午靳茹把身世說破之後,靳衍痕就收起了以往在靳茹面前漫不經心裝傻懶散的樣子,對靳茹說話,聲音從來都是舒緩又篤定的。靳茹接過茶,喝了一口,才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靳衍痕又把一盤糕點遞過來,笑道:“姑姑別擔心,沒事的。”

    靳茹嘆了口氣,說道:“我說了,我是你小姨……”雖然喜歡做阿痕的姑姑,同姓感覺更親近幾分,只是現在話已經說開了,她也不好再占著那個位置,說到底,她也只是阿痕母親庶出的妹妹而已。

    靳茹眼中的黯然雖然一閃而過,卻也逃不過時時關切著她的靳衍痕。心裡嘆了口氣,靳衍痕將一塊糕點送到靳茹嘴邊,咧嘴一笑,說道:“叫習慣了,在我心中,您就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姑姑小姨,都一樣,都是我的茹美人,不過如果您覺得叫小姨顯得年輕點,那就叫小姨!”

    靳茹原本還有些感傷的心情,被他這麼一鬧,瞬間消失了,用力拍了一下靳衍痕的手,靳茹笑駡道:“臭小子,敢拿我尋開心,皮癢了是不是!以後還是叫姑姑。”

    “好,茹美人。”說完,把糕點輕輕塞進了靳茹嘴裡。

    靳茹白了他一眼,心中那點忐忑散得乾乾淨淨。

    樓辰拿起一塊糕點,輕咬了一口,香甜綿軟的口感盈滿口腔,味道很好。樓辰卻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靳衍痕倒是很會哄人,技巧如此熟練,怕是練習的對象不會少。

    靳衍痕心裡還在為終於哄好了姑姑而高興,絲毫沒有感覺到,某人臉色更冷了幾分,倒是坐在樓辰身邊的曲凝雙搓了搓胳膊,怎麼回事?這屋裡怎麼比外面還冷啊!

    幾人的茶還沒喝完,林總管去而複返,腳步比來時,加快了不少,一進花廳,便立刻說道:“幾位貴客,莊主請各位到書房一敘!”

    這麼快就能見到莊主,幾人都有些驚訝。也算合了他們的心意,幾人起身,跟著林總管出了花廳。

    曉劍山莊裡面和外面差不多,都遍植青松,給人感覺很是清冷肅穆,林總管腳步很快,幾人也沒什麼心情欣賞沿路風光,繞過幾處宅院之後,林總管帶著他們走近了一處院落。

    遠遠的,竟然看到有人等在院落外面。

    樓辰走在靳衍痕和靳茹身旁,腳步清淺,還離著十來丈,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朝著她疾步而來。

    男子看到樓辰踏著夕陽而來的身影,竟是看癡了,低喃道:“阿羽……”

    男子身形極快,眨眼間已到了樓辰面前。

    樓辰臉色一冷,往後急退兩步,避開迎上來的人。

    這是幹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5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09 A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靳衍痕的身世(繼續中)

    靳衍痕反應也很快,往旁邊跨了一步,擋在了樓辰面前。

    男子走近了,幾人也看清了他的長相,五十多歲的樣子,和邢二叔一樣都是一臉鬍子。不同的是,男子身材高大卻不壯碩,露在鬍子外面臉龐,端正英俊,年輕時應該也是俊美無雙之人。

    男子像是沒看到靳衍痕一般,眼睛仍是癡癡地看著樓辰。因為她錯開了一步,不再背光,男子也看清了她的臉。目光在她絕美的臉上轉了一圈,男子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似有疑惑,但是在低頭看到她纏在腰間的藏鋒時,又露出了那副癡迷的神色。

    這目光實在太無禮了,就在幾人忍不住要動手的時候,邢幕也追了過來,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邢幕很是尷尬,急忙大聲叫道:“爹?!”

    連叫了幾聲之後,男子才好似回了些神。靳衍痕趁機又上前一步,將樓辰完全擋在身後,才行禮道:“這位想必就是曉劍山莊莊主吧,在下靳衍痕。”

    一張俊顏在眼前放大,男子這才完全回過神來,沒有了那癡迷之色。男子目光鋒利,神色冷然,盯著靳衍痕的臉看了許久,才冷聲說道:“屋裡說吧。”

    幾人面面相覷,這位莊主實在太奇怪了。

    邢幕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道:“我爹長年閉關,所以脾氣有點古怪,幾位見諒。”

    幾人除了笑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邢幕悄悄看了樓辰一眼,她神色淡然,並沒有露出惱怒之色。邢幕鬆了一口氣,將幾人帶入書房。

    曉劍山莊好像特別偏愛古樸風格,書房很大,卻沒太多裝飾,桌椅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帶著一股歲月沉澱下的獨特韻味。

    幾人進到書房時,莊主邢松柏已經端坐於主位之上,邢二叔坐在他右下手的位置。待幾人坐定,邢松柏看向靳衍痕,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說你是止戈的主人,那你知道,止戈原本屬於誰嗎?”

    邢松柏聲音威嚴,面色沉穩,若不是剛才在門外看到他那奇怪的一幕,他此刻的樣子,還真的很有一莊之主的風範。只是之前的印象太深刻,幾人只覺得這莊主怪異非常。

    靳衍痕微微拱手,坦然回道:“止戈原本屬於我父親——靳翼。”

    聽到靳翼的名字,邢松柏依舊不為所動,冷聲回道:“我聽聞,靳翼的兒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身亡。”

    靳衍痕剛想解釋,靳茹忽然說道:“還是讓我來說吧。”

    “姑姑……”靳衍痕不想她再回憶那些讓她悲傷的回憶,只是他話音才落,那好不容易正常的邢莊主,猛然站了起來,瞪著靳茹,低喝道:“姑姑?!妳是他姑姑?!”

    靳茹也是一驚,轉念一想,這莊主既然和姐夫是好友,自然有可能見過他家裡人,看到她驚訝也是正常。靳茹解釋道:“我是阿痕的小姨,傅茹。當年姐姐和姐夫被陵水盟追殺,我趕到的時候,姐夫已經身亡。姐姐將阿痕交給我,並囑咐說不要報仇,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阿痕長大成人,平安一世。所以我帶著他躲在洛水鎮,十八年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若不是再次遇到止戈,阿痕又被陵水盟盯上,我也不會說出當年的事,更不會過來這曉劍山莊。”

    聽了她的解釋,邢松柏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看向靳衍痕,說道:“給我看看你的胳膊。”

    “看胳膊幹什麼?”曲凝雙一臉戒備地看著邢松柏,這人喜怒無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靳衍痕卻是一笑,好像明白邢松柏的意圖一般,撩起了右邊的衣袖,“我右臂上有一個胎記。”

    曲凝雙和樓辰都不是臉皮薄的,看他撩衣袖,完全沒有別開眼的意思。

    只見靳衍痕右上臂的位置,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形狀很普通,似半月又似彎刀。顏色倒是很特別,是殷紅色,紅得有些扎眼。從來沒見過,有人的胎記是這個顏色。

    那莊主只看了一眼,眸色更深了幾分。只見他忽然站起身,朝著靳衍痕拱手作了一揖,這完全不是一個長輩應該向晚輩做的事,不僅靳衍痕被驚到了,除了邢二叔似有了悟外,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靳衍痕不敢領受,在邢松柏行禮之時,同時拱手回禮。待他站定之後,靳衍痕才直起身,問道:“莊主這是何意?”

    邢松柏又坐了下來,態度於之前無異,好似剛才他們看到的一幕,都是自己眼花一般。

    邢松柏冷聲解釋道:“公子既然是冶楚靳氏的後人,便受得起老夫這一拜。”

    曲凝雙眨眨眼睛,好奇地問道:“冶楚是什麼啊?”

    邢松柏好似知道他們會有此疑問一般,沉穩的聲音冷冷地回道:“冶楚乃是尊稱。靳氏在千年前,便是鑄劍名家,凡是靳氏鍛造之劍,皆鋒芒銳利,所向披靡。靳氏受到天下君主、部族和猛士崇敬、追捧。但也因為如此,世間曾有傳言‘得靳氏者,得天下’。近千年來,靳氏一族成了野心者的爭奪之物,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靳氏後人不堪其擾,死傷無數。迫不得已,靳氏只能隱居蟄伏。三百年前,靳氏選了追隨多年的邢家後人建立了曉劍山莊,為的便是探查、收集燎越的種種消息。為了不走漏風聲,這個秘密只有每一代的莊主和邢家嫡出子弟能夠知曉。”

    幾人聽得認真,同時也明白了剛才邢莊主行禮是怎麼回事了。

    樓辰在聽到“冶楚”二字的時候,不禁一愣。

    想不到,靳衍痕竟然是“冶楚靳氏”的後人。或許在燎越,很多人聽得最多的是澹台家,是傅家,或是皇族白氏。但是這種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古族世家,才是真正的大家,即使它隱世了,沒落了,也仍有它不可撼動的地位。難怪傅相當年贊同女兒嫁給靳翼,傅家能與冶楚靳氏攀上姻親,那是傅家高攀了。就算是皇族白氏,也不過三四百年歷史,與冶楚靳氏不可同日而語。

    她一直對小姨和姨丈手裡的冰煉、赤血劍好奇不已,聽說那兩把劍有劍魂,除了他們認定的主人,任何人都碰不得。後來,劍魂解脫離去後,便沒了認主之說,不過現在觸摸起來,冰煉依舊冰涼,赤血也同樣溫熱。

    傳說冰煉、赤血為了克制魔物攝魂帆,必須將人的靈識融入劍中,當年,為夙家重鑄雙劍,將神魂注入劍中的,正是冶楚靳氏。這樣一來,樓辰就明白了,靳氏與夙家有此淵源,難怪靳翼最後會囑咐邢莊主把劍送到夙家。

    只是,止戈既然是靳氏傳家之劍,世人對它卻知之甚少,說明靳氏對止戈一向保護得很好,靳氏經營千年,在燎越的產業和眼線,絕對不僅僅只是曉劍山莊,那麼為何以前能保得住止戈,如今倒保不住了呢?還有,既然這把劍如此重要,邢莊主為什麼不自己親自送去夙家,而是讓兒子去?

    樓辰總覺得,這位邢莊主話裡還有很多未盡之處。

    顯然靳衍痕也有些心中的疑問,邢松柏話音剛落,他便又問道:“這麼說,止戈劍就是靳氏族人自己打造的寶劍?那……藏鋒與止戈之間又有何淵源?”

    說到藏鋒的時候,邢松柏目色又是一沉,良久才解釋道:“止戈和藏鋒是由同一塊精石鍛造而成,同屬冶楚靳氏,從千年之前,傳承至今。那塊精石,裡邊是銀白精鐵,外邊則是墨黑的濁鐵,當年打造寶劍之時,藏鋒取了精鐵的部分,浸在鑄劍師血水裡鍛造而出,是一柄殺戮之劍。止戈則是取了外邊的墨色濁鐵,用雪山寒泉鍛造而成,是一把止殺之劍。兩把劍本身就是一體,相生也相克,唯有止戈能克制藏鋒,也只有藏鋒能守住止戈。”

    曲凝雙越聽越覺得奇怪,問道:“那為什麼藏鋒會在樓辰手裡?藏鋒之前的主人,又是誰?”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樓辰身上,樓辰淡定地搖頭,“劍是父親給我的,我也不知道它原來的主人是誰。”她確實不知道,當然,就算知道她也未必會說。

    “令尊是?”邢松柏好似實在克制不住了一般,目光再次落在樓辰臉上,黑眸中太過複雜的神情看的樓辰都有些怔然。

    樓辰思量片刻,最終保持沉默。

    現在並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這曉劍山莊莊主所言,她不敢盡信。

    穹嶽丞相之女,一旦她的身份曝光,無論如何,卻不能再調派燎越的軍隊,就算予弦有心幫她,身份揭露之後,卻必須避嫌。這一千人精銳,她現在還有用處。

    所以她不能說。

    樓辰不說話,邢松柏卻沒有逼迫她的意思,反而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給妳看一幅畫。”

    說完也不等幾人反應,他已轉身走近了旁邊的書櫃,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卷畫,走到一張大木桌前。幾人也好奇的跟了過去。

    畫卷在邢松柏手中慢慢展開,他對待畫卷的態度,虔誠到彷彿像是在膜拜,眼裡心裡似只有它的存在。

    畫卷完全展開,幾人終於看清,畫中所繪的,是一名女子。

    畫法是最簡單的淺墨白描,但作畫者畫工精湛,只是簡單幾筆,便勾勒出一個絕色美人。

    女子一襲白衣勝雪,墨髮極膝,眉心那顆殷紅的朱砂痣,便是整幅畫作中,唯一的一抹豔色。

    幾人都有些理解,邢莊主見到樓辰時,為何如此失態了,這畫中女子,雖然與樓辰長得不太像,但是清冷孤高的氣質卻是十分相近,尤其是畫中女子,腰間也同樣別著藏鋒。

    若說有什麼不同,畫中女子,如天山雪蓮,遺世獨立,彷彿天地間只有她一人存在,清高孤傲,高不可攀。

    樓辰則如風中勁竹,冷冽清幽,貴而不傲,韌而不驕,勝在風骨。

    所有人都在暗自評價樓辰與畫中女子相似又完全不同的氣質風華。

    樓辰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

    這幅畫裡的女子……分明與燕甯有七八分相像!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51 P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5-11-26 02:51 PM 編輯

第五十九章 靳衍痕的身世(下)

    尤其是眉心那一點朱砂痣,簡直如出一轍。不同的是,畫中女子,神情冷傲,白衣映襯下,紅痣如血,既豔且妖。與她本身孤冷的氣質十分不符,讓人總是忍不住盯著她眉心看。

    而燕甯則喜穿紅衣,那抹朱砂紅痣,更像畫龍點睛之筆,讓她整個人明豔無雙,有著驚世之美。燕甯畢竟是養在天子身畔的天之驕女,那通身貴氣,舉手投足間展露的皇家風範,以及燕甯性格中的堅定執著,都與畫中女子相去甚遠。那不同的兩三分,便是體現在這裡。

    畫中女子,和燕甯到底有什麼關係?會不會……是她想的那樣?

    樓辰垂下眼眸,掩蓋下眼中的驚訝之色,不動聲色地問道:“這位是?”

    原本癡癡盯著畫卷的邢松柏聽到樓辰的問話,倏地瞪大眼,急道:“妳不認識她?!”

    樓辰在心裡思考了片刻,決定實話實說,“不認識。”

    邢松柏眼中迸射出一道冷戾的寒光,朝著樓辰猛撲過去,如鷹爪般的五指,直取樓辰咽喉。

    樓辰從邢松柏問她話時,就保持著戒備,畢竟這位莊主,情緒起伏很大,看起來就不太正常。所以在他撲過來的時候,樓辰已俐落地閃到一旁,躲過了一爪。

    事情發生得太快,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邢松柏已經再次出手。這次他竟是朝著樓辰腦門拍去,樓辰眸光冰冷,再次閃開之後,眼中已經染上了怒火。

    “爹?!”

    “大哥!”

    邢幕和邢二叔衝上前來,兩人合力攔下了邢松柏的第三次攻擊。只是邢松柏的武功,顯然比兩人要高,又是在極怒之下,兩人竟是有些攔不住他。

    靳衍痕雖沒有內力,反應卻是奇快,擋在樓辰面前,狹長的眼眸盯著瘋狂的邢松柏,冷聲說道:“你想幹什麼?邢松柏。”

    邢松柏像是沒聽見一般,推開邢幕,又想攻過來。

    樓辰猜想,邢松柏原本肯定猜出這個阿羽就算不是她娘親,也必定是與她關係親厚之人,不然也不會把藏鋒給她。之後聽到她說不認識,怕是又認定阿羽是被她爹謀害,奪了阿羽的藏鋒劍才對她動了殺心。只是這人好沒道理,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便不問青紅皂白就想要她的命,簡直不可理喻。

    樓辰也怒了,而她從來就不是個會委曲求全良善好欺之人。樓辰拍拍靳衍痕的肩,直接上前一步,冷聲說道:“邢莊主是想見識一下,藏鋒的鋒利?我倒是可以成全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手中的藏鋒劍也一併出鞘,劍身發出龍吟般的低吟聲,樓辰已經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瑩白的軟劍,在樓辰的手中,時而如靈蛇般柔軟,時而如長槍般冷硬。邢松柏雖然功力深厚,但畢竟是以掌對劍,再加上對上的還是他心中執念阿羽的隨身佩劍,下手時總是有些恍惚。若不是樓辰手下留情,一劍下去,便不是劃下一道劍痕,而是削掉他一條手臂。

    即使樓辰已經留了勁力,血肉之軀對上藏鋒,也是不可避免的血濺一地。

    不知是手臂的傷痛,還是剛才樓辰執劍對戰時靈動熟練的劍術,讓邢松柏恢復了一點神智。他終於不再向樓辰動手,而是盯著絲毫沒有沾染上血色的藏鋒,低喃道:“阿羽……”

    樓辰皺著眉頭,不顧邢松柏癡迷的目光,收了藏鋒,冷聲說道:“我叫樓辰,不認識你口中的阿羽。你也不必對我動手,我雖不認識她,卻也可以保證,這劍並非從她那巧取豪奪而來。”這劍為什麼會在父親那裡,她也很想知道,但她也絕對相信,爹不是會巧取豪奪那種人。他若是盯上了什麼東西,總會有辦法,讓那人心甘情願交付。這種不入流的手段,爹根本看不上。

    邢松柏聽了她的話,忽然閉上了眼睛,那滿身的悲愴,讓看的人都不由得心傷。

    邢幕上前一步,小聲說道:“爹,我先給您包紮一下傷口。”

    邢松柏沒有回答,邢幕也沒再說什麼,跑到角落的箱子裡,拿了些金瘡藥和紗布出來,給他包紮。邢松柏也沒掙扎,任由邢幕處理他手臂上的傷口。

    方如輝盯著閉目不語的邢松柏看了很久,若是他沒有看錯的話,這位邢莊主的種種異樣,都是因為患了癔症,而那位阿羽,應該就是症結所在。凡是關於她的事,邢松柏都很容易不能控制自己。

    書房裡的氣氛有些凝重,血腥味飄散在眾人鼻尖,靳茹都快以為今天在邢松柏這裡,怕是問不出什麼來的時候,那位元一直閉目的人忽然又睜開了眼睛。

    幾人都立刻戒備了起來,深怕他又要做出什麼事來。好在這時候的邢莊主,目光已經恢復了清明,也不再盯著樓辰和畫卷看了。

    “阿羽,名叫靳羽,是靳氏的大小姐,也是靳翼的親妹妹。”

    聽到這裡,幾人臉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畢竟之前邢松柏就說過,止戈和藏鋒同屬靳氏所有,這位阿羽腰間既然別著藏鋒,那麼應該也是靳家之人。

    邢松柏不管幾人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道:“之前和你們說過,藏鋒是一把殺戮之劍,止戈則是止殺之劍,一開始的時候,止戈傳於嫡出長子,而藏鋒則傳于嫡出次子。可惜,藏鋒本就嗜殺,男子血氣方剛,執劍之後都會被其鋒利的劍芒,所向披靡的殺氣所惑,癡迷於殺戮之中。止戈與之相對,雖能止其鋒芒,卻也是兩敗俱傷。故此,藏鋒便不再傳于次子,改而傳於長女,並且不管此女心性如何,都會從小被教導,要心靜神清,少喜怒,戒嗔癡,以此來克制藏鋒的殺氣。”

    眾人看向樓辰的目光有些微妙,她性格這麼冷,不會也是為了配合藏鋒,從小被強迫的吧?曲凝雙和靳茹的目光中,明晃晃地寫著“妳真可憐”四個大字。就連靳衍痕看她的眼神,也帶著複雜的憐惜。

    樓辰很想白他們一眼,她自小性格便如此,爹娘還曾經為此頭疼不已。

    說到小時候的事,樓辰倒是想到了一點,當年燕甯選擇飛刀作為兵器的時候,父親還多次問她,為何不習劍術,甚至有一段時間,還說讓她和自己一起練軟劍。最終燕甯還是堅持選了飛刀,那之後父親才沒有再提這件事。

    難道……藏鋒其實,本該屬於燕甯的?

    看邢松柏恢復了正常,靳衍痕趕緊問出心中疑問,“我爹當年被追殺之事,莊主可知道緣由?是不是因為止戈?”若不是因為敵人的目標是止戈,爹怎麼會在明知道被追殺的時候,還將自己的隨身佩劍留給別人保管。

    “不僅是因為止戈,還有藏鋒。當年最先出事的,是阿羽。她年滿十八歲之後,得到族中長輩同意,出來歷練,一直住在曉劍山莊,偶爾也會四處走動,短則七八日,多則一兩個月,必定會回來。但是,她十九歲生辰之後,出門便再也沒有回來。”

    邢松柏的眸色明顯變深,呼吸也有些急促,就在幾人以為他又要開始發瘋的時候,只聽到他用著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本想自己去尋找,但是靳翼阻止了我。曉劍山莊是最早紮根燎越,收集情報的,為了不暴露山莊的實力和靳氏的關係,我只能坐鎮莊中,讓靳翼去尋找,他說他會找到阿羽的,可是,他食言了。等我再去尋找的時候,阿羽就像在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邢松柏說著話,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手臂上的傷再次崩開,血染紅了紗布。但他也只是雙手緊握成拳,沒再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靳衍痕心中有一個猜想,需要得到邢松柏的驗證,在看到他眸色還算清明之後,靳衍痕沒有猶豫,問了出來,“止戈乃靳氏傳家之劍,我爹出事之後,你為何不把劍交給靳家?”

    邢松柏冷笑一聲,看向靳衍痕的目光,倒是帶上了三分欣賞,“這是靳翼交待的,或許他發現了什麼,只是來不及去驗證,而我,也不再信靳家那些人。當年阿羽失蹤,靳翼被追殺的時候,我幾乎日日給靳家送信,讓他們派人救援。結果呢,他們視而不見,等他們來的時候,你爹已經身首異處,阿羽也失蹤一年又四個月了,一切,都已經晚了。之後我找遍了整個燎越,甚至連穹嶽、北齊等國都沒有放過,卻始終沒有一點她的消息。甚至連藏鋒,也銷聲匿跡。”

    靳衍痕嘆了口氣,果然是有內鬼。

    邢幕和邢二叔對看一眼,終於明白,原來這些年來邢松柏所謂的閉關,根本就是偷偷出去找人。

    樓辰也為邢松柏的執著微微感動,只是可惜,藏鋒一直在她手裡,她既不會喜歡用它逞兇鬥狠,也不喜歡與外人切磋。軟劍別在腰間,不注意看,又根本看不出來。邢松柏更不可能找到穹嶽的丞相府和將軍府裡去,所以這些年來,他也只能是徒勞了。

    那些人衝著這兩把劍來的,那麼這劍一定關乎著什麼秘密。樓辰想到夙家那兩柄同樣有著千年傳承的古劍,不禁對止戈藏鋒更加好奇了,問道:“這兩把劍,有什麼秘密嗎?”

    邢松柏抬眸看了樓辰一眼,眼中再沒了之前的癡迷之色,嗤笑道:“不知道,家族辛秘,又怎麼可能是我這種外人能夠知曉的。”

    他說謊。這麼明顯的面部表情,她還是看得出來了,正想著如何換一種問法套他的話,一道略顯急促的男聲在門外響起:“樓姑娘,請您出來一下。”

    樓辰抬眼看去,門外站著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廳等候的方澤。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52 PM

第六十章 我會陪你一起

    樓辰抬眼看去,門外站著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廳等候的方澤。以他的性格,若非有急事,必定不會找過來。樓辰對著屋裡的幾人點了點頭,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方澤面前,樓辰立刻問道:“何事?”

    “陵城傳來消息,陵水盟盟主湛無心連同方子亦及其陵城留守的大多數門人一起,今早便離開了陵城,按照他們行走的方向看,是往京都去的。”

    “京都……”按理說,就算湛無心還不知道靳衍痕的身份,單就那日她表現出的對自己的興趣,便不應該這麼快離開陵城,還是說,京都出了什麼事?

    樓辰點頭回道:“我知道了。”

    她準備轉身回去,卻看到方澤眼中的焦急之色並未褪去,神色還略有些躊躇,可見接下來的事,可能才是他叫自己出來的原因,並且,這事還難以啟齒?樓辰站定,一雙黑眸冷冷地看著他,“還有事?”

    被她這麼盯著,方澤額頭都出汗了,要說的話,卻不能不說,“公子剛剛傳書與我,四公子身中劇毒,群醫束手無策。公子已先一步趕回京都,樓姑娘醫術高明,公子希望樓姑娘能到京都去一趟,為四公子解毒。”

    四公子?被稱為澹台家天才的澹台夜冽?樓辰搖頭,果斷地回道:“我現在沒打算去京都。”就算要去,也要等先解了靳衍痕的毒再說。

    方澤不知道她的想法,聽她說得這般堅決,不禁急道:“樓姑娘……”

    樓辰不耐煩聽他說那些勸解的話,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條件,“你能幫我辦成一件事,我就答應去京都,幫你們家四公子解毒。不過我只保證盡力而為,可不敢說,一定能解毒。”

    “樓姑娘有何吩咐?”方澤鬆了一口氣,她有所求,這是好事,就怕她打定主意不去。

    “替我打聽一把劍的下落。那把劍名叫“止戈”,是一柄通體墨黑的重劍,差不多一個月之前,被陵水盟的人從曉劍山莊少莊主邢幕手中搶去。你們只需幫我打探到止戈的下落,便算完成任務。有消息再來告訴我。”

    說完樓辰便頭也不回地進了書房。

    方澤知道,心急也沒有用,為今之計,只能先去打聽那把劍的下落。這次絕對不能強行擄人,先不說從這裡到京都那幾日路程中能否困得住她,自己要敢再次動手,真把她惹惱了,別說為四少爺解毒了,順手毒死幾個都有可能!

    樓辰剛剛走進書房,就聽到靳衍痕冷聲說道:“不,暫時還不需要通知靳氏族人。”

    邢松柏皺眉,似乎在暗惱靳衍痕的不知好歹,“你可想清楚了,你們現在不是被追殺嗎?十幾年前,你爹遇害,阿羽消失,止戈藏鋒雙雙失蹤。靳氏家族內部幾個管事長老,從混亂到反省,雖然還是沒找到內鬼,卻比十多年前要警惕許多。把你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靳氏中有人想要你的命,更多的人卻會保護你的安全。”

    靳茹聽後心中一動,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比阿痕的性命重要,但看靳衍痕如此堅持,靳茹終究沒有說話,阿痕已經長大了,她,不能再為他做決定了。

    靳衍痕搖頭,堅持道:“不,現在不需要。”之前說被陵水盟追殺,是為了讓茹姨說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現在才知道,當年之事,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他也不能肯定,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有,靳氏中的內鬼,到現在都沒有查出來,當年那人可以攔截資訊,讓爹和莊主求助無門,還能躲過幾位長老的追查,在靳氏中的勢力必定不可小覷。他的身份一旦公開,必定迎來各方勢力追逐,這還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應付的。

    靳衍痕想了想,問道:“靳氏在外的產業,莊主知道多少?”

    邢松柏冷哼一聲,話語間滿是諷刺,“我不知道,不然當年我也不至於只能往靳氏送信求救,找不到人聯盟自求。或許靳氏那些老傢夥,就是怕我們這些被‘流放’在外的棋子,聯合起來,不好控制,所有才不讓我們知道彼此的存在。不過……”

    頓了一下,邢松柏看了靳衍痕一眼,像是通過他的臉,在看另一個人,久久之後,才嘆了口氣,難掩疲憊地繼續說道:“十八年前出事之後,靳氏幾個長老間,出現了分歧,後來便是在京都開了一家古玩店,名叫寶盒清齋。靳氏在外的各方勢力,倒是可以通過那裡互通消息,同時也能打探京都局勢。你若是到了京都,也可以去那裡看看。”

    靳衍痕看著這位隨時會陷入瘋狂的男子,心中不免唏噓。他的臉色很差,滿臉的鬍鬚遮掉了本該俊朗非凡的臉,眼中的蒼涼,如同八十老叟。十八年過去了,他雖然活著,卻活得異常煎熬。他說爹食言,除了埋怨爹沒能找到靳羽之外,也在痛心爹沒能活著回來,慘死異鄉吧。

    靳衍痕躬身,深深行了禮,“多謝邢莊主。”

    邢松柏一怔,擺擺手,背過身去,再不看他們幾人一眼,“邢幕,安排幾位客人休息。”

    “請。”

    邢幕看向靳衍痕的目光有些複雜,因為他悲慘的身世,也因為他顯赫的身份。

    邢幕安排他們住在兩個相鄰的院落,這一整天裡,一個個意想不到的消息砸過來,讓人渾身疲累,感覺一天比一個月還長。那種精神的疲累,比身體的疲倦要難受得多。幾人隨便用了些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樓辰之前找靳衍痕拿了方子亦的毒經,看了一夜,運氣不錯,裡面雖然沒有解毒的藥方,卻有配置毒藥的藥方。有了這個,她解毒便多了幾分把握。

    解毒之事,需儘快進行,第二天天一亮,樓辰便走到旁邊的院落。

    這個院子和她住的那個是一樣的,院門並沒有鎖,只是虛掩著。
樓辰推門而入,便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就那般靜靜地站在屋前的廊簷之下。

    那人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米色長衫,外面披著一件靛青外衫。衣擺上有留下了淺淺的濕氣,像是被露水打濕的。身子站得筆直,形如根木頭樁子,僵硬又死氣沉沉。他就這樣,站了一夜?

    樓辰腳下一頓,心中驀然生出一股奇異的疼痛感,是因為……同情吧。

    走到靳衍痕身邊,樓辰一時無話,她並非善言之人,更不懂安慰,所以只能這樣默默地站著。

    一刻鐘之後,靳衍痕好似才反應過來,身邊站著一個人。

    靳衍痕微微側過頭,樓辰都能聽到那人脖子處發出的咯吱聲。

    “辰兒,這麼早?”

    沙啞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清朗,一夜未眠,下巴上的鬍渣已經冒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更是晦澀難看。

    樓辰別開眼,看向他注視了一夜的地方。那是幾棵青松,還沒有長大,甚至都沒有院牆高,卻一直保持著挺立的身姿,努力向上生長。即使冬日的寒冬凜冽刺骨,冬雪厚重,都沒有壓彎它的脊樑。

    久久,樓辰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

    她想過,靳衍痕或許不會說,或許會很久才回答,但是沒有,幾乎是她話音剛落,他便是回道:“我在害怕。”

    樓辰心猛然一震,那低啞的四個字,就這樣在耳邊響起,就像是身邊這人的心,也在這一刻向自己開啟。

    樓辰站著不動,甚至都不敢側過頭去看他,只靜靜地聽。

    “我想為父母報仇,想找到那個隱藏在陵水盟身後的兇手,想找出當年將我爹陷入孤立無援之地的靳氏內鬼,想知道止戈和藏鋒的秘密,我想的很多……但是我怕,不是怕自己螳臂擋車,也不是怕那些人背後的勢力有多龐大。我是怕死。怕對不起母親用命換來的生存機會,怕辜負了姑姑這些年來的隱忍付出,怕即使是死,也未能查出最後的兇手。我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它承載了我至親之人最後的希望,所以,我很害怕。但若是讓我什麼都不做,我又不甘心,就這樣逃。”

    隆冬的清晨,很冷,冷風似要鑽進骨子裡一般。耳邊低沉的聲音,帶著惆悵、不安、彷徨還有不甘,就這樣一點點地和著冷風,吹進心裡,凍得心尖一陣刺痛。

    樓辰低聲叫道:“靳衍痕。”

    “嗯?”身邊的人,輕輕回了一聲。

    “你不是捕快嗎?”

    樓辰能感覺到,自己說完這句話,那人極快地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捕快,不就是要撥開層層迷霧抓住兇犯嗎?這本就是你最擅長的事,有何可怕?對於那些避無可避之事,怕也沒有用。你明知道,你根本躲不掉。心懷恐懼仍不忘前行,才是勇者的無畏。無論你作何決定,我想,你爹娘,還有茹姨都會支援你的。”

    樓辰頓了一下,終於,那冰冷的聲音淡淡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會陪你一起的。”

    她這麼說,是因為還牽扯到燕甯,她想弄清楚,那個叫靳羽的女人,和甯到底是什麼關係,順便……幫一幫這個她剛到了燎越便認識的朋友。現在這副頹廢彷徨的樣子,一點也不適合他。

    樓辰在心中替自己找到了這出那句話的原因,心下坦然了不少,便敢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只是這一看,卻讓她不禁愣住了。

    上次,她在這雙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今日,她在這雙帶著血絲的雙眸中,卻只看到了如漩渦般的幽深眸光,像要將人吞噬一般。樓辰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腳剛動,手上忽然一緊。

    他的手,因為在外面站了一夜,很涼,但是指尖緊握的力量,卻大得驚人,似要把她的手融入掌心一般。

    自她七歲之後,就算是爹娘,還有那個總是喜歡強調自己是哥哥的樓曦,都少有機會,再牽她的手。這麼多年來,除了素素偶爾會抓著她的手撒嬌之外,她再也沒和人這樣十指相握。與素素纖細溫軟的手不一樣,靳衍痕的手,寬厚而有力,她甚至能感覺到,薄繭摩擦過皮膚而引起的顫慄。

    從未與人這般接觸的樓辰,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她只覺得手心發燙,心跳失去了原有的頻率……

    靳衍痕看到身邊的女子,她清冷淡漠,即使是現在,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灼熱,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或許在她臉上永遠都不會露出類似嬌羞臉紅那樣的美態,但看著她耳尖沾染上的淺淺嫣紅,垂眸也來不及掩飾的點點眸光,都讓他移不開眼。

    還有那一句簡單的陪伴,淡得好似隨時都能被風吹散,卻讓冰冷彷徨了一夜的心,慢慢回溫。

    敏感地發現,樓辰的手開始用力的往回抽,靳衍痕貼近一步,聲音依舊暗啞,語調卻明顯上揚了不少,“那我們說好了,一起燎越追凶。辰兒,妳武功比我好,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妳還那麼聰明,也一定要多多給我出謀劃策,還有……”

    那痞氣十足的聲音,熟悉的笑容,讓樓辰剛才砰砰亂跳的心漸漸恢復了平靜,可惜接下來的話,怎麼越聽越刺耳?

    “靳衍痕!”冷到掉冰渣的聲音,截斷了那過分歡愉的男聲,樓辰的話像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樣,“不要讓我這麼快就後悔自己的決定!”

    某人得意忘形,不懂見好就收,手還用力握得更緊了些,“辰兒,現在後悔,來不及了,我都已經芳心暗許了,妳怎麼能始亂終……”

    “啊!”一聲慘叫驚得早起的飛鳥到處亂竄,“辰兒輕點,我的毒還沒解呢!手手手,斷了!

    方如輝半靠在窗櫺邊,不再看院子裡還在哇哇亂叫,卻死也不肯鬆開佳人纖手的痞子,抬頭看了看天空,莞爾一笑,真好,太陽出來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2:54 PM

第六十一章 解毒生變(上)

    既然決定了今日解毒,就必須把大家聚在一起,說說解毒之事,畢竟他們一行人裡,都是靳衍痕的至親好友,總不能不交代一聲便貿然行事。

    吩咐送早膳的僕人到旁邊院落請靳茹和曲凝雙過來,三人便坐在靳衍痕房裡等她們到來。

    曲凝雙走進靳衍痕的房間的時候,便看到樓辰和方如輝兩人手裡各端著一杯熱茶,正慢條斯理的喝著。靳衍痕坐在樓辰身邊,一手托著下巴,微笑地盯著樓辰看。

    先不說他那笑容看起來有多傻,光是那隻紅腫的手,就把曲凝雙驚了一跳,“阿痕,你的手怎麼了?”

    靳衍痕頭也不回,笑咪咪地回道:“沒事。”

    “都腫了還沒事?”該不會是被熱茶燙的吧!

    靳衍痕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讓曲凝雙看得直起雞皮疙瘩的古怪笑容。曲凝雙後退一步,嗤笑道:“我看你手沒事,頭肯定有事!”

    靳茹一看自家外甥盯著樓辰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知道那手肯定是被樓辰弄傷的。

    知道真相的靳茹都懶得看他,直接坐在樓辰對面,問道:“妳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

    樓辰也默契的無視某人,回道:“我想在今天,給靳衍痕解毒。”

    “對,那毒要儘快解。”第一次,靳茹如此肯定的贊同樓辰的意見。其實她也不是不喜歡這姑娘,相反的,她很欣賞樓辰的冷靜、聰明、細心又通透。只是以前,她希望阿痕能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找一個普通的姑娘生兒育女過完一生,自然不希望阿痕與這樣出色又身份成謎的姑娘走得太近。但現在阿痕的身世已經曝光,甚至比她以為的還要複雜驚險,若是阿痕真的喜歡這姑娘,她做長輩的,自然也不會再反對。

    在靳衍痕和樓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獲得了長輩的認可……

    樓辰只覺得,靳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溫和的讓她無端生出一種危險的錯覺。樓辰清咳一聲,安慰自己,肯定是因為靳茹太擔心靳衍痕的身體,才會對她露出這般“關愛”的眼神!

    錯開靳茹的視線,樓辰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看過方子亦的毒經,解藥並不難配置,所需藥材也不複雜,我從洛水鎮帶來的藥材裡就有。之前不敢用這麼猛的藥,是怕解毒時,毒氣反噬,傷了丹田。但是現在有了玉露,便可以大膽用藥。玉露可清丹田之鬱氣,揚其生機,增丹田之力,解毒的時候,丹田便不會受損。不過,最好還是能找到一位內力深厚的前輩,在解毒過程中,以內力護住靳衍痕的丹田,這樣便能更好地抵禦毒氣侵蝕。”

    幾人同時看向靳茹,靳茹訕訕一笑,尷尬地回道:“我劍法還可以,但是內力並不算深厚。”小時候,她練劍是為了用劍時的瀟灑和英氣,更注重劍招。之後帶著阿痕,為了怕他起疑,練功都是偷偷進行的,所以“內力深厚”四個字,她是完全達不到。

    樓辰也搖了搖頭,“我的內力,也不足以護住他的丹田。”

    樓辰話音剛落,曲凝雙立刻舉起雙手,大聲說道:“我劍法、內力,都很一般。”

    靳衍痕白了她一眼,又沒有人問她!

    方如輝一直平靜地喝茶,等杯中清茶飲盡之後,才低聲說道:“或許可以求助邢莊主?”

    樓辰一開始,本想找邢二叔幫忙的,但是昨日與邢莊主對過三招之後,她便發現,邢莊主的內力,比起邢二叔來說,高深許多。邢二叔說他整天閉關卻不見功力增長,只怕是邢莊主不願在他面前展露而已。這十多年在外尋找靳羽的日子,他必定吃足了苦頭,經過無數歷練,功力自然深厚。

    曲凝雙撇撇嘴,說道:“那個人陰陽怪氣的,會答應嗎?就算答應了,若是在運功途中,他忽然又發瘋怎麼辦?”

    方如輝放下茶杯,對著曲凝雙搖搖頭,說道:“凝雙,不可如此妄議前輩。”

    曲凝雙撅著嘴,滿臉的不以為然,不過嘴上倒是真的不再多言。

    樓辰微微挑眉,頗為玩味地看了兩人一眼。她記得,那日在千草堂門口,方如輝可是稱呼人家曲姑娘的,現在叫凝雙倒是叫得挺順口。所以說,對付方如輝這種溫文爾雅的悶葫蘆,還是性子潑辣些的姑娘能降得住他。

    樓辰將藥箱搬到桌上,說道:“那就試著去請吧,今天一定要解毒,不能再拖。”

    靳茹點頭,顯然是對這個說法極其贊同。

    靳衍痕起身,說道:“我自己過去請吧。”

    樓辰抬手攔下他,說道,“你別去,解毒之前,我要給你用些藥。最好我和你都別去。”靳衍痕是好友之子,而她手裡有藏鋒,即使她說自己不認識靳羽,但在邢松柏眼中,她必定與靳羽有著某種聯繫。他們兩人去說這件事,都有挾舊情迫之答應的意思。若是一般人還好,可惜這邢莊主有癔症,只怕到時適得其反。

    樓辰雖然沒有明說,靳衍痕顯然也想到了,只能又坐了下來。

    “還是我去吧。”方如輝起身,捋了捋衣擺上的褶子,溫雅的聲音聽得曲凝雙臉泛紅光,也跟著蹦了起來,“我也去!”

    樓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曲凝雙,妳留下來幫我。”這姑娘說話,完全不在意會不會得罪人,她去只會幫倒忙吧。

    曲凝雙看了看樓辰打開的藥箱,裡面擺放著各種藥材,旁邊還放著大大小小的瓷瓶,心想著樓辰肯定很需要她的説明,她果然很重要!曲凝雙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走回樓辰身邊。

    樓辰讓她幫忙把需要配置的藥材拿過來,這項工作實在太過簡單,曲凝雙一邊拿著,一邊百無聊賴地問道:“如果那個什麼莊主不肯幫忙怎麼辦?”

    樓辰將配好的藥碾成粉,冷聲回道:“他實在不肯,也可以解毒,只是靳衍痕要受些苦罷了。”

    樓辰說得漫不經心,靳茹卻很是心疼,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說道:“我的內力雖然不算深厚,但好歹也苦練了二十多年功夫,若是邢松柏不來,就讓我試試吧。”

    “姑姑。”靳衍痕叫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去應該說什麼。他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母親從沒在他記憶裡出現過,從他懂事以來,陪在身邊的,唯有姑姑。她雖然沒有悉心教導過他,卻對他關懷備至,包容寵溺。若說,這世上他最敬重又最親近的人,便只有姑姑了。

    看到靳衍痕沉默著不說話,甚至都不敢抬頭看自己,怕是不想讓她看到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吧,靳茹搖搖頭,也不再說話。

    那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便得沉重,也唯有曲凝雙還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問東問西。

    樓辰將一瓶雨露遞到靳衍痕面前,低聲說道:“你先喝一瓶,可增強丹田之力。一會解毒的時候,才不會承受不住。”

    清冷的聲音,總是說著讓人溫暖的話,靳衍痕接過瓷瓶,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又掛上了熟悉的笑容。

    瓷瓶很小,裡面的玉露還不夠靳衍痕一口就喝光了。

    她昨日問過如輝哥哥,這玉露到底是什麼東西,如輝哥哥只說了四個字“藥之珍寶”。曲凝雙好奇地問道:“什麼味道?”

    靳衍痕放下藥瓶,吧唧了一下嘴,回道:“沒什麼味道。”

    曲凝雙白了他一眼,“那感覺總有吧!”

    靳衍痕認真地感受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回道:“現在覺得丹田有些熱。”

    樓辰聽了他的話,放下手中已經製成的藥丸,問道:“有疼痛感嗎?”

    靳衍痕朝樓辰眨了眨眼睛,笑道:“沒有。”

    對某人賣力討好的嘴臉視而不見,樓辰低頭將制好的藥丸,放在木製的小盒裡,以便一會使用,眼眸中的亮光顯示著她心情不賴。

    這玉露果然神奇,溫養丹田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好,難怪被人譽為“起死回生”的神藥,樓辰對解毒更有把握了。

    樓辰剛剛備好需要用的藥材和銀針,便聽到院門開啟的聲音,來人行走如風,眨眼間,四人便看到一道人影走進了屋裡,定睛一看,正是邢松柏。

    也不知道方如輝是怎麼說服他的,邢松柏一進屋,便朝著樓辰說道:“需要我做什麼,直接說吧。”

    樓辰也不囉嗦,直言道:“我現在要幫他解毒,您只需要用內力護住他的丹田即可。”

    邢松柏點頭,在幾人都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大步走到床前,盤腿坐在床上。看到幾人還站著不動,邢松柏不耐煩地低喝道:“磨蹭什麼,快開始吧。”

    這人怎麼比他們還急……

    靳衍痕也盤腿坐在床前,樓辰又遞給他一瓶玉露,“再喝一瓶。”

    靳衍痕頓了一下,卻沒有接,“不用了,我現在覺得丹田處溫熱舒適,別浪費藥。”他也聽說了玉露的稀有珍貴之處,這種好藥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樓辰的手仍是沒有收回,黑眸冷冰冰地看著他,靳衍痕覺得自己要是再廢話,辰兒一定會動手把藥灌進他嘴裡……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1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0 AM 編輯

第六十二章 解毒生變(下)

    樓辰的手仍是沒有收回,黑眸冷冰冰地看著他,靳衍痕覺得自己要是再廢話,辰兒一定會動手把藥灌進他嘴裡。識時務者為俊傑,靳公子自認為是俊傑無疑,不等樓辰動手,已經俐落地接了一瓶,將玉露一飲而盡,喝完,還不忘對著樓辰討好地笑。

    樓辰將瓷瓶放在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靳衍痕訕訕地坐直身子,不敢再亂動。

    樓辰取出銀針,刺入幾處穴位,解了之前封鎖丹田時的穴道。

    穴道剛解,靳衍痕就感覺到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襲來,從胸腔延綿到丹田處。因為之前連喝了兩瓶玉露,丹田處一直溫暖舒適,疼痛比以前要消減了不少,靳衍痕覺得還能忍受。

    樓辰對邢松柏點了點頭,邢松柏運氣於掌心,貼在靳衍痕背心的位置,沿著經脈,緩緩將內力注入靳衍痕體內,包裹住丹田。

    靳衍痕能感覺到一股氣匯入丹田,比起剛才的溫暖舒適,現在丹田處有些灼熱,因為這股內力地注入,胸口的疼痛加劇。他坐直身子,暗暗調息,努力壓下因疼痛引起的顫慄。

    樓辰將一顆藥丸遞到靳衍痕嘴巴,低聲說道:“吃下去。”

    靳衍痕想都沒想,也沒睜開眼,張嘴便吞下了藥丸。

    藥丸入口,辛辣無比,一路從咽喉灼燒到胸口,原本還能控制住的身體,在這一刻脫離了他的控制,那種撕裂的疼痛,從胸口一路延伸到丹田。靳衍痕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臉色也越來越白,唇色更是開始泛灰!

    解毒的時候,會痛苦這件事,樓辰早就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請了邢松柏過來幫忙,只是現在看來,這疼痛不但沒有絲毫緩解反而加劇?!

    隨著時間的推移,靳衍痕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十指緊握成拳,呼吸渾濁,看起來越來越不對勁。

    靳茹忍不住看向樓辰,急道:“這……怎麼回事?”

    樓辰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難道是……解藥有問題?不可能,她研究了一夜,不可能出錯,就算出錯,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還是說,連玉露和邢松柏都護不住靳衍痕的丹田?樓辰伸出手,輕輕探上他的手腕,靳衍痕脈息強勁,體內真氣充盈,這是怎麼回事?

    樓辰皺眉,看向邢松柏,只見他也沒比靳衍痕好到哪裡去,臉上滿是痛苦之色。樓辰低聲說道:“邢莊主,您只需要護住丹田就好,不需要給他輸內力。”

    本來那毒就是衝著內力而來,體內真氣太過充盈,在解毒的過程中,只會讓靳衍痕更痛苦。只要能護住丹田,不讓丹田在毒氣侵蝕下受損便可。

    樓辰說完話,便靜靜地守在一旁,也不敢打擾二人。只是這樣等了一刻鐘,按理說,這毒應該解得差不多了才對,不知為何,靳衍痕臉色居然變得更嚇人了,連牙關都在顫抖,身上的汗,完全打濕了衣襟,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也呈現出死灰色,青筋一條條鼓起,好像隨時都會爆出來一樣。

    樓辰連忙再次給他把脈,卻被那又急又亂的脈息嚇了一跳,這顯然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

    樓辰看向邢松柏,他也是臉色煞白,雙目赤紅,這哪裡是護住丹田,簡直是不要命的在給靳衍痕輸內力。樓辰大驚,喝道:“邢松柏,你快收手!”

    邢松柏一雙赤目死死地盯著靳衍痕的後腦勺,彷彿旁邊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靳衍痕的身體已經開始抽搐,不行,不能再讓他繼續下去。

    曲凝雙也嚇得臉色發白,急道:“怎麼辦?妳們快想辦法讓他停手啊!”

    樓辰冷眸微眯,說道:“茹姨,我們一起把他們兩人震開!”

    “好。”只要能救靳衍痕,靳茹毫無二話。

    兩人對看一眼,運足了功力,一起出手,用盡全力隔開了邢松柏貼著靳衍痕背心的手。

    運功途中被人打亂,邢松柏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床上動彈不得,看向樓辰和靳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們似的。

    二人也受了內力波及,胸口皆是疼痛不已。不過這時,誰也沒有心思理會這點痛苦,因為靳衍痕在邢松柏鬆手之後,整個人往前撲倒過去。好在曲凝雙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是靳衍痕口中一直在吐血,只片刻就將衣襟全部染紅,嚇得曲凝雙面無人色。

    “阿痕!”靳茹撲上去,抱住靳衍痕,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又驚又怕地幫他擦拭嘴角的血水,可惜一點用都沒有,靳茹的手很快被溫熱的血染紅。

    “這是怎麼回事?”方如輝一進門,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吃驚不已。

    曲凝雙驚慌失措地跑到方如輝身邊,急道:“那個瘋子不知道想幹什麼,忽然給阿痕輸內力,阿痕怕是承受不住,吐了好多血。”曲凝雙緊緊地抓著方如輝的衣袖,聲音都帶著哭腔,“怎麼辦?阿痕他會不會有事?”

    方如輝拍拍曲凝雙的手,低聲安慰道:“沒事的。”

    方如輝看了倒在床上的邢松柏一眼,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只是和他說,靳衍痕想要查出當年的真相,希望能替父母報仇,所以想請邢莊主幫忙,助他解毒。想不到,竟然鬧到如此地步。

    “扶住他。”樓辰已經迅速冷靜了下來,讓靳茹扶好靳衍痕,點了他身體幾處大穴,好不容易止住了嘔血。

    樓辰從藥箱裡拿出剩下的玉露,掰開靳衍痕的嘴,一瓶瓶地往裡灌。

    整整三瓶玉露,全部落入了靳衍痕口中。方如輝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兩個瓶子,加上樓辰手裡的三個,正好五瓶。看樓辰這架勢,若是還有玉露,只怕她還得往阿痕口裡送。方如輝並不是心疼這價值連城千金難換的玉露,只是有些驚訝。平日裡樓辰對阿痕總是冷冷冰冰的,都是阿痕主動貼上去,早上握了佳人的手一下,就被打得雙手紅腫。原本以為,樓辰對靳衍痕並不是很看重,現在看來,分明是上心得很。

    靳衍痕被灌下三瓶玉露之後,臉色總算好些了,也不再嘔血,虛軟地靠在靳茹身上。不一會,原本蒼白的臉色忽然又開始漲紅,身體也熱得厲害。即使隔著衣衫,靳茹也能感覺到那灼熱的溫度,靳茹很擔心,小聲問道:“阿痕怎麼樣?”

    樓辰又探了靳衍痕的脈息,比之前的混亂迸發要好了許多,但仍是急促亢奮。好在剛才及早將邢松柏震開,若再讓他如此下去,靳衍痕必定爆體而亡。現在,也只能讓他自行吸收內力,靠他自己挺過去。

    邢松柏終於也緩過勁來,下床站了起來,瞪著幾人怒吼道:“婦人之仁,妳們剛才若不橫加阻攔,他現在就可以增進四十年功力!”

    樓辰臉色冷得似結了霜,聲音更是少了以往的清朗,只剩下冷意,“他根基本來就淺,身體又被毒物侵蝕已久,你強行給他輸入內力,他一旦承受不住,就會經脈盡斷而死!”

    邢松柏雙目依舊赤紅,踉蹌了幾下,指著靳衍痕,喝道:“他不是要查出當年慘案的真相嗎?不是想給爹娘報仇嗎?就憑他那點功力還有這孱弱的身體,別說報仇,能不能走到京城都是問題。懷璧其罪,他是靳翼的兒子,靳氏的嫡出長孫,就必須承擔得起這份責任。身在江湖,沒有絕世武功,那和廢物有什麼區別。今日若是成了,他有我近四十年的功力,在加上靳氏的無上劍術,還有誰能奈何得了他?今日若是不成,死了倒也乾淨,他們一家也可以團聚了!”

    豈有此理,居然就為了這樣的原因,他竟不顧靳衍痕的死活。樓辰倏地站了起來,怒道:“混帳、愚蠢!”

    父親沒有武功,身體不如普通人強壯,但那又如何?朝野上下,何人敢對父親不敬,父親的雄才偉略腹中經綸,又哪裡受限於他孱弱的身體?!莫說穹嶽的文武百官對父親遵從,就是在燎越,父親面見燎越國君,也只需行作揖禮。從沒有人因為父親身體孱弱,就敢忽視他,更別說小看他。母親也沒有武功,刑部、兵部那些身懷武藝,高大勇猛的大小官員,哪個不對她又敬又怕?!

    樓辰一步步走向邢松柏,冰冷的聲音,如一把利器,字字誅心,“你自己就有四十年的功力,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武林至尊?你們靳氏中的長老,武藝高強,身懷絕技的也不在少數吧。如今不也只能避世而居?那些你所謂的武功蓋世之人,都成就了什麼功績?燎越的歷代君主,有哪個是身懷絕世武功的?那些留下百年功勳的賢臣良士,又有多少是你口中的廢人?再則,練功之道,在於循序漸進,尤其是內力,講究心神合一,內通外合。你這樣強行給他輸內力,是在害他而不是助他!邢松柏,你簡直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曲凝雙盯著樓辰,雙眸不自覺地睜大,她第一次看到樓辰發這麼大火。平日裡的她,喜怒不形於色,遇事也從不見慌張,話更是少得可憐。原來,她生起氣來,這麼嚇人,罵起人來,也著實厲害,她若是邢松柏,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有些人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是的,樓辰的確怒了,只要一想到,如果她手裡只有一兩瓶玉露,遇到今天這樣的事,是不是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靳衍痕死去?她心中那團怒火,不僅是針對邢松柏,還針對她自己,明知道這個人有癔症,為何還要讓他來幫忙,自己為什麼就不能思量得再周到一些?明明說過,會治好他,會陪著他,為什麼會讓他陷入這樣的生死關頭?!

    樓辰緊緊地咬著唇,直到嘗到了血腥味,才緩緩鬆開唇瓣,冷聲說道:“邢莊主請回吧,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樓辰一番質問起了作用,邢松柏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什麼也沒說拂袖而去。

    靳茹將靳衍痕放平在床上,因他身體燙得厲害,沒敢給他蓋被子,摸著他滾燙的額頭,靳茹眼眶通紅,哽咽道:“樓辰,妳實話告訴我,阿痕到底怎麼樣?”

    樓辰沉吟片刻,低聲回道:“有玉露養著,不會有生命危險,一切,都等他醒來再說吧。”

    靳茹抹掉眼角的淚,點頭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靳衍痕一直昏迷不醒,身體灼熱,幾人只能輪流守著,不敢有一絲鬆懈,只是靳衍痕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3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0 A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因禍得福

    靳衍痕一直昏迷不醒,身體灼熱,幾人只能輪流守著,不敢有一絲鬆懈,只是靳衍痕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幾人心裡都很急,樓辰和方如輝什麼方法都試了一遍,可惜一點用也沒有。

    這三天,對醒著的幾人來說,是煎熬;對靳衍痕來說,也並不好受,身體好似被架在火上燒一般的難受,卻偏偏醒不過來。

    靳衍痕努力了很久,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入目可見的,是白色的帳子,胸口像被大石壓住似的,動也動不了。他只能試著微微側過頭,看看房中的情況。

    只一眼,靳衍痕便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動彈不得。

    不知道此刻是拂曉還是入夜,屋裡光線不明,灰濛濛的,像蒙了一層紗。屋裡只有一扇大窗開著,窗前站著的,正是讓他看得失神的人。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朵盛開的青蓮,墨色的髮絲,襯得她膚白似雪。一雙冷眸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神情淡漠又帶著難言的桀驁,只是眼眶下的淡青顏色有些礙眼。

    “你醒了?”

    清冷的聲音驚了靳衍痕一跳,他還以為她沒發現自己醒了呢。

    樓辰又看了一會,才轉身走向床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被子給他把脈。

    樓辰的手指搭上靳衍痕腕間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冰冷的感覺襲來,很舒服。只是靳衍痕卻皺起了眉頭,反手抓住了樓辰的手,那隻手果然如預料中那般寒冷。

    靳衍痕將這隻手握緊,拖進了被子裡。一股灼熱的暖意襲來,樓辰連忙將手抽回,靳衍痕不但沒放手,反而握得更緊了。拉扯間,不知道是牽動了哪裡,靳衍痕忽然面露痛苦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樓辰終於不動了,靳衍痕心裡暗笑兩聲,臉上還是一副強忍痛苦的樣子,低聲問道:“一直站在窗邊,不冷嗎?”靳衍痕的聲音很沙啞,幾乎聽不出原來的音色。

    樓辰看向窗外,目光柔和了幾分,回道:“下雪了。”

    靳衍痕也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已經有半尺多厚了,那幾棵青松也被大雪覆蓋,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靳衍痕低聲問道:“辰兒喜歡看雪?”樓辰性子清冷,相識了幾個月,他還真的不知道,她有什麼喜好。

    樓辰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淡淡地回道:“以前在家的時候不常見到,尤其是這麼大的雪。”

    以前辰兒可是從未提過家裡的事,靳衍痕心裡開心的同時,也在暗自揣測著樓辰家住何方。燎越靠近北邊,這樣的大雪應該很常見才對,還是說……辰兒不是燎越人?或者也是某個避世而居的家族傳人?

    心裡猜測著,靳衍痕卻沒有問出來,微微往樓辰身邊靠了靠,笑道:“妳一直守著我?”

    這次樓辰直接搖頭,“沒,四個人輪流守的。”

    靳衍痕嘴角一僵,需要這麼實誠嗎?!好在靳公子臉皮夠厚,呵呵笑道:“偏偏是妳守著的時候,我醒過來了,說明我們是真的有緣分。”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沒臉沒皮的話,樓辰聽得太多,已經習慣了,倒是沒有生氣,動了動還被某人握著的手,冷聲說道:“鬆手,你這聲音如破琴斷弦,難聽得緊。”

    見好就收的道理他懂,雖然很留戀手中溫軟細膩的觸感,靳衍痕還是聽話地鬆了手。

    樓辰轉身,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靳衍痕笑眯眯地接過,一口飲盡,將空杯遞給樓辰,笑道:“還要。”

    樓辰又給他倒了一杯,這次靳衍痕沒急著一口喝完,慢慢喝,樓辰就站在旁邊看著他。靳衍痕忽然覺得,辰兒總是冷著一張臉,做著體貼的事情,真是意外地……可愛!

    被靳衍痕那瘮人的眼神看得心裡直發毛,樓辰別開眼,冷聲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這話題起得有些生硬,不過靳衍痕也沒蠢得說出來,反而一本正經地回道:“熱,那種熱不是炎熱,是燥熱,感覺有一把火在身上燒。我的毒是不是還沒解?現在不僅胸口和丹田疼,全身上下都疼。”

    果然,樓辰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又伸手探了探靳衍痕的脈象,才低聲回道:“毒已經解了。當日邢松柏突發癔症,想將全身內力輸給你,雖然及時阻止了,但邢松柏輸入你體內的內力少說也過半。內力輸入得太急,又太過剛猛,你身體承受不住,才會暈厥多日。”

    “內力?”靳衍痕一怔,他確實感覺到身體不對勁,但是卻沒想到是內力,因為他自己的內力,是不會這樣的。

    靳衍痕掙扎著起身,盤腿而坐,細細地感受了一遍自己的身體,良久才睜開眼睛,疑惑地說道:“我確實能感覺到身體裡有無數股氣在運行,只是都散在四體百骸之中,並不受我控制。這些氣流過的地方,不僅沒覺得舒服,反而如針錐刺骨般痛楚。”

    樓辰點了點頭,解釋道:“那些內力原本並不屬於你,是強行輸入你體內的。好在你原本的內力就不強,再加上前些日子因為中毒,又被我散去了一些,才沒有形成兩股對峙的內力,在你身體裡衝撞。你服了不少玉露,丹田比一般人要強得多,你試著先將內力一點點回引至丹田,用丹田之力,將那些內力收為己用。待你能控制它們之後,再慢慢融入經脈之中。這個沒人能幫你,你只能自己慢慢修煉。”

    樓辰面色凝重,知她是擔心自己,靳衍痕勾唇一笑,說道:“看來我這次也算因禍得福。”

    這句話一點都沒有安慰到樓辰,反而讓她臉色更黑了,這種禍事,還是越少越好。若他身上的內力不是剛好散得差不多,又有那麼多玉露溫養丹田,這些內力湧入體內,即刻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辰兒為我如此擔憂,我自然要快點好起來。”靳衍痕忽然伸手,握了一下樓辰的手,一觸即離。隨後便閉上眼睛,開始運功調理。

    樓辰緊了緊被靳衍痕捂熱的手,轉身走到窗邊。仍是站在剛才站立的地方,看著窗外,心神卻是放在靳衍痕身上,一旦他有什麼動靜,樓辰立刻便會感覺到。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靳茹來了。推開房門,看到靳衍痕居然坐在床上,不再昏睡,不禁笑道:“阿痕醒了?!”

    樓辰回過頭,看他臉色恢復了正常,點了點頭,回道:“嗯,他身體裡的內力,需要儘早煉化,不然會傷及經脈。”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醒了。有樓辰守著,靳茹也不進去了,說道:“我讓廚房準備些肉粥,等會兒阿痕練完功就能吃了。”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去,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推開院門的,卻不是靳茹,而是消失了三天的方澤。

    樓辰又看了靳衍痕一眼,見他好似已經入定,才放心地出了門去。

    方澤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去。樓辰從不是喜歡廢話的人,開口便問道:“止戈有消息了?”

    “是。陵水盟的人從洛水鎮搶到劍之後,便一路護送回京都。本來很順利,但是在離京都還有不到一千里的時候,忽然殺出了另一批人,也是衝著止戈而來。雖然最後劍還是被陵水盟的人保住了,但為了護住那把劍,陵水盟折損了不下百人。湛無心幾天前急著回京都,就是因為止戈差點被劫一事。現在湛無心已經與送劍的一行人匯合了,正在趕往京都。”

    樓辰安靜地聽著,暗暗心驚于方澤居然在短短的三天時間內,查到這麼多事情,澹台家在燎越的勢力不可小覷。雖然心中頗為感慨,樓辰臉上卻是絲毫不顯,冷聲問道:“查出另一批人是什麼身份了嗎?”

    方澤搖頭,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們行蹤詭秘,並非單打獨鬥,使的是劍陣,目前不知道是哪一方勢力。”

    劍陣?這可不是這麼容易練成的,光是譜寫多人劍陣的劍譜,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揚長避短還要相鋪相成,更別提習練劍陣之人,需要長久的練習,增強默契及威力。樓辰認為,極有可能是靳氏之人。

    樓辰思索片刻,說道:“繼續查。”

    “是。”方澤看著樓辰,雖明知道她未必會答應,卻不能不請求道:“樓姑娘……四少爺怕是等不起,您能不能先啟程去京城,您交待的事情,必定給您查清楚!”

    樓辰自然知道,解毒之事不能耽擱,多拖延一刻鐘,便多一分危險。止戈也在京都,他們一行人下一站,必定也是京都,只是靳衍痕的身體不知能否承受,他才剛剛醒過來……

    樓辰還在躊躇,一道清朗中略帶沙啞的男聲,忽然從屋裡傳了出來,“明日啟程如何?”

    兩人抬眼看去,只見剛才樓辰站立賞雪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身影。

    方澤有些愣神,他自然認得這人——靳衍痕。他還是如之前那般懶散隨意,懶懶地靠著窗櫺和他們說話,但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樣。昨夜下了一場大雪,天寒地凍的,他就穿著一件米色的單衣,就那樣站在大開的窗口邊,像是絲毫也感覺不到冷一般。還有那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眯著,卻讓他有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3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1 AM 編輯

第六十四章 劍譜

    不僅方澤看著靳衍痕回不過神來,樓辰也有些晃神。這也才兩個時辰而已,靳衍痕之前昏睡了好幾天,粒米未進,但看他現在的氣色竟比一般人都要好上許多,那玉露果然名不虛傳。

    樓辰想了想,說道:“就明日吧。”

    得了樓辰的話,方澤鬆了一口氣,又生怕她變卦,趕緊說道:“我立刻去準備。”說完也不管二人反應,急匆匆出了小院。

    方澤走了,樓辰站在雪地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進屋,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靳衍痕單手撐著窗櫺,從那扇窗前翻了出來。

    靳衍痕站在迴廊上伸了伸腰,看著樓辰笑道:“辰兒說的法子很管用,我將部分內力引入丹田,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既然要救的人和止戈都在京都,我們早點到總是好事,明日啟程正好。”

    靳衍痕嘴角一直帶著笑,語氣也輕鬆自然,樓辰卻也猜得出來,他在窗後應該是聽到了她與方澤的話,知道她以替人解毒來換取止戈的消息,怕她為難才會提議明日啟程吧。就算氣色再好,那手上、頸脖上的青筋卻依舊鼓著,玉露畢竟不是仙丹,內力沒有十天半個月,是無法完全消化收為己用的。

    冬日裡,冷風無孔不入,更別說還是站在院外了,風吹得靳衍痕那身單衣獵獵作響,樓辰皺眉,“你……”

    樓辰剛開口,院門又被人推開了,靳茹看到靳衍痕一身單衣站在院子裡,氣得大罵道:“這大雪天的,怎麼也不披件衣服就跑出來。臭小子,剛醒來皮就癢了是不是,快,給我滾回去。”

    “姑姑,我不冷。”靳衍痕無辜地聳聳肩,他是真的不冷,剛剛運功了兩個時辰,他渾身都在發熱。

    靳茹一點也不信他,若不是手裡端著食盒,說不定他的耳朵已經遭殃了。

    靳衍痕沒辦法,只能乖乖進屋了,添了一件衣衫,靳茹的臉色才好了些。

    等樓辰也進來之後,靳衍痕連忙問道:“辰兒剛才想和我說什麼?”

    讓你加件衣服,這句話樓辰現在自然不會說了。靳公子就這樣躲過了一次讓樓辰關心的機會。

    始作俑者靳姑姑並不知道自己壞了侄兒的好機會,將粥盛好,遞給靳衍痕,心疼地說道:“來,快吃點東西,你都昏睡了三天了,一定餓壞了。”

    之前沒看到吃的不覺得,現在看到了,還聞到了米香,靳衍痕也覺得餓極了,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靳茹又盛了一碗,放在桌子對面,“樓辰,也吃點東西吧,這三天辛苦妳了。”

    這三天,最辛苦的確實是樓辰,雖然她和如輝、凝雙也都輪流過來守著,但是樓辰卻是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其它時候,都在這屋裡待著。大多數時候,樓辰都是在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像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阿痕只要有點動靜,總是她最先發現的。

    說起來,這姑娘與他們非親非故,倒是自己侄子喜歡人家,死乞白賴地黏著人家。想不到正是這種危急的時候,她對阿痕這般用心。

    這幾天都是靳茹送飯送粥過來給幾人吃的,靳茹叫她吃東西倒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今天靳茹居然幫她盛好粥送到面前,樓辰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長輩,可惜樓辰素來沒什麼表情,於是靳茹只見她微微點頭,面無表情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也盛了一碗粥,放在靳茹面前,什麼也沒說,低頭喝粥。

    靳茹有些好笑,這姑娘真是典型的外冷內熱啊。

    靳衍痕端著碗,粥還在嘴裡,看傻了,偷偷瞥了一眼左邊,再瞅瞅右邊,兩個女人都安靜地喝著粥,無比的融洽,這是怎麼了?他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就在三人沉默喝粥,靳衍痕胡思亂想的時候,小院裡傳來了曲凝雙一聲嬌喝:“你又來幹什麼?阿痕被你害的到現在都沒醒呢。”

    三人抬頭看去,便看到曲凝雙將一人攔在了院中,那人正是曉劍山莊莊主邢松柏。

    靳衍痕眯眼看去,才幾日不見,邢松柏看上去竟比之前蒼老了十多歲,兩鬢花白,目光雖然清明,卻難掩疲憊,就連原本健壯挺拔的身姿都佝僂了幾分。靳衍痕想到自己體內的內力,正是這位邢莊主的,不禁有些悵然,起身走了出去,說道:“邢莊主來了,快進去吧。”

    曲凝雙回頭,看到靳衍痕地站在門邊,心裡高興,也不攔邢松柏了,迎上去笑道:“阿痕,你醒了?!”

    靳衍痕點點頭,“嗯,早上醒的。”

    邢松柏看到靳衍痕沒什麼大礙,也鬆了一口氣,進了屋去,從衣襟裡拿出一本很薄的書冊,遞給靳衍痕。

    靳衍痕接過,“這是什麼?”冊子正反兩面都是黑色的,一個字也沒有。

    邢松柏低聲說道:“你爹留下的東西。”

    靳衍痕打開冊子,翻了幾頁,眉峰微挑,“劍譜?”是的,黑色的封面之後,便是一張張輕薄的白紙,紙上畫著圖,旁邊還寫著劍玦,字體俊秀飄逸。

    邢松柏點頭,回道:“靳氏不僅鑄劍厲害,劍術也是傳承千年,只不過最精妙的劍玦只有正出嫡系才有資格知曉。這裡面的劍法,有些是靳氏傳承的,有些是父親自創的,現在,我把它給你了,也算不負你爹囑託。可惜你爹不能親自教導你,只能看你的悟性了。”

    靳衍痕握著劍譜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卻是將書冊合上了,遞給了身邊的靳茹,靳茹也沒多想,翻開看了起來。

    邢松柏看見了,也沒多說什麼,靳家的劍譜,靳衍痕愛給誰看就給誰看,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老東西,才懶得管這些。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陳年舊事,讓邢松柏動了怒,臉色也有幾分漲紅。

    自從上次之後,樓辰對邢松柏都很警惕,一聽他氣息有些不穩,一雙冷眸立刻盯著他,一旦他有異動,便能及時出手。

    樓辰身上的氣勢一變,邢松柏就感覺到了,嘆了一口氣,說道:“那日,我是發病了,一時想岔。我這後輩子,只為了兩件事而活,一是找出當年殺靳翼的兇手;二是找到阿羽。可惜,忙忙碌碌瘋瘋癲癲十多年,除了查到些皮毛之外,一無所獲,靳羽的消息更是一點也沒有查出來。那日……我是魔障了,自己無能,就把希望全部寄於一個小輩身上,若你真的出了事,我真是死了也沒臉見你爹了。”

    不知道是不是沒了那大半內力,邢松柏一身的戾氣退去了不少,只剩下滿身的頹廢。

    身體裡的內力還在體內衝撞,並不舒服,但不可否認,這些都是邢松柏實打實地修煉了幾十年的內力。待他慢慢消化之後,也能繼承他十多年的內力,自己確實是因禍得福了的。靳衍痕走到邢松柏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不管怎麼說,我這一身內力,都是莊主所賜,爹的劍譜,莊主也費心收藏了這麼多年,靳衍痕再次拜謝莊主了。”

    邢松柏微微側了側身,沒受他的禮,擺了擺手,自嘲地一笑:“這聲謝,我擔不起,止戈終究還是丟了,我也沒什麼幫得了你的地方了,之後的路,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說完,邢松柏又走到了樓辰面前,臉上的表情,糾結又痛苦,半晌才低聲說道:“阿羽的事,唯有拜託姑娘了,若以後有關於她的消息,無論是死是活,都給我個信吧。”

    “好。”樓辰倒是爽快,她確實對畫像中的女子很感興趣,關於她的事,樓辰自然也要查。邢松柏會變得這樣瘋瘋癲癲的,靳羽該是最重要的原因吧。既然如此,就當幫他瞭解這個心願好了。

    得了樓辰的承諾,邢松柏鬆了一口,同時也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般,整個人更加萎靡了,走出小院的步子,都踉踉蹌蹌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不瘋了,還是更瘋了。

    曲凝雙小聲嘆了口氣,說道:“他,好像也挺可憐的。”

    幾人都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倒是一直專注地盯著劍譜看的靳茹緩緩抬起了頭,嘆道:“原來當年姐夫教我的,不過是十中一二。”

    感嘆完,靳茹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將劍譜用力地塞到靳衍痕手裡,笑道:“阿痕,你一定要好好練劍,等你練成,保住性命總該是夠了。”

    靳衍痕也跟著笑道:“姑姑別擔心,我這麼聰明,又有你指點,一定很快就能練成的。”

    曲凝雙也鬆了一口氣,這些天,光是聽靳衍痕的身世,都讓她膽戰心驚。那些明的暗的敵人那麼多,總覺得靳衍痕的小命,隨時都會丟似的。現在好了,內力有了,劍譜有了,起碼有了自保之力。

    曲凝雙轉頭,想和樓辰說兩句話,卻發現她微低著頭,眉頭微皺,不但沒有一絲喜色,反而臉色凝重,這是……怎麼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1 AM 編輯

第六十五章 殤

    曲凝雙剛想問她,卻見她冷眸微睜,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站起來跑了出去。

    “樓辰,妳去哪?”曲凝雙一臉錯愕,靳衍痕和靳茹也是一愣。還是靳衍痕反應迅速,立刻將劍譜塞進衣襟裡,追著跑了出去,曲凝雙和靳茹也沒多想,跟了上去。

    幾人剛出了院門,就看到了樓辰蹲在雪地裡,她面前,好像還躺著一個人……

    待三人走近,仔細一看,才看清,這人正是剛剛才從院子裡走出去的邢松柏。

    他橫躺在雪地上,臉色灰白,從嘴角到右耳的地方,一片血色,旁邊還有一大灘血跡,顯然是剛才嘔了血,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若不是樓辰跑出來,這大雪天的,也沒什麼人到處走動,等到大家發現他的時候,怕早就……

    曲凝雙低叫一聲:“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麼才一會兒工夫,人就這樣了?

    樓辰正在把脈,頭也沒抬,冷聲說道:“曲凝雙,去叫方如輝來。”

    曲凝雙趕緊點頭,朝著曉劍山莊的藥房跑去。這幾天,除了守著靳衍痕外,其他時間,方如輝都是在藥房裡度過的。

    靳衍痕眉頭緊皺,低聲說道:“姑姑,妳去通知邢二叔和邢幕,讓他們過來。”

    靳茹也回過神來了,點了點頭,找人去了。

    樓辰剛把手收回來,靳衍痕立刻問道:“怎麼樣。”

    樓辰冷著臉不說話,只匆匆點了邢松柏的幾個大穴,他就猜到,邢松柏的情況並不好。靳衍痕嘆了口氣,將人扶了起來,說道:“先扶到我房裡吧。”

    樓辰點點頭,暗自懊惱,其實從邢松柏剛進屋的時候,她就察覺出了他不對勁。即使內力消耗大,受了內傷,也不至於在短短的三天內,兩鬢斑白,形容枯槁。但之後他神色澄明,還要求自己有了靳羽的消息就告訴她,又讓她打消了一點疑慮。直到最後他離開時,步履踉蹌,氣息紊亂得不像樣,才讓她肯定了邢松柏的身體,確實出了大問題,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另一邊,方如輝被曲凝雙火急火燎拉著在雪地裡跑,好幾次都差點摔倒,方如輝擔心是靳衍痕出了事,急道:“怎麼回事?阿痕出事了?”

    曲凝雙一邊跑,一邊說:“不是!阿痕醒了,剛剛那個邢莊主來找阿痕,給了一本劍譜,說了些話就出去了,看著也沒什麼異樣。後來樓辰忽然跟著跑了出去,我們也追出去了,就看到他倒在雪地裡,吐血不止。”

    居然是邢莊主,方如輝有些疑惑,既然樓辰也在,何須這般匆忙的來找他?如果樓辰也束手無策,那……

    方如輝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進入屋內,看到樓辰什麼不做,只是站在窗邊的時候,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曲凝雙卻不明白這些,只一個勁的把方如輝拉到床邊,說道:“如輝哥哥,你快給他看看!”

    方如輝心裡已經知道結果,但還是伸出手探了脈。

    果然如此,並不是樓辰不想做,而是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

    方如輝探完脈之後,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不說,曲凝雙一向是沒耐心的人,連聲問道:“怎麼樣?到底是什麼病,如輝哥哥你快說啊!”

    迎著曲凝雙那雙清澈瑩亮,又充滿希望的眼睛,方如輝忽然說不出“沒救了”三個字,好一會,才回道:“邢莊主他……脈息浮而無力,鼓動於外,臟腑虛弱,丹田虛損。”

    曲凝雙皺著眉頭,一副聽不太懂的樣子,靳衍痕大約猜到邢松柏傷得很重,聽到丹田二字,靳衍痕忽然想到玉露,連忙看向樓辰,問道:“我之前服了玉露,覺得丹田溫暖舒適,可見玉露滋養丹田的功效極好,辰兒,還有玉露嗎?”

    樓辰張了張嘴,卻又沒說話,曲凝雙怕靳衍痕誤會樓辰小氣,連忙說道:“那五瓶玉露,樓辰全都給你用了,不然你以為你的小命還能留到現在。”

    靳衍痕心猛然一跳,他一向知道,樓辰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若是她有藥,不拿出來,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沒想到,今天這個原因竟然因為他。

    他昏迷之前,感覺到有人往他嘴裡灌藥,那清涼的感覺,從咽喉一路滋潤到丹田,他知道,這肯定是辰兒在給他喂藥,卻不知道,那時她就把玉露都用在他身上了。

    靳衍痕的目光灼熱得過分,樓辰不自在地別過頭去,清咳一聲,解釋道:“就算有玉露,也沒用的。藥可以治病,卻不能續命,之前他強行輸內力給你,又被我和茹姨打斷,確實受了很重的內傷。但是好好調理,也不會要他的命。他現在會這樣,可見這幾日來,根本沒有運功調息,他自己都沒有活下去的意思,再好的藥,也是沒有用的。他現在這種情況,不過就是八個字。”

    方如輝嘆了口氣,接了下面的話,“心如死灰,油盡燈枯。”

    意思是……邢莊主是沒救了嗎?曲凝雙心裡有些難過,雖然這個莊主瘋瘋癲癲的,但怎麼說也是一條命,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四人都不說話,屋裡一片寂靜,不一會,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邢幕和邢二叔一起衝進了屋內。靳茹跟在後面,卻只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兩人走到床邊,看到躺在床上,似已無聲息之人,同時叫出了聲。

    “爹!”

    “大哥!”

    可惜沒有人回應他們,兩人紅著眼,誰也不敢或者說不願上前確認。

    樓辰看了一眼如木頭樁子般杵在床前,不住顫抖的兩人,起身走到床前,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顆藥丸,塞進了邢松柏的嘴裡。

    只過了半盞茶的時候,之前一臉死氣的人竟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清站在床邊的樓辰和邢幕幾人,邢松柏眯了眯眼睛,低聲笑道:“我倒是小看妳了……”

    邢松柏話語間,有幾分佩服幾分無奈,還有幾分惱意。樓辰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就算要死,也該給身邊的人一個交代。”

    邢松柏一怔,嘆了口氣,也沒有轉頭看向立在旁邊的邢幕和邢二叔兩人,只是雙眼失神的盯著紗帳,說道:“幕兒,這莊主之位就傳給你了,我在書房留了信給你,我死之後,你自己去取吧。松年,我知道你醉心武學,山莊的事,不想管就別管了,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去吧。”

    邢幕雙拳緊握,紅著眼,一聲不吭,像是極力的隱忍著什麼,邢二叔卻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大哥!”

    邢松柏緩緩閉上眼,好似他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一般,再也不想理會旁的人和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

    清冷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顯得有些突兀,也不管邢松柏和身邊的人什麼反應,樓辰自顧自地問著問題:“止戈如此重要,你為什麼不親自護送他去夙家?或者說,你根本就是想讓它現世,引來各方爭奪?”

    屋裡一片肅靜,良久,都無人回應,就在大家以為邢松柏是不是又一次陷入昏迷或者已經離世的時候,那略帶暗啞的聲音卻穩穩地回道:“我當年答應了靳翼,將止戈藏匿在曉劍山莊,只有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才將它送去夙家。他曾失信於我,我卻不會失信於他。陵水盟已經懷疑止戈在曉劍山莊了,我確實是護不住它了,送走它是遵循當年約定,至於送不送得到夙家,這便不是我能保證的了。我就不相信,止戈再次現世,靳氏那些老傢夥,還坐得住!”

    邢松柏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只是……沒想到,靳翼的兒子,居然活下來了,若早知道……”遲疑了片刻,他又冷笑一聲,說道:“早知道我也會這麼做的。”

    靳衍痕也走了過來,“你說的沒錯,靳氏的人,確實坐不住了,他們也在搶,只是可惜,前幾天失敗了一次。一切都在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在發展,躲在後面的人,一個個都會浮出水面,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尋死?”

    邢松柏驀地睜開眼,盯著靳衍痕,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歡暢,“好!好得很!你爹的仇,就由你去報。我也算死得瞑目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曲凝雙小聲嘀咕道:“那靳羽呢?你不是拜託樓辰查到靳羽的消息之後告訴你嘛?你若是死了,還怎麼告訴你,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提到靳羽的名字,邢松柏那越發猙獰的笑容緩緩褪去,嘴角微微揚起,笑容中帶著苦澀,又好似帶著甜蜜,悠悠的聲音緩緩地說道:“我與她……從來都是有緣無份,我在這世間找了十八年,仍是找不到她。我怕,我到了地府,還是不知道她在哪裡。你們告訴我,她的死活,我便知道,在哪裡等她了。若是她還活著,我就在奈何橋邊等她,若是她已經死了,我就在往生池等她,不為別的,只是……想……再見她一面……”邢松柏的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淺,“阿羽……阿羽……”

    他彷彿又看到了那抹純淨的白衣,向他緩緩走來,還有那清傲的笑容,勝過世間一切

    ……

    邢松柏臉上幸福的笑容,還有那一聲聲的“阿羽”,不斷刺激著邢幕的神經,眾人只見他忽然撲了上去,一把拽住邢松柏的衣襟,嘶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邢二叔大驚,趕緊上前,抓住邢幕的手,將他拽了起來,“幕兒!你冷靜點。”

    邢幕一邊掙扎著,一邊吼道:“二叔,他怎麼能如此狠心,如此厚此薄彼,他若這麼喜歡靳羽,為何要娶我娘,為何要生下我!他娶了我娘,生下了我,為何又見異思遷愛上別人?!”他還記得小時候,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形容憔悴,鬱鬱而終。他從小到大,見到父親的次數,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這算什麼父親,算什麼夫君?!

    “冤孽,都是冤孽!”邢二叔也紅了眼,哽咽道:“幕兒,你……不要怪大哥,他……心裡也苦。”

    邢二叔嘆了口氣,說道:“那年……”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1 PM

第六十六章 新的發現(上)

    邢二叔嘆了口氣,說道:“那年,大哥也不過是弱冠之年。你們以為我是武癡,其實並非如此,那時候,大哥才是真正的武癡,他天分高,筋骨奇佳,是練武的好材料。最喜歡與人比武,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和當年剛剛出靳氏歷練的靳翼大哥一見如故,彼時,兩人都是風華少年,常常結伴,一同遊歷。有一年春天,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夥山賊正在劫鏢,鏢師幾乎被屠盡,只剩下一人還在苦苦支持,大哥和靳大哥出手救下了那人,帶回了上莊。之後才知道,他們救下的人,竟然是名女子……”

    說道這裡,邢二叔頓了一下,邢幕似有所覺,顫著嗓音,低聲問道:“那名女子……就是……我娘?”

    邢二叔慢慢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了許多,“這女子一直在山莊裡養傷,大哥其實也不怎麼和她往來,但不知為何,她卻喜歡上的大哥。她本就是江湖女子,性格也很好爽,竟是自己跑去和大哥訴說情意,大哥對她並沒有那樣的感情,當時已經拒絕了她。不曾想……她竟是不肯就這樣甘休,臨走那日,她邀了大哥喝酒,說是為了辭行,大哥沒有多想,便去了。她在酒中下了藥,於是和大哥……”

    邢二叔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聽到這裡,邢幕的臉色,已近蒼白,邢二叔不知道還該不該說下去,邢幕冷聲說道:“繼續說!”

    邢二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形如七旬老叟的大哥,眼眶紅了,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那一夜之後,女子便懷了身孕,大哥無法,唯有娶了她。雖然成親了,但是大哥一直都不怎麼理她,之後幕兒出生了。畢竟有了孩子,大嫂也努力多年,兩人關係漸漸緩和了下來,誰想到,那一年,靳羽來了山莊。大哥第一眼看見她,就淪陷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成親,根本就是無望,因此大哥一直都控制著自己的感情,沒有逾越,只是儘量照顧她。因為靳羽的出現,大哥和大嫂的關係,又降至冰點。大嫂自然不甘心,靳羽生日那天,不知道大嫂和她說了什麼,第二日,她就離開山莊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生死不知。愛慕加上自責,就這樣生生把大哥逼的魔障了,從此,大哥終日閉關,大嫂也鬱鬱而終。”

    聽完眾人都沉默了,就連邢幕也說不清,心中的感受。

    果然,

    求而不得,是入魔的捷徑……

    邢莊主如此,邢夫人,亦如此。

    ——///——///——

    冬日天黑得早,白日裡雪才剛剛停,此刻竟又下了起來,落雪無聲,即使外面已經是一片雪白,屋裡仍是靜得針落有聲。

    圓桌上,點了兩盞油燈,五個人圍坐桌邊,卻又誰也不說話。

    曲凝雙最耐不住這種安靜,看了看沉默地幾人,小聲問道:“明日,我們真的就這麼走了?”

    下午的時候,邢幕將讓人把邢莊主抬走了,還給靳衍痕換了一個房間。邢二叔問他們有什麼打算,靳衍痕就說了原本決定明日上京都的事情,邢二叔點點頭,也沒留他們,只囑咐說完事小心便走了。

    靳衍痕急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回道:“既然邢二叔讓我們走,我們便走吧,邢莊主下葬的事,也不是三五天能解決的。澹台家四少爺的毒拖不了。”靳衍痕說到這裡,便沒有繼續說下去。樓辰之前用了澹台家的勢,去查止戈,昨天也親口答應了人家要進京,明日再反悔,就算事出有因,澹台家定然也不會同意,若那位四少爺最後真的挺不過去死了,這就真的是結仇了。他不想讓樓辰惹上麻煩。

    曲凝雙方如輝和靳茹都不知道樓辰還借了澹台家的勢,自然沒有想那麼多。曲凝雙掙扎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說道:“也是,活人總比死去的人重要,我們留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好在屋裡的人都知道曲凝雙的性格,並非對死者不敬,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方如輝拍拍靳衍痕的肩膀,擔心地問道:“澹台家這麼急,必定快馬加鞭,阿痕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靳衍痕笑了笑,還拍拍了胸口,回道:“沒事,我現在只要將那些內力慢慢轉化,為我所用,身體和精力只會越來越好。玉露,確實名不虛傳。”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靳衍痕是盯著樓辰說的,那目光……

    方如輝暗暗嘆氣,就算要眉目傳情,也等四下無人的時候吧,他們一群人,還坐在這呢!每當這時候,方如輝都很慶倖,樓辰是這種清冷的性格,並且有著視而不見的功力!

    “咳咳!”方如輝重重地咳嗽了兩聲,靳衍痕微微挑眉,倒了一杯茶,遞到方如輝面前,笑道:“喉嚨痛?喝點茶。”

    方如輝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們去京城之後,你有何打算?”

    方如輝不接他的茶,靳衍痕不以為意,拿回來抿了一口,似漫不經心般笑道:“到了京城,當然要去會一會故人。”

    靳衍痕話音才落,除了曲凝雙,其他幾人皆是一怔,方如輝盯著靳衍痕,低聲說道:“你想……”

    未盡之語,卻是沒有說出來,靳衍痕大方點頭,手中在杯沿上摩挲,狹長的眼眸中暗芒湧動,輕笑了一聲,回道:“我們勢單力薄,又在明處,自然要先把京城的水攪渾了,才能捉魚。”

    捉什麼魚啊?曲凝雙沒聽懂,問道:“你們打什麼啞謎?”

    方如輝和靳衍痕對視一眼,默契的低頭喝茶,絲毫沒解釋的意思,靳茹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也不說話,曲凝雙瞪著他們,有些惱。

    這姑娘不學著抽絲剝繭,以小見大以微知著,怎麼做燎越最厲害的捕快?樓辰在心裡嘆了口氣,有心提點她,低聲說道:“在京城,什麼人算得上故人?”

    故人?曲凝雙皺起了眉,阿痕在京都能有什麼故人,等等!故人……陵水盟,傅家,還有屬於靳氏的古玩店,寶盒清齋!曲凝雙啞然,若是真的都攪和一輪,這……水確實夠渾。

    “好了,既然決定了,那就趕快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走。”茹姨起身,留下一句話,便走了出去。

    靳衍痕張嘴想說什麼,想了想,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天色確實不早了,其他三人也起身,準備離開,靳衍痕忽然認真地說道:“辰兒,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說。”

    方如輝嘴角微揚,好似沒聽見般往出了小屋,曲凝雙自然也追著跑了出去。

    樓辰站在原地,心裡有些局促,實在是今天一整天,靳衍痕看她的眼神,都太過灼熱,讓她很不自在,臉上淡然的表情,差點繃不住。

    這個時候,她完全忘了,若是在以前,誰敢這麼看她,要不她根本毫無所覺,要不她早就出手,那人眼睛就算不瞎,短時間內也別想視物了。

    靳衍痕緩緩走近,樓辰心裡忽然有些緊張,身體已經站的筆直,卻難免有些僵,怪只怪靳公子平日裡沒少做偷香竊玉之事。

    樓辰正暗自戒備著,一本純黑的冊子忽然伸到自己她面前。

    “妳也看看。”

    靳衍痕的表情認真又嚴肅,聲音也是低沉正經,弄得樓辰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好在她本來也是個心思不太外露的人,只一會便回過神來,她記得,這是邢松柏給他的劍譜。

    樓辰接過書冊,坐下認真的看了起來。她不會主動去看,畢竟是靳衍痕他父親留給他的家傳家譜,但是靳衍痕要給她看,她自然也不會矯情,靳茹只學了十之一二,便已經如此厲害了,這劍譜,得多神奇?她很好奇。

    樓辰專注於劍法,自然沒有注意到,靳衍痕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容,他的辰兒,面對他好像現在會緊張了,這真是個好現象!但是如果辰兒一直這樣緊張的防備他,也不好吧?!他是不是應該改變一下策略了?今天聽了邢莊主的事,他深刻的認識到,單戀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還是要讓辰兒儘快喜歡上他為好!

    樓辰專注的看著劍譜,靳衍痕坐在對面,專注地看著她,兩人的腦子都沒有停下來,只是想的東西,實在……大相徑庭南轅北轍……

    半個時辰之後,樓辰終於放下了書冊,靳衍痕也立刻端正的坐好,問道:“怎麼樣?可有啟發?”

    靳衍痕這幅難得一見的沉穩模樣,沒來由的,讓樓辰起了雞皮疙瘩,輕咳一聲,稍顯客套地回道:“靳氏的劍法,果然精妙非常,讓人嘆服。”

    兩人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看來辰兒並不喜歡承受穩重的,溫柔的應該喜歡吧?

    靳衍痕桃花眼微微彎起,嘴角的弧度也恰到好處,端的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好模樣,“辰兒看過的劍譜比我多,又比我聰明,以後練劍的時候,我們一起練吧,最好能來個雙劍合併。”

    樓辰皺著眉頭,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真的想要往後退兩步,靳衍痕又發什麼瘋?還雙劍合併,簡直……

    等等,雙劍合併?!

    樓辰猛地抓起已經放下的書冊,翻到了某一頁,盯著看了起來。

    靳衍痕也看出樓辰神情有異,起身走到她身邊,問道:“怎麼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2 A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新的發現(下)

    還未等靳衍痕低頭去看,樓辰忽然將手搭在腰間,手腕輕輕一動,藏鋒便隨著巧勁,從腰間卸了下來,銀白的劍身,劃出一道森冷的寒光。

    靳衍痕敏捷地往後退了一下,只剛才那一下,他就感覺到了劍鋒的殺氣,或許是身體裡內力充盈的緣故,他對殺氣的感知,比以前強了很多。若是他能將現在四散的內力煉化為自己所用,便能多出十幾二十年的修為。

    樓辰解下藏鋒,可不是為了嚇唬靳衍痕,將劍放在桌上,樓辰細細觀察這柄陪伴自己多年的軟劍。劍身潔白,上面並沒有什麼特別印記,劍柄是要扣在腰間的,所以並不長,剛剛夠一手抓握。她本身就是愛惜寶劍的人,平日也常常擦拭保養,這把劍上上下下,她早就看過無數次,除了劍刃鋒利之外,真的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來,這次,自然也一樣。

    難道,關鍵並不在藏鋒身上?!

    靳衍痕也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看藏鋒,那銀白的劍身,在燈下細看,薄得不可思議。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纖薄的軟劍,是如何毫不費力地斬斷天下寶劍的。

    靳衍痕好奇地伸出手,撫上了那帶著寒光的薄刃。

    只是輕輕地拂過,靳衍痕的手微抖了一下,抬起來時,指尖上已經多出了一條血痕。或許是劍鋒太利,那道血痕一開始,只是一條血線,慢慢的,血痕裡忽然湧出鮮血,血珠子啪啪往下掉,滴在藏鋒之上。

    樓辰剛剛還在思考事情,聽到滴答聲,回過神來,便看到幾顆紅色血珠滴在銀白的劍身上,很是顯眼。樓辰抬眼看去,只見靳衍痕就站在她身邊,手指上的血還在滴,一副無辜的樣子。

    看她做什麼?一個大男人,就是食指上劃破了個小口子,難道還要她給他包紮不成?樓辰抓著劍柄微微抬手,那血珠子順著劍身往下流,一會便滴在了地上。藏鋒依舊森冷潔白,沒有一絲血色殘留在上面。

    樓辰不理他,靳衍痕只能收回手,走到旁邊拿了一塊棉布隨便捂住手指,訕訕笑道:“藏鋒果然鋒利。”

    樓辰微低下頭,繼續看著書頁,眉頭皺了起來。光潔的額頭上,那淺淺的紋路看得靳衍痕有些揪心,但是這時候,他也沒資格去撫平,只得強迫自己別開視線,一起看向樓辰盯著好一會的書頁。

    那只是眾多書頁中的一張,沒有什麼特別的,也沒有圖。中間寫著幾行小字,大約是說止戈重劍無鋒,配合靳氏的劍術更為合適,父親自創的招式,更適合用有鋒之劍等等。

    靳衍痕沒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便直接問道:“發現了什麼。”

    樓辰指著那幾行字的第一個字,說道:“你看這裡。”

    靳衍痕細看,才發現這些字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居然是一句話,“雙劍以並,窺視天機。”

    這是……一句藏頭秘語了?

    父親為何要以這樣的形式留下謎語,他當年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靳氏的內鬼,或者說,當時背後的主使者,竟強大到讓父親如此忌憚的地步?

    靳衍痕一時間思緒萬千,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只低聲笑道:“看來不是雙劍合璧,而是雙劍合併啊。”

    靳衍痕苦笑,他現在真的對樓辰佩服不已。這一本冊子,她不過才看那麼一會,不僅全部看完了,只怕也已經全部記下了,要她再臨摹一本一模一樣的,都不是什麼難事。

    樓辰並不覺得有什麼,自然也就不知道靳衍痕心中的敬佩之情,只是有些可惜地說道:“止戈不在這裡,不然兩相對照,或許就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或者,這和兩把劍的秘密有關也說不定。”

    確實可惜,幾個月前,止戈和藏鋒都曾在她手裡過,只是那時完全不知道這兩把劍有這樣的淵源。罷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回止戈。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樓辰還是有些擔心靳衍痕的,二十多年的平靜生活,徹底被打破了,還是這樣的血海深仇。她還記得那日早上,靳衍痕一人獨站在院中的頹然與彷徨,止戈對於他來說,不止是一把劍那麼簡單吧。

    樓辰想了想,低聲說道:“是你的,總會奪回來了。”

    靳衍痕一怔,辰兒這是安慰他?“那是當然。尤其還有辰兒相助,就更不是什麼難事了。”靳衍痕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往上揚,臉上哪裡有什麼愁苦之色。黑眸在燭光的映照下,閃著熟悉的光芒,灼熱而專注。

    樓辰揉了揉眉心,叫道:“靳衍痕。”

    靳衍痕微微挑眉,含笑地看著她,說起來,辰兒總是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很是生分。不過那清冷的聲音低低地叫出這三個字,又意外的悅耳呢。以前不覺得,現在聽起來,比阿痕兩個字更讓他喜歡。

    樓辰嘆了口氣,問道:“你到底怎麼了?醒來之後,你就變得很是古怪。”

    古怪?靳衍痕那春風得意的笑僵在唇邊,嘴角微抽,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靳衍痕嘆了口氣,輕咳一聲,說道:“我只是在想,辰兒實在太好了,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妳也喜歡上我?辰兒,妳說,妳是喜歡比較穩重睿智的呢?還是喜歡風趣幽默的?冷酷我可能學不來,溫柔還是可以的……”

    “你喜歡我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樓辰太陽穴隱隱的疼,冷聲打斷了靳衍痕的“示愛”,如果這樣算示愛的話。

    靳衍痕咧嘴一笑,回道:“妳長得好。”

    這是什麼話,她信才見鬼了呢。她知道自己的長相,是還不錯,但是絕不至於讓人驚為天人見之忘俗。

    樓辰的不信全寫在臉上,目光冷眸裡,隱隱還跳動著火光,可見佳人動怒了。

    靳衍痕微微一笑,好似沒看見般,繼續說道:“我第一眼看見妳的時候,真的是被妳的美貌給震住了。妳就那樣站在山林間,玉簪青衣,脂粉未施,卻讓山間的一切都瞬間失了顏色。”

    樓辰冷冷地看著他,對他這些誇獎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靳衍痕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又怕樓辰真的生氣,抿了抿嘴角,認真回道:“好了,我說真的,妳肯定不知道,那天之後,我還去找那個小丫頭聊了好久,她和我說了很多關於妳的事,在她心裡,妳可是神仙一般的姐姐。人家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能看清善惡本質,洛神山下這麼多人,小丫頭為何就找上妳?不管面上再怎麼冷,辰兒的心地良善,眉宇間,便不會有戾氣,自會讓懂得的人想要親近,相由心生,大概就是這樣的。所以說,我喜歡妳,確實是因為——妳長得好。”

    樓辰一愣,家裡的人自然知曉她的心性,但也不會嘴上說出來。外面的人,多半認為她身份高貴,清高冷傲,目中無人,不好親近。她素來也不喜與外人結交,尤其是那些皇城中人,更不會去在意別人如何看她,今天這樣的話,她還真的是第一次聽。她沒法細細地去描繪心中的感覺,只覺得,這痞子有時候就像是一灣溫泉水,就算是一顆頑石掉下去了,在咕嚕咕嚕的泉水中泡著,雖不會融了,卻也能被捂暖了,更何況,是人心呢。

    不過,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長得好……

    樓辰覺得好笑,這真是她聽過的最輕浮的稱讚了。

    樓辰抬眸,看向那雙微挑的桃花眼,眸光深邃,似一眼看不見盡頭,卻無一絲玩笑輕浮之色。樓辰冷眸閃了閃,微微別開眼。

    靳公子正經的時候,永遠都是稍縱即逝,所以其實他也不需要糾結什麼冷酷還是沉穩,風趣還是溫柔,因為這些都保持不了多久。就像現在,靳衍痕看樓辰那副不自在的樣子,嘴角笑意更盛,又向她身邊挪了兩步,笑道:“我聽人說,臉皮厚的男子,容易討姑娘歡心,我自認臉皮不薄,想來應該不難,對吧,辰兒?”

    聽誰說的?!

    樓辰真的被氣笑了,“你倒是謙虛。”他那臉皮何止是不薄,簡直比城牆還厚。

    樓辰收回藏鋒,別於腰間,順手將手中的劍譜往靳衍痕懷裡一扔,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靳衍痕手忙腳亂地接住劍譜,抬頭再看的時候,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經踏著月光,推開院門,走了出去。靳衍痕斜靠在門邊,嘴角那抹笑,礙眼得很,“辰兒,妳就這麼走了?妳還沒告訴我,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呢?”

    樓辰腳步不停,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細看之下,那腳印倒是比往常細密許多,可見腳步挺快,就如同它主人的心,跳動得,也比平日快上幾分。

    樓辰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子,現在,倒是知道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3 PM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京都皇城


    翌日,未到辰時,天剛亮,曉劍山莊門口,已經站了一行人。方澤獨自牽著幾匹駿馬,等在一旁。他雖然心急,卻也不是莽撞之人,等著前方幾人話別,其餘的精兵,全都等待松樹林中。

    邢幕和邢二叔一身孝衣,身後站著二十個高壯的藍衣男子,邢幕臉色蒼白,雙方微紅,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樣子,他走下臺階,朝著靳衍痕走去。

    兩人對面而立,邢幕從腰間掏出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權杖,遞到靳衍痕面前。

    靳衍痕看著那塊赤金權杖,沒有接,“這是?”

    “曉劍山莊的權杖,凡我山莊產業,公子都可以號令,還有這二十人,是山莊培養多年的死士,可保護公子安全。公子有何吩咐,可傳書與我,曉劍山莊必定全力相助公子。”

    靳衍痕心中驚駭,就算邢松柏在世時,也未曾給過這樣的承諾,更沒有要動用山莊的力量全力相助的意思,邢幕為什麼……

    靳衍痕想不明白,邢幕伸出去的手,卻一直沒有收回來,靳衍痕劍眉微蹙,只思考了一瞬,便伸手接過了權杖。他實在太弱,任何助力,他都需要,都不想放過。深深看了邢幕一眼,靳衍痕拱手一揖,認真地說道:“多謝邢莊主。”

    邢幕點了點頭,目光在樓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轉身回了山莊。

    曲凝雙微微側頭,在方如輝耳邊小聲嘀咕道:“邢幕這是怎麼回事?”

    方如輝搖頭,久久才回道:“可能是故去的邢莊主留了信吧。”

    曉劍山莊中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就連邢二叔也追著邢幕問道:“大哥信裡囑咐你的?”

    邢幕冷聲回道:“沒有。”

    邢二叔心中好奇,若真是大哥交待了,邢幕沒必要否認,若不是,他又為何做出今天這一番舉動?邢二叔想不通,便問了出來:“那你為什麼要幫靳衍痕?”

    邢幕腳步頓了一下,若是信中真的囑咐自己全力幫助靳衍痕,他倒未必會願意,那封信裡,只有寥寥數字,直說山莊之後就交給他,囑咐他不必理會靳氏那些人,不要縛手縛腳,讓他活得肆意些……

    邢幕搖搖頭,回道:“他那些未了的心願,我幫他完成就是了,反正,我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人了。”既然父親想幫他,樓辰也想幫他,那自己,便幫他吧。最壞也不過是死。

    邢二叔一時語塞,想勸他幾句,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哀嘆一聲。

    山莊外,靳衍痕緊緊握著權杖,出了一會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片刻後,他便將權杖收好,臉上神色如常,拿著一件寬大的披風和一塊面巾走到樓辰面前,將面巾遞給她,“帶上。”

    樓辰楞個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皇城中,不少世家小姐出門,是會帶薄紗斗笠或輕絲面紗的,樓辰以往從不帶這些東西。

    手指輕輕摩挲略顯厚實的布料,樓辰看著靳衍痕,等著他解釋。

    靳衍痕咧嘴一笑,將披風披在樓辰身上,一邊幫她繫帶子,一邊說道:“妳大概很少在大雪天裡策馬,雪天並不好走,馬跑得雖沒有夏天時快,但是冷風卻還是很割人的,雪渣子也會不時落到臉上,這樣一路疾行,到了京都,妳這張漂亮的臉怕是要毀了,帶上面巾會好些。”

    樓辰難得的沒有躲開靳衍痕,站在原地讓他張羅,只是微微挑眉,原來如此,她只知道在沙漠戈壁中行走,要做好防護,雪天想來也是如此吧。樓辰點了點頭,將面巾繫好。

    靳衍痕給她選了白色的披風和面巾,如此穿戴好,墨髮白衣,端得是美人傾城,即使只有一雙冷眸露在外面,也讓周圍的一切失了顏色,靳衍痕滿意地點點頭,笑道:“白色,配妳。”

    曲凝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嘖嘖嘆道:“如輝哥哥,阿痕這是怎麼了?獻殷勤也獻得太明顯了吧,看得我都受不了了。”

    方如輝只當沒聽見她的話,將一條淺紫色面巾地給她,說道:“帶好。”

    “哦。”曲凝雙接過面巾,一邊帶上,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人靳衍痕和樓辰的方向,嘴裡連連說著狗腿,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沒有注意,方如輝無奈地搖了搖頭,認命的將披風披在她肩上。

    靳茹也穿戴好了,一早上了一句話也沒說,自從昨天聽到了靳衍痕說,到京都要去見故人開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待幾人收拾好了,方澤才低聲問道:“樓姑娘,可以出發了嗎?”

    “嗯,走吧。”

    一行幾人,加上曉劍山莊那二十名死士,朝著京都的方向奔去。

    方澤這次是做足了準備的,幾百精兵,在前面探路,若是遇上路障或路橋坍塌,都立刻解決,不耽誤一點行程。天濛濛亮就出發,天擦黑才下馬休息,好在中途也未在遇到雨雪,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第四日傍晚,趕到了燎越京都。

    方澤帶著幾人從西門進入京都,剛剛走近城門,就看到幾名黑衣人等在那裡,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錦袍公子,正是澹台家的大公子,澹台儒閔。

    方澤看清來人,心中一喜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連忙策馬上前,“公子。”

    予弦點頭,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白襖的樓辰,白巾遮面,一雙冷眸依舊奪目,予弦低聲說道:“一路辛苦。”

    樓辰點了點頭,予弦今天穿著一襲明藍錦袍,袖口和衣襟都繡著祥雲紅紋,襯得他高大俊朗,滿身貴氣。可惜那臉色看起來卻不比他們這些連日趕路的人好多少,可見,澹台夜冽的毒兇險異常。

    靳衍痕解開面巾,對著予弦微微拱手,笑道:“予弦公子,別來無恙。”

    予弦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色紅潤,眉宇間絲毫不見疲色,不僅暗暗驚奇。

    他自然不知道靳衍痕因為體內內力多得用不完,這幾日趕路,其他人是累得不行了,他卻還神采奕奕。

    予弦都等到城門來了,可見事情緊急,樓辰也解了面巾,對靳衍痕說道:“我先去將軍府看看……”

    靳衍痕點點,“讓如輝陪妳去,我們在城中尋個客棧先住下。”

    樓辰沒想到靳衍痕什麼好說話,若是平時,他想必是會跟過去的。

    此刻救人要緊,樓辰也沒細想,便和方如輝跟著予弦去了將軍府。

    澹台一族,世代都是將軍,到了這一代,就更得皇上倚重,手握重兵,燎越半數以上的兵力,幾乎都掌握在澹台家手裡。所以澹台將軍府,比起其他京都中其他府邸來,不僅恢弘大氣許多,還有精兵駐守。

    予弦帶著兩人進了將軍府,不少痕跡的看了兩人一眼。

    將軍府內,守衛森嚴,十人一組的精兵,個個手持兵器,不時從身邊經過,方如輝目不斜視,還算鎮定,樓辰就顯得太……愜意了。

    予弦對樓辰越發好奇,雖然他知道,樓辰絕對不是膽小之人,身份可能也很最尊貴,可是他沒想到,面對這樣戒備森嚴,可以說處處都露著戾氣的將軍府,她竟然從容到愜意的如此地步。

    這實在是不能怪樓辰,樓辰對將軍府的氣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覺得無比親切。

    夙家的將軍府裡,還有校場,經常能聽到練兵之聲,戰鼓雷動,這裡的氣氛和夙家比起來,已經寬鬆很多了。

    既然在予弦的帶領之下,走進了一座院落,剛剛走進去,樓辰和方如何就立刻問道了一股濃重的藥味,想到這裡應該就是四公子的院落了。

    和普通給病人養病的院子不一樣,這院落裡人來人往,一點也不清淨,予弦臉色一黑,怒道:“你們幹什麼?”

    “大公子。”一名管事一般的人連忙走上前來,小聲解釋道:“是、是老爺吩咐的,說明日要帶四公子去求醫,讓小的們收拾好。”

    予弦臉色更差了,冷聲說道:“夜冽那個樣子,哪裡還能隨意搬動?”

    管事顯然很是懼怕予弦,但又不敢不解釋,急道:“可是……可是城中名醫和公眾御醫都說,無能為力,老爺說、說也只能孤注一擲……”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予弦冷呵一聲:

    “混帳!”

    管事驚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回。

    樓辰微微皺眉,冷聲說道:“先帶我去看看,若能治便治,不能,也不耽誤明日求診。”

    予弦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中怒意,“嗯”了一聲,準備帶著兩人往屋裡走。

    “閔兒。”

    一聲輕柔的女聲自幾人身後傳來。

    樓辰回頭看去,只見大門處又進來幾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出頭的華服女子,她面容秀麗,嘴角含笑,看上去溫柔慈愛,與這將軍府的氣氛不太相符。

    “母親。”予弦迎了上去,語氣恭敬。

    “見過大公子。”

    華服夫人身邊,一名女子上前一步,欠身行禮,鵝黃宮裝,襯得她明媚動人,那行禮的姿態,優雅端麗。曉是樓辰見過不少世家千金,也不得不讚一句,眼前這位姑娘,姿態儀容無一不美,簡直是閨閣女子的典範。

    予弦眉間閃一抹異色,微微點頭,禮貌又疏離的回道:“韓小姐無需多禮。”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5 PM

第六十九章 無能為力

    澹台夫人傅清荷溫和一笑,說道:“無雙又給冽兒找了幾位大夫,若是能有起色,冽兒就不用舟車勞頓了。”

    這次,予弦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低聲說道:“有勞韓小姐了。”

    韓無雙嘴角輕揚,笑得溫柔大方,好似完全沒看到予弦那張冷臉一般,回道:“大公子客氣。”

    樓辰站在一旁,冷眸微眯。這種寒暄,樓辰見得太多了,也是她最討厭的,浪費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早點進去診脈。只不過就算不耐煩,她也不會無禮地打斷別人的話。

    好在兩人也沒有寒暄很久,傅清荷看著樓辰和方如輝,柔聲問道:“閔兒,這位兩位是?”

    予弦低聲介紹道:“他們是我請來給夜冽解毒的大夫。”

    都說知子莫若母,只一句話,傅清荷已感覺到自己兒子對他們的禮遇了。

    迎著長輩柔和的目光,方如輝想了想,微微揖手,說道:“在下方如輝。”

    樓辰也輕點了下頭,“樓辰。”

    如韓小姐般欠身做福的行禮,樓辰自然也是會的,只是她並沒有做。在家的時候她都懶得做,更別說在這了。好在傅清荷也並不在意,對著他們二人笑了笑,說道:“既如此,那一起進去看看冽兒吧。”

    眾人一起走進了廂房,這間房間很大,可能是怕開窗風大,病人會著涼,房間裡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房間裡藥味刺鼻,幾乎讓人呼吸不暢。

    房裡有五六個丫鬟小斯守著,看到夫人和公子進來了,趕緊行禮,退到一旁。

    這一行人中,加上樓辰在內,一共有六個大夫。一般這種情況,都是聲望高,醫術好的醫者先診脈,可惜這六個人裡,分別是兩撥人請來的,孰高孰低不好說。樓辰和方如輝還比那四個鬍子都白了的醫生年輕這麼多,一時間頗有幾分尷尬。

    幾人剛站定,韓姑娘已經上前一步,對著身後的四名大夫點了點頭,又看向二人,清潤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樓大夫和方大夫先來的,兩位先請吧。”

    樓辰在心裡又讚了一聲,果然是冰雪聰明的姑娘,用了“先來後到”的說辭,既給了他們和予弦面子,也沒得罪身後請來的四名醫者。

    兩人一起走到床前,看清這位元四公子的情況時,不禁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床上的男子年輕不大,從臉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呈現出駭人的青色,暗紅的血管像是浮在皮膚外一般。若不是他胸口還微微有起伏,兩人都要以為這是一具屍體了。

    方如輝一看便知,這人肯定是中毒了,沒有一種病,會讓身體呈現這樣的情況,毒他是不通的,便退開一些讓樓辰好好診脈。

    守在旁邊的丫鬟立刻上前,從棉被裡拿出澹台夜冽的手,放在棉墊上,被角掀開那一瞬,樓辰發現澹台夜冽的手臂上,好像插著針?

    讓丫鬟退下,樓辰掀開被子,終於看清,澹台夜冽不僅手上被扎了針,全身上下所有大穴都被金針全部封鎖了,方如輝奇道:“金針封穴?”

    一般醫者,很少人用這種方法救人。這樣施針,幾乎是將人經脈完全鎖死了,對身體傷害很大。用這種方法,的確是將毒性抑制了,但同時,也限制了醫者救人,沒有完全的把握,沒有人敢動這些針。

    當然,樓辰也不敢動,只是把了脈,她就已經感覺到,這毒的霸道刁鑽了。

    樓辰收回手,和方如輝一起退到了一旁。

    看到他們退開了,四名老者立刻上前,在看到澹台夜冽身上的金針時,幾人同時退了一步,自然也不敢貿然去動那些金針,挨個上前把脈之後,又討論了一番,皆是一臉凝重。一刻鐘後,四人推選出一位老者上前。

    他對著傅清荷揖手行禮,問道:“敢問夫人,是哪位大夫為四公子施針?”

    “宮裡的御醫院院判榮亭,榮御醫。”

    老者點點頭,又是躬身一揖,才低聲說道:“榮御醫果然醫術高明,老朽無能,不能為夫人解憂。”

    或許是之前失望過太多次,傅清荷聽了老者的話,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表情,只微微搖搖頭,嘆道:“罷了,無礙。”

    予弦對這幾個人,本就不抱希望,故此他們說的話,他也不甚在意。待幾人退下之後,予弦走到樓辰身邊,低聲問道:“樓姑娘,夜冽的毒可有解?”

    樓辰搖頭,直白地回道:“我解不了。”

    樓辰能感覺到,身邊的人身子微微一怔,這位少年時便揚名天下的年輕將軍,此刻身上透著一股頹敗之氣。雖然他什麼都沒說,樓辰卻能感覺到他心底的絕望。

    樓辰垂眸思量片刻,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你們找了名醫,用金針封穴的法子,雖能暫時止住毒氣蔓延,但是這樣最多也只能撐一個月。若是一個月後還不能解毒,那就是必死無疑了。所以,你們用了這法子,就不能找尋常大夫了。這是一個飲鴆止渴的方法,一個月後,就算找到了治療方法,但不能全部根除,澹台夜冽還是會死。這麼短時間內,能完全清除這陰邪霸道毒物的人,這世間也就兩三人而已。”

    傅清荷苦笑一聲,保養得宜的臉上,毫不掩飾的無奈和疲憊,“姑娘說的,我們也知道,但若不用這法子,怕是一個月也撐不過。”

    傅清荷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心中不免有興起了一絲希望,問道:“姑娘可有辦法?”

    樓辰搖頭,“我說了,我解不了。”明知自己不行,她便不會給人一絲希望。

    傅清荷嘆了口氣,複又問道:“姑娘的師傅能不能治?”

    樓辰頓了一下,她師傅是母親和大姨,若說解毒,自然是大姨更勝一籌。但是這樣詭異的毒,她沒有把握大姨一定能治,澹台夜冽只有一個月時間,若是大姨治不了,反倒害了他。樓辰沉吟片刻,問道:“你們打算,向誰求醫?”

    傅清荷還在考慮要不要說出來,予弦已經回道:“普善先生。”

    “風一青?”樓辰有些詫異,澹台家竟然能找他來給澹台夜冽解毒,這可不容易。風一青的名字,她小時候就聽過,因他和鬼醫齊名,但更擅長醫道,母親當時還想著能與他切磋醫道,只可惜後來他避世了,常居墨家,母親為此惋惜了好久。樓辰輕舒了一口氣,說道:“若他肯出手,應該能治好。”就算不能根治,澹台夜冽也不止一個月的命數了。

    聽到樓辰叫出普善先生的名字時,傅清荷也同樣驚訝,那份驚訝大到她幾乎控制不住,在臉上呈現出來。這樣年輕的姑娘,居然知道普善先生,甚至還知道他的名字!她年紀都不足雙十吧,普善先生避世的時候,只怕她也才剛剛出生。她會知道普善先生,只有可能是家學淵源。那麼……這是哪家的姑娘呢?

    傅清荷看著樓辰的目光,不自覺的多出了一份審視,聲音依舊柔和,“姑娘認識普善先生?”

    樓辰在心底輕笑一聲,很滿意傅清荷的反應。就像靳衍痕說的那樣,京都的水,必定要攪渾。而她的身份,在這皇城腳下,終究不可能守太久,既如此,不如把眾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她知道,穹嶽在京都的探子不少,暗樁也不少,她找他們不容易,讓他們來找她,就簡單得多了。樓辰對靳羽與燕甯之間的關係耿耿於懷,她想,樓曦應該也很感興趣吧。

    在傅清荷柔和又不是銳利的目光中,樓辰鎮定自若,淡淡地回道:“略有耳聞罷了。”

    傅清荷眸光一閃,樓辰忽然又問道:“四公子去過什麼陰煞之地嗎?”

    別人或許不知道,澹台家兩母子是清楚的,夜冽是為了什麼變成這樣的,潛入別人墓穴盜物,墓穴不就是陰煞之地嗎?

    但是,難道這也能從脈像中看出來?

    兩人一齊看向樓辰,樓辰微微挑眉,回道:“他體內不僅有毒氣,還有煞氣,金針封穴封得住毒氣,封不住煞氣。”

    傅清荷眉心一跳,語氣比之前略急上幾分:“如何解陰煞之氣?”

    樓辰再次搖頭,“抱歉,我不知道,儘快把四公子送去普善先生那裡吧。”這毒之所以這麼難纏,煞氣助力不小,二者早已交融,不可能單獨解陰煞之氣。風一青一直在墨家,就算他不能解煞氣,以推演卜算聞名的墨家自然可以解。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是聰明人,樓辰顯然不願意說,不過同時也透出了普善先生能治好澹台夜冽的資訊,傅清荷不再糾纏,柔聲笑道:“有勞姑娘了,姑娘如果不嫌棄,可以暫時住在府上。”

    “多謝夫人好意,四公子的這種情況,我留下也無用。”目的已經達到,該說該做的,她都已經說了做了,自然不會留在澹台家。

    樓辰微微躬了躬身,說道:“告辭。”

    傅清荷也沒多留,予弦冷聲說道:“我送你們。”說完便領著樓辰和方如輝走了出去。

    傅清荷轉身,拍拍韓無雙的手,慈愛地笑道:“天色不早了,無雙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吧。”

    韓無雙由始至終,都靜靜地站在一旁,就好似一副美麗的仕女圖,微微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緒。傅清荷拍她的手時,韓無雙順勢扶著她,溫和一笑,回道:“是。”

    傅清荷吩咐了丫鬟們好好照顧夜冽,才和韓無雙一起,出了小院。

    予弦帶著兩人往外走,一路上,他的臉色都不太好,一句話也沒說。幾人剛剛走出將軍府,一名守衛的小將立刻迎了上來:“將軍,那兩人說,要找一位和您一起回來,姓樓的姑娘。”說完還看了予弦身後的女子一眼。

    樓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將軍府前,兩名高壯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這兩人不是曉劍山莊的人,他們應該跟在靳衍痕身邊才對,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5 PM

第七十章 表哥

    兩人剛走到樓辰面前,還沒開口,樓辰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這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樓辰一向不喜多話,冷淡漠然。但現在,樓辰話語間,顯然透著少見的急切,兩人愣了一下,回道:“公子已經安頓好了,派我們二人來接您和方公子過去。”

    只是這樣嗎?樓辰隱隱覺得這個“安頓”的地方,或許不一般,因此也沒在予弦面前問出來,只是點了點頭,回頭對予弦說道:“不用再送,我們先走了。”

    誰知予弦卻不打算就此陌路,低聲問道:“妳不告訴我妳們住哪,我若有事想請妳幫忙,要去哪找妳呢?”

    以澹台家在京都的勢力,無論她住在哪裡,予弦想知道,隨時都能知道,而他這樣問出來,是打算以後名正言順的去找她嗎?樓辰微微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點頭了。

    男子看到樓辰點頭後,才低聲說道:“公子現在在傅老丞相府上。”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驚得僵在原地。

    傅老丞相府?!

    樓辰和方如輝聽到靳衍痕選擇去丞相府確實很驚訝,轉念一想,那裡的確比客棧安全,便平靜了下來。予弦卻是完全不明所以,靳衍痕為什麼去丞相府,還打算住在那,而外公居然……同意了?!

    予弦黑眸微眯,壓下心中的疑惑,冷靜地說道:“我也好久沒見外公了,正好去拜訪一下。一起吧。”

    予弦說完便率先上了馬,樓辰和方如輝對看一眼,也只能上馬,跟了上去,畢竟人家去看望自己外公,他們這些外人能說什麼。

    傅老丞相府在城北,府邸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很清靜。丞相府的大門建得並不奢華,青磚紅瓦,烏木門楣,莊重又古樸。

    幾人剛剛下馬,小廝們已經俐落地上前把馬牽走了,予弦帶著幾人往裡走,守衛的人看清是予弦,也沒攔著。

    過了第一道大門,一名頭髮花白,微微駝背的老人迎了上來,笑著見禮道:“予弦公子,兩位貴客。”

    予弦連忙上去,卸了老人的禮數,笑道:“吳叔,外公最近還好嗎?”予弦對老人很是尊敬,一看便知,這位應該是傅相身邊的人。

    吳叔哈哈笑了起來,回道:“老爺好著呢,看到您來了,只怕更高興了。老爺在前廳會客,老奴帶幾位過去。”

    說著便領著三人穿過第二道門,進了一間小廳。

    剛剛進門,樓辰便聞到一股清幽的茶香,抬眼看去,發現這廳堂並不大,一名老人坐在主位上,他穿著褐色衣袍,髮絲銀白,雙目清明,精神很好。他的左下首坐著靳衍痕,右下首坐著靳茹和曲凝雙,幾人像是在喝茶聊天,老者還不時發出幾聲響亮的笑聲。

    老者看到予弦,放下茶杯,問道:“儒閔來啦,夜冽怎麼樣了?”

    予弦在老者面前站定,站姿筆直,回道:“外公別擔心,父親明日就帶他去求醫,普善先生醫術高明,必定能救下夜冽。”

    老者點點頭,“那就好。”

    老者微微抬頭,看向站在予弦後面的樓辰和方如輝,笑道:“兩位是痕小子的朋友吧,這一路上要多謝你們陪伴保護他。”

    老者的態度,很是親和,若不說這位是聞名六國的傅相,怕是會讓人誤會成鄰家老爺爺。

    方如輝恭敬地回禮:“傅相客氣了,不敢當。”

    傅相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坐吧,也嘗嘗我珍藏的烏井茶。”

    樓辰之前也同方如輝一起上前見禮,但沒有多說話,正準備走到最靠門邊的位置坐下時,傅相卻忽然對著她問道:“小姑娘姓樓?”

    樓辰腳步一頓,回過身面對著傅相,淡淡地回道:“對,樓辰。”

    樓辰冷眸沒有躲閃,與傅相眸光相對,兩人都微微眯了眼眸,傅相點了點頭,和藹地笑道:“好名字,好相貌。”

    樓辰回以一笑,“您過獎了。”

    傅相笑著讓老人在自己身邊又加了一個座位,讓樓辰坐在自己身邊。

    樓辰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見他一臉愜意地喝著茶,還對她眨了眨眼睛。

    “儒閔,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你小姨,傅茹。”老者像是才想起來似的,指著靳茹向予弦介紹。

    靳茹還沒回過神來似的,點了點頭。

    予弦也沒心情看她的反應,他記得靳衍痕叫這女子姑姑?難道靳衍痕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對,就算是舅舅的孩子,也不應該姓靳。

    不等予弦想明白,傅相便為他解惑了,又指了指靳衍痕,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你姨母的兒子,靳衍痕。當年你母親和姨母同年出嫁,卻是你母親先有孕,所以你比痕小子還大了一歲,他倒要叫你一聲表哥了。”

    予弦額頭髮緊,這突來的消息讓他有些懵。他知道自己有個姨母,記憶中很小的時候還見過她,後來聽說姨母一家出了事,這件事是外公的忌諱,沒人敢提。
久而久之,便沒有人再記得了。但是……靳衍痕居然……是姨母的孩子?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相較之下,靳衍痕適應良好,臉上還能帶著笑意,上前躬身行了禮,“表哥。”

    “咳咳!”這聲表哥叫出來,樓辰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方如輝艱難地咽下了口中的茶,連忙放下茶杯,不敢再喝。曲凝雙就沒這麼好定力,一口茶梗著喉間,不住的咳嗽,一下子臉都漲紅了。方如輝搖了搖頭,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曲凝雙這一打岔,予弦終於回過神來,即使心中還有無數疑問,也沒有在此刻問出來,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禮。但是那句“表弟”,他暫時還叫不出口。

    傅相就像沒看到這場小小的混亂似的,笑得一臉欣慰,“好好,都見過面了。儒閔,快過年了,你也不用回軍中。這些年痕小子一直流落在外,第一次來京都,有空的時候,陪他到處走走,多照顧照顧他。”

    靳衍痕鳳眸微挑,笑道:“有勞表哥了。”

    予弦微微頷首,禮貌卻也冷淡道:“無礙。”

    兩人間的互動,實在算不上熱絡,勉強維持著兄友弟恭的狀態,傅相一副很滿意的樣子,看著兩個外孫彆扭的寒暄著。

    吳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聲提醒道:“老爺,時辰不早了,是不是可以用膳了?”

    傅相點點頭,笑道:“人都齊了,那就擺宴琉璃閣吧,那裡雪景正好。”

    “是。”

    吳叔扶著傅相走在前面,幾人跟著往外走去。

    樓辰走到靳衍痕身側,低聲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也緩下步子,體貼的微微彎腰,側過頭聽她說話。

    這個姿勢,頗有些曖昧,樓辰頓了一下,轉念一想,她和靳衍痕說的話,也不想讓人聽見,便也不再多想。樓辰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們怎麼會來傅家?”

    耳蝸劃過暖風,癢癢地,靳衍痕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耳朵也倏地熱了起來。靳衍痕輕咳一聲,怕樓辰看出異狀,微微直了直腰,回道:“這妳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想來。剛進城,傅相的人就等著我們了,口口聲聲說外公非常思念我,他們奉命來接我回家。恭敬不如從命,我也只能來拜見外公咯。”

    “外公”二字,靳衍痕咬字頗重,樓辰不禁嘆了口氣,她想到的,靳衍痕肯定也想到了,什麼流落在外,根本就是被放逐了吧。曲大人駐守洛水鎮,肯定是傅相安排的,靳衍痕和靳茹的情況,傅相必然瞭若指掌。十八年來都沒有管過他們,這一到京都,就忽然非常思念了?

    樓辰輕笑,因為父親的關係,她對狐狸性情的人,有著天生的敏銳。這位古稀之年的傅相,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般慈愛溫和。

    看到樓辰笑了,靳衍痕也低笑一聲,說道:“有人比我心急呢。”

    樓辰無話可說,確實心急,而且急的肯定不止傅相,不然怎麼會逼得隱忍了十幾年的老人都沉不住氣,靳衍痕才進京,便立刻把人帶回府裡。

    樓辰和靳衍痕一邊說話一邊走,不一會就落在了最後。前面有人也慢下了腳步,靳衍痕眸光一閃,伸手輕攬著樓辰的腰,聲音不再刻意壓低,卻也不高,話語間帶著淡淡的寵溺,“趕了這麼多天的路,辰兒肯定餓壞了吧。走,先吃飯去,雪天路滑,妳走慢些。”

    燎越的冬天太冷了,樓辰身上還披著那件白披風。靳衍痕只是虛扶著她的腰,隔著厚重的披風,樓辰其實基本上感覺不到靳衍痕的動作,她的心思又都還在之前討論的事情上,也就沒有注意靳衍痕離得她那麼近了。

    因此,落在予弦眼中的場景,便是靳衍痕的手輕扶著樓辰的腰,小聲囑咐著她小心腳下,樓辰也安靜地任由他攬著,與他並肩而行。

    予弦黑眸一暗,轉頭不再看向身後,腳步加快了幾分,趕上了前面的傅相。

    靳衍痕抬眸看了一眼那道英挺的背影,勾唇一笑,表哥?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7 PM

第七十一章 下餌

    “你是說,他們去了傅家?”

    今夜又是一個雪夜,月光在白雪輝映下,越發皎月。城郊五裡外的一座木製小亭裡,月影映出兩道人影,一坐一站。

    優雅的嗓音低低地響起,竟還帶著幾分魅惑的味道,若是樓辰在的話,自然能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便是在杏林閣中,易容成她的模樣,妄圖欺騙靳衍痕的湛無心。

    蛻去易容之後,那張臉並不美豔,歲月對她很是寬厚,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光看這張臉,幾乎看不出她的年紀。若一定要說,這張臉上最讓人難忘的地方,便是那雙眼眸了,眼角有些上挑,看起來像是在笑,但若你真敢與之對峙,卻會被裡面冷戾淩厲的寒光刺得跼蹐不安。

    湛無心一襲墨色長裙,腳上蓋著黑狐披風,不知是不是因為經常易容,她的皮膚顯得十分蒼白,在黑衣的映襯下,竟像是閃著螢光。

    湛無心半靠著柱子,一把墨色長劍被她握在手裡,指尖輕佻的撫著劍柄,一下下輕彈著,發出叮叮地響聲,好似這把天下人競相爭奪的寶劍,不過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恭敬的立在她身後的,正是杏林閣閣主,方子亦,“他們酉時從西門進城,立刻就被傅家的人接走了,樓辰和方如輝去了一趟澹台家,之後澹台儒閔和他們一起回了傅家。”

    湛無心輕哼一聲,“傅老頭子含明隱跡十多年,我還當他真的安心養老了呢,這次出手倒是快。”

    方子亦不知如何接話,看了被隨手放在一旁的止戈,低聲問道:“盟主,止戈是否馬上交給那位?為了頭,已經損失了數百人了,靳氏那些人,死咬著不放,若還不把劍送走,只怕損失更重。”

    纖細的手指在墨色劍身上劃過,湛無心不甚在意地一笑,好似損失幾百人,對她來說,一點不重要,“暫時不要,等拿到藏鋒,再一併交上去也不遲。”

    方子亦遲疑了一會,卻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能點頭,“是。現在樓辰住在傅家,倒是不方便出手,要不要……”

    “不急。”未等他把話說完,湛無心冷聲打斷了他的話,“止戈藏鋒一同消失了十八年,現在又一同現世,止戈在曉劍山莊不奇怪,奇怪的是,藏鋒現在卻屬於一個小丫頭,妳說靳氏那些老傢夥們會輕易放過嗎?這可是他們的家傳之寶。那冷冰冰的丫頭若是真的出自穹越樓家,她絕對不可能乖乖交出藏鋒,靳氏和姓樓的對上,想想就很有趣。還有靳家那位流落在外的長孫,不知道會幫誰呢?樓辰……小丫頭,可別讓我失望啊。”

    湛無心的聲音很輕,說道最後,竟是呵呵地笑了起來,若只聽聲音,還以為她時在說笑,但是方子亦確實清楚的看見,那雙微挑的眼眸中,閃著冷戾嗜血地光芒,尤其是說道“穹嶽樓家”的時候,眼中更是帶著一股難言的瘋魔和興奮,他覺得盟主對樓辰的興趣,似乎遠大於靳衍痕。

    ——///——///——

    今日一早,送走了夜冽,予弦便如約到了傅府,領著幾人出來遊京都,年關將至,即使冬日寒冷,街上也比平日要熱鬧幾分。

    予弦一行人,個個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都長得俊美出挑,氣質不凡,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引來不少讚許傾慕的目光。

    曲凝雙本來就愛熱鬧,現在更像放出籠子的小鳥一般,一路嘰嘰喳喳。靳茹出門前交待方如輝看好她,沒辦法,他只能認命的跟著曲凝雙身後,隨時準備為她善後。

    例如現在……

    “如輝哥哥,你快看,這年畫真漂亮。”快過年了,街道兩邊,不少小販都賣起了年畫春聯,遠遠看去紅彤彤的一片,甚是好看。

    曲凝雙走近細看,卻發現對聯上的字寫得馬馬虎虎,不禁又沒了興趣,“可惜這字寫得不好。”

    小販剛才還想熱情的推薦,一聽這話,就不太樂意了,臉倏地沉了一下。

    曲凝雙看他這樣,也有些怒了,哼道:“本來嘛,我說的明明是實話,字醜還不讓人說啊。”

    小販瞪著曲凝雙,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擔心小販年紀輕輕就中風,方如輝好心把曲凝雙拉了出來。

    曲凝雙雖然跟著方如輝走了,嘴卻撅得高高的,一臉的不高興。

    方如輝也沒哄她,輕輕抬手,指了指前方,“那邊好像有冰糖葫蘆。”

    曲凝雙眼前一亮,“我要吃。”說著便拉著方如輝的衣袖往前跑。

    “辰兒,吃不吃?”不知什麼時候,靳衍痕手裡居然也拿著兩根冰糖葫蘆,山楂上面裹著一層糖油,鮮紅透亮,看起來確實很討喜。

    樓辰皺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靳衍痕低笑,將一串冰糖葫蘆送到樓辰唇邊,低笑道:“誰說只有小孩子才能吃?嘗一顆,看看京都的糖葫蘆和別的地方,有什麼不一樣。”

    她很少在街上一邊走一邊吃東西,盯著那漂亮的小果子,有些不知如何下口。曲凝雙在旁邊笑道:“吃一顆嘛!”

    樓辰伸手想去拿,靳衍痕將手微微偏開一些,笑道:“妳先嘗一顆,好吃再給妳。”

    靳衍痕執著地將冰糖葫蘆送到她唇邊,樓辰無奈,最後只得就著他的手,張口咬了一顆山楂。

    靳衍痕笑眯眯地問道:“怎麼樣?”

    樓辰嚼了兩口,眉峰便皺了起來,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後索性也不嚼了,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後,一臉嫌棄地吐出了一個字,“酸。”

    靳衍痕很是自然的將冰糖葫蘆拿了回來,也咬了一口,細細了嚼了好一會,桃花眼微彎,勾唇一笑,“不會啊,我覺得,很甜。”

    很甜?他們的口味真的差這麼遠嗎?酸成這樣,到底那裡甜了,樓辰搖搖頭,說道:“那你吃吧。”

    靳衍痕嘴上的笑越發肆意,將手裡拿的另一串糖葫蘆往旁邊一遞,笑道:“表哥要不要來一串?”

    予弦看了一眼靳衍痕嘴裡啃著的那一串糖葫蘆,冷聲回道:“不必。”

    靳衍痕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笑道:“說起來,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萬萬想不到居然還是親戚。今日多謝表哥帶我們遊京都皇城,果然繁華,連糖葫蘆都特別好吃。”靳衍痕津津有味地吃著被樓辰嫌棄的糖葫蘆,眼眉間的神采飛揚,看在予弦眼中,頗有幾分礙眼。

    “你們想去哪裡遊玩?”予弦問的雖是“你們”,但卻是對著樓辰說的。

    樓辰冷眸微斂,似想了一會,才回道:“我聽說,京城有一家古玩店,非常出名,叫寶盒清齋,我想去看看。”

    “寶盒清齋?”予弦沒想到,她會想去那裡。寶盒清齋裡面賣的都是些古物,一般年輕女子,多半不會喜歡。

    曲凝雙啃著糖葫蘆,走在他們旁邊,聽到“寶盒清齋”四個字,想起之前邢莊主說的話,知道那裡是靳氏的產業,曲凝雙靈動的眸子一轉,笑道:“去古玩店好啊,我看樓辰頭上這只白玉簪像是古物,比那些金簪步搖都漂亮,我也想買一兩隻這種古玉簪,就去那個什麼寶盒清齋看看吧。”

    聽著曲凝雙的話,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樓辰鬢間,墨色髮絲上,斜插著一支流雲白玉長簪。

    簪子玉質細膩,白中隱帶青光,細看之下,玉面上,還跳著細細的暗紋,確實是一支極具韻味的白玉古簪。

    予弦本還想問樓辰怎會知道寶盒清齋,轉念一想,樓辰氣質清雅,古物確實配她。

    “寶盒清齋離這不遠,走吧。”不知怎的,予弦竟有些期待起來,或許那裡真有什麼適合樓辰的東西也說不定,她昨日給夜冽看診,自己買些禮物送她,她應該會收下吧。

    樓辰自然不知道予弦心中所想,與他並肩走著,似隨意聊天般問道:“予弦知道寶盒清齋嗎?”

    予弦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回道:“聽說過,不過沒去過,我常年不在京中,對京都那些有名有趣的事物,其實並不太瞭解。只知道這個寶盒清齋環境清幽雅致,頗多珍奇古玩,尤其是前朝字畫、瓷器古玉等,很受文人雅客、王公貴胄推崇。”

    樓辰微微點頭,沒再細問。一行人又繞過幾條小街,走進了一條小巷之中。

    不知為何,小巷子裡人聲鼎沸,三四十人將一個院門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腦袋都伸得長長的,往小院裡看。

    曲凝雙好奇地笑道:“前面怎麼那麼多人?他們在看什麼呢?”

    幾人走近才發現,被這些人圍的水泄不通的,正是之前予弦口中清幽雅致的寶盒清齋。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7 PM

第七十二章 寶盒清齋

    這寶盒清齋院門不大,門兩邊擺著兩隻獅子,卻不是石刻的,看質地,像是黑檀。門楣上,古體小篆刻著四個小字——寶盒清齋,給人一種溫婉飄逸的感覺。

    周圍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再往裡,就看不清了。

    幾人站在人群周邊,曲凝雙按耐不住,拍拍前面那人的肩膀,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們在看什麼啊?有什麼熱鬧可瞧?”

    那人是一名六十來歲的老者,一襲儒衫,滿身文雅,看到是一名小姑娘問話,也沒生氣,和氣地笑道:“小姑娘不是京都人士吧。”

    曲姑娘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看老者脾氣好,臉上也立刻揚起笑,回道:“我第一次來京都,聽說這寶盒清齋裡有很多古玩,就慕名而來了。你們怎麼不進去?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老者了然的點頭,說道:“這寶盒清齋每年都會拿出一樣天下奇珍來供人賞玩,不過可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見到就是了。”

    “為什麼?”曲凝雙踮起腳尖,往裡看去,還是什麼都看不清。

    老者的修養極好,耐心地解釋道:“小姑娘有所不知,想要進入,便需要先回答出店家提的問題才行。”

    這麼麻煩啊,曲凝雙皺了皺眉,“那……如果我們也能答出來,是不是就可以進去了?”

    老者失笑,回道:“哪有這麼容易,寶盒清齋出的題,歷年來,都沒幾個人能過得了第一關。”

    “我不信。”曲凝雙咬了咬唇,回頭看了樓辰一眼,嘿嘿一笑,大聲叫道:“讓開讓開,我們要答題!”

    老者驚訝的看著曲凝雙,想勸她,但見她身後,還站著幾個年輕人,單看衣著氣質,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老者便往旁邊退了一步,不再多說什麼。

    門外的人,本身就是知道自己闖不過,來看看熱鬧的,現在聽到有人要答題,立刻往後,看看是什麼人,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幾人進了院門便看到綠油油的牆。細看才發現,按時一面青磚石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細藤,不知道這藤蔓是什麼品種,竟能在寒冬時節,保持鮮嫩的顏色。

    沒有引路,幾人要過石牆,便看到一間,木屋裝飾簡單,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屋裡只有一個男子,三十多歲,也是一副文雅模樣。看到他們進來,男子起身,笑道:“幾位可是要來闖關?”男子舉手投足間,皆是不卑不亢,讓人心生好感。

    “是啊。”曲凝雙小聲問道:“你們不會考詩詞歌賦什麼的吧。”

    男子聞言一笑,“自然不是。我這裡有一塊玉玦,只要姑娘能說出這它的由來,這第一關就算過了。”

    男子也不多言,走到旁邊的木桌旁,掀開了一塊紅布。

    紅布下,是一個木製的托盤,托盤裡放著一枚玉玦,玉質細膩,是極其少見的紫玉,濃淡交織的紫色,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曲凝雙盯著看了好一會,除了漂亮些之外,就再也說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更別說它的來歷了。曲凝雙撇撇嘴,小聲嘀咕道:“那還不如考詩詞歌賦呢……”

    反正也看不出來,曲凝雙索性不看了,問道:“你們一共有幾關啊?”

    “一共三關。”

    “那有多少人過了第一關?”

    “現在已經有四人過了這一關。”

    “如果我們之中有人答出來了,其他人能一起進去嗎?”

    “可以,不過各位只能在旁邊觀看卻沒有資格答題了。”男子始終態度溫和,曲凝雙問什麼,都一一做答。

    “能進去就行!”曲凝雙朝著樓辰幾人招了招手,說道:“你們快過來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幾人也都有些好奇,走到托盤前細看,只看了一眼,靳衍痕和方如輝便知道,他們並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都沒出過洛水鎮,哪裡會知道什麼珍奇古玩。

    曲凝雙看向予弦,嘻嘻笑道:“他表哥,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他表哥?這是……什麼稱呼?予弦嘴角微抽,“不知。”他平日看兵書的時間都不夠,這種玩物喪志的東西,他自然也不會懂。

    曲凝雙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樓辰身上了。拉著她走到托盤前,急道:“樓辰,妳站那麼遠幹什麼,快看看妳認不認識這東西?”

    從紅布掀開時起,樓辰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塊玉玦,走進了,才發現,那深淺的紫光似會流動般光彩奪目,“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男子看了她一眼,回道:“自然可以。”

    樓辰拿起玉玦,用手在上面細細摩挲,不一會,她便放下了玉玦。

    “這塊玉玦,名叫紫雲玦。它原本屬於四百年前,北齊郡王所有。這塊紫雲玦如此有名,不僅是因為紫玉稀少,更因為這紫玉玦背後的故事。”

    男子一怔,沒想到,這年紀不到的姑娘,居然認得這塊玉玦。

    曲凝雙好像篤定樓辰肯定知道似的,笑問道:“什麼故事?”

    “北齊與迪弩接壤,數百年來,兩國短則三五年,長則十來年,邊疆就會陷入混戰。這位北齊郡王也是位驍勇善戰的將軍,多次在戰場上與迪弩大軍交鋒,也因此愛上了迪弩有名的女將軍關翎,兩人從相互敵視到彼此欣賞,再到心生愛慕,相知相許。兩人都對戰爭深惡痛絕,北齊郡王上奏朝廷,希望北齊王能明令收兵,兩國和談,不再興起戰事。北齊王接到奏摺後,當即宣郡王回朝。臨行前,北齊郡王請了能工巧匠,將他自幼便帶著身上的紫玉玦一分為二,做成了陰陽雙玦。郡王將陰玦送給了關翎,並許諾,待到雙玦再次相合之日,便是兩人成親之時,可惜……”

    樓辰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北齊郡王剛回到皇城,便被捉拿入獄,以叛國通敵罪處斬。北齊王另派了人過去,以郡王名義請關翎到營地詳談議和事宜,關翎如約而至,等待她的,是萬箭齊發……”

    “怎麼會這樣……”再次看向那塊玉玦的時候,曲凝雙眼眶微紅。

    “現在這塊,便是紫玉玦中的陰玦。因為是由玉玦一分為二而成,所以它比一般玉玦要薄一些。”

    “樓辰,妳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不僅曲凝雙驚訝,在場的左右人都很驚訝,尤其是男子,能認得這塊玉玦不奇怪,說的出其中故事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還能分辨出,這塊是陰玦?!

    樓辰當然知道,因為陽玦就在她家裡……

    樓辰也覺得今天真是幸運,因為父親喜歡,家裡也擺了不少古玩,她多少也會看一些,但卻不精通,這塊紫玉玦,是一年前別人送給父親的,當時父親還說了一句玉玦是好,可惜少了陰玦,並不成雙。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看到。

    男子眼中驚訝的光芒早已褪去,微微揖手,讚揚道:“姑娘見識廣博,讓人佩服。”

    那就是答對囉!曲凝雙很是興奮,笑道:“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男子點頭,“幾位請。”

    男子話音才落,一名侍女立刻從外面走了過來,男子朝她擺了擺手,侍女一愣,管事竟要親自帶人過去?侍女微微抬頭,看了幾人一眼,都是些年輕的公子小姐而已啊。侍女心裡納悶,卻不敢多留,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男子在前面帶路,樓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看了一眼靜靜躺在托盤上的玉玦,忍不住問道:“請問,這塊紫玉玦,店家可願割愛?”

    那兩人已是死不同穴了,若這玉玦能成雙,也算了了二人心事吧?

    男子微微抬眸,看向樓辰的目光幽深了幾分,笑道:“姑娘今日若過得三關,主子必定希望與姑娘結交一番。”

    言下之意,是說她必須闖過三關,才有資格和他主子說話囉?樓辰也不再多言,微微點了點頭。

    “請。”男子帶著幾人出了小屋,穿過一條石板小路,往庭院深處走去。

    這座庭院看起來並不大,倒是很長,院中處處透著綠色,若非還能看到外面屋簷上積壓著厚厚的白雪,還真讓人誤會,此時並非隆冬,而是春夏時節。幾人在石板路上走來好一會,才來到一處稍顯寬敞的地方。

    入眼可見一座長廊似的大亭子,亭子周圍垂著層層白紗,隱約間,能看清裡面有人影晃動,長亭周圍,植著一叢叢赤紅色的花,靳衍痕叫不出它們的名字,卻能聞到沁人心脾的花香味。

    靳衍痕暗自驚奇,不是說寶盒清齋是靳氏的產業嗎?這種有著千年傳承的家族,不都應該是蒼勁中透著霸氣嗎?曉劍山莊便是恢弘大氣,青松環繞。為何這寶盒清齋處處透著一股溫婉靈秀的氣息?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48 PM

第七十三章 棋局

    靳衍痕對靳家本就沒什麼好感,此刻更是警惕了起來。

    男子領著幾人走到長亭邊,守在外面的侍女看到男子立刻輕輕掀開白紗,將幾人迎了進去。

    長亭中很是安靜,最中間的位置,擺著四張小桌子,其中兩張桌子一間空了,只留下了棋盤,另外兩張還有人在對弈。幾人剛剛走進去,便聽到一聲略帶遺憾的男聲低低地響起,“看來……這局只能是和局了。”

    說話的,是一名年輕男子,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苦笑著放下手中的黑子,雖然輸了,臉色並沒有惱意,也是為風度極佳的翩翩公子。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四十多歲,相貌普通,氣質同樣儒雅,微微揖手,謙虛道:“老夫虛長沈公子十幾歲,也只能和公子下個和局,說起來真是慚愧。”

    “您客氣了。”那位沈公子謙和一笑,起身退離小桌,走到旁邊的矮桌旁坐下,一名侍女立刻上前,將一杯香氣四溢的茶送上。

    矮桌對面,一名同樣二十出頭的男子輕笑一聲,臉上帶著幾分慶倖幾分幸災樂禍,呵呵笑道:“沈舒俞,連你也都只下了個平局,那我輸了也不丟人。”

    這明顯揶揄的口氣,沈公子也不惱,輕抿了一口茶,小聲說道:“噓,別打擾到韓小姐。”

    樓辰抬眼看去,中間唯一還剩下的那一桌,對弈的兩人,是一位耄耋老者和一名妙齡女子,那女子倒是熟人,正是昨日在澹台府上見到的那位大家閨秀,韓小姐。

    韓小姐一如初見般優雅從容,不管是思索還是落子,每個動作都美不勝收。
看樣子這棋應該也下了挺長時間了,韓小姐依舊坐姿端正,頭髮絲都沒亂一根。

    樓辰幾人的動作雖然很輕,但畢竟一下子進來五六個人,還是驚動了長亭裡的人。一名身穿淺紫長裙的女子迎了上來,她面貌溫婉可人,聲音也輕柔低緩,“蘇玉,這幾位是?”

    男子也就是女子口中的蘇玉站在樓辰身邊,低聲回道:“這位姑娘說出了紫玉玦的出處,過了第一關。”

    女子不著痕跡的看了樓辰一眼,沒多說什麼,客氣地將幾人帶到一張矮桌旁。

    這張矮桌,正在之前那位沈公子旁邊。而另一邊,還有一張矮桌,桌旁坐著一名男子,男子原本一直盯著下棋的韓無雙,感覺到旁邊有人,側頭看了一眼,隨即瞪大眼睛,奇道:“澹台公子?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韓大人。”予弦點了點頭,不欲多說。

    聽到這低沉的嗓音,韓小姐微微抬眸,看清是予弦,眼中同樣劃過一抹驚詫之色,很快又消失不見。老者手中的白子已經落下,在這樣緊張的對弈中,韓無雙竟還不忘朝樓辰也輕點了點頭,才低下頭繼續下棋。

    樓辰的注意力,倒不在韓小姐身上,因為她發現,予弦坐下之後,眼睛就緊緊地盯著前方角落出的兩個人。

    那兩人坐在離他們稍遠些的地方,其中一名男子,衣著華麗,頭戴白玉金冠,腰佩青白玉玦,看裝扮便知此人非富即貴,男子身邊,還坐著一個人,一身廣袖白袍,身材與華服男子差不多,但因隱身在角落,讓人看不太清楚樣貌。

    樓辰有些好奇,那兩位是什麼人,能讓一向不怎麼把人看在眼裡的予弦這般在意。

    那邊的人,絲毫也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華服男子抬起頭來,長相竟是俊逸非凡。男子看到予弦,也是一臉驚訝,低聲笑道:“澹台小將軍回京了?原來將軍也喜歡古玩,早知如此,今日就該邀你一起的。”

    樓辰能感覺到有一瞬間,予弦渾身一僵,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行禮道:“見過景王。”

    景王微微一笑,一臉隨和,擺擺手道:“免禮。”

    韓大人顯然是知道這位景王的存在,並未失態,沈公子和他那位朋友卻是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不知是否也應該起身行禮。

    景王看出二人局促,爽朗地笑道:“你們也不必多禮。今日小王可是第一個被淘汰的,能不能看到那珍奇古玩,就只能寄希望于韓姑娘了,莫要打擾了她。”

    景王都這麼說了,兩位公子也就不再起身,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老者與韓無雙對弈。

    予弦低垂著頭,若有所思,靳衍痕的目光,則是一直停留在長亭的深處。經過幾天的調息融合,他現在內力精進不少。他能感覺到,前方層層白紗之後,還有兩個人躲在身處,他總覺得這個寶盒清齋怪異得很,空氣中甜膩的花香讓他心情有些煩躁。

    從小立志當捕快和仵作的曲姑娘,琴棋書畫無一精通,看著棋盤上密密麻麻的棋子,不禁頭疼,輕輕拉了拉方如輝的衣袖,小聲問道:“如輝哥哥,這第二關比的是棋藝?”

    “嗯。”一行五人中,估計就只有方如輝是在認真看兩人下棋的。

    曲凝雙擔憂地側過頭,在樓辰耳邊低聲問道:“我說……妳棋藝好不好啊?”

    樓辰隨口回道:“還行。”

    曲凝雙放下心來,她對樓辰還是挺有信心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信心來自於哪裡……

    又過了一刻鐘,那老叟緩緩放下手中白子,朝著韓無雙躬了躬身,笑道:“姑娘棋藝高超,老朽佩服。”

    韓無雙暗暗舒了一口氣,放下黑子,謙遜地回道:“您過獎了。”

    雖然只贏了一子,算是險勝,但終究還是勝了。

    景王顯得比韓無雙還要興奮,輕輕拍著手掌,讚揚道:“韓姑娘果然名不虛傳,還是太后她老人家有眼光,小時候就給妳賜名‘無雙’,如今看來,這不正是天下無雙嘛。”

    即使是被這樣誇讚,韓姑娘臉上也沒有露出一點得意之色,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才輕聲回道:“景王謬讚了,天下才女眾多,無雙不敢當。”

    “怎麼不敢當?”景王搖搖頭,笑道:“若說二十年前,還有皓月的‘青家三姝’能算得上才女,現在卻是再無這般聞名天下的女子了,韓姑娘就是太過謙虛了,不然早已聞名六國了。”

    “據說當年青靈琴藝名動天下,青楓字畫舉世無雙,青末棋藝未逢敵手。青末更是在十歲那年與皓月最有名的棋師對弈,以和局名揚各地,後又連勝各國使節。與她們相比,無雙這點才學卻是不算什麼。”

    韓無雙聲音溫潤清冽,話語間隱隱帶著欽佩,樓辰卻有聽得一怔,她說的這個人棋藝高超,連勝各國使節的人……是小姨嗎?!還有那什麼‘青家三姝’說的一定不是自己家裡的那三位吧?她長這麼大,從來就沒聽過她娘彈琴,至於棋藝……樓辰想了想,如果說的是五子棋的話,小姨確實也算是未逢敵手……

    靳衍痕就坐在樓辰旁邊,對她的情緒變化也很是敏感,側頭看去,不禁暗暗驚奇,不太明白一向面無表情的樓辰,此刻臉上的神情為何如此扭曲……

    四桌對弈,勝負已分。紫衣女子微微抬手,幾個侍女立刻上去,收拾棋盤。

    紫衣姑娘看向樓辰,柔聲解釋道:“這位姑娘,第二關比的是棋藝,以殘棋入局,破局且獲勝便算過了這關。”

    侍女將其中三張桌子撤了,只留下一張,並且開始在棋盤上面擺棋子。

    “可有時限?”

    紫衣女子點點頭,“兩個時辰之內。”

    有時間限制就好,雖然兩個時辰長了點。

    曲凝雙雖然棋藝不精,卻也看過別人下棋,看到侍女在棋盤上又擺了密密麻麻一片,很是不解,“如輝哥哥,棋盤上為什麼還要擺上棋子?”

    “要先破了這殘局,才能繼續,這比從頭開始要難得多。”方如輝雖然對樓辰頗有信心,但看那幾乎占滿棋盤的黑白子,還是不禁為她捏把汗。

    很快殘局已經擺好,樓辰也不急著起身,而是問道:“老人家可需要休息?”

    小姑娘還挺有風度,老叟笑道:“不必,開始吧。”說完便率先在白子那邊坐下。

    “等等。”坐在沈公子對面的年輕公子好似有些意見,朗聲說道:“剛剛她在這看了半天,韓姑娘最後贏了,萬一她用韓姑娘的下法,豈不取巧了?”

    樓辰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在老者對面坐下,手執黑子,便要落下。

    被人如此忽視,男子急了,正要發飆,卻聽到韓無雙溫柔的嗓音輕聲說道:“老人家棋力非凡,之前我也是險勝,若是還用同樣的方法,老人家必定已經有了破解之法。我看樓姑娘自信滿滿,定是比無雙高明得多。”

    樓辰啪得一聲,落下黑子。

    她其實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什麼,是不是竊了別人的棋法,一下便知,在絕對的優勢面前,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棋盤上,沒有人注意到,韓無雙提到“樓”字的時候,那位一直坐在景王身邊的白衣男子微微抬了抬眸,目光饒有興味的落在樓辰身上。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50 PM

第七十四章 霸氣的樓姑娘(上)

    樓辰的黑子已下,老叟也輕鬆落下白子,幾乎是白子落在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黑子就隨之落下。前面的兩三步便罷了,下到十幾步的時候,老叟暗暗心驚,對面的姑娘,一臉淡然,手中的黑子隨時都舉著,雖然沒有催促,可是她的動作顯然就是在等著他落子,她好趕緊走下一步。

    老者每一步棋都中規中矩,嚴防死守,下法陳舊了些,好處就是非常的穩。相較之下,樓辰落子就顯得散漫得多了,再加上她下棋的速度極快,乍眼看去,只覺得黑子如同一盤散沙,毫無章法可言。

    沈舒俞對面的男子名叫章桐,本就年輕,看到樓辰這般下棋,很是不屑,若不是他出身名門,明白觀棋不語的道理,早就嗤笑她一番了。

    所有人都是圍觀,無形中給了老叟巨大的壓力,而正在讓老叟心神不寧的,則是對面的年輕女子。她不僅兩指間執著一枚黑子,手裡甚至還抓了一把旗子在手上把玩,完全就是在等他。老叟也是棋法大家,自然看得出她並非故意搗亂,隨意下子,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更加慌亂。因為她就好似根本不用思考一般,只要自己落子,她便立刻跟上。也正是因為這種下法實在是前所未見的,老叟的心亂了,棋自然也就亂了。

    其實樓辰倒不是不用思考,她只是用老者思考的時間來思考罷了。

    隨著棋盤上的黑白棋子越來越多,老叟漸漸發現,之前看似毫無章法,形如散沙的棄子竟漸漸形成合圍之勢,將他的白子堵得死死的,不管走哪一步,都是死棋,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在那麼早之前,就埋下了如此多的暗棋在等著他。

    別人下棋,是走一步看兩步想三步,樓辰下棋,素來是走一步看十步想百步。而且,樓辰其實還是取巧了,之前她看過老人和韓無雙的對弈,老者走得是穩中求勝的棋法,若是一步步慢慢來,自己想贏,實在不易。她只能以快打慢,亂了老者的心智和步驟,再趁機設局給他鑽,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勝了這一局。

    隆冬時間,老叟額頭上的汗,已經沿著鬢角一路往下滴,當手裡的白子捏在手心中,再也無處可下時,老者嘆了口氣,放下棋子,眼中滿是嘆服,“我輸了。”

    老叟這句認輸,可比之前對著韓無雙時的客套直接多了。

    老叟擦了擦額角的汗,心裡不禁感嘆,他是真的老了,這副殘棋他研究了近十年,想不到一日之中竟連輸兩局,還都是輸給年紀比他孫女還小的姑娘,實在慚愧。不得不說,之前韓小姐的步步為營確實厲害,但後面這位青衣女子的運籌帷幄伏筆千里,卻真真正正讓他心服口服。

    樓辰也放下手中白子,客氣地回了一句,“承讓。”

    結束了?眾人一時之間都還沒回過神來,這種以殘棋入局的對弈,下個三四個時辰也是常有的事,前面老叟與韓無雙一個多時辰分出勝負,都已經算快的了。

    但是這局……

    眾人看了看不遠處的漏刻,時間也剛剛過去半個時辰而已。這半個時辰,他們都覺得過得飛快。從黑子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沒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別說老叟精疲力盡,就連看的人,都出了一身汗。

    沈舒俞起身,對著樓辰深深一揖,態度恭敬得不像是對平輩行的禮儀,“姑娘的棋藝讓人驚嘆,沈某萬分佩服。”

    白衣公子手肘輕撐桌角,身子微微側靠著身後的軟墊,姿態有些慵懶,盯著樓辰的黑眸卻越發的亮了。

    章桐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神情還有些呆滯。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予弦還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現在又冒出來幾個。靳衍痕哀怨地看了樓辰一眼,辰兒,妳這麼優秀,我壓力很大……

    樓辰早習慣了被各種仰慕的目光注視,沒什麼感覺。沈舒俞神情真誠,看得出他是真的誇獎,樓辰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這時候說什麼呢?說我只是取巧罷了?如果她真這麼說,不僅侮辱了老叟,還讓人覺得她矯情。好在樓辰從始至終都是冷冷淡淡地樣子,眾人只覺得她本性如此,而非高傲無禮。

    一直候在一旁的紫衣女子朝身後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立刻上去,將老叟扶了下去。

    紫衣女子走到長亭中間,笑道:“這一關,沈公子和局,兩位小姐均勝出,所以進入第三關的,是兩位小姐,沈公子以為如何?”

    沈舒俞絲毫沒有不愉,大方回道:“自當如此。”

    紫衣女子點點頭,朗聲說道:“這第三關……”

    “紫蘇。”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長廊深處傳來,黯啞低沉,像是個老嫗。

    紫蘇臉色微變,朝幾人福了福身,便立刻轉身,朝著身後層層白紗掩蓋之處走去。

    這屋裡有武功的人不少,自然早就感覺到白紗後面還有人,眾人不以為意,想來這位應該就是寶盒清齋的主人吧。

    幾人猜到主人忽然說話,必定是有事交待,只是沒想到這一等竟是等了一刻鐘,紫蘇姑娘才從白紗後面慢慢走了出來。她的手裡也多出了一個黑檀托盤,托盤上面像是放著幾張紙。

    紫蘇命人搬來一張長方形的木桌,然後從托盤中拿出了幾張泛黃的紙,紙上好像有畫也有字。紫蘇將幾張紙一字排開,才盈盈笑道:“讓幾位久等了。這第三關有些奇特,主子在幾年前,得了幾張有趣的圖,可惜上面的字都是些晦澀的古文字。這關考的就是,兩位姑娘能不能看得懂,這圖紙上的古文字。”

    這題目實在刁鑽了些,好在韓無雙和樓辰也不是那種求勝心特別強的人,反倒是對那幾張圖挺感興趣。

    兩人走到長桌前,細細看了起來。

    那是四張淺黃色的紙張,看起來像是有些年頭,紙的左邊畫著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劍,右邊有兩排字,字體很奇怪,樓辰沒見過,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她看過無數劍譜,雖然紫蘇將四張紙的順序放亂了,她仍能一眼看出這四張圖所繪的應該是一個劍招。

    樓辰感覺到,從她站在長桌前開始,白紗之後,便是一道視線緊緊地盯著她。樓辰回退幾步,先於韓無雙離開長桌。以她的記憶力,看過一眼之後,別說圖上的動作,就是那些看不懂的古文字,也都可以一字不差的描摹出來。

    除了見識過樓辰驚人記憶力的靳衍痕和予弦,其他人都認為只看了兩眼的樓辰已經先一步認輸了。

    韓無雙也沒有看太久,輕輕放下那幾張單薄的黃紙,“無雙才疏學淺,這關是過不去了。”

    雖然樓辰早就退後了,紫蘇卻開始看向她,等待她的答案,樓辰搖頭,回道:“我也看不懂。”

    兩人都均已經認輸,沒人能進入第三關,雖然很無奈,但也沒有辦法。

    章桐盯著桌面上那幾張黃紙,忍不出問道:“我們能看看嗎?雖然沒有資格答題,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紫蘇回頭看了白紗一眼,裡面的人沒有說話,正當幾人都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那道暗啞的聲音忽然說道:“可以。”

    得了主人的同一,幾人紛紛走長桌前,一睹古文字的風采。

    白衣男子依舊靠在木桌旁,並未起身。景王過去湊熱鬧了,樓辰想看清了白衣男子的長相,可惜男子半靠在角落裡,側著臉,除了看到那高挺的鼻樑之外,什麼也看不清。

    章桐看了半天,遺憾地說道:“看圖像是在舞劍,這些古文字應該是劍玦吧?可惜是古文字,完全看不明白。”

    景王同樣一臉鬱悶,搖了搖頭,嘆道:“本以為今日能有機會見到寶盒清齋的寶貝,想不到我們這麼多人,也才闖過第二關而已,可惜了!”

    方如輝和曲凝雙也看了好一會,沒看懂便也退了回去,倒是靳衍痕,在長桌旁停留的時間有些久。

    沈舒俞這幾張紙好似也沒什麼興趣,文雅一笑,說道:“雖然無緣得見珍奇古玩,但能結識各位有識之士,也是沈某的榮幸。”

    遲疑了片刻,沈舒俞最終還是走到了樓辰面前,行了禮,問道:“不知姑娘可是京都人士?沈某冒昧了,請教姑娘芳名?”

    樓辰抬眸看他,只見這人眼中雖有傾慕之色,卻是他一臉正氣,樓辰冷眸微挑,說道:“我姓樓,樓辰。穹嶽煥陽人士,家父……”樓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白衣男子,又看了看層層白紗後的人影,緩慢卻清晰地說道:“家父樓夕顏。”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51 PM

第七十五章 霸氣的樓姑娘(下)

    長亭內瞬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一動不動,唯有寒風中的白紗,還在微微的飄蕩著。

    “哐當!”一個茶杯從某人的手裡掉了下來,發出一聲輕響,這時候也沒有人責怪是誰如此失態,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樓夕顏是誰?

    這個名字,恐怕六國之內,稍有見識的人,都會知道。

    他的手腕,他的權勢,他的功績,一遍遍被人提及稱讚,這位少年拜相,青年便位極人臣的宰相,不僅在穹嶽受人敬仰,在六國之中,名聲也是極其響亮的。

    而眼前的女子,居然是……樓家的千金!

    方如輝、曲凝雙、韓家兄妹還有沈舒俞、章桐全都呆呆地看著樓辰,腦子裡嗡嗡作響,完全沒緩過神來。

    予弦瞳孔微微收縮,盯著那張清冷絕美的面容,心情複雜,他想過她可能身份尊貴,但他沒想到,她竟然是穹嶽人,還是……樓夕顏的女兒?胸口像是忽然被一塊大石死死地壓著,讓他呼吸都沉重了幾分。想到兩人相識以來,樓辰的種種行為和能力,氣質與風采,又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相較之下,靳衍痕的反應算是比較正常的,他本來就猜到樓辰身份不一般,她一開始出現的地方就是與穹嶽交界的洛水鎮,她是穹嶽人並不奇怪。而且樓夕顏的豐功偉績,那些上層的人才更清楚,他一個小老百姓,也只是聽說而已。他現在不爽的是,之前那麼久,辰兒都不肯說她的身世,今天那小白臉一問,她就說了!就算知道她這個時候自報家門,必定有她的考量,但他還是很!不!爽!

    還有,所有男人都直勾勾地盯著辰兒看就算了,連曲凝雙和那位韓小姐都雙眼冒光,這叫什麼事?!

    眾人的心情,樓辰沒興趣關心,她選在這時候說出自己的身份,自然是有原因的。藏鋒和止戈既然是同一塊材料鑄成的,陵水盟以及它身後的人,拿了止戈,不可能不要藏鋒。她與他們遲早有一戰。兩把劍本來就屬於靳氏,不管是所謂的內鬼,還是靳氏長老,都不可能讓藏鋒落在她手裡,這第三關顯然是她出現之後,臨時加上去的,靳氏的人想必已經盯上她了。

    然而最終促使她在此刻公佈身份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低調又神秘的白衣男子。

    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人應該就是燎越的皇帝,白逸。

    予弦剛進長亭的時候,神情非常的怪異,樓辰不相信,不過是在古玩店裡與閒散王爺遇上了而已,就能讓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澹台將軍驚得變了臉色?若不是因為景王,那自然是因為那白衣公子了。這位白衣公子一直不願露出全貌,隱約之下,也能看出,他與景王眉宇間有些相似。

    能讓將軍變臉,王爺恭敬,還與景王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不是燎越的皇帝還能是誰呢?

    現在她可是被各方勢力盯上了,自然要找人護著她才行。她就是要在白逸面前說出自己的身份,挑明瞭之後,她便不能在燎越出事了,更不能在京都出事,不然燎越沒辦法向穹嶽交待,所以,不管願不願意,白逸必須護著她,起碼在明面上,必須盡全力護著她。

    當然,選在寶盒清齋公佈身份,也是為了讓靳氏忌憚,讓他們知道,她身後不僅站著整個穹嶽,還站著夙家,那個與靳氏頗有淵源,同樣傳承千年的尚武世家。

    樓辰對目前造成的效果非常滿意,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都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在看到角落裡的白衣公子聽完她的話,臉色瞬間暗下來之後,心情就更好了。

    長久的靜默之後,最先找回聲音的,是景王殿下。景王不著痕跡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才回過頭,對著樓辰笑了笑,說道:“原來是樓相的千金……”

    樓辰微微欠了欠身,大方地行了禮,回道:“景王果然如父親所說那般率性而為、風流不羈,是性情中人。”

    景王愣了片刻,倏地睜大眼,表情很是精彩,“樓相還……提過我?”

    “當然。”樓辰並沒有說謊,父親確實提過這位景王,他是白逸的同胞弟弟,因無心朝政,只鍾情山水,詩詞美酒,才讓他那位多疑的哥哥容下他,讓他留在京都做個閒散王爺。

    景王不安地輕咳了一聲,又側頭悄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見他臉色還算平靜,才繼續問道:“樓小姐怎麼會來燎越,可是……樓相的安排?”

    “不是。父親一向不希望我離開煥陽城,說外面太危險。我這次來燎越,其實是因為……姨父。”

    樓辰說話緩慢清淺有力,務必做到讓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在座的人,尤其是身負官職的幾人,在聽到姨父兩個字的時候,心倏地提了起來。能被樓辰稱呼為姨父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夙家長子,穹嶽鎮國將軍夙淩,一個是六國臣服的君王,穹帝燕弘添。

    這兩個人,不管是誰,他們都惹不起。

    滿意的看到幾人都變了臉色,樓辰才緩緩說道:“姨父雖然忙於朝政,卻也常和我說,燎越的景色與穹嶽大相徑庭,美不勝收,尤其是冬日,銀裝素裹,滿城雪色,天地一片銀白的奇景震撼人心,我對燎越傾慕已久,這次是特意過來見識一番,此行冒昧,還請景王恕罪。”

    景王心頭一跳,連忙回道:“不敢。”

    樓辰敢稱呼穹帝燕弘添姨父,可見其受寵程度,若是一般的千金小姐說讓他恕罪的話,他大可以應下,但是樓辰不一樣,她現在代表的是穹嶽,身邊還坐著正主呢,他可真不敢接下這句話。

    不敢?樓辰輕笑一聲,抬眸直接看向他身邊的白衣男子,微微欠身,說道:“請七公子恕罪。”

    這聲“七公子”驚得景王臉色發白,皇兄排行第七,登基之前,是七皇子,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稱呼一聲七公子,確實不為過。但是……她一個從沒到過燎越的小姑娘,怎麼就認出皇兄了呢?

    白逸聽到這聲“七公子”先是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低沉的男聲,如上好的古琴奏出的清音,本應該聽得人神清氣爽的,但這笑聲卻驚得知道他身份的幾人冷汗直流,予弦擔憂地看著樓辰,卻見她眸光清冽,絲毫不懼的與皇上對視著……

    就在幾人為樓辰捏一把汗的時候,白逸緩緩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一張俊美的臉暴露在眾人面前,劍眉星目,皮膚白皙,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他看向樓辰的目光不僅透著笑,甚至還帶著……寵溺?!“小辰不愧是樓相的女兒,果然冰雪聰明。”

    與燕弘添隨時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凜然霸氣不同,白逸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便是溫潤如玉,讓人如沐春風。若不是景王坐在他身邊臉色都開始泛白了,他那些臣子們也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都要誤以為眼前這位,真的是淑人君子了。

    不過……“小辰”是什麼意思?!

    這次不僅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樓辰,都差點維持不住那張面癱的臉。

    白逸卻還嫌不夠般,眼中的疼寵之色,讓熟悉他的臣子們看的又驚又疑,“說起來,那年我在穹嶽的時候,還在相府住過一段日子,多虧妳母親照顧,到現在我都感念於心。我也算妳的長輩,既然到了燎越,不如到我府上住吧,小辰身份特殊,我可要保護好妳的安全才行。”

    當年的事情,樓辰自然不知道,但是白逸後面的意思,卻是非常明白,這是讓她進宮的意思?

    除了聽到第一句“小辰”的時候樓辰臉色變了些,之後便恢復了她淡雅從容的模樣,甚至還對著白逸微微一笑,不失禮儀地回道:“多謝七公子,我現在住在傅相府上,他老人家對我很好。父親常說,傅相是他敬佩的長者,這次有機會住在相府,實在是我的榮幸。傅相還讓予弦陪著我,保護我,我在燎越非常安全。好不容易來了京都,我還想多走走看看,到了七公子府上,出門怕是不太方便,我就不打擾了。”

    樓辰應答如流,不失恭敬,又大方得體。之前與她多有接觸的靳衍痕和方如輝都感覺到了,此時的樓辰,與他們平時認識的都不一樣。她往常話不多,如非必要很少開口,神色雖冷淡,卻很隨和放鬆,而現在的她,身上清冷的氣質尤在,卻多了一份矜貴,說出來的話,讓人挑不出什麼錯處,卻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予弦也有些恍惚,看著此刻與皇上周旋的樓辰,他忽然想到韓無雙,家世身份給予她無上的尊貴之後,便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

    如何說話,如何應答,如何周旋,甚至如何笑,如何行走,這些大家族的小姐們從小就被悉心教導著,身份越高越是得寵,就越是‘規矩’。韓無雙就是最好的典範。而樓辰卻又不一樣,顯赫的家世,無上的榮寵,倒是養出了她桀驁的脾性,對,桀驁。雖然將這個詞用在冷冷清清的女子身上,有些不妥,對她卻很是貼切。

    獨自跑來了燎越,結交了一群身份低微還滿身麻煩的朋友,當著皇上的面,自揭身份,又大膽的拒絕皇上的好意,這女子的桀驁不馴怕是長在骨子裡的。

    予弦嘆了口氣,為自己更瞭解她感到竊喜,同時又生出了幾分擔憂和疑惑,她應當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如此鋒芒畢露,又是為了什麼?

    樓辰和白逸的對話自然不可能就這樣結束,一般情況下,有眼力的人也不敢上前打擾,可惜,某個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從小生活在小鎮無法無天習慣了的女人卻完全不會顧忌這些。

    曲凝雙倏地站了起來,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衝到樓辰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盯著樓辰,眼睛裡閃著駭人的光:“樓辰,妳真是青靈的女兒!”

    樓姑娘淡定的點頭,“嗯。”

    曲凝雙盯著樓辰的眼睛立刻凶光畢露,虎牙磨得咯咯作響,“妳、為、什、麼、不、早、說?”

    樓辰難得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回道:“妳有問過我?”

    這還要問?!她之前都把自己心裡的小秘密全都告訴她了啊,可惡,這種時候還敢扮無辜!曲大小姐怒火中燒,“我想掐死妳!”

    那兇殘的樣子,就像是要撲上去咬著樓辰一般,樓辰也不躲,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娘整理了不少驗屍的技巧,足足有七八冊,很多都還未對外人公開過。小姨也說,審問犯人,捉拿兇手都是有技巧的……”

    那雙已經伸到樓辰脖子上的手倏地收了回來,雙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曲凝雙兩眼冒著狼光,聲音甜膩膩地說道:“辰兒,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

    這笑容調動了臉上所有能調動的肌肉,真正是笑顏如花,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滿的全是討好,這模樣,實在給人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52 PM

第七十六章 出乎意料

    樓辰撐不住笑了,曲凝雙果然是人才,這也算能屈能伸了吧。樓辰被曲凝雙狗腿的模樣逗笑了,靳衍痕的臉,卻徹底的黑了。

    本身足夠優秀,身世還如此駭人,現在妳還笑……靳衍痕心中的悲憤無處發洩,都恨不得衝上前去,把樓辰的臉遮一遮算了。

    好在他還沒有做出什麼蠢事之前,一道稚嫩清脆的聲音從白紗後面傳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以為這鑒寶會應該也沒什麼特別的,想不到,寶盒清齋竟有幸迎來這麼多位貴客。”

    話音落下的時候,層層白紗也被人輕輕掀起,長亭盡頭走出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是個十一二的女孩子?

    女孩身高不高,一身嫩綠色的裙子外面,披著一件翠青色的小披風。細軟的黑髮被細心地編成了兩條長辮子,辮子中交纏著翠綠色的髮帶。隨著小女孩的行走,辮子微微晃動,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春天裡的一枚新芽,充滿了生機。

    女孩有一雙貓一般靈動的大眼睛,粉嫩的皮膚吹彈可破,笑起來兩個深深的酒窩讓她看起來更小。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喜歡。

    她身後還跟著一名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婦人。不用猜也知道,這婦人便是之前將紫蘇叫進去的人。他們猜測過,白紗後的人,可能就是寶盒清齋的主人,但是走出來的卻是一老一小,那老人居然還畢恭畢敬地走在小孩子身後,一副謙卑的模樣,難不成……這寶盒清齋的主人,竟然是個小孩子?!

    這猜測真是比樓辰是穹嶽相府千金更讓人驚訝,難以置信。

    章桐到底是年輕,又在京都長大,知道寶盒清齋在京都的歷史和受人追捧的程度,看到這小姑娘的時候,就徹底不淡定的,驚道:“別告訴我,這寶盒清齋的主人是妳?!”

    “公子怎麼會這麼想呢?”小姑娘盈盈一笑,一手抓把玩著自己的小辮子,羞澀地抿了抿唇,回道:“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裡面閃著純淨又無辜的光芒,看得章桐很是尷尬,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問的話,有點蠢,撓了撓頭,呵呵笑道:“說的也是,那這寶盒清齋的主人是誰?”

    “自然是……”小姑娘的口音有些怪,說話的時候最後一個字尾音總是上挑,讓人忍不住關注她接下來的話。小姑娘咯咯地笑了兩聲,才像是刻意壓低聲音般,小聲說道:“我爹囉。可惜我爹出門了,不在家。我也是好奇,一年一度的鑒寶會是什麼樣的,才會悄悄躲在紗簾後面看,想不到這麼有趣。”

    小女孩長的靈秀,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嬌俏,單純如章桐、曲凝雙這樣的,聽了她的解釋倒也信了,其他人可不這麼想。

    第三關的時候,紫蘇明顯是被叫進去之後,才拿出了那幾張黃紙的。也就是說,白紗裡的人,更改了第三關的內容,若小女孩只是好奇,過來偷看,又哪裡有這個權利隨意修改?更別說,長亭中的奴僕,不管是老嫗還是紫蘇,還有之前帶著他們進來之後,就靜立一旁的蘇玉,在看到小女孩走出來時,沒有一絲驚訝或者焦急,反倒更加恭敬幾分。這可絕對不是一個爹爹不在家,偷偷跑出來看熱鬧的單純少女能做到的。

    但是要讓人相信,這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是這寶盒清齋的主人,卻也不那麼容易。

    眾人只能靜觀其變,白逸盯著小女孩的目光,幽深得可怕,就連樓辰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善,小女孩卻像是真的天真無知般,直直走到樓辰面前,甜甜笑道:“姐姐妳長得真好看,妳是穹嶽人嗎?”

    樓辰對她也頗為好奇,忽略掉第一句,輕點了下頭,回道:“是。”

    小姑娘眼眸一亮,很是高興,興奮地笑道:“我還沒去過煥陽城呢,如果我去的話,可不可以去姐姐家玩?”

    “我也去!!”

    樓辰還沒回話,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樓辰無奈地轉頭看過去,不是曲凝雙還能有誰?這姑娘是得多崇拜她娘親和小姨?

    曲凝雙沉浸在不久的將來,能見到偶像的喜悅中,對於樓辰的鄙視,完全視而不見。

    方如輝實在看不下去,起身把她拉到身邊坐下,曲凝雙還想說什麼,一塊糕點已經塞到了她嘴裡,曲凝雙驚訝地看著方如輝,如輝哥哥喂她吃東西……今天的幸福總是來得那麼突然,曲姑娘傻了。

    這邊消停了,那邊卻還依舊纏得緊,小姑娘又走進兩步,一雙明眸看向樓辰的腰間,稚氣的聲音帶著幾分好奇和欣賞,笑道:“姐姐的腰帶真特別。”

    樓辰從來沒放鬆過對這個小女孩的警惕,就在女孩的手即將摸上她腰間的藏鋒時,樓辰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女孩的手腕很纖細,溫軟細膩,但就是這樣的手腕,在剛剛抓住的那一刻,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猛地襲來,樓辰來不及多想,連忙放開女孩的手腕,後退一步。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旁人看來,只是樓辰拉開了女孩的手,因不喜別人靠近自己,故而退後了一步而已。但只有樓辰自己清楚,真相並非如此。她剛剛收回手的時候,女孩手腕上那形如玉鐲的東西居然動了一下,如閃電般向她的手背撲過來,一瞬間迸發出的殺氣,驚的樓辰冷汗直流。

    那東西只撲了一下,未得手之後便縮了回去。但只是這一瞬,也讓眼力出眾的樓辰看清了,那攻擊她的東西,似乎是一條比筷子還細,五寸有餘的小青蛇?!

    護主失利的小青蛇雖然不再有動作,縮回了女孩袖子裡,但那小小的蛇頭還在外面,對著樓辰齜了齜牙,小小的尖牙上閃著寒光。

    女孩的手指在蛇頭上輕輕撫摸著,看起來像是被樓辰抓疼了,揉了揉手腕,樓辰卻覺得,她是在安撫那只小蛇。果然,等女孩的手放下之後,那只小青蛇已經老老實實地僵著身子,繞成一圈,形如死物,除了翠色濃豔之外,與普通翠玉鐲子無異。

    女孩對著樓辰甜甜一笑,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麼看都是一個甜美可人的小姑娘。

    樓辰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中只有一個感覺,這個小女孩,實在太詭異了。

    樓辰對小女孩十分忌憚,小女孩卻像是無所見似的,還是對她甜甜地笑,讓旁邊看見的人,都覺得樓辰不近人情,欺負小姑娘了。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溫和帶笑的男聲響起,小姑娘歪頭看去,與白逸的目光相遇。小女孩臉龐的酒窩更深了,丟下樓辰,走到在白逸所坐的矮桌旁,一屁股坐了下來,手托著腮幫,烏黑的大眼睛亮閃閃地盯著白逸,笑道,“我叫慕苒,伯伯是第一次來寶盒清齋吧?”

    伯伯……

    白逸嘴角那抹溫柔的笑容維持的有些勉強,深吸了一口氣,他才繼續笑道:“是,沒想到寶盒清齋是這麼有趣的地方。遇到了故人之女,還見到了可愛的小姑娘。”

    慕苒點點頭,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手指在麻花辮上繞來繞,慕苒身體也微微前傾,像是說悄悄話般,小聲說道:“伯伯也十分有趣,慕苒也很喜歡你呢。”

    白逸黑眸眯了眯,未等他說話,慕苒已經重新站了起來,走到長亭中央,率性地坐在之前放在最中央的那張長桌上。長桌的高度不低,小姑娘坐好之後,兩條腿垂在桌邊輕晃動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還是那樣笑眯眯的模樣。“你們今日來,應該都想看看我家的寶貝吧,慕苒今天很開心,就拿出來讓貴客們鑒賞把玩一番吧。”

    小姑娘話音才落,除了樓辰一行幾人外,其他人眼前一亮,興致勃勃地盯著幕苒。就連白逸,都收起了之前懶散的模樣,微微坐直了身子。

    樓辰和靳衍痕對視了一眼,既然到了京都,這寶盒清齋是必然要來的,選在今日,也不過是剛好無事而已。他們並不知道這裡還有個鑒寶會,更加不知道所謂的寶是什麼,但是顯然,在座的其他人是知道的。

    這所謂的寶物是何物?竟然能讓白逸都微服出宮了。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慕苒很滿意,抬手輕拍了兩下,笑道:“紫蘇。”

    “是。”紫蘇欠身行了禮,再次走進了白紗掩蓋的長亭深處,這次她走出來的時候,手裡捧著的,是一個紅木盒子。

    盒身不大,雙手托著,便可以完全將木盒包住。紫蘇恭敬的將木盒交給慕苒。

    慕苒也沒吊幾人胃口,嘴角彎彎,便將木盒打開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3:56 PM

第七十七章 寶物

    慕苒也沒吊幾人胃口,嘴角彎彎,便將木盒打開了。盒子內部周圍都是厚厚的錦緞軟包,很好的保護了中間的寶貝,只是,那所謂的寶貝,看去來非常普通,就像一塊石頭,比拳頭略小一些,石頭表面是白色的,不像玉石便晶瑩剔透,也不想一般石塊那麼粗糙,和常年被河水沖刷的鵝卵石有點相似。

    “這就是……許願石?”

    沈舒俞俊秀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半個月前,寶盒清齋就不斷地往外放消息,說這次的鑒寶會拿出來寶物,是上古流傳下來的許願石,珍貴無比,能實現所有願望。

    一塊石頭能實現願望這點沈舒俞自然是不信的,他只是好奇上古流傳下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他也想過這東西傳說數千年,必定很古樸,甚至破敗,但是眼前這塊石頭,實在讓他大失所望。它除了白一點之外,和河邊隨便都能撿到的石頭有什麼不同?

    韓家兄妹似乎也看不出個所有然來,同樣面露失望之色。

    有人失望,也有人驚奇。

    許願石?!什麼東西?靳衍痕和方如輝、曲凝雙都下意識的看樓辰,畢竟樓辰是他們這幾個人中最見多識廣的了,甚至連予弦都下意識的看她。

    頂著四個人期待的視線,樓辰忽然覺得心裡有些堵,被人盲目崇拜信任的滋味,並不是那麼好受,尤其還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時候!

    樓辰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傲地搖了搖頭,幾人訕訕地收回視線。

    白逸則一掃之前對其他寶物的漫不經心的態度,雙目灼灼地盯著那塊石頭,似在思考著什麼。

    慕苒微笑地看著眾人的反應,伸手將那塊石頭從盒子裡掏了出來,一邊在手上把玩,一邊笑道:“對啊,傳說這是一塊上古流傳的許願石,對著它許願,願望便能實現。”

    慕苒的手很小,也很白皙,那拳頭大小的石塊被她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好像隨時都會從小手上滑落似的,看得人膽顫心驚。

    章桐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看主人好似也不是很寶貝這塊石頭,忍不住嘀咕道:“沒什麼特別的,不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嗎?”

    慕苒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地把石頭遞到樓辰面前,說道:“姐姐覺得特別嗎?”

    這塊石頭,似乎白逸很在意?樓辰遲疑了一會,但還是伸手接過那塊所謂的許願石,入手很沉,表面還算光滑,形狀也不是正圓,既不寒涼也不覺得溫熱,樓辰其實想說,她也覺得,這就是石頭,只是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她,她還是不要這麼直白比較好。樓辰把石頭還給慕苒,依舊淡淡地回道:“我看不出來。”

    慕苒微微噘著嘴巴,好像有些生氣了,把石頭抱在懷裡,辯解道:“我倒覺得很靈驗。”

    白逸眸光微閃,看向慕苒,似不經意般笑道:“怎麼個靈驗法?”

    慕苒摸摸自己的臉,喜滋滋地回到:“我小時候對它許願說,想變得聰明美麗又可愛,你看,我現在不就實現了!”

    “……”

    眾人一愣之後,都憋著笑,白逸的臉色實在只能用難看來形容,只是總不能對著一個小丫頭動怒吧,不然豈不風度盡失?!

    別人可能看不見,景王已經看到皇兄放在矮桌下面的手,已經握了起來,景王咽了咽口水,對著慕苒笑得和藹,“這許願石的寓意倒是挺不錯,不知道慕苒可願割愛?”

    慕苒歪著頭,想了想,搖搖頭,回道:“許願石可是我家的寶貝,爹爹不在家,我做不得主,景王若喜歡,不如等我爹回來了,再答覆您?”

    韓平霖是翰林院內閣學士,平日裡與皇上的接觸比旁人要多,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顯然是皇上對這快許願石上了心,擔心皇上若是真的發起怒起,這丫頭連帶著寶盒清齋都要倒楣,韓平霖連忙笑道:“小姑娘,景王看上妳家的東西,是妳們的福氣,想要什麼儘管說,景王都能滿足妳們的。”

    幕苒將手中的許願石裝回木盒之中,“啪”的一聲將盒子蓋上,稚嫩的聲音緩緩說著犀利的話語,“做買賣,自然是要一個願買,一個願賣才行,我現在不願賣,你們是打算強買了?”

    韓平霖臉上一僵,急道:“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等他說完,小姑娘輕哼一聲,貓一般的眼睛盯著韓平霖,怒道:“再說,鑒寶會的規矩,本來是過了三關,才有資格欣賞寶物,你們都沒過第三關,我好心拿出來給大家鑒賞,景王是要趁我爹爹不在,家裡沒大人,巧取豪奪嗎?”

    眼見慕苒越說越過分了,景王連忙喝斥道:“放肆!本王怎麼會是這種人。”

    景王的聲音很大,慕苒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咯咯笑了起來,“我猜也是,您怎麼會是這種人呢。”

    上挑的尾音,再配上她無辜甜美的笑容,讓人硬是不忍心再對她繼續喝斥。

    就在景王束手無措時,身旁的白逸緩緩起身,一身素白廣袖寬袍,襯得他豐神俊朗,屬於君王特有的氣質,即使他並不特意彰顯,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仍讓在場的眾人感覺那懾人的王者之氣。

    韓氏兄妹和景王都屏住呼吸,慕苒還是安然的坐在長桌上,輕輕晃動這雙腿,一派天真的笑看著白逸。

    出乎幾人預料,白逸並未動怒,起身走到長亭終止,低沉的聲音依舊動聽,“寶盒清齋,果然是名不虛傳,今日真是不虛此行。”

    說完白逸又忽然轉頭,看向和方如輝坐在一桌的予弦,朗聲說道:“澹台儒閔,好好保護小辰,若她出了什麼事,唯你是問。”

    予弦起身,冷聲回道:“是。”

    白逸對樓辰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便掀開白紗走了出去,景王一時間沒弄懂這位皇兄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也不敢揣測聖意,連忙跟了出去。

    韓平霖抬起衣袖,擦了擦額角的汗,不敢多留,連忙起身告辭。韓無雙對著予弦行了禮,看了樓辰一眼,輕點了點頭,跟著韓平霖離開,相較於哥哥的火急火燎,韓無雙依舊優雅淡定。

    沈舒俞看到景王對七公子的態度,還有七公子對澹台將軍下命令時的氣勢,隱隱猜出了七公子的身邊,出了一身冷汗。“我們也走吧。”沈舒俞站起身,對著慕苒微微拱了拱手,拉著還懵懵懂懂的章桐快步往外走,掀開白紗之後,沈舒俞忍不住回頭看了樓辰一眼,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說,快步離開。

    長亭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慕苒好整以暇的看著樓辰,等著她也急匆匆的告辭,可惜樓辰還沒說話,便聽到了一道清朗地男聲,嘖嘖嘆道:“這花怪香的,不是普通的花吧。”

    慕苒身子一僵,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跨坐在長亭圍欄上,手裡抓著一片白紗,低著頭看著長亭外火紅的花朵。

    慕苒貓一樣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手指放在唇邊,無辜有坦誠地說道:“哥哥好見識,這自然不是普通花,不過你們對我沒有歹意,這花也傷不了你們,爹爹說過,害人之心要收斂,防人之心不可無嘛,畢竟我還是小孩子。”

    幾人忽然覺得很無語,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嗎?

    樓辰深深看了慕苒,冷冷地說了一聲“走吧”。

    幾人起身順便離開,慕苒從長桌上跳了下來,微微抬手,紫蘇立刻將整理好的幾張畫了劍招的紙送到她手上。

    慕苒又把它遞給了樓辰:“今日與姐姐有緣,這幾張紙就送給姐姐了。如果姐姐喜歡,我這裡還有哦。”

    冷眸對上了那雙笑吟吟的眼,片刻之後,樓辰伸手,接下了那幾張畫著劍招的黃紙。

    “蘇玉,送客。”

    “是。”蘇玉上前一步,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在慕苒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慕苒漂亮的眸子,笑道:“姐姐喜歡,就送給姐姐了。”

    樓辰一開始並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等出到外面的小屋後,樓辰終於明白了。

    蘇玉拿個一個錦盒,恭敬的遞過來樓辰面前,說道:“小主子說,姑娘喜歡,便把紫玉玦帶走吧。”

    樓辰打開錦盒,那塊紫玉陰玦就那樣靜靜的躺在裡面。

    樓辰真的有些費解了,靳衍痕從曉劍山莊出來,之後又住進了傅府,她不相信,靳氏的人會不知道,他是靳家的人,但為什麼今日慕苒好似完全無視了他一般。

    若是對她熱情是因為藏鋒,那麼白逸呢?很顯然,慕苒對白逸也很感興趣,那塊所謂的許願石是什麼東西?慕苒弄出今天這一齣,又有什麼目的?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3 PM

第七十八章 後悔

    一輛暗紅色的大馬車在京都皇城的石板路上慢慢的走著,車身上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標記,看不出是屬於哪個大家族所有,但那名貴的紅木車架,比一般馬車整整大出兩倍的車廂,還有馬車前四匹毛色油亮,體格健壯的高頭大馬,都顯示著這輛車非同尋常,能坐在裡面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京都中,達官顯貴,世家望族多不勝數,老百姓們也頗有眼力,看到這樣一輛馬車行駛在路上,都自覺的避讓。

    馬車裡空間很大,景王白霄坐在最靠邊的位置,斜睨著主位上臉色陰沉的人,不禁暗自叫苦。馬車還在慢慢的走著,眼見著馬車內的氣氛越發的凝重,白霄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那顆許願石……若是皇上真的有意,臣弟一定想辦法,進獻給皇上。”

    白霄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密閉的空間裡響起,倒是把白逸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聽清白霄說的話,白逸搖頭,冷聲說道:“不用,現在拿到了也不過就是一塊石頭罷了。”

    白霄撇了撇嘴,一顆石頭你還那麼在意,微服出宮趕過去,若是那塊石頭沒有蹊蹺,他死也不會相信。

    “倒是樓辰……”低沉的聲音,將樓辰二字緩緩吐出來,隱含的玩味與興致,聽得白霄心頭一跳,抬眼看去,只見白逸斜靠在軟榻上,黑眸微眯著,嘴角噙著三分笑意,只是那笑容裡,透著一股邪魅,哪裡還有半分溫潤模樣。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白逸嗤笑了一聲,複又興致勃勃地笑道:“她居然獨自到燎越來,不知道樓夕顏和青靈知道後,會是什麼表情。”

    白逸眼中的精光,興奮中透著一絲猙獰,白霄可不敢接這個話茬,想了想,說道:“那叫慕苒的小姑娘好像對樓辰格外感興趣。”

    白逸輕哼一聲,回道:“是很感興趣,可惜,未必是善意。她一個穹嶽人,腰間卻纏著靳氏至寶,那藏鋒可是十八年前連同它的主人一起失蹤的。”靳氏紮根燎越上千年,歷史比皇族更為悠遠,在燎越的勢力不容小覷。

    皇上的意思是……借靳氏的手,對付樓辰?或者禍水東引,將一切都嫁禍到樓家去?白霄想到燕弘添的霸道,樓夕顏的謀略,夙淩的驍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低聲勸道:“皇上,若是樓辰在燎越出了什麼事,穹嶽那幾位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白逸的臉再次沉了下來,斜睨了白霄一眼,回道:“她的命朕自然是要留著,至於其他……隻身在外,出點意外在所難免。”當年青靈和樓夕顏算計他,讓他受此大辱,如今看不好自己的女兒,把人送到他手上,那就怪不得他了。

    白霄幾次欲言又止,像是有話想說,白逸不耐煩聽他廢話,“你退下吧。”

    白霄頓了一下,連忙回了一聲“是”,如蒙大赦般下了馬車。

    ——///——///——

    “樓辰,妳母親平時在家的時候,是不是很嚴肅?她會教導妳驗屍嗎?妳是不是見過各種各樣的死法?要不妳先給我說說吧?!還有妳小姨,平時凶不凶?她武功是不是很好?妳有和她一起抓過犯人嗎?”

    樓辰一行人,出了寶盒清齋,誰也沒有心情再繼續逛下去,便回了傅相府,剛進門,予弦意味不明地看了樓辰一眼,便離開了。

    靳衍痕一路無話,那張總是帶著笑的臉上陰沉沉的,看上去不太對勁。唯有曲凝雙一路上都很亢奮,就算沒人理她,也能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方如輝嘆了口氣,樓辰的身份居然如此駭人,不是燎越人就算了,居然還是樓相的千金,這樣的身份,和阿痕,還真是……不太般配。

    方如輝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毫無交流的兩人,忽然停下腳步,順便伸手,拉住曲凝雙一把。

    曲凝雙問得正開心,忽然被人拉住,很是不爽,側頭一看,拉她的竟然是方如輝。曲凝雙皺著眉,奇怪地問道:“如輝哥哥,怎麼了?”

    這傻姑娘真是遲鈍得厲害,方如輝無力地說道:“妳和我來,我有話和妳說?”

    曲凝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眼前一亮,小聲問道:“單獨說?”

    方如輝被她神神秘秘又無比期待的眼神看得一陣無語,最後咬咬牙,還是“嗯”了一聲。

    曲凝雙笑彎了眼睛,乖乖地跟著方如輝走了。

    樓辰一路上,一直在想,那個許願石到底是什麼東西,之前在穹嶽是否聽說過。還有慕苒,靳氏應該不會讓一個這麼小的小姑娘做寶盒清齋的主事者,但今天看到的一切,又偏偏告訴她,事實就是如此詭異。

    之前曲凝雙一路上嘰嘰喳喳,樓辰倒沒注意,現在身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樓辰才回過神來,發現靳衍痕似乎不太對勁。

    兩人一直走到傅相專門為他們準備的院落裡,靳衍痕也沒有說一句話。

    這樣沉默的靳衍痕,樓辰不太習慣,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靳衍痕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抬眼看她,下垂的眼瞼擋住了他的眼睛,樓辰一時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上次他這樣沉默,好像是因為她傷了腳,這次呢?

    樓辰想了想,他從寶盒清齋出來之後,就這樣了,是因為今天的事不高興?還是因為自己一直隱瞞身份,他生氣了?

    她一向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不喜歡解釋,也不懂得如何開解別人,若他是因為自己隱瞞而生氣,那她實在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是事實。若是因為今日寶盒清齋裡的事,她倒是可以說說自己的想法。

    兩個人一起商量正事,應該能讓他消消氣吧?最起碼不要這麼沉默不理人。從來沒哄過人的樓姑娘覺得自己找到了緩解矛盾的方法,於是認真的分析道,“今天我們去寶盒清齋,也算有所收穫。慕苒年紀雖然不大,卻機靈狡黠,心思不淺,就算不是寶盒清齋的主人,也絕對是能說得上話的人物。今日種種,顯然是她為了引白逸上鈎而準備的,我們過去也算誤打誤撞,讓你和她見了一面。她今天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應該是已經知道你是靳家的人了,不想把你牽連進來,引起白逸的注意。她越是這樣,說明靳氏越在乎你。靳氏有著千年傳承,就算隱退,手中的勢力也必定不小,你若是能得到靳氏認可,得了這個助力,要追查兇手甚至報仇,都更有把握……”

    樓辰慢慢地說不下去了,之前靳衍痕還只是沉默,聽了她的話,他猛地抬起頭,一雙黑眸竟然變得赤紅,直直地盯著樓辰,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樓辰一驚,這是怎麼回事?樓辰急道:“你到底怎麼了?”難道是……內力沒有被他煉化,在身體裡衝撞?還是身上的毒沒祛除乾淨?

    樓辰急忙抓起靳衍痕的手,掀開衣袖給他把脈,脈息雖然快了些,但快而不亂,脈動有力,沒有走火入魔或者中毒之相啊?樓辰還在納悶,那被自己抓著的手腕忽然反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樓辰一怔,就聽到那人壓低著聲音,自言自語般低喃道:“我後悔了。”

    “什麼?”樓辰完全沒懂他的意思。

    靳衍痕低笑起來,只是那笑聲聽起來無比慘澹,“之前我說我怕死,怕辜負了父親,怕對不起姑姑,現在想來,卻是可笑。細想起來,陵水盟的人,從來就沒有主動追殺過我,不管是靳氏還是傅家,這麼多年來也沒有找過我,就算找過,知道我的存在,看著姑姑是如何教導我,也沒有人打算打破這一切,我在他們眼裡,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卒,根本不值得費心思。他們的目標,一直都是止戈,是藏鋒,是靳氏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許妳說的對,最後靳氏看在我父親的面上,還會護著我。那妳呢?身懷藏鋒的妳,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最上好的獵物。”

    靳衍痕的眼睛越發的紅了,抓著樓辰的手,緊緊地握著,像是要把她的手揉入掌心一般,“我後悔了,後悔將妳牽扯進來,後悔沒有能力保護妳,卻帶妳一起來京都,後悔讓妳捲入這場詭異兇險的爭奪和廝殺之中,我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

    靳衍痕頹然地低下頭,“樓辰,我保護不了妳。”

    樓辰心猛然一跳,呼吸都有些不暢,那只緊握著她的手,像是也連帶著抓扯了一下她的心,他這次沒叫她“辰兒”,而是叫她樓辰。

    後悔……

    就是曾經想過要利用她,只是現在後悔了而已,是嗎?

    樓辰冷眸直直地看進那雙赤紅的眼眸之中,冷聲問道:“那你可後悔認識我?後悔救我?後悔,喜歡我?”

    ------題外話------

    要敞開心胸,確定關係好難啊~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3 PM

第七十九章 我保護你

    樓辰的目光,是靳衍痕從未見過的冰冷,他有些懵,他確實是後悔自己思量不周,讓她陷入這樣的險境,但是怎麼會牽扯到後悔喜歡她?這一路走來,她隱藏在清冷外表下的細緻體貼,心軟善良,果敢聰穎,無不讓他傾心不已,他怎麼可能後悔?

    “來不及了。”靳衍痕想解釋,卻被樓辰冷聲打斷了,他之前因為疑惑而愣了片刻,在樓辰眼裡,便是遲疑了,“我知道,你對我感興趣,是因為我的身份成謎,之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存著利用我助你一臂之力的心思。我們之前萍水相逢,你有這些想法無可厚非,但是現如今我既然已經與你來了京城,不管你是後悔把我牽扯進來,還是後悔喜歡我,都來不及了。”

    樓辰因為性子冷淡,讓人看不透她的情緒,所以除了特別相熟之人,一般人都看不到她清冷下的善良和心軟,同時也看不出她性格中的執拗。之前予弦並沒有說錯,她桀驁,同時還十分霸道。在樓家,她若是認定的事,就是樓夕顏都無可奈何。在她的認知裡,既然他已經說了喜歡她,而她讓他成了自己心中特別的人,那麼他就不能後悔了,就算現在後悔,樓辰也不會答應。

    “辰兒!”靳衍痕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樓辰對他的喜歡,並非完全不在意;驚的是,她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靳衍痕原本握著樓辰的手,抓得更緊了,擔心她拂袖而去。

    “我承認,一開始注意妳,好奇多過於喜歡,也想過有妳陪在身邊,會是一大助力,卻從沒想過利用妳,更加沒有後悔喜歡妳!”靳衍痕雙眼直視著樓辰寒意稍退的雙眸,讓她能看清自己眼中的神色,生怕再讓她誤解他的意思,“我之前沒想到妳是穹嶽人,更沒想到妳會是樓相的女兒。我預想過靳氏可能會為難妳,幕後兇手可能也會盯上妳,可是,今天我看到了更大的危機。”

    靳衍痕深深吐了一口氣,說道:“那位七公子,是當今聖上吧。我感覺到了皇上對妳的惡意,妳一個人在燎越,若是跟皇族對上,我們幾乎沒有勝算。那種巨大的危機感,讓我控制不住的心慌,才會說出後悔帶妳一起來京都這樣的話。辰兒,正是因為我喜歡妳,所以才更害怕妳受到傷害,才會有那麼多的後悔。”

    他猜測到“七公子”身份的時候,整顆心都擰了起來。即使他身處邊陲小鎮,也知道穹嶽和燎越之間,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平和,樓辰出現在京都,與羊入狼群無異。

    原來,是因為白逸。樓辰鬆了一口氣,靳衍痕不知道穹嶽在京都也有部署,其實她並非孤立無援,如此擔心也是正常。

    靳衍痕眼中的赤紅已經慢慢消退,目光始終沒有移開,一直坦誠又深情地看著她。樓辰有些心軟,轉念一想,再怎麼說,他們總是分屬兩個國家的人,屬於異族,既然已經說到這一步了,不如把一切隱患都說開。

    樓辰依舊冷著一張臉,輕哼道:“你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穹嶽人,我父親是樓夕顏。穹嶽和燎越彼此虎視眈眈多年,你就不怕,我從一開始就是刻意接近你,引誘你喜歡上我,騙取你的信任,以便取得靳氏的秘密?甚至利用你的身份控制靳氏,對燎越另有圖謀?”

    樓辰的聲音比平日更冷了幾分,說的話也少見的咄咄逼人。她面上不動聲色,心卻跳的有些快,甚至不受控制地忐忑起來。

    兩人一直四目相對,樓辰眼中極力隱藏在冷然下的不安,他又怎麼會看不到。

    靳衍痕向前走了一步,兩人更近了,他微微低下頭,忽然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樓辰與他站得極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他是真的在笑,還笑得頗為開懷?

    樓辰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笑了一會之後,再次抬起頭時,嘴角含笑,眼中卻滿是認真,“就算是又如何?我來京都,只不過是為了找出害死我父母的兇手,至於靳氏,和我有什麼關係?不管當年是不是內鬼從中作梗,靳氏未能搭救父親,之後又放棄我,這些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在我心裡,除了姑姑,再沒有別的親人。妳想要知道靳氏的秘密嗎?若是想,我會幫妳找出來的。妳可以陪我燎越追凶,我自然也可以幫妳拿到妳想要的東西。我的喜歡,並非說說而已。”

    那漫不經意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是如此的張狂。

    他……願意為了自己,不要靳氏?一時間,樓辰竟不知道如何反應。

    她想過,靳衍痕會相信她,相信她並非刻意接近,相信她對靳氏對燎越並沒有歹意。兩個人相處,若沒有信任,不管之前關係再好,也會生出猜忌齷蹉。

    她要靳衍痕信她,沒想到……他居然完全站在她這邊!這種“妳要殺人我就幫妳放火”的感覺,樓辰很是受用。

    樓辰難得這樣呆呆地看著他,靳衍痕心湖撥動,鬆開緊握著她的手,慢慢撫上她的手腕,在脈搏跳動處輕輕的摩挲,“辰兒,妳剛才說,我後悔喜歡妳已經來不及了,意思是不是說……”

    兩人站的很近,靳衍痕比樓辰高出很多,他微微低頭,唇便擦過她的耳尖,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壓低,變得有些啞,“妳也喜歡上我了?”

    他說得很慢,每說一個字都帶出一股溫熱的氣流,樓辰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唇就在她的耳廓邊一張一合。

    樓辰的耳朵瞬間紅了,那緋紅一路蔓延至脖子,她甚至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

    靳衍痕看著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手指在她腕間摩挲,能感覺到她的脈搏越跳越快,靳衍痕柔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聲音都帶著誘哄,“辰兒,我們都打算共患難,同生死了,難道連妳的心意,都不肯告訴我嗎?”

    樓辰輕輕咬了咬唇角,之前靳衍痕說後悔時,她心中怒意翻騰,他說,他的喜歡並非說說而已時,她心中的怒意瞬間消散,甚至還生出了一股難言的喜悅,若說不是喜歡這個人,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真的要說出來嗎?

    樓辰自認臉皮沒有這麼厚,後退一步,解救了自己快要燒起來的耳朵,想要抽回手,那看似只是輕輕搭在手腕上的大手倏地收緊,樓辰也沒再掙扎,最終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嗯”?就是喜歡的意思,沒錯吧?靳衍痕心中一陣狂喜,可惜還沒來得及生出什麼旖旎心思,樓辰下一句,就把他打得差點站不穩。

    “其實你不用擔心。你不能保護我,我可以保護你。”

    “……”

    靳衍痕整個人都僵住了,雖然辰兒願意保護他,也是說明喜歡他,在乎他,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太微妙了,形容不出來……

    看來,一天練四個時辰劍完全不夠!以後一天要練六個時辰,不,八個時辰!

    樓辰適時地拍拍他的肩膀,眼中神色肯定,靳衍痕的內心是崩潰的……

    “辰兒,我要收回之前那句話,我還是可以保護妳的!”靳衍痕的表情是扭曲的,樓辰心情甚好,似笑非笑道:“是嗎?”

    為了自己的形象,靳衍痕趕緊把最近習武的進展說了出來,“之前得到的內力我已經完全煉化了,現在的內力雖然比不上邢莊主,卻也能有六七分威力。還有父親留下的劍譜,他教給姑姑自創的那些招式,我都已經全部練會了。今天早上與姑姑拆招,雖未能贏,也不落下風。”

    樓辰暗暗心驚,之前幾日都在馬上狂奔,昨日才到傅府,這麼短的日子裡,他竟有這麼大進步,就算有靳茹從旁指點,也實屬難得。這樣看來,他果然是習武的好材料,若不是之前蹉跎了那麼多時光,他的武功怕是真的要比她高出幾分。

    樓辰掙開靳衍痕的手,從懷裡掏出幾張從慕苒那裡拿回來的幾張紙,遞給他,說道:“你來看這幾張劍譜,有沒有發現什麼?”

    靳衍痕接過,沒有細看,便回道:“有,和父親留給我的劍譜中,有幾招很神似,只不過,更適合軟劍。”他在寶盒清齋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這應該是靳氏流傳下來藏鋒的劍譜,走,我們進屋研究對比一下,說不定,真的能弄出個雙劍合璧呢。”靳衍痕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的再次牽著樓辰的手,將她往房間裡拉。

    靳衍痕拿著那幾張劍譜一本正經的邊看邊走,其實卻是屏住呼吸,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感覺到樓辰只是一開始被拉著的時候,手頓了一下,最後竟任由他拉著。

    守得雲開見月明,以後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拉辰兒的手了!靳衍痕差點淚流滿面。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4 PM

第八十章 練劍還是吃豆腐

    兩人一起走進屋裡,靳衍痕一手拿著幾張黃紙,一手牽著樓辰,實在沒有空餘的手拿懷裡的劍譜了。嘆息一聲,靳衍痕遺憾地鬆開樓辰的手,把黃紙放在案桌上,才從衣襟裡掏出劍譜。

    靳衍痕正準備翻找與黃紙上劍招相似的那幾頁,就聽到樓辰淡淡地說了一句,“第四十八頁到第五十一頁。”

    靳衍痕翻書的手一頓,他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翻看這本劍譜好幾次,自認為把裡面的劍招都記熟了,在看到黃紙上的招式之後,立刻就想到了與父親留下來的劍譜中的一招很像,但是和樓辰一比……

    算了,沒法比。

    靳衍痕認命地翻到第四十八頁,果然就是自己想找的那幾頁。

    過目不忘什麼的,就是這麼了不起!

    靳衍痕把幾張黃紙放在劍譜下面對照,出劍的方式和內力運轉的走勢都很像,可以說是一脈相傳。

    靳衍痕側倚在案桌旁,將黃紙和劍譜往樓辰面前推了推,說道:“四十頁之後,都是靳氏止戈劍傳承的招式,並不是我父親自創的。這幾張紙記載的劍招,應該是靳氏收藏的藏鋒劍譜中的一招。”

    樓辰沒看案桌一眼,不管是靳翼留下的劍譜,還是黃紙上的招式,她早就記得清楚,自然不需要再看一眼。樓辰潔白纖細的手指,在案桌上輕輕地敲著,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我猜……慕苒是在試探我,想看看我看到這些劍招後的反應。靳羽失蹤了,靳氏肯定也想知道,她在哪裡,而我又是如何拿到藏鋒的。若我沒有得到靳羽的傳承,或者說沒有得到全部的傳承,必定會對藏鋒的劍招感興趣,慕苒這是在給我下餌。”

    想到那小姑娘古靈精怪的模樣,樓辰不禁點了點頭,冷眸中帶著欣賞之色,輕笑道:“小姑娘挺不簡單的。”這個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思謀略,實屬不易。

    靳衍痕不置可否,那小丫頭不僅有幾分靈氣,還有幾分邪氣,和她對上,只怕也討不著什麼好。

    目光又在劍譜上掃了一遍,靳衍痕走近樓辰,笑嘻嘻地說道:“反正這兩招的招式我們都記住了,不如我們試試一同使出來,說不定真的能雙劍合璧呢?”

    樓辰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有多想雙劍合璧?!

    在靳衍痕興致勃勃的目光中,樓辰還是點頭答應了。

    沒有止戈,靳衍痕用的是一把三尺長劍,劍刃寬一寸半,比一般劍要略寬一些,卻比不上止戈厚重。

    樓辰使的自然是藏鋒,藏鋒出鞘時,伴隨著一聲清吟,她還沒出招,房間裡就已經彌漫起殺氣。

    靳衍痕惆悵,若是找不回止戈,不管他劍術練得再好,也不是辰兒的對手吧。轉念一想,他又不是要和樓辰真的拼命,劍好不好應該也無所謂吧。

    兩人對看一眼,靳衍痕使了劍譜上的招式,樓辰使了黃紙上的招式。因為只是一招,而且兩人因為沒有默契,一個快一個慢,這一招使出來,不但沒有起到威力大增的效果,反而顯得不倫不類的。

    樓辰本來就不看好這所謂的雙劍合璧,看到沒效果,便訕訕地收了劍。

    靳衍痕卻不死心,急道:“這才試了一次而已,肯定是我們這招練得不夠熟的緣故,不然再試試?”

    樓辰無奈,點了點頭,兩人又練習了幾次,出招的速度終於一致了,靳衍痕又開始強調默契了。

    “辰兒,所謂雙劍合璧,配合肯定是最重要的。我們接下來就應該多磨合,增加彼此的默契,爭取做到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要如何出招。”

    樓辰想了想,好像也有些道理,又點了點頭。低頭思索著到底應該如何增加默契,自然也就錯過了靳衍痕眼中得逞的光芒。

    “辰兒,開始囉。”

    靳衍痕首先出招,剛挽起了一個劍花,樓辰還沒來得及出劍,就看到他忽然含情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樓辰被那雙桃花眼中的深情驚了一下,差點忘了出劍,回過神來再出劍時,顯然慢了一拍,藏鋒正好迎上了靳衍痕的長劍。樓辰怕把他的劍斬斷,連忙收手,動作太大,腳下有些不穩。樓辰後退一步,腰上忽然一緊,她已經被靳衍痕摟在懷裡。

    “辰兒小心。”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樓辰無語,她明明已經站穩了……

    靳衍痕鬆開她,一本正經地說道:“再來。”

    樓辰嘆了口氣,再次出劍。

    就這一招,兩人練了小半個時辰,樓辰的耐心徹底告罄。

    這是練劍嗎?小動作也太多了,他出劍的速度要是能比得上他攬腰的速度,那武功就真的登峰造極了。樓辰實在不能理解,靳衍痕每一招都恨不得練成眉來眼去劍法,他也不怕眼睛抽筋嗎?

    樓辰實在忍無可忍,當藏鋒再次迎向長劍的時候,只聽到“哐當”一聲,靳衍痕手裡的長劍應聲而斷。

    靳衍痕輕咳一聲,走到床邊,居然又拿出了一把長劍。

    樓辰冷眸微眯,這次是“哐當”兩聲,靳衍痕手裡的劍直接被樓辰斬成了三節。

    靳衍痕手裡拿著斷劍,一副懊惱的樣子,搖頭嘆道:“辰兒,這樣練下去,也太浪費劍了吧。”

    樓辰冷笑一聲,回道:“你規矩一點,就不會這麼費劍了。”

    靳衍痕丟掉手中的短劍,無比認真嚴肅地回道:“為了追求更高的武學境界,浪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樓辰氣笑了,這人已經不能用臉皮厚來形容了吧,簡直厚顏無恥啊!在她心中靳衍痕的無恥程度,又上了一個新高度。

    靳衍痕頗為遺憾地看了地上被斬成幾段的長劍,看來已經到了辰兒的極限,他還是見好就收吧。

    今日辰兒居然忍了他小半個時辰,最後也只是斬斷了兩把劍而已,到現在為止還沒招呼到他身上來,和以前相比,實在是太幸福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拿到藏鋒的劍譜才行。”這樣就可以有很多雙劍合璧的招式可以練了!當然,後面那句他沒膽子說出來。

    樓辰漂亮的眉毛微微上挑,靳衍痕立刻站得筆直,解釋道:“我父親的這本劍譜中,留下了‘雙劍以並,窺視天機’的話,說不定,藏鋒的劍譜中,也會留下什麼線索也未可知。”

    樓辰一怔,之前她對那本劍譜的興趣並不大,畢竟她現在所使的劍法也未必比靳氏劍法差,現在聽靳衍痕這麼說,似乎是有必要看看靳氏的藏鋒劍譜。

    樓辰搖搖頭,說道:“慕苒既然下了餌,肯定還是會拿出一部分劍譜。但是,若是讓她拿出整本劍譜,以她的狡黠多疑,未必願意。”

    靳衍痕咧嘴一笑,眼中的算計一點也不比慕苒少,“她有餌,我們自然也有。”

    樓辰一時沒明白,靳衍痕也不賣關子,指了指桌上的劍譜,回道:“我們對藏鋒好奇,他們對止戈肯定也很在意,畢竟止戈已經消失了十八年,還是被父親有意匿藏的。父親留下的劍譜,並非靳氏的那一本,而是自己編寫的,我想他們也會好奇,這本劍譜裡記載的到底是什麼。我們可以以此為餌,將藏鋒的劍譜拿過來。”

    “藏鋒的劍譜對於靳氏來說,想必也很珍貴,拿過來他們估計不肯,只要讓我看一遍就夠了,回來我就可以默寫出一本一模一樣的。”

    靳衍痕看著樓辰一臉淡然地說出這些話,嘴角抽了抽,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這種打擊,他應該慢慢習慣。

    靳衍痕深吸了一口氣,回道:“既然這樣,那我們明天就送拜帖過去,再次會一會那個小丫頭吧。”

    樓辰回想了一下,那日慕苒問她對劍招是否感興趣時,掩藏在漫不經心笑容下的急切,她應該不會等太久,就會有所行動。

    樓辰搖頭,說道:“不急,先看慕苒下一步的行動再說。”

    樓辰斜睨了靳衍痕一眼,冷聲說道:“你還是趁這幾天,練好劍法吧。”就剛才那水準,別說保護她了,不要拖後腿就行。

    靳衍痕臉上一僵,最後咧嘴一笑,目光灼灼地盯著樓辰,笑道:“辰兒說得對,我們一起練吧!”

    樓辰冷哼一聲,手微微一揚,銀白劍光一閃而過,那張實木大書案就在靳衍痕面前慢慢裂開……

    靳衍痕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找回止戈,迫在眉睫!

    ------題外話------

    這一章勉強也能算甜……對不對……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6 PM

第八十一章

    事情和樓辰預想的有所出入,本以為慕苒三日內便會送來帖子.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天,他們才收到寶盒清齋的邀請帖,可見小姑娘的耐性比想像中的要好。

    這五日靳衍痕也沒有浪費,每日練劍六七個時辰,幾乎從日出到日落,都在練劍,進步神速。

    自從那日“雙劍合璧”之後,樓辰就不願和靳衍痕一起練劍了。靳衍痕也在短短的半盞茶的時間裡,被斬斷了十幾柄寶劍之後,不再癡纏樓辰。

    現在與他對招的,是靳茹。

    看著靳衍痕的招式愈發熟練和淩厲,內力也醇厚綿長,靳茹心裡非常高興。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想方設法阻止靳衍痕練武,想讓他平凡些,安穩度日。雖然現在也沒有後悔之前的決定,但若阿痕真的一生都碌碌無為,她又覺得對不起姐姐姐夫,沒有把他們的兒子,教導得優秀不凡。

    現在好了,阿痕的武功馬上就在她之上了。看著陽光下,俊逸挺拔,身手不凡的孩子,靳茹微微一笑,她總算沒有辜負姐姐姐夫。

    已是午後了,靳衍痕練劍早就超過了四個時辰,但他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疲態,反而是靳茹因為內力比較弱,漸漸不敵。曲凝雙雙手抱著胳膊環在胸前,越看心裡越堵,之前她的武功就算不比靳衍痕高,也是不相上下,現在都被甩得遠遠的了。

    曲凝雙不服氣,對著旁邊的樓辰說道:“阿痕的武功居然厲害了這麼多,樓辰,妳說要是也有前輩給我輸內力,我是不是也能成為武林高手?!”

    樓辰眼睛依舊看著庭院內對招的兩人,冷淡地回道:“會死。”

    曲凝雙一怔,傻傻地問道:“為什麼會死?”

    樓辰終於斜睨了她一眼,眼中含著幾分笑意,低聲說道:“蠢、死、的。”

    曲凝雙瞪大眼睛,聽出樓辰是在揶揄她,怒火騰騰地往上竄,但是一想到樓辰是自己偶像的女兒,最終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她忍了!

    曲大小姐何時這麼憋屈過,忍得一張臉都快扭曲了。方如輝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他覺得他最近嘆氣的次數,比在洛水鎮那十幾二十年還要多,溫潤的聲音慢慢地解釋道:“內力是自身修為,並不能這樣簡單地傳給別人。阿痕是誤打誤撞,又有那麼多玉露養著,才僥倖得了邢莊主的部分內力。若換做旁人,只怕凶多吉少。”

    方如輝的聲音低沉又溫和,像一汪清水,一下子澆熄了曲凝雙的怒火。曲凝雙撇撇嘴,哼道:“狗屎運。”

    樓辰和方如輝都在心裡默默地點頭,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三人站在庭院旁邊的迴廊邊上,看著靳衍痕和靳茹練劍,一聲低沉的男聲忽然在背後響起,很是突兀,“一會妳要出去?”

    樓辰回頭看去,便看到予弦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

    “嗯。慕苒邀請我去寶盒清齋一敘。”樓辰沒打算隱瞞,予弦消失了幾天,卻在這時候出現,可見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逃出他的眼睛。

    予弦沒有多說別的,點了點頭,說道:“我陪妳去。”

    “澹台將軍貴人事忙,我陪辰兒去行了,就不麻煩將軍了。”來人似乎氣息還未喘勻,聲音聽起來不復之前的清朗悅耳。

    樓辰轉回頭,果然看到靳衍痕收了長劍,大步朝這邊走來。他身後,靳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幾個字,“終於結束了”,再打下去,她真的就撐不住了。

    予弦黑眸冷冷地掃了靳衍痕一眼,便低頭看向樓辰,“我必須保證妳在京都的安全。”話語間有著軍人特有的嚴肅和堅持。

    予弦一直看著樓辰,讓自覺已經和樓辰互訴過衷情的靳衍痕很不開心,聲音也不自覺的低了幾分,“有我陪著,辰兒非常安全。”

    黑眸對上桃花眼,就連遲鈍的曲凝雙都感覺到了劈裡啪啦的火花。

    方如輝輕咳一聲,默默地轉身走了,發情的男人,他還是不要招惹為好。而樓辰早在兩人對上眼的那一刻,轉身出了小院,沒人看到那張冷顏上,一抹極淡的笑容飛快地閃過。

    靳衍痕,真是個幼稚的男人……

    最後一起去寶盒清齋的,自然是三個人。靳衍痕雖然看不太順眼予弦,卻也不得不承認,有他在,樓辰的安全更有保障。

    這次沒有鑒賞會,寶盒清齋很是清靜。三人剛剛走到門前,一道頎長的身影早就等在那裡,正是上次來時,拿出紫玉玦考他們的男子蘇玉。

    蘇玉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引著三人走了進去,依舊是那條長廊,只是紛飛的白紗已經被緞帶束了起來,少了幾分飄逸的感覺。長廊邊的嫣紅花叢不知所終,那甜膩的香味也沒有了。

    慕苒還是穿著那一身綠衣,整個人朝氣蓬勃,看到樓辰身邊的靳衍痕和予弦也不驚訝,笑吟吟地說道:“靳公子和澹台將軍也來了,正好,嘗嘗紫蘇泡的靈山茶。”

    長亭中間,擺著一張長桌,桌子的一邊坐著慕苒和那名老嫗。老嫗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眸不復年輕人的清亮,渾濁中帶著銳利,氣息舒緩綿長,一看就是內家功夫極好的高手。

    紫蘇半跪在木桌旁,專心致志地泡茶。不一會,三杯茶香濃郁的靈山茶便送到了三人面前。

    “慕苒今日找我來,所為何事?”

    慕苒端茶的手一頓,沒想到樓辰如此直白,連寒暄都省了,不禁覺得有趣,她揚起一抹純真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盯著樓辰,裡面含著幾分欣喜,幾分羞怯,“那日與姐姐見了一面之後,慕苒便覺得與姐姐很是親近。可惜姐姐這麼多日了,都不來看看我,實在忍不住,我只能邀姐姐前來了。唐突之處,還望姐姐莫要見怪才好。”

    靳衍痕端起茶杯,掩飾著臉上的讚嘆之色,這小丫頭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予弦冷著一張臉坐在一邊,好似什麼也沒聽到,還真有幾分像護衛。

    這時候,樓辰面癱的優勢就表現出來了,只見她淡淡地點了點頭,就算是回應了慕苒的熱情,再次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我本來也打算過幾日就來拜訪的,上次妳送我的那幾招劍譜,我很感興趣,想來問問,後面可還有別的劍招?”

    慕苒嘴角抽了抽,也懶得寒暄了,回道:“有倒是還有一些,姐姐若喜歡,也不是不能給妳看。只是慕苒太喜歡姐姐了,若是妳願意在寶盒清齋住幾日……”

    “說起劍譜……”不等慕苒把話說完,靳衍痕忽然截斷了她的話,輕笑道:“我那倒有一本是家父留下來的,而且巧合的是,其中有一招,還和黃紙上的劍招頗為相似,想來也是有趣。”

    “那本劍譜在哪?”慕苒沒什麼太大反應,反倒是她身邊的老嫗,倏地抬起頭,目露精光,盯著靳衍痕。

    老嫗身上忽然湧出的氣勢驚了靳衍痕一跳,微微眯了眯眼,他試探道:“劍譜自然是在家中,怎麼?老人家對家父的劍譜,好似很感興趣?”

    老嫗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過了,笑了笑,回道:“老身習練劍術四十餘年,愛劍成癡。一聽到有好的劍譜,便忍不住想要看個究竟,讓你們見笑了。”

    靳衍痕勾了勾唇角,笑道:“原來如此,晚輩對各種劍譜也是癡迷不已,若是慕苒肯拿出那本軟劍的劍譜,與我交換著看一看,就實在太好了。”

    慕苒暗惱,好不容易樓辰肯咬餌,靳衍痕居然壞事,剛想拒絕,就聽到老嫗低聲回道:“這些劍招平日裡都是散亂著放的,一時間還不知全不全,容老身找一找。”

    不容慕苒說話,靳衍痕立刻回道:“好,那麼三日之後,我帶上劍譜再來拜訪。”

    慕苒暗暗咬唇,好好的計策被靳衍痕和老嫗給打亂了,讓她如何不惱。但現在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了,只能等三日後再說了。

    雖然勉強,慕苒還是揚起一抹笑,說道:“紫蘇,送客。”

    “是。”紫蘇起身,將三人送了出去,一路上也沒有多說什麼。

    靳衍痕和樓辰對視一眼,心中都有疑惑,老嫗的反應超出了他們的預想,難道,靳翼留下的劍譜,還有什麼秘密是他們沒有發現的?!

    三人剛剛出了寶盒清齋,一名面容姣好,氣質溫婉的姑娘便迎了上來,朝著三人規矩的行了一個禮,才柔聲說道:“樓姑娘,我家小姐仰慕姑娘才學,請姑娘過府一敘。”

    女子這副模樣與做派,似乎與記憶中某位小姐重疊,樓辰微微挑眉,“妳家小姐是?”

    “韓無雙。”

    果然是她。

    樓辰和靳衍痕同時看向予弦。予弦臉色一沉,韓無雙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看他做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7 PM

第八十二章 真正的韓無雙(上)

    樓辰沒想到,這弱質纖纖的女子,居然是騎馬來的,騎術竟還不錯。

    女子將他們三人帶到了一座府邸前,雖然之前樓辰也猜測韓家在燎越,應該是大家,但是看到眼前雄偉大氣的宅子時,也不禁一怔。目前他們所在的這個門看起來還不是正門,一個側門就比普通高門大戶的門楣還要闊氣,可見這家人的尊貴不凡。這樣的院子並不是有錢就可以修建的,一般都是皇上賜予的宅子。

    樓辰想了想,現在燎越最得勢的幾人中,好像並沒有姓韓的啊?

    她還沒想明白,女子已經將三人帶入了府中。韓府非常的大,院子套著院子,迴廊連著迴廊,若非有人帶著,到還真會迷路。當然,樓辰自然是不會的。

    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女子終於把他們帶到了一座三層的小樓前。

    小樓是木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裡面的裝飾擺放的都很有講究,處處體現這主人的品味。三人進了一樓,女子走到樓辰面前,輕聲道:“樓姑娘這邊請。”

    靳衍痕和予弦也跟著走了過去,女子朝著兩人欠身行了禮,同時也擋住了兩人的去路,“兩位公子可以在花廳裡喝茶等候。”

    兩人腳步一頓,臉色倏地變得不太好,女子彷彿沒看見一般,輕聲說道:“我家小姐仰慕樓姑娘棋藝,只是想請姑娘對弈而已。兩位公子不用緊張,小姐就在樓上,若有什麼危險,以兩位公子的能力,也能立刻趕到。”

    女子已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兩個大男人也確實也不好再跟上去了。而且以樓辰的武功,別說一個韓無雙,就算十個也不夠看的。

    靳衍痕無所謂地聳聳肩,沒再跟上去,看了一眼予弦,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予弦什麼也沒說,沉默地轉身,在椅子上坐下,怎麼看都透著憋屈。

    女子滿意地笑了笑,回頭對著樓辰恭敬又不失柔和地說道:“請。”

    樓辰點頭,隨她往樓上走去。她心裡也挺好奇,韓小姐請她來是為了什麼事,她雖與韓無雙只見過兩面,卻也能感覺的出來,她並非那些無所事事終日找茬的無聊女子。

    二樓比一樓更為空曠,像是書房,卻沒什麼書,空有一張長書桌,上面卻沒有筆墨紙硯。

    韓無雙坐在正中間,面前擺著兩張矮几,一張上面擺著一副棋盤,看上去好似真的是想要與她對弈似的。另一張矮几上,擺著一套茶具,桌角旁邊,還放著一個炭爐,上面架著一個大瓦罐,裡面正在煮著水。

    韓無雙對著樓辰輕輕點頭,說道:“請坐。”

    樓辰依言入座,韓無雙對著身後的女子擺了擺手,女子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樓辰默不作聲地看著對面的女子,只見她拿出一個青瓷小罐,用小勺取了茶葉,放入兩個漂亮的瓷杯之中,又用瓦勺在那大罐子裡輕輕攪了攪,像是在確定水溫。

    韓無雙這是在……給她泡茶?

    以她這麼懂得禮儀規矩的人,應該知道,親自給人泡茶,對方要麼是自己敬重的尊者長者,要麼就是至交好友。

    韓姑娘當她是尊者還是好友呢?樓辰覺得有趣,也不打擾她。

    不得不說,美人沏茶遞水,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韓無雙把茶輕輕遞到樓辰面前,看那茶湯的顏色還有獨特的茶香,樓辰輕笑:“六月?”

    韓無雙微笑點頭,“聽說,在穹嶽很多人都喜歡喝這種茶,家裡剛好有一些,所以泡來給妳嘗嘗,不知與妳平日所喝的相比如何?”

    韓無雙不稱呼她樓姑娘,而直接叫“妳”,樓辰對今日的邀約更有興趣了,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她不吝嗇誇獎道:“茶很好,妳泡茶的手藝也很好。”

    韓無雙只是微微一笑,“有空對弈一局嗎?”

    “好。”樓辰對韓無雙的耐心顯然比慕苒要多,兩人真的便對弈了起來。

    室內彌漫著清淺的茶香,兩個絕色女子,對弈手談,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兩人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一個時辰後,韓無雙放下棋子,搖頭笑道:“我輸了。”

    樓辰也放下手裡的棋子,說道:“妳是我見過的棋藝最好的女子。”

    韓無雙一愣,隨即笑道:“妳這麼說,不怕妳小姨生氣?”

    韓無雙以為樓辰會無以言對,想不到她嘴角微挑,回道:“相信我,她不會的。”

    “其實我對青家三位前輩的故事很好奇,怎麼會有人能做到在閨閣之中擅琴曲書畫,出嫁後,便轉換得如此徹底。簡直就是全然不同的人生,實在讓人欽佩……”停頓了一下,韓無雙才繼續說道:“也讓人羨慕。”

    樓辰並不想和她討論家裡那幾位的事情,她也不相信,韓無雙請她來,就為了說這些廢話。看了看天色,樓辰低聲說道:“天色不早了,妳要是還不打算說正事,我想我就必須告辭了。”

    這人……還真是說變臉就變臉,韓無雙也看出她耐心用盡了,也不再拐彎抹角,“今日請妳來,其實是……有事相求。”

    樓辰也不再問是什麼事,因為她相信,韓無雙會告訴她的。

    “秋水,帶靖兒過來。”

    “是。”一道輕柔的女聲從外面傳來。樓辰以為還需要等一會才能見到人,結果只是片刻,就聽到兩道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的,顯然這位“靖兒”一直待著小樓的三層。

    房門被輕輕推開,樓辰抬眼看去,只見名喚秋水的女子牽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走了過來。男孩頭上帶著一個紫貂皮毛做成的小帽子,身上穿著淺藍棉錦做成的小棉襖,外面披了一件紅色的小披風,整個人都快包成了一個小球。即使是冬日,在屋內穿成這樣,也太誇張了些,想來,這孩子的身體可能不太好。

    樓辰大概猜到韓無雙想求她的是什麼事了,她先看了下男孩的臉色,白皙的小臉上紅撲撲的,一雙明亮的眼睛靈動非常,倒不像是有什麼大病的樣子。

    “靖兒見過姑姑。”

    小男孩走到兩人面前,藏在袖子裡的小手費勁地抱成拳頭,畢恭畢敬的彎腰行禮。小小年紀便這麼講究禮數,很像是韓家教匯出來的孩子。

    “乖。”奇怪的是一直以來每個動作每句話都合乎禮儀規範的韓無雙倒是沒這麼拘禮了,一把將小男孩抱在懷裡,對著他寵溺的一笑,然後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樓辰,哄道:“叫辰姐姐。”

    樓辰微微挑眉,小孩子叫韓無雙姑姑,她叫孩子叫她“姐姐”,這算是占了她一個便宜吧?

    男孩可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道道,靠在韓無雙懷裡,看了一眼對面的樓辰,有些靦腆地叫道:“辰姐姐好。”

    韓無雙揉了揉男孩的臉,將他往樓辰的方向推了推,柔聲哄道:“讓辰姐姐給你把把脈好嗎?”

    男孩好像不太願意,還是賴在韓無雙懷裡,歪著頭打量著樓辰,好奇地問道:“辰姐姐是大夫?”

    樓辰一向對小孩子沒轍,被一雙純真的眸子盯著,她也不自覺柔和了下來,輕點了點頭,“嗯。”

    男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小聲嘀咕道:“大夫不都是老爺爺嗎?”

    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聽的人心都軟了。樓辰笑了笑,身體前傾,抬手在小孩子的腦袋上拍了拍,紫貂小帽子歪到一旁,差點遮住了他的眼睛,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笑,幾分寵溺,說道:“漂亮姐姐比老爺爺醫術好。”

    韓無雙一怔,她沒想到,那冰山一般的女子,竟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還會說這樣逗趣的話。

    男孩愣愣地看著對面漂亮得不像話的姐姐,像似明白了什麼,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說完便從韓無雙懷裡走出來,在樓辰面前站好,然後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還不忘記將自己的袖子捲起來,露出一截白嫩的小手腕。

    秋水連忙拿過一個小棉枕,放在矮几上,男孩自動自發的把棉枕推到樓辰面前,然後把手腕放上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樓辰看。

    韓無雙哭笑不得,有種無力感,美人計什麼的,果然對各個年齡段的男子都很有用啊……

    樓辰也很滿意小孩子的乖巧懂事,又拍了拍小傢夥的腦袋以示鼓勵,才將手搭上了那一截手腕上。才探了一會脈,樓辰的眉頭便皺了起來,抬頭看向韓無雙,低聲說道:“是……哮症。”

    哮症,也就是母親說的哮喘,她對這個病實在太熟悉了。父親便身患此症,雖然在母親的調理治療下,已有好轉,但這病症折磨了父親幾十年卻也是不爭的事實。這麼小的孩子,就得了這樣的病症,習武已是無望,就是想要做些激烈的運動,都要再三小心。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忽然病發,若不能及時救治,可能還會危及性命。

    小男孩驚奇地看著樓辰,這個姐姐真的好厲害,才一小會就診斷出他什麼病了嗎?向前走了兩步,小男孩低聲問道:“辰姐姐,我的病嚴重嗎?”

    樓辰緩緩收回手,對著小男孩笑了笑,回道:“不嚴重。”

    “真的?!”小男孩眼前一亮,韓無雙也目光灼灼地看著樓辰。

    樓辰認真地點了點頭,“真的。”

    小男孩還想問話,韓無雙已經將他抱了回來,柔聲哄到:“靖兒餓了嗎?姐姐要和辰姐姐下棋,讓秋水帶靖兒去用糕點,好嗎?”

    看了看韓無雙,又看了看樓辰,小男孩很懂事,點了點頭,“好,靖兒告退。”朝著兩人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男孩才和秋水一起離開。

    樓辰看著小男孩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父親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腦子裡閃過樓夕顏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樓辰果斷收回了視線,她爹就算小時候,也不會是這樣軟糯的樣子!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8 PM

第八十三章 真正的韓無雙(下)

    韓無雙也在看著小男孩的背影,沒發現樓辰走神,自顧自地說道:“靖兒兩歲的時候開始,哮症就不時發作,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隨著靖兒年紀漸長,哮症發作起來,越發的難以控制。”

    韓無雙轉過頭,看著樓辰,眼神中帶著懇求,說道:“我聽說樓相也是自小就有哮症,在樓夫人的醫治下,已經痊癒了,妳必定也知道治療的方法吧?今日冒昧地請妳來,就是想求妳給靖兒治療。”

    樓辰第一眼看到男孩的時候,就知道韓無雙請她來的目的,現在聽她說出來,也沒有什麼驚訝。她也不隱瞞,直言道:“哮病無法治癒,不過細心照顧,定時服藥,平安活一世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聽到不能治癒,韓無雙眉頭微皺,臉色明顯地變了,看向樓辰的目光中,帶著不信和隱隱的不悅。雖然她隱藏得很好,卻也沒逃過樓辰的眼睛。

    韓無雙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若是妳能幫我治療靖兒的哮症,保住他的命,不管妳到燎越有什麼目的,我都會傾力相助。”

    這話說得倒是有趣,樓辰低聲道:“妳就不先問問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再答應?”

    “不需要,任何目的我都答應。”本該溫柔的聲線帶上了幾分冷厲。樓辰抬眸看去,對面坐著的,依舊是姿態端正的女子,只是眼中的神色早已不復之前的柔和。

    樓辰敏銳地察覺出此刻的韓無雙,身上的氣勢似乎發生了改變。這個發現讓她對韓無雙更有了幾分興趣,本來可以直接答應的事,她現在倒不想這麼爽快了。

    冷著一張臉,樓辰淡漠地回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韓無雙輕笑了一聲,好像樓辰說了一句很可笑的話似的,舀了一勺熱水,緩緩倒入樓辰面前早已經空了的茶杯之中,原本沉底的茶葉在熱水中翻騰,茶香隨著熱氣彌漫開來。韓無雙清潤的聲音輕輕地說道:“我能給妳多少助力,就能給妳多少阻力。是敵是友就看妳怎麼選了。”

    如果忽略她眼中忽然變得冷冽的光芒,光聽聲音,幾乎聽不出這是在威脅。

    顯然韓無雙很自信,自信的讓樓辰都覺得扎眼,卻意外的有魅力。從小長大的環境,讓樓辰從不小看女子的能力,反而這樣的韓無雙,比之前的大家閨秀要合她胃口。

    樓辰不但不惱,端起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才回道:“治療哮症可不是一朝一夕,一兩服藥就能解決的事,妳總要說些能讓我心動的理由吧。”

    樓辰大多時候都沒什麼表情,這讓韓無雙很難從她臉上看出她心裡想什麼,摸不清對方想什麼,實在不利於談判。

    韓無雙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妳在穹嶽,可聽說過敬國公韓召宣。”

    樓辰想了想,搖了搖頭,對於燎越的事,她並沒有刻意去打聽關注。現在知道的消息,都是這些年無意中聽到的,這位敬國公,她是真的沒聽說過。

    韓無雙像是猜到樓辰會搖頭一般,輕笑一聲,嘖嘖嘆道:“果然我曾祖沒有傅長明名聲響亮。”

    這帶著幾分自嘲,幾分諷刺的笑容,在那張總是保持著恰到好處完美笑容的臉上出現,有著一種深深的違和感,同時也格外的明豔。

    樓辰猜到接下來,應該有個故事要聽,便沉默地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瓦罐裡的水,早已沸騰了,水汽彌漫在兩人之間,樓辰差點看不清韓無雙的表情,只能聽到她的聲音冷冷地說著話,“當年晏文帝能打下如今這樣大的版圖,靠的可不僅僅是傅長明的扶持和手段,曾祖才是他登頂的最大助力。當時的燎越國力並沒有如今強盛,晏文帝年少登基,雄心勃勃,想要開拓疆土,朝中大臣認為晏文帝太過冒進,紛紛上摺子反對晏文帝親征。曾祖是先皇留給晏文帝的顧命大臣,朝中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是曾祖的門生,是曾祖一力支持之下,晏文帝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去拓展疆土。正因為曾祖勞苦功高,晏文帝當年賞無可賞,才想到封曾祖為敬國公,爵位世襲罔替。可惜仗打完了,晏文帝就害怕祖父功高震主了,傅長明不過是晏文帝扶持上來權制曾祖的人物而已。”

    世襲罔替?普通世襲每傳一代便會降一層爵位,五代而終。世襲罔替卻不是這樣,韓家子孫世世代代都能襲敬國公爵位,這幾乎是能為臣子最大的榮耀了,穹嶽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封過世襲罔替的爵位。樓辰現在終於明白,這座恢弘的府邸到底是從何而來了,也可以想像得到,當年的韓家可算是榮寵之極了。

    “皇帝忌憚韓家,曾祖心裡明白,早早交出了手中權勢,只為了寬帝王之心。可惜韓家的勢力,早已在朝中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哪裡是想退就能退的,又有哪個帝王容得下?這麼說起來,傅長明倒是比曾祖幸運,隱退之後,也沒受什麼刁難。不過幾十年而已,傅長明倒是名流千古了,曾祖的名字,卻無人知曉,可笑。”韓無雙輕笑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眼中的冷色慢慢褪去。

    輕輕將前額的髮絲捋到耳後,借機平復心中的情緒,韓無雙低聲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韓家的勢力確實大不如前。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妳只需知道,我說助妳,並非空口胡說就行了。”

    樓辰沒有追問韓家的事,轉而問道:“當年太后與妳是何關係?”

    韓無雙看了樓辰一眼,想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可惜在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她與太后的關係也不是什麼秘密,韓無雙坦然回道:“太后是我母親的嫡親妹妹。”

    這麼算起來,韓無雙還是白逸的……表妹?樓辰忽然很想笑,一進了京都,這表哥表弟表妹的,還真不少。

    燎越的太后是先皇禦賜的甯安王的掌上明珠,韓家還能娶到甯安王嫡系的女兒,可見韓家倒也沒有韓無雙說得這麼沒落。

    這樣坐了一下午,韓無雙顯然也有些疲憊了,早已不再費力維持臉上的笑容,輕吐了一口氣,說道:“父親和大哥都已經過世了,靖兒是我韓家的獨苗,我一定要讓靖兒活過十六歲,襲敬國公爵位。所以,靖兒不能有事。”

    獨苗?樓辰奇道:“上次見到的那位韓大人,不是妳哥哥?”

    “他?”韓無雙輕哼一聲,“一個庶子而已,翰林院內閣學士也就到頭了。”

    窗外暮色沉沉,下面的人,應該也等急了吧,韓無雙不想再多言,坐直了身子,盯著樓辰,鄭重地說道:“總之,只要妳答應我,治療靖兒的哮症,我什麼都可以答應妳。”

    哮症並非什麼不治之症,也不是急症。以韓家的能耐,要找個大夫守著那孩子,並非難事,就算治不好,性命總是無憂的。韓無雙犯不著許下這樣的承諾只為了求她給那小鬼治病。

    她對韓家的講述,也是語焉不詳,諸多破綻,韓無雙今天說的話,樓辰只信了三分。

    不過,本來她就打算要替那個孩子治病,現在多聽了不少消息,還見識了一下真正的韓家小姐,何樂不為呢?

    樓辰久久地不說話,韓無雙臉上漸漸失了耐性,皺著眉,說道:“至於澹台儒閔……雖然我覺得妳和他之間根本不可能成親,但若是妳喜歡,也可以給妳。”

    樓辰一愣,為什麼會扯到予弦身上?

    “妳不喜歡他?”若是那日在澹台家沒看錯的話,澹台夫人對韓無雙的態度就跟對兒媳婦差不多,韓無雙看予弦的目光,也含情脈脈。難道那日她看走了眼?韓無雙對予弦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做戲?

    韓無雙可能是真的累了,手肘撐著矮桌,手托著腮幫,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慵懶,她笑了笑,回道:“喜歡啊,我十歲那年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著以後一定要嫁給他。”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說出之前那句話呢?真心喜歡一個人,還可以說給就給嗎?

    樓辰疑惑的眼神逗笑了韓無雙,清脆的笑聲在屋裡響起,笑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了,韓無雙才停了下來,輕輕抬手,撫了撫眼角,擦掉笑出來的淚。舉手投足間,竟帶著難以言說的風情。

    嘴角的笑意尤在,韓無雙微微傾身,壓低聲音說道:“我以為妳懂。”

    懂?

    樓辰這次是真的茫然了,她應該懂什麼?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09 PM

第八十四章 被賣了的澹台公子

    不懂?韓無雙皺起了眉頭,冷聲說道:“世家之間,讓關係變得緊密起來的方法,最常用的,也最好用的自然是聯姻。我的祖父年紀已經很大了,父親和大哥又已經亡故,光靠我一個人,想要保住韓家,保住靖兒,實在太難了,我需要一個助力。澹台家,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原來她說的是這個,只是世家聯姻嗎?雖早有預料,這個答案還是讓樓辰不太舒服,“妳不是說,十歲那年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著以後一定要嫁給他嗎?”

    “沒錯。”韓無雙又笑了起來,只是笑意顯然未達眼底,“我十歲那年,就將這一切看得很清楚了。澹台儒閔是澹台家的嫡長子,從小在軍中長大,年少時,便立下戰功,聲望很高。雖然有些冷傲,不苟言笑,沒什麼情趣,但長得倒是頗合我心意,所以他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韓無雙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笑,樓辰卻看得很是彆扭,最後乾脆別開眼,冷聲說道:“白逸會讓韓家與澹台家聯姻嗎?”

    “就和當年的晏文帝一樣,當今聖上也是少年登基,也想要扶植自己的勢力。不過他與前兩位皇帝不一樣,喜歡武將而不是文臣。因為武將打仗還行,玩弄權術就不行了,在無戰事的時候,武將除了有威懾的作用之外,其實沒有什麼用處,用起來更放心,畢竟大多數武將腦子都不太行。”

    腦子……不太行……

    這話若是被予弦聽到,不知道他會是怎麼樣的反應?樓辰沒來由地想笑,韓無雙卻是斂下了唇邊的笑意,輕哼道:“澹台家就是皇上想要扶持的武將,妳也知道,予弦的母親就是傅相嫡女,若予弦再娶了我,那麼傅家和韓家的部分勢力,不就被澹台家控制了嗎?所以,他不但不會阻止韓家與澹台家聯姻,還會積極地促成這件事。”

    控制嗎?

    以她這幾日的觀察,予弦對那位外公好似比對父親還恭敬,而韓無雙,又哪裡是那麼容易掌控,最後到底是澹台家控制了傅家和韓家,還是被這兩家控制,還未可知。

    樓辰沉默,韓無雙也覺得無趣,緩緩坐直了身子,懶懶地說道:“所以,現在妳懂了嗎?”

    樓辰家裡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父親只有母親一個妻子,沒有妾氏,沒有嫡子庶子之說。父母也不需要她聯姻,所以韓無雙說的這些,她根本不需要懂。

    只是這些,她不需要說出來,自己擁有已是幸運,不必去炫耀別人沒有的東西。

    樓辰跳過韓無雙的問題,不想她誤會她和予弦的關係,故而解釋道:“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予弦只是朋友而已。”說到“心上人”三個字的時候,樓辰沒來由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難道喜歡一個人,連提到他都會心跳急速嗎?

    韓無雙倒是沒發現樓辰這一刻的晃神,只是驚嘆於她的坦誠,這算承認“私定終身”了嗎?這可不是大家小姐應有的做派,韓無雙不懷好意地笑道:“是那位靳公子?恕我直言,妳和他只怕更不可能吧。”

    樓辰微微勾了勾唇角,並未多說什麼。她若是真的傾心於某個人,她相信,不管對方是什麼人,爹娘都不會反對。至於靳衍痕,他上次已經說了,他並沒有把靳家放在心上,關心的只是靳茹一個人而已,她離開燎越的時候,直接把人帶走就是了。所以,她和靳衍痕之間,根本不存在韓無雙所說的問題。

    樓辰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那自信從容的姿態,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韓無雙知道,自己想岔了,也是,樓辰可是堂堂樓相之女,爹娘手心裡的珍寶,若不是千嬌萬寵,又怎麼會如此肆無忌憚。人家自然不需要如她這般步步為營,處處算計。韓無雙冷笑一聲,說道:“看來是我多事了。”

    韓無雙眼中的嘲諷與不甘沒有一絲遮掩,樓辰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生氣。獨立撐起韓家,韓無雙確實不易。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從十歲開始就想要嫁給一個男人,不可能一點都沒有感情,予弦也是一個好男兒,兩人倒是挺般配的。

    樓辰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其實……妳若真的喜歡予弦,不妨主動一些。”

    韓無雙沒想到樓辰會忽然說起這個,一臉驚愕,“主動?”

    樓辰認真地點頭,“嗯。”

    她與靳衍痕便不說了,靳衍痕畢竟是男子。但是曲凝雙和方如輝兩人,就是女子主動的,若不是曲凝雙從洛水鎮一路追來,時時陪伴,對方如輝熱情如火,一顆心全繫在他身上了,現在不就打動了方如輝了嗎?

    韓無雙愣了好一會,眉頭皺起來又鬆開,如此反覆,似下了很大決心,才低聲問道:“如何主動?”

    “……”

    樓辰想到了曲凝雙的做派,再看看韓無雙,忽然說不出口了,她想像不出韓無雙對著予弦死纏爛打兩眼冒光的畫面……

    韓無雙失笑,她也是瘋了,樓辰一看便不是什麼主動的人,問她做什麼。

    伸了伸腰,韓無雙起身,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下去吧。”

    確實不早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早已錯過了晚膳的時辰。

    樓辰也站了起來,卻不急著走,“等等,可有筆墨?”

    韓無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多問,從長書桌下的架子上,拿出筆墨紙硯,也沒叫秋水進來伺候,自己研起墨來。

    韓無雙做得很自然,磨出來的墨濃淡均勻,可見平日裡也常做這些。樓辰拿起筆,俐落的在紙上寫下了幾行字,韓無雙掃了一眼,發現居然是藥方子。

    放下筆,等墨蹟自然風乾,樓辰囑咐道:“這是兩個藥方,第一個是哮病發作的時候服用的,一天三副,連用三日。第二個是平日裡用的,一日一副。平常照顧他的時候,要多注意,飲食以清淡滋潤為主,帶皮毛的東西,還是少給他用,也別讓他接觸有毛的動物和會飄絮的林木。今日太晚了,過幾日我會再來,給靖兒針灸。”

    韓無雙心中動容,之前說了那麼多,她猜到樓辰是會答應為靖兒治療的,卻沒想到她這般細緻用心,韓無雙深深地看了樓辰一眼,說道:“多謝。”

    樓辰點了點頭,待韓無雙收好藥方,才與她一起下了樓。

    兩人剛下到樓下,便聽到一聲清朗的男聲帶著笑意,問道:“辰兒,韓姑娘,棋下得如何?誰輸誰贏?”

    聲音雖有些懶散,卻沒有不耐煩。

    兩人抬眼看去,只見靳衍痕舒服的靠坐在木椅上,俊朗的臉上掛著招牌似的笑容。而他旁邊,予弦雖然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臉上卻也沒有久等之後的煩躁之色。就好像這兩人根本沒有被晾在這兩個多時辰一般。

    樓辰眉梢微揚,頗有幾分好奇,表哥表弟能和平共處這麼久,真是讓人欣慰。

    韓無雙沒有回答靳衍痕的問題,走到兩人面前,微微欠身行禮,才柔聲笑道:“讓兩位公子久等了,都是無雙的不是,只因與樓姑娘一見如故,聊得太過投機,就忘了時辰。幾位是無雙請來的貴客,不如用過晚膳再走吧。”

    此時的韓無雙,溫文守禮,嘴角的笑都保持在最完美的弧度上,就好似樓辰下午看到的那個韓無雙是錯覺一般。

    “不……”予弦已經起身,可惜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那溫柔的聲音卻打斷了他的話:“你我兩家也算世家,不過是一頓便飯而已,予弦不必客氣。”

    樓辰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了呢。

    予弦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的女子,韓無雙一向守禮,言行比任何禮官都要規範,從不會隨便打斷別人的話,更不會叫他予弦!

    靳衍痕顯然也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心情大好,笑道:“對,等了一個下午,我早就餓了,辰兒妳也餓了,對不對?”

    樓辰贊同地點頭,“嗯。”

    予弦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樓辰要留下,他總不能自己走,本就不苟言笑的臉更加冷酷了。

    韓無雙好像沒看到一般,從容地笑道:“幾位請。”

    幾人出了小樓,守在外面的秋水上前引著樓辰和靳衍痕走在前面,韓無雙自然地落後一步,走在予弦身側。

    才剛走出一小段之後,靳衍痕便迫不及待地偏過頭,在樓辰耳邊低聲問道:“辰兒,妳到底和那位韓姑娘說了什麼?”

    樓辰回頭看了一眼,夜色中,嬌俏的身影不遠不近地走在高大的身影旁邊,不時還能聽見輕柔的女聲不緊不慢地說著話,看上去……倒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圖畫。

    樓辰清咳一聲,她什麼也沒說,韓無雙已經無師自通了,這一點,看予弦的臉色就知道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10 PM

第八十五章 禍起

    冬日午後的陽光,溫暖又舒適。當樓辰和靳衍痕一起走出院門,準備出府,卻見方澤一臉嚴肅站得筆直等在門外的時候,靳衍痕笑了起來,嘖嘖嘆道:“辰兒,妳說表哥是不是害羞了?”

    靳衍痕這句話,也不是隨口說的,那日在韓府用晚飯的時候,韓姑娘時不時給予弦夾菜,一直輕聲細語的和他說話。如果予弦的臉色不是越來越黑的話,看起來倒真是郎情妾意,羨煞旁人。

    往常樓辰若是出門,予弦都會陪著一起去。但是知道他們今天要去韓府給韓家小孩治病之後,就換成了多日不見的方澤等在門外了,這麼明顯地躲避,實在不太高明。可見韓姑娘功力不俗,只一頓飯而已,就把予弦將軍“嚇”成這樣。

    靳衍痕調侃得開心,方澤瞪著他的樣子,像是恨不得吃了他。

    樓辰也覺得挺好笑的,但是為了不讓方澤氣得爆血管,她好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時辰不早了,走吧。”

    靳衍痕笑著點了點頭,不再刺激方澤。

    三人剛走出府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老人家?”靳衍痕微怔之後,很快回過神來,笑道:“還未到三日呢,慕苒這也太心急了吧。”

    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寶盒清齋裡的老嫗。蒼老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低啞的聲音語調也沒什麼起伏,冷冷地說道:“你們想看的劍譜我已經找到了,自然不用等三日。劍譜我帶來了,兩位可有空閒一閱?”

    帶來了?靳衍痕暗暗驚訝,老嫗的意思,是不打算在寶盒清齋和他們談?這是慕苒的意思,還是老嫗的意思?靳衍痕心裡疑惑,臉上不動聲色,笑道:“真是勞煩您了,那就請老人家隨我們到書房一敘?”

    “傅相府上我就不入了,你帶上令尊留下的劍譜,跟我來吧。”

    靳衍痕劍眉微挑,笑容依舊燦爛,卻是一動不動地站著,“老人家打算帶我們去哪呢?”

    老嫗輕哼一聲,似有些看不上他們謹慎的模樣,暗啞的聲音不耐地說道:“放心,老身不會帶你們到什麼偏僻冷寂的地方。”

    靳衍痕和樓辰對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

    老嫗確實沒騙他們,她不僅沒把他們帶到偏僻冷寂的地方,反而帶到了鬧市,一家叫做“悅然酒樓”的客棧前。

    這客棧一共三層,裝飾得華麗又貴氣,早就過了午膳的時辰,一樓大堂裡,還坐著不少食客,生意極好。

    能在這樣大一間客棧做小二的,都是有著一雙火眼金睛的人。小二看到幾人走進來,目光在樓辰和靳衍痕身上掃了一圈,就知道這一行人非富即貴,連忙上前一步,笑道:“幾位客人住店還是打尖?”

    走在最前面的老嫗低聲說道:“帶我們去後院清靜點的廂房吧。”

    小二連忙點頭,笑道:“好,裡面請。”

    小二帶著幾人穿過一樓大堂,進了一座漂亮的宅院。這院子很是特別,因為客棧的背後,是一座風景秀麗的大湖,若是在樓上的包間,就能看到漂亮的湖光景色。這後院裡的幾間廂房,便是臨湖而建,完全是架在水上的,可以算得上別出心裁。

    此時正是午後,大堂上人頭攢動,小院裡倒是一個人也沒有。小二將幾人帶到一間廂房前,才剛推開門,老嫗便冷聲說道:“你退下吧,一會再叫你。”

    小二一頓,看他們這個時辰來廂房,想必是談事情的,小二極有眼色,連忙點頭退了出去。

    靳衍痕和樓辰走進房中,老嫗卻將方澤攔在了門外,“老身的劍譜只能給他們二人看,你不能進去。”

    方澤臉色一沉,怒道:“誰稀罕妳的什麼劍譜,我只是來保護樓姑娘的安全。”

    老嫗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眼神卻鋒利得割人,攔著方澤的手紋絲不動,聲音越發的冷厲,“我不管你要保護誰,總之我與他們二人說話,你不能聽。”

    方澤本就是軍人出身,好言相勸都不一定聽,更別說老嫗惡聲惡氣地喝斥他。眼看著他就要動手了,樓辰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方澤,你在門外等候,若聽到異樣,再進來不遲。”

    方澤皺著眉,臉色很不好看,看了一眼不大的房間,確定裡面沒有藏著什麼人之後,便退了出去,背對著幾人,一副不屑多看的樣子。

    老嫗進了廂房甩手一推,“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廂房臨水而建,靠湖的方向一整面都是落地的大窗戶,窗戶外,還有一小段木質長廊。若是晴天可以站在長廊上賞景,若是雨天,因為有這段長廊隔著,也可以開著窗欣賞煙雨迷蒙的景色。

    三人才剛剛坐定,老嫗便迫不及待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本冊子,對著靳衍痕說道:“你們要看的劍譜在這,你父親留下的劍譜呢?”

    老嫗看上去很急,靳衍痕卻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三杯茶,笑道:“老人家,今日為何不在寶盒清齋見面呢?還有慕苒呢?不用等她?”

    老嫗皺眉,不耐地說道:“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劍譜呢?”

    “父親留下之物,自然是貼身收藏。”靳衍痕聳聳肩,倒是沒再多說,也從懷裡掏出了靳翼留下的那本黑色的劍譜,放到了桌面上。

    老嫗眼眸一亮,立刻伸手抓過劍譜,好在她也沒有失信,同時將手中的劍譜推到了靳衍痕和樓辰面前。

    樓辰拿過那本冊子翻開一看,和靳衍痕手中裝訂成冊的劍譜不同,這本所謂的劍譜裡,一張張整齊疊放著的就是之前見過的那種黃色的紙張,並未裝訂,紙上畫著劍招,旁邊配著看不懂的文字。

    樓辰和靳衍痕交換了一個眼光,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樓辰專心地看著劍譜,心思沉了進去,快速地翻閱著。

    靳衍痕則緊緊地盯著老嫗,只見她翻看劍譜的速度也不慢,但不像是在看上面的劍招,而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從寶盒清齋回來那一日,他和樓辰就將這本劍譜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夾層,用蠟燭每一頁烘烤了一遍,也什麼異樣都沒找到。

    難道他們找的方法不對?靳衍痕坐在一旁,看上去像是漫不經心地喝著茶,實際上,全副心神都放在老嫗身上。

    老嫗快速翻看了一遍,眼中難掩失望,好似也是一無所獲。盯著那冊子上俊秀的字看了好一會,她似不甘心一般,又看了一遍,最後也只是頹然地放下了劍譜。

    老嫗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中的神色盡數斂下,之前的失望焦急似都不曾存在一般。

    看到自己帶來的劍譜已經好好地放在了桌面上,老嫗蒼老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盯著樓辰,問道:“妳看完了?”

    “嗯。”樓辰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老嫗瞳孔微縮,難道樓辰之前是看過這些劍招的?不然她怎麼會隨便翻了一下就看完了?

    老嫗看著樓辰的目光越發幽冷,靳衍痕稍稍往前坐了一些,時刻提防著老嫗若是出手,必定第一時間擋下她的攻擊,同時還不忘說話引開她的注意力,“老人家武功造詣比我要高上許多,晚輩能請教一二?”

    老嫗將目光從樓辰身上移開,深深地看了靳衍痕一眼,將手裡的劍譜扔回靳衍痕懷裡,蒼老的聲音涼涼地說道:“你們走吧。以後沒事,少去寶盒清齋。”

    說完便別開臉,看著外面的湖水,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樓辰和靳衍痕默契地同時站了起來,沒再說話,看老嫗的態度,他們再問她也不會回答。

    “告辭。”兩人微微拱手,出了廂房。

    方澤之前被老嫗氣狠了,並沒有站在廂房外等候,而是站在院子中央。這樣既聽不到廂房裡的人說話,也能盯著周圍和廂房裡的人,若有什麼意外,也能及時作出反應。

    因為有方澤在,樓辰和靳衍痕並沒有多做交流,三人出了悅然酒樓。

    雖然樓辰和老嫗看劍譜的時間是極快的,但整本劍譜看下來,也花了近一個時辰,靳衍痕低聲說道:“我們是去韓府還是回去?”他知道樓辰今日是要給韓家的小孩治病的,現在天色尚早,去韓府還是來得及的,只是辰兒剛剛極快地看完那麼厚的一本劍譜,不趕緊默下來,會不會忘記?

    樓辰完全沒有忘記的困擾,所以並沒多想,直接說道:“去韓府。”

    聽到秋水進來通報說樓辰來了,韓無雙趕緊迎了出去。

    在樓辰和靳衍痕身旁沒看到予弦,只看到一個侍衛之後,韓小姐倒也沒露出失望的表情,那雙漂亮的眼眸中,笑意反而更深了幾分。

    韓無雙帶著幾人,到了韓靖的小院。院落不大,但丫頭嬤嬤卻不少,屋裡用的東西也都很講究。

    這次看到小男孩的時候,他頭上戴的,就不再是紫貂的帽子了,換成了絲綢製成的小圓帽,讓他看去來更軟糯了幾分。

    韓靖顯然不是第一次扎針了,看著長長的銀針,一點也沒有害怕,在治療的小半個時辰裡,也乖乖的一動不動。

    待樓辰拔下最後一根銀針之後,才樂呵呵地笑道:“姐姐妳果然沒有騙我。”

    “嗯?”樓辰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能溫和地看著他。

    “妳開的藥方一點都不苦,扎針也不疼。漂亮姐姐的醫術果然比老爺爺的好。姐姐妳好厲害!”小男孩雙眼發亮地盯著樓辰,手還抓著她的衣袖不放,一張笑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樓辰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笑道:“你也很厲害,若是以後都乖乖吃藥,好好治病,聽你姑姑的話,就更厲害了。”

    “嗯!”小男孩大聲說道:“靖兒一直都很乖。”

    韓無雙故作生氣地瞪了樓辰一眼,嗤笑道:“妳說話倒是管用,漂亮還真是了不起。”

    “嗯!”不知道小傢夥想到了什麼,竟還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一下不僅把樓辰和韓無雙都逗笑了,連旁邊的丫頭嬤嬤都笑成了一團。

    靳衍痕站在一旁,嘴角抽了抽,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這才多大,就知道討好美女了!看了一眼樓辰那張絕美的臉,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危機感。

    今日韓無雙雖然極力挽留,靳衍痕和樓辰卻沒有留下來用飯,天剛剛暗下來,三人便已經回到了傅相府中。

    三人還未進門,就看到方如輝和曲凝雙居然一起等在門外,看到他們回來,曲凝雙急急忙忙地衝了過來,叫道:“你們可算回來了!”

    若只是曲凝雙這樣一驚一乍的,兩人還不覺得如何,方如輝也一臉凝重地看著他們,這就不一般了。

    靳衍痕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問道:“怎麼了?”

    方如輝壓低聲音,回道:“景王來了。”

    曲凝雙看他們兩個嘀嘀咕咕半天沒說到重點,急道:“還有那個慕苒也來了,一大群人,氣勢洶洶,一看就是來者不善!說什麼寶盒清齋那個老太婆死了,還說和你們有關!”

    “死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18 PM

第八十六章 命案

    這聲低呼,不是來自靳衍痕也不是來自樓辰,而是來自一直沉默跟隨著二人的方澤,驚訝於那老嫗死亡的同時,也懊惱於自己那時為何沒有堅持跟進廂房,一會公子問起來,真不知如何解釋。

    一開始的驚訝過後,靳衍痕和樓辰也已經穩下心神,略微思索片刻,靳衍痕看向方如輝,問道:“景王和慕苒是什麼時辰來的,來的還有誰,他們說了什麼?”

    兩人一向默契十足,聽了靳衍痕的問話,方如輝立刻知道他想問什麼,回道:“景王和慕苒是半個時辰前一起來的,慕苒身邊帶著紫蘇,景王身邊,有一名四十出頭的男子隨行,應該是刑部的人。他們來之後,沒有多說什麼,只說寶盒清齋那位老人家,下午與你們見過之後,被店小二發現,死在廂房裡。所以刑部的人認為,你們兩個最有嫌疑,現在是打算來抓疑犯的。”

    死在廂房裡的嗎?這樣的話,很有可能他和樓辰就是最後見到死者的人,難怪會被認為最有嫌疑。

    靳衍痕沉默不語,曲凝雙急道:“阿痕,你有什麼打算?”

    “進去看看再說唄。”靳衍痕白了她一眼,目前情況不明,他能有什麼打算。

    樓辰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老嫗的死,不管是刑部還是兇手,顯然都是衝著她和靳衍痕來的。

    幾人一起走進傅府,立刻有僕人過來引路,將他們帶到了正廳。

    正廳非常寬敞,此刻裡面坐著不少人,也不顯局促。坐在主位上的,是景王白霄,他今日的打扮,比在寶盒清齋時更為華麗,淺金色的長衫配上紫色外袍,金冠玉簪,無不透著華麗尊貴。

    他的右下首,坐著予弦,一身簡單的黑衣,看起來像是從外面匆匆趕回來的一般。看到樓辰走進來的時候,只是眼眸微閃了一下,仍是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裡。

    景王的左下首,坐在一名男子,四十出頭,濃眉方臉,目光有些傲慢,看著倒不像陰邪之人。這位想必就是那位刑部的大人了吧。

    慕苒所坐的位置,離二人都有些遠,靠近門邊,樓辰他們一走進來,她就看到了。

    並不像曲凝雙所說的氣勢洶洶,慕苒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不過這次她的臉上沒了幼稚純真的笑容,手正輕輕地撫摸著手腕上翠青小蛇,貓一般的眸子冷冷地看著樓辰。

    樓辰與她對視了一眼,便別開了視線,目光環視了一周,沒有看到傅相的身影,就連這種時候,他都不打算出面嗎?是對靳衍痕的感情不深,還是如韓無雙之前所言,傅長明忌憚白逸已經到了這般地步?

    靳衍痕顯然也發現了傅長明不在正廳之中,自嘲地笑了笑,罷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樓小姐。”白霄放下手裡的茶,對著樓辰溫和一笑,絲毫不像是來問罪的。

    樓辰點了點頭,好似什麼也不知道般問道:“景王這麼晚到訪,所為何事?”

    “本王過來,是為了一件命案。”白霄苦笑一聲,像是攬了一件苦差事般,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來命案應該歸刑部管轄,但聽說此事牽扯到樓姑娘,皇上非常重視,命本王一定要查清楚此案。”

    案發到現在也不過兩個多時辰吧,果然是“非常重視”。樓辰不為所動地看他表演完,才繼續說道:“不知是何命案?”

    “事情是這……”

    慕苒不耐煩聽白霄打官腔,冷聲說道:“是馬婆婆。下午馬婆婆見過你們之後,便死在廂房裡。”

    那樣幼稚的一張臉,目光卻冰冷如刀,樓辰心中也是不忍,想必慕苒與老嫗的感情,非常深厚吧。

    看樓辰眸光微暗,靳衍痕上前一步,迎上慕苒冰冷的目光,認真地解釋道:“我們今日確實見過那位老人家,大約在午時三刻。老人家等在傅府門前,說已經找到了劍譜,希望能以此作為交換,看看我父親留下的劍譜。我們請她到傅府裡談,她卻堅持要將我們帶去悅然客棧,我們在廂房裡,只是互相交換了劍譜觀閱,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看完之後老人家就把我們請出去了。關於老人家的死,我們並不知情。”

    “這也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紫蘇紅著眼睛,原本溫婉的臉上滿是憤恨之色。

    靳衍痕縱然平時巧舌如簧,面對悲傷不已的紫蘇,也說不出話來。

    “那景王預備如何?”樓辰回過頭,看向白霄時,臉上的動容早已消失。

    白霄倒是好脾氣的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指著左下首的男子,介紹道:“本王只是督辦此事,命案自然由刑部來查,這位便是邢部的黃修,黃大人。”

    那位黃大人起身,目光在樓辰身上停留了片刻,仍是端著嚴肅又傲慢的架子,聲音洪亮地說道:“據悅然客棧小二所言,你們離開的時候,已經快申時了。那個時候根本沒有人到客棧用膳,所以你們走之後,就沒人進過那個小院,更別說廂房。小二又等了半個時辰,見老人還沒有出來,過去詢問,才發現老人已經死在了廂房裡。二位是最後見過死者之人,目前兩位最有嫌疑,所以還請兩位到刑部走一趟吧。”

    說完,竟也不等幾人說話,便對守在外面的幾個捕快打扮的男子使了個眼色。

    那幾人還沒跨進房門,就聽到一聲極冷的男聲說道:“慢著。”

    幾人一頓,沒敢繼續進去,因為說話的,正是燎越最年輕的將軍——澹台儒閔。

    “黃大人手上沒有一點證據可以證明是他們兩人殺了人,只因為是最後見到死者的人,就要把人帶到刑部,實在牽強。樓小姐是本國貴客,黃大人辦案還需謹慎為好。”

    予弦說話又冷又硬,配上他冷酷的表情,以及軍人特有的鐵血氣勢,瞬間讓黃修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位澹台家最受倚重的小將軍,顯然是護著樓辰,就不知道,景王的意思……黃修下意識地看向景王,可惜景王好似沒看到他詢問的目光一般,事不關己的坐在主位上。

    “方澤,怎麼回事?”

    不敢對上予弦的目光,方澤連忙站直身子,低著頭如實回道:“回公子,確如靳衍痕所言,是老者候在府外,等著他們二人,並將他們帶到悅然客棧的。當時老者將屬下攔在門外,屬下便一直守在院中。那一個時辰裡,沒有人接近廂房,廂房裡也沒有傳出絲毫爭吵或者打鬥的聲音。靳衍痕和樓姑娘從廂房出來就直接去了韓府,為韓家小少爺治病,之後便回來了。期間屬下一直跟在左右,兩人都沒有離開過屬下的視線。”

    黃修在朝堂上打滾了十多年,好歹也爬到了正三品的侍郎的位置,之前被予弦訓斥了一番,心中不忿,聽完方澤的話,立刻冷聲說道:“依你所言,靳公子和樓小姐與死者在那個廂房裡待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裡發生了什麼,你並不知道。所以兩位還是不能證明,自己沒有殺人!”

    “真是有趣。”就在黃修咄咄逼人咬定兩人不能自證的時候,一聲清淺的笑聲突兀的響起,就像大冬天一塊寒冰掉入衣領之中般,在場的人不自覺地渾身一抖。

    樓辰站在正廳中央,一步步走近黃修,一張冷顏上,難得的有了表情,輕挑起的嘴角帶著幾分玩味,“早就聽聞燎越與我穹嶽風光迥異,想不到,律法和刑典也這般大相徑庭。原來在燎越,追查兇手查證案情並不是刑部的責任,嫌犯是需要自證清白的。那刑部和衙門應該都挺清閒的吧。今日我還真是大開眼界了。”

    清冷的人說起諷刺的話來,竟字字見血,句句誅心,這犀利的嘲諷,簡直就像一隻無情的大手,在刑部臉上狠狠地抽了幾個大嘴巴子,不僅羞辱了黃修,就連燎越都臉上無光。

    黃修之前也是一時怒氣上頭,才說了那些話,現在被人這般奚落諷刺,氣得面紅耳赤,也顧不得樓辰身份,怒呵道:“一派胡言!”

    可惜樓辰連一個眼角都吝嗇給他,冷眸直視著白霄,毫不留情地說道:“景王殿下,貴國刑部的查案方式,實在不能讓人放心。”

    “樓姑娘此言何意?”白霄有一種預感,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不是他想聽到的。

    誰知上前接話的,竟是靳衍痕。只見他臉上掛著笑,完全沒有身為疑犯的憤怒和不安,朝著景王微微一拜之後,便站直了身子,朗聲說道:“景王,在下不才,原是洛水鎮的一名捕快,這起命案,我希望能和刑部一起查案,為自己洗刷冤屈。”

    此言一出,予弦和慕苒都皺起來眉頭,卻沒有說話。

    “這怎麼行?”黃修本就怒意未消,聽到靳衍痕提出此等有違刑典的要求,立刻駁斥道:“你是嫌犯,怎麼能一起查案。”

    “為什麼不行?”站在一旁早就憋不住的曲凝雙立刻跳了出來,罵道:“阿痕可是很厲害的捕快,還有,樓辰的驗屍本事,比你們那些仵作高明多了,為什麼不能讓他們為自己洗冤?是你們根本不敢?還是想要借此冤枉他們二人?!”

    曲凝雙賣力表演,自然也有私心,她早想見識樓辰的驗屍功力了,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想像中厲害。再說若是靳衍痕和樓辰能查案,她也可以跟著一起!

    今日幾次三番被小輩出言挑釁,黃修的修養在這一刻,已被激得所剩無幾,竟是不顧身份地和曲凝雙對吼了起來,“小姑娘休要口出妄言!刑部查案,必定秉公辦理,查實案情,絕不會冤枉任何人!”

    曲凝雙不甘示弱,還要說話,方如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同時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已經足夠了。”

    曲凝雙不解地看他,方如輝朝樓辰的方向遞了個眼色,曲凝雙跟著看過去,果然看到樓辰已經接著黃修的話,說道:“這樣最好,由兩方人馬同時查證,結果自然最為公正,不知景王以為如何?”

    “這……”景王深深皺起了眉頭,一副無比為難的樣子。

    “若是景王不同意,為了公平起見,請容我修書回家,讓穹嶽派刑部的人過來,與黃大人一同查案。”樓辰面無表情地說著話,話語間是毫不掩飾的威脅,那種“你們欺負我,我就回家告狀”的氣勢,看得靳衍痕嘆為觀止,辰兒無恥起來,果然非同凡響。

    景王和黃修同時一驚,若是真讓穹嶽派人過來查案,那燎越就要淪為六國中的笑話了。景王假裝不經意般抬手,抹了抹額間的薄汗,呵呵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就由樓小姐、靳公子與黃大人一起徹查此案好了。”

    達到目的,樓辰也不再窮追猛打,“請吧,黃大人。”清冷的聲音,淡漠的神情,就好像之前說出那些諷刺、奚落、威脅話語的人不是她一般。

    黃大人也出了一身冷汗,這女子好生難纏,若是真的一起查案,之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0 PM

第八十七章 兇器 (上)

    黃大人也出了一身冷汗,這女子好生難纏,若是真的一起查案,之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心裡惴惴不安,臉上卻不肯表現出分毫,清咳了一聲,挺直肩背,勉強還能維持住儀態,說道:“刑部的人現在應該還在悅然客棧查案,既然你們想隨同查案,那就一起去吧。”

    黃修說完便朝著景王行了禮,低聲問道:“景王,可是先回府休息?”

    景王起身,捋了捋微皺的衣擺,修長的眉頭皺了皺,嘆了口氣,渾身上下都充滿著既嫌麻煩又被逼著不能不管的無奈和不耐煩,說道:“本王也一同去看看吧。”

    黃修聞言,連忙點頭,跟著景王身後出了正廳。

    予弦是眾人中,臉色最為難看的。景王出去後,他本打算走向樓辰,但看到靳衍痕站在她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著話,曲凝雙和方如輝也圍了過去,最終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腿,低聲叫了方澤一聲,帶著人離開。

    曲凝雙站在兩人面前,神色難得的鄭重,兩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堅定地說道:“樓辰、阿痕你們別擔心,我相信你們不會殺人的,我們一起查,真相一定能水落石出。”

    她說完話便緊抿著唇,看起來比樓辰和靳衍痕還要緊張和焦慮,方如輝沉默無聲地站在曲凝雙身後,眼中是和她一樣的信任和支持。

    樓辰心中蕩起一股暖意,這就是朋友嗎?沒有血脈的牽引,沒有利益的糾葛,卻毫無保留的付出了信任。在最需要的時候,不管自己的力量夠不夠,也毫不猶豫地站在妳身後,給予無聲的支持。以前,她覺得身邊的親人已經夠多了,她也不是喜歡交際的人,很少主動交朋友。今天才知道,原來有至交好友,是這種感覺,很不錯。

    感情內斂早已成了習慣,即使心中已經把兩個人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樓辰也不過是點了點頭,什麼感動的話都沒說。

    靳衍痕也只是勾了勾唇,同樣無聲地朝兩人遞了一個“謝了”的眼神。其實就算曲凝雙不說出來,他也知道,他們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就像他也這樣無條件地信任對面的他們一般。

    溫馨有愛的氛圍沒有維持多久,一道稚氣卻陰狠的女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樓辰,馬婆婆最好不是妳殺的,不然我不會放過妳,不管妳是誰的女兒。”

    四人抬眼看去,只見慕苒站在門邊,身高不及高大門框的一半,但那一身的冷凝戾氣卻很是驚人。尤其是那雙貓一般的眼睛,盈滿了邪氣,濃郁的快要溢出來。這樣的氣勢在一個小孩子身上出現,怎麼看都詭異。

    樓辰甚至還能看到盤在慕苒手腕上的小蛇從衣袖裡探出小小的三角形的腦袋,對她亮出了兩個森白的小毒牙,嘶嘶地吐著信子。

    面對這樣的慕苒,早在第一眼見到就知道她邪氣的樓辰,心裡沒有太大的感覺,依舊冷顏以對。方如輝和曲凝雙倒是被嚇了一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反倒是靳衍痕忽然笑了起來,打破了慕苒營造出的詭異氣場,嘖嘖笑道:“有人這是現原形了?”

    輕佻的語氣就像是在逗弄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幕苒眸光一轉,狠狠地瞪了靳衍痕一眼,低聲叫道:“你也給我小心點!”

    那模樣……更像被踩到尾巴,暴躁的小貓了,配上那嬌小的身材,讓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慕苒也發現了自己這個樣子,似乎沒什麼威懾力,冷哼了一聲,不甘心地又瞪了靳衍痕一眼,帶著紫蘇離開了正廳。

    這是主人隨了自己的小寵物?小丫頭臨走時那兇狠的模樣,和她手上呲牙咧嘴的小青蛇真是一模一樣。

    斜睨了身邊這個因為把人氣走了,有些得意洋洋的男人一眼,樓辰忍不住笑道:“小心她咬你。”

    靳衍痕俊臉上的笑容咧得更大,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曖昧地笑道:“不怕,辰兒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曲凝雙瞪大眼睛,抬手戳著靳衍痕的肩膀,尖叫道:“靳衍痕,你還能再不要臉,再無恥一點嗎?”

    靳衍痕微微挑眉,將腦袋輕輕地靠在樓辰肩膀上,嘿嘿笑道:“能啊!”

    無恥!太無恥了!曲凝雙指著靳衍痕的手指,抖了又抖,最後猛地轉身,拉著方如輝就往外走,嘴裡喋喋不休地叨念道:“如輝哥哥,我們快走,你以後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已經無恥到沒救的地步了,你會被他帶壞的!!”

    靳衍痕哈哈大笑起來,下一刻立馬樂極生悲。樓辰一把將某人的腦袋推得歪到一邊,對上那雙故作委屈的桃花眼,樓辰不禁好笑,“我們現在是殺人嫌犯了,你倒是不緊張,還能作弄人。”

    故意揉了揉剛才被樓辰推過,一點也不疼的額角,靳衍痕撇撇嘴,哼道:“緊張什麼?我會查出真相的。”

    樓辰想到了幾個月前,在洛水鎮,那時的靳衍痕還在藏拙,一步一步指引著去曲凝雙去查案,這次,他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了嗎?

    樓辰發現,她好像……很期待呢!

    ——我是萌萌的查案分割線——

    發生了命案,本來賓客盈門,座無虛席的悅然客棧現在清冷無比。上門的客人都被攔在了外面,掌櫃愁眉苦臉地站在櫃檯前,撥弄著算盤,心疼地算著這一晚上,損失了多少銀子,越算臉色越苦。真是無妄之災啊,廂房裡發生了命案,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意!

    相較於掌櫃的愁苦,小二們就單純很多,不能進去後院,幾人都擠在大堂,好奇地盯著後院看,竊竊私語。尤其是午後發現屍體的小二,正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說著當時觸目驚心的情況,說得口沫橫飛,眾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就在小二說了第十五遍,打算再解析一下自己當時的心情之時,悅然客棧裡呼啦啦走進一大群人。

    小二連忙回頭看去,只見為首的,是一名紫衣錦袍的男子,眉目俊朗,一看就是富貴之人。在往後看去,小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不是下午和死去的老人家一起來的三個人嗎?!這麼快就抓著人了?!

    也不對啊,既然是犯人,怎麼還那麼鎮定,一派悠然地走進來,也沒見帶個鐐銬什麼的。

    小二好奇不已,可惜一群人沒有多做停留,穿過大堂,朝著後院走去。

    陸齊是刑部的侍中郎,平日手裡就有不少案子,下午忽然被叫來處理這個案子的時候,還有些奇怪。悅然客棧屬於京門府衙管轄的範圍,出了命案應該是府衙的人審理,結案將案卷上報刑部就行了。就算真是的大案要案,需要刑部出手,也是等到後面府衙處理不了了,再移交刑部,怎麼這才案發一個多時辰,就把案子丟到他這裡了?!

    心裡再納悶,接了案子也只能認命地查案,陸齊帶了幾個得力的捕快和經驗老道的仵作,來到了悅然客棧。

    陸齊在刑部裡官職算不得高,但是他查案斷案的能力卻是很強的,不然也不會到三十出頭,就爬到了侍中郎的位置。

    雖然之前京門衙門的仵作已驗過一回屍體了,陸齊還是十分謹慎地讓自己手下的仵作再驗一次,他非常看重驗屍的結果,這是破案最關鍵的一環,細小之處都不能遺漏。

    他手裡最受重用的廖進,阿七和趙西城正在廂房裡查驗,院外忽然傳聲喧鬧之聲。

    陸齊皺起眉頭,悅然客棧不是暫時封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陸齊心下微惱,打算出去一看究竟,廖進同他一起走了出去,盡責地守住廂房大門,沒有跟著他一起迎出去。

    陸齊看到進來的一行人時,心頭猛然一跳,忽然明白這個案子只怕不簡單,難怪第一時間丟給了刑部。

    走在前面的,是景王殿下,一向不可一世的黃修只能諾諾地跟在身後,他甚至還看到了澹台家的那位威武小將軍?!這案子……難道和澹台家還有關係?

    再往後看,是幾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女,走在最後的,居然還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這群到底是什麼人啊?

    陸齊雖然不滿這一群人就這樣衝到案發之地,卻也知道自己一個小小侍中郞,在景王面前,還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大步迎上前去,陸齊朝著景王躬身行禮道:“參見景王殿下。”之後又朝著黃修和予弦作揖:“黃大人,澹台將軍。”

    白霄擺擺手,免了他的禮數,問道:“查得如何?”

    陸齊站直身,臉上依舊恭敬,聲音洪亮,公事公辦地回稟道:“回殿下,已經基本查實,死者是被人殺害的,作案的時間大約在未時到申時之間,屋裡並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死者身上除了致命傷之外,沒有其它傷口,要麼是兇手武功很高強,要麼就是熟人所為,趁其不備,一擊即中。”

    就這樣?沒了?等了半天沒有下文,靳衍痕只能開口問道:“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陸齊看了景王身後這個年輕俊秀的年輕人一眼,不知道是有所顧慮還是時間太匆忙,真的還沒查到,他沉聲說道:“沒有。”

    從進入客棧,知道這裡就是案發現場開始,曲凝雙一直處在亢奮之中,聽到陸齊的話,不禁又是好奇又是心急,急道:“不可能,只要出現過,必定會留下痕跡,更何況兇手還殺了人,怎麼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說完,曲凝雙又馬上轉過頭,看向樓辰,有忐忑又有些激動地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樓辰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曲凝雙對她母親是真的非常崇拜,母親確實曾經說過“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理論,想不到隔了一個國度,曲凝雙居然還能知道。記起之前,曲凝雙也說過好幾次母親和小姨的至理名言,樓辰感動於她的用心和執著。

    樓辰點了點頭,回道:“對。”

    因為她的肯定,曲凝雙雙眸立刻明亮起來,好似得了什麼天大的褒獎,那種熱情讓人動容也讓她欽佩。樓辰決定,把母親說的話,複述一遍給這個可愛又執著的女子聽,相信對她必有啟發和幫助。

    樓辰將曲凝雙拉到身邊,認真又詳細地解釋道:“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即會帶走一些東西,亦會留下一些東西。兇手作案,他站過的所有角落,他碰過的所有器物,他的腳印,他的頭髮、血液,衣服上的碎布,刮花的桌面,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傷痕等等,不管他多麼小心,只要他來過,現場必定會留下痕跡證據。這些證據,不會被忘記,不會做偽證,不會有差錯,會被破壞但不會消失,它是事實存在的證據,是指證兇手的沉默證人。”

    樓辰的記憶力好,幾乎是一字不差地轉述了卓晴的話,聲音不大,語速很慢,語句簡練。細聽之下,這些話的遣詞造句,又好似和普通人不一樣,聽得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曲凝雙,呼吸都急促了起來,腦子有些發暈,懵了一陣之後,忽然尖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記下來!妳再說一遍!!等等,我去找紙筆!”

    說完就真地丟下一群人,風一般地衝了出去。

    和曲凝雙同樣激動的,其實還有一個人——陸齊。查案這麼多年,憑藉著經驗和多年的總結,心裡也有些類似的想法,和這青衣女子所說的不謀而合。但是因為太過零散,又不知如何歸結,只能模模糊糊地存在於腦子裡。現在被女子用這般簡練又準確的話語說出來,簡直就是醍醐灌頂,讓他受益良多。

    陸齊看向樓辰,目光灼灼,也顧不得還有景王在場,急道:“敢問姑娘是何許人?”

    樓辰是打算將自己所知的東西慢慢教給曲凝雙,卻不打算理會其他人,這人眼中灼熱的求知光芒,她在母親身邊的時候,看過很多次。

    樓辰目中無人的功力之強,靳衍痕是見過的。即使陸齊的目光,都快燒起來了,樓辰還能事不關己地站在那,一身的清冷風姿,看得人恨得牙癢癢。

    雖然如此,靳衍痕也不想樓辰被人用這樣熱烈的目光追逐了,快步進近,迎上陸齊,不著痕跡的將樓辰擋在身後。靳衍痕忽視他眼中的怒色,笑道:“我和她正是黃大人所說的最後兩個見到死者,與死者在廂房中待了一個時辰的人。我叫靳衍痕,這次來這裡,是為了和你們協同查案。”

    原來對樓辰的好奇和對靳衍痕不識趣的怒意,瞬間被驚訝取代:“這怎麼可以?!”

    嫌犯?!他雖然之前也起了向女子討教的心思,但是嫌犯協同查案,簡直聞所未聞!

    沒有人回答他的質疑,陸齊心中急怒,不敢置信地看向黃修,“大人?”

    被陸齊一雙虎目死死地盯著,黃修也渾身不自在,但這事又不是他的主意,憑什麼讓他背黑鍋?黃修朝著景王的方向使了個眼色,一副我也無能為力的樣子,說道:“景王已經准了。”

    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一切,陸齊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這時候衝上去理論無疑是找死。黃修想把他當槍使,也要看他願不願意。陸齊暗暗咬了咬牙根,臉色陰沉,卻也沒再多說一句。

    陸齊這番表現,倒是讓靳衍痕對他有了幾分欣賞,看起來像是個有勇有謀,靳衍痕笑道:“你可以派人跟著我們,發現線索和證物的時候,也好有個見證。”

    這還用你說?!陸齊懶得理他。心裡也暗自盤算起來,反正事已至此,能和那女子一起查案也不錯,或許還能從她那裡打聽到別的查案技巧也不一定。

    這時,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又跑了回來,手裡還真地拿著紙筆,曲凝雙衝到樓辰面前,“樓辰,剛才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樓辰抬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曲凝雙立刻閉上嘴,訕訕地笑了笑,討好地說道:“回去再說回去再說……”將紙筆緊緊地抓著手裡,一向任意妄為的曲大小姐異常乖巧的跟在樓辰身後。

    ------題外話------

    接下來的日子,一邊和男盆友一起查案,一邊教導小雙兒,也是不錯的~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2 PM

第八十八章 兇器(中)

    一行人穿過小院,走向那間廂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快走到廂房門口的時候,方如輝忽然停下了腳步,溫潤的聲音像是帶著些許慚愧,緩緩說道:“我不會查案,就不進去了。”

    他話音才落,予弦和慕苒的腳步也是一頓,聽了樓辰之前那番話以後,他們也知道越少人進入凶案現場,對查案越有利。兩人都停下了腳步,跟在二人身後的方澤和紫蘇自然也停了下來。就連景王也微微點了點頭,沒有了進屋的意思,黃修想了想,也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陸齊滿意地看了方如輝一眼,也暗暗鬆了一口氣,若是這一群人一起湧進廂房,還不知會破壞多少證據呢。

    以景王為首的幾個,只是站在廂房外面看著,最後真正進到廂房裡面的,只有樓辰、靳衍痕、曲凝雙、陸齊,還有守在廂房門口的廖進。

    天早已黑透了,廂房中點了很多油燈,無比的明亮。放油燈的位置很是講究,既要照亮廂房,又不能放在會破壞證物或者容易碰倒的位置,可見陸齊手下,都是心細也會做事的人。

    廂房裡依舊乾淨整潔,但在樓辰這樣一個過目不忘的人眼裡,還是有著很多不同。首先,最為明顯的是椅子的位置,她坐過的椅子沒有變化;但是靳衍痕坐過的位置,卻是被移動過了的,只是移動的並不明顯。可見,兇手來過,還在椅子上坐過,當然也不能單單因為這點,就認定兩人認識。兇手有可能殺了人之後,在椅子上坐過。

    另外,馬婆婆坐過的椅子也發生了改變,而且變化很明顯,椅子徹底地摔在了地上,看起來就像是被人倉惶間推到的。

    屋裡明顯發生變化的,還有桌上的杯子。現在桌上還是放著三個茶杯,她的那杯茶是滿的,靳衍痕那杯已經喝了一半,這都是他們離開時的原貌。馬婆婆那杯茶,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是滿的。而現在,茶杯已經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碎瓷片的周圍,留下了茶水乾涸的水漬。

    下午的時侯,面對湖面的大窗戶,是開著的,在屋裡就能看到外面的湖光山色,但是現在,那幾扇窗戶關得很嚴實。不知道是馬婆婆在他們走後關了窗戶,還是兇手離開前關的,又或者是店小二關的,也有可能是這些辦案的捕快怕湖風吹熄油燈而關上的。

    這廂房中,裝飾本就簡單,樓辰一眼之下,也就只發現了這幾處異常。靳衍痕的目光也飛快地掃過屋內,眼光落下的位置,幾乎與樓辰之前看過的地方一樣,他最後的目光也停在了那幾扇緊閉的大窗戶上。

    這是已經有所發現了?樓辰饒有興味,卻也默默地注視著靳衍痕,安靜地站在原地。

    屋子裡還有三個人,兩個精壯年輕男子和一個身材消瘦,雙頰凹陷,目光矍鑠的老者。老者應該是位仵作,一直蹲在屍體旁邊,幾人忽然走進來,他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低頭繼續查看屍體,應該是個嚴謹的人。

    在房裡搜查證據的阿七和趙西城卻是被忽然走進來的幾人驚了一下,案發現場,進來的人自然越少越好,這三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女是什麼人?

    兩人年紀都比較小,不過二十剛出頭,好奇地盯著樓辰他們看,滿心疑惑。兩人只能轉頭看向陸齊,卻見他陰沉著一張臉,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兩人也不傻,管他什麼人,反正是大人帶進來的,他們幹好自己的活就好了,多嘴什麼。

    兩人低下頭,正準備繼續幹活時,就聽到陸齊冷聲說道:“廖進,你盯著他。”

    啊?這是什麼意思?心裡太好奇了,兩人又忍不住悄悄抬起頭,就看到廖進同樣冷著臉,站在三人中,唯一的一名年輕男子身旁。

    男子身材頎長,體格精瘦,看得出身手應該不錯,但是站在魁梧健碩,黑面神一般的廖進旁邊,就顯得“弱”了一些。

    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要盯著他?莫不是疑犯?也不對,若是疑犯,在他們還未搜查完證據之前,怎麼能讓他進來呢?而且,那男子嘴角含笑,一雙略顯犀利的桃花眼四處查看的樣子,也不像疑犯啊?

    兩人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年輕男子忽然動了,朝著廂房內那幾扇精美的雕花大窗走去。

    靳衍痕才走了兩步,就被一堵牆堵住了。

    “你去哪?”廖進微微低頭,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靳衍痕,完全不打折扣地執行著陸齊的命令。

    他剛才在門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這個人是這起案子的嫌犯,自己一定要牢牢地看住他,絕對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機會使壞。

    靳衍痕撇了撇嘴,真是個傻大個,對付這種死腦筋的人,最好還是什麼事情都跟他說的清清楚楚為好。

    靳衍痕揚起一抹他自認為最良善的笑容,抬手指了指後面的雕花大窗,認認真真地細細解說道:“廂房後面這個長廊,我中午的時候看過幾眼,好像是相通的,中間只用一個鏤空雕花木屏隔著。兇手有可能之前就匿藏在旁邊的廂房內,等死者落單之後,進來行兇,作案完畢再躲回旁邊的廂房,等小二發現屍體,驚恐萬分場面混亂之時再趁亂逃離。所以我現在想去查看一下後面的迴廊。”

    廂房後的迴廊,他們來的時候已經發現了,但是因為他們剛來不久,天色已晚,他們還沒來得及查證。廖進心裡有些矛盾,他之前也聽到了景王同意這個人協同查案,大人好像也沒反對,那麼他現在想去查看一下迴廊,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

    廖進還在糾結,靳衍痕已經從窗臺旁邊的小桌上,拿來了兩盞油燈,無比自然地塞到了廖進手裡,笑道:“麻煩你舉著。”

    靳衍痕那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廖進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傻傻地接過油燈,幫他舉著了……

    等廖進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跟在靳衍痕身後,看著他推開雕花大窗,走進了迴廊。

    廖進手裡舉著油燈,繼續舉著也不是,丟也不是。眼見著靳衍痕半蹲下身子,像是在迴廊上尋找什麼,廖進不再遲疑,連忙走了過去,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靳衍痕的一舉一動,生怕漏掉一分一毫。

    曲凝雙眼巴巴地看著靳衍痕走進迴廊查探,內心掙扎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跟著樓辰留在廂房裡。她還記得,當時在洛水鎮的衙門裡,樓辰就隱晦地說過一些驗屍的知識,可惜那時她不知道樓辰的身份和她也不熟悉,沒有繼續追問。這次她絕對不能再錯過機會了,她想看樓辰驗屍!

    抓牢手裡的紙筆,曲凝雙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樓辰,眼裡的光亮得嚇人。

    這都什麼事啊?阿七和趙西城愣愣地看著那個青年自顧自地在迴廊上來回地查看著,而身為捕快的廖進卻成了燈柱!

    兩人是真的有些懵,但是接下來的事,讓他們更懵。

    那兩名年輕女子,在男子走向迴廊的時候,也動了起來,但是她們所去的方向,是血腥滿地之處,也就是死者所在的地方。

    兩名女子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模樣,站在血泊前,面對著因失血過多,已經變得青灰又僵硬的屍體,比男子還要鎮定。這也就算了,更讓兩人頭皮發麻的是,那清冷絕美的青衣女子,一雙冷眸直直地落在屍身上,她甚至還蹲了下來,仔細地查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而她身後那藍衣女子,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眸中似燃起了兩簇火焰,閃著灼熱的光芒,雙唇緊緊地抿著,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想要尖叫的衝動,怎麼看怎麼詭異。

    如果來之前樓辰還在猜測,兇手到底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靳衍痕來的,又或者是衝著他們二人而來的,那麼在看到屍體之後,答案便一目了然。

    兇手的目標,是她。

    因為死者的致命傷在脖子上,一道環繞著脖子,整齊細長又深到頸椎的傷口,就是她致死的原因。血管和氣管雙雙被割斷,死者身下全是血,說她完全躺在血泊之中一點也不為過。案發到現在,將近三個時辰,地上的血跡都沒有乾涸,能有如此大的出血量,說明死者被割斷喉嚨的時候,是活著的。

    從那傷口的深度和形狀來看,不難判斷,兇器是一柄鋒利無比的軟劍。

    而她,正好有一柄薄而利,從不離身的軟劍——藏鋒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4 PM

第八十九章 兇器(下)

    李固剛剛檢驗完屍首,正準備站起來,卻看到一名青衣女子站在面前,她的腳幾乎要踩進血泊裡,那張美麗卻太過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眸盯著血腥的屍體,眸光平靜,莫說恐懼害怕,就連驚訝都沒有。

    李固不明白這女子是誰,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能低聲問道:“妳是誰?”

    這老者驗屍的時候,非常的專注,檢查地也很細緻,看他的年紀,相信幹仵作也很多年了。樓辰一向佩服認真執著的人,聽到老者的問話,便立刻回道:“樓辰。”

    李固等了一會,也沒見她繼續自報家門,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再問,低頭準備收拾自己的東西,卻聽到那清冷悅耳的聲音竟然追問道:“您驗過了?結論是什麼?”

    李固抬起頭,對上女子清冷的冷眸,原本心中升起的哪一點怒意,莫名地消散了一些。罷了,和一個和自己孫女一般大的小姑娘計較什麼。

    李固看向陸齊,看到他點頭之後,才站直身子,將圈起的袖口放下,嚴謹地回稟著自己的檢查結果,“死者身上沒有別的傷口,也沒有隱秘的骨骼損傷,唯一的傷處,也是致命傷,在頸部。傷口呈環形,而且不止一圈,切口整齊,從傷口來推斷,兇器應該是一把鋒利的軟劍。”

    老者話音剛落,門外忽然一聲低呼,“軟劍?!”

    這聲音是道女聲,音量不大,但在寂靜的夜裡響起,已經足夠眾人聽清,陸齊查案向來敏銳,不放過一絲潛在的線索,連忙回頭看去,問道:“軟劍怎麼了?”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朝著聲音所在的方向看去,紫蘇咬了咬唇,悄悄的看著慕苒一眼,一臉猶豫,反倒是慕苒大方地接著說道:“樓辰就有一把薄而利的軟劍。”

    陸齊看向樓辰的眼光更加微妙了,最後見到死者的人,身上又帶著與兇手所持兇器一樣的兵器,這嫌疑就更大了!

    樓辰回望著慕苒,絲毫沒有身為“重大”嫌疑犯的自覺,坦然回道:“兇手所用的兇器確實是軟劍,但是並不是我的藏鋒。”

    慕苒輕哼一聲,稚嫩的聲音咄咄逼人,“口說無憑,妳如何證明?”

    對於慕苒讓她證明這件事,樓辰一點也不生氣,一派輕鬆地看向躺在地上面目淒厲猙獰的屍體,輕聲說道:“馬婆婆會幫我證明,我的劍,並非兇器。”

    樓辰話音剛落,不只是巧合,還是眾人心理作用,只覺得一陣陰風吹過,油燈上的火焰都搖光了幾分,濃重的血腥味一直刺激著眾人的鼻子,廂房中,瞬間陰森森的感覺。

    樓辰一點也沒感覺到自己這一句話造成的效果,自在地走到屍體旁,對著身後的曲凝雙說道:“我說的時候,不僅手要記,腦子也要記,還必須要想,不懂就問。”她既然有心教導曲凝雙,就一定會傾囊相授。

    “嗯嗯!”曲凝雙連連點頭,抓著筆的手,青筋都快爆出來,好像恨不得把樓辰說的每個字,說話時的語氣和表情都記錄下來,當然這也是空想,因為面癱是沒有表情可以記錄的。

    這女子還不到二十歲吧,就算懂些驗屍的方法,也不到開課授徒的程度,年輕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李固搖搖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腳剛邁出兩步,聽到那清冷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地說著話,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驗屍一般分為初步核對和精細檢驗,初步檢驗一般是在凶案現場完成的,初步判定,死者的死亡時間,致命傷,甚至還可以通過屍斑來判定,陳屍的地點,是不是第一犯罪現場。”

    “第一犯罪現場的什麼意思?”

    想不到第一個打斷樓辰的話,問出問題的居然不是曲凝雙,而是早已經放下手裡的活,盤腿坐在地上好奇地盯著她看的年輕男子阿七。

    樓辰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曲凝雙,不是說要做最優秀和捕快和仵作嗎?她想看看曲凝雙查案地悟性如何。

    曲凝雙記下樓辰之前說的話,剛剛抬起頭來,就看到她看著自己,目光中隱隱透著鼓勵,認真地想了想,曲凝雙才試探便回道:“有些兇手殺了人之後,會將屍體搬到另外一個地方,所謂的第一犯罪現場,是不是指兇手真正殺人的地方,而拋屍的地點就是第二犯罪現場了?”

    樓辰點頭,並不吝嗇地誇獎道:“妳說的很對,對自己要有信心。”

    曲凝雙還沒來得及驕傲自誇兩句,就聽到已經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的老頭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姑娘,那怎麼通過屍體上的斑紋,來判定是不是第一犯罪現場呢?”

    曲凝雙有點想哭,有資格問問題的,不是她嗎?!老頭盯著樓辰那雙眼睛,比她還亮是怎麼回事?!

    樓辰在老者灼灼的目光中清咳了一聲,被老者這樣盯著,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抬手指了指曲凝雙手裡的筆,看到她神情又專注起來,樓辰才繼續說道:“屍斑一般在死者死後一到兩個時辰內出現,並且與死者死亡時的姿勢直接相關。例如,若在凶案現場,死者是仰面平臥的,例如馬婆婆,那麼屍斑就應該出現在枕部、背部、後腰部、臀部兩側和四肢的後側。”

    樓辰說完停頓了一下,伸手抬起死者的手腕,將她帶血的衣袖微微往上推,讓曲凝雙能看到手臂原來貼著地面的那一面,已經呈現出紫紅色的斑塊。

    確定她看清楚之後,樓辰將馬婆婆的衣袖整理好,繼續說道:“若屍斑出現的位置,和他屍體呈現的姿勢不同,說明屍體被人移動過,若周圍的證據證明那裡是第一犯罪現場,就說明兇手擺弄過死者的位置或者動作,讓他呈現出與死亡時不一樣的姿勢,以誤導捕快。”

    廂房裡一直之間安靜了下來,曲凝雙埋頭苦寫,老者若有所思。

    像景王,予弦這些並不懂驗屍的人,聽了只覺得新奇,真正懂一些的人,像陸齊和他手下那幾個捕快,都驚訝不已,原來仵作能從屍體上知道這麼多東西。

    李固感嘆道:“原來還可以這麼判定。”

    難怪這麼年輕,就能帶徒弟了,他都好想拿個本子記一下!

    曲凝雙寫了半天,頭還沒抬起來,樓辰嘆了口氣,這些基礎的東西,也不是一時半會說得完了,樓辰也不急著展開繼續說,今晚還是說回兇器的問題吧。

    抬手指了指死者頸脖上的傷口,樓辰低聲說道:“死者頸部的傷口,是纏繞傷,從傷口深度來看,兇手要麼是功力不足,要麼就是兵器不夠鋒利,又或者二者皆有之。若是我用藏鋒,以同樣的方式殺人的話,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傷口的,死者一定會身首分離。”

    說完也不等人質疑,樓辰抬眸掃了站在門外的慕苒一眼,輕笑道:“又要問我怎麼證明,是嗎?”

    慕苒小臉一僵,抬著下巴,回道:“是又如何!”

    樓辰直接起身,往廂房外走去,眾人面面相覷,卻也沒人攔她。

    悅然客棧最有名的,就是這幾間臨水廂房,為了營造出風雅氛圍,小院裡栽了七八顆柳樹,春夏時一片新綠了,萬條垂下綠絲絛的,處處生機,冬日時,柳葉褪盡,禿枝垂落的畫面也頗有一番蒼涼之美。

    樓辰出了廂房直接走到一顆美人腰肢粗細的柳樹面前,手搭上腰間,眾人只聽到龍吟清音響過,一道白光一閃,樓辰手裡多了一把瑩白軟劍。然後她只是抬了個手,就看到那軟劍迅速地纏上了那棵樹,手上再扯,那棵樹就斷了!

    前後不過眨眼的功夫,眾人甚至都來不及看清楚,她手裡那把在月色下泛著螢光的軟劍是個什麼樣子,一顆生長了近十年的柳樹就這麼被攔腰截斷了……

    “嘶!”忍不住也跟著跑到廂房門口看的阿七倒吸了一口涼氣,太嚇人了,那麼粗一棵樹啊,就那麼一下,就斷了。她果然沒有說謊,別說是被切斷脖子了,就算腰也能瞬間腰斬了!

    樓辰弄出那麼大動靜,靳衍痕即使站在迴廊上,也看到了。難怪說藏鋒是殺戮之劍,抬手就是一條性命,還不會在劍身上留下一點血腥。

    靳衍痕忽然覺得很慶倖,藏鋒現在的主人是樓辰,一個外面冷淡內心溫柔的人,靳衍痕看著月光下那抹清影的目光不自覺的更加柔和了幾分。

    情人眼裡出西施,靳衍痕看樓辰是怎麼看怎麼好,其他人就不一樣了,那冷漠的眼神,猜不透的內力,手起刀落的果決,這哪裡是千金小姐,簡直就是比江湖殺手還犀利。

    所有知道樓辰身份的人都在心裡嘆息,樓相果然不是一般人……

    紫蘇手裡緊緊地抓著帕子,眼眶還是有點紅,好像還不甘心般小聲說道:“藏鋒確實鋒利,但也可能是妳預料到會有現在這樣被懷疑的情況發生,而故意控制了力道,沒有用全力,形成了現在這樣的傷口。”

    樓辰挑眉一笑,“我既然說了藏鋒不是兇器,自然還有第二點證據。”

    還有證據?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樓辰……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5 AM 編輯

第九十章 兇器 (下下)

    還有證據?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樓辰,目光從那柄滿是殺氣的軟劍身上移到樓辰臉上。

    樓辰無視這一雙雙好奇又探究的眼眸,徑直走進廂房,走回到屍體邊,叫道:“凝雙。”

    “在!”曲凝雙連忙答道。

    看著她抱寶貝似的抱著她的紙筆,樓辰無力地說道:“妳過來,一會再記。”

    “哦,好……”樓辰叫她,肯定是讓她幫把手,雖然她也很想幫忙,但她更想記下樓辰說的話,寫在紙上才踏實啊。

    不知道是曲凝雙的表情太過糾結,還是李固有心試探。曲凝雙放下紙筆之前,他已經快一步走到樓辰面前,笑道:“讓她記吧。妳需要做什麼,老朽可以做妳的幫手。”

    曲凝雙更糾結了,這老頭又搶她的活!

    被小姑娘瞪了,李固卻是淡笑不語,假裝沒看見。

    包括陸齊在內的,刑部中所有的人都驚訝不已。李固幹仵作,已經四十多年了,在刑部,如他這般資歷深,技藝好的仵作,已不超過三個。他為人耿直,但只專注於自己的事,雖然不難相處,但卻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平日裡連與別人合作都不太情願的人,今日居然說要給個年輕女子當幫手!

    樓辰看了老者一眼,心中好笑,他只怕對自己也起了好奇心,想再探探她底吧。樓辰也不推拒,只是話還是對著曲凝雙說的,“在驗屍的時候,每一處細微的傷口、淤痕,妳要用量尺將它的長度,寬度量好記錄下來。尤其是致命傷,就更要精確,屍體放置時間長了之後,會出現自溶現象,天氣和氣候都會對屍體造成影響,時間過去越久,得到的數字就越不準確。所以要在第一次查驗的時候,就將這些都記下,以方便將來找到兇器的時候做比對。有些案子短期內破不了,或許三年五年,或許十年二十年都未可知。身為仵作,不僅驗屍的時候要用心細緻,寫文書的時候,更好謹慎詳實,不可出一點紕漏。”

    曲凝雙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這麼年輕,會驗屍已經不簡單,還能知曉文書的重要性,就更難得了。這姑娘必定有名師指點,也不知道她身後,到底是何方高人。李固看著樓辰的目光更鄭重了幾分。

    “麻煩您把馬婆婆的頭扶起來。”

    “好。”李固已經猜到她要做什麼,雙手輕輕托高死者頭部,目光看向女子手裡那把泛著寒光的軟劍,果然看見她一邊將劍小心地沿著傷口的軌跡,纏繞起來,一邊說道:“死者頸部的纏繞傷,雖有重疊之處,卻也能看出纏繞軌跡,一共三圈。藏鋒因需要繞在腰間,所以長度與一般軟劍相比,略有不同。藏鋒劍柄和劍身總長三尺,劍身長度兩尺七寸,按照刀口軌跡纏繞,劍尾的地方,離頸部最後的傷痕還差兩寸。可見,兇器應該是一把標準的軟劍,劍身尺寸為兩尺九寸,刃寬一寸。”

    陸齊和阿七走過去看,果然,樓辰這把劍繞了兩圈多之後,劍尾的部分與脖子上留下的傷口痕跡並不吻合。

    確定他們都看到了,樓辰將劍解開。那些落在劍身上的血跡,隨著劍鋒緩緩流下,不到片刻,劍身便銀白若雪,再無半點血腥。她只是動了動手腕,剛才還溢滿殺氣的軟劍便已經服服帖帖地繞在了她的腰上,看起來就和一條瑩白腰帶無異。

    阿七盯著藏鋒,眼熱心癢,果然是一把好劍啊!但是在下一刻,對上樓辰淡漠地目光時,阿七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到現在還歪倒在院子裡的那顆樹,默默地收回了視線。這姑娘真夠冷的,看她對驗屍這般精通,只怕是整日和屍體待在一起,才冷成這這樣……

    阿七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想退後卻又不甘示弱,只能擰著脖子,看向地上屍首,輕咳一聲,自顧自地分析起來,“脖子上的缺口如此整齊,可見兇器應該也挺鋒利的,但是死者的頸骨卻沒有斷,說明兇手的武功並不怎麼樣……”

    “不可能。”阿七還想繼續分析,慕苒卻不敢苟同,立刻大聲說道:“馬婆婆習武多年,劍術精妙,功力深不可測,就算被幾大高手合圍,也能接下幾十招。”

    這也確實蹊蹺,廂房不大,別說高手過招,就是普通人打起來,周圍的東西怎麼可能沒有損壞,死者身上更是除了致命傷外,沒有一點皮肉損傷。

    趙西城比阿七年長兩三歲,性子稍微沉穩些,目光在地上碎裂的茶杯和桌上的兩杯茶來回看了兩三遍,沉吟片刻,說道:“有沒有可能是中毒了?你們看,這茶杯摔碎在地上,會不會是茶裡有毒,死者喝了之後毒發。這時兇手再出手,即使武功不高,也能毫不費力地殺死死者!”

    樓辰看向桌上還剩下半杯的茶水,說道:“茶水有毒的可能性不大。”

    阿七奇道:“為什麼?”她進來之後也沒查驗過茶水,怎麼知道茶水沒毒?他和趙西城的想法差不多,死者武功高強,被殺時卻毫無還手之力,除了中毒,他想不出什麼別的原因。

    樓辰掃了一眼迴廊上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某人,淡淡地說道:“下午的時候,靳衍痕也喝了茶,但是他卻沒事。”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一直在迴廊處磨蹭,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的靳衍痕。只見他半趴在迴廊上,面朝迴廊的欄杆,屁股對著眾人,姿勢有些滑稽。

    似乎感覺到背後射過來的視線般,那人微微抬手舉著兩根手指頭晃了晃,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現在感覺除了有點餓之外,其它都好。”

    說完,他又側過頭,對著身邊的廖進說道:“把燈舉過來,我看看外面。”

    廖進想瞪他一眼,可惜這人和之前一樣,吩咐完話便懶得理他,瞪也是白瞪。
身子微微往圍欄外靠,廖進冷聲問道:“行了沒有?”

    “太高了,蹲下來點。”

    廖進一臉不耐煩,卻又偏偏乖乖地蹲下,把油燈往前湊了湊。

    趙西城嘴角抽了抽,廖進還真的淪為移動燈柱了……

    趙西城默默地收回視線,拿起碎裂的瓷片,嗅了嗅,說道:“杯子呢?毒塗在杯子上,而不是下在茶杯裡的話,就有可能只有死者一個人中毒。”

    “下午的時候,是靳衍痕倒的茶,三個杯子擺在一起,兇手怎麼知道,有毒的那個茶杯一定是死者拿到呢?”看到趙西城抓著瓷片的手一頓,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樓辰想到自己“嫌疑犯”的身份,眉角微挑,冷聲說了一句,“把茶和杯子都拿回去驗一下,結果自然就知道了。”

    說起來還真是好笑,雖然和這青衣女子說話都沒超過兩句,認識更是不到一刻鐘,趙西城心裡對她說的話,就已經信了七八分了。雖說心裡信她,趙西城仍是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布袋,將碎了的茶杯全部裝進去,同時也把桌上剩下的兩杯茶收入木盒中放好。

    曲凝雙現在全副心思都在驗屍上,單手抓著自己的寶貝紙筆,蹲在屍體旁看了又看,甚至還輕輕掰開了死者的嘴,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疑惑地搖了搖頭,曲凝雙低吶道:“死者看起來,不像中毒的樣子啊?”

    確實不像,死者臉色雖然灰白,身體也微僵,但這都是死亡後的正常狀態。尤其死者還是大量失血死亡的,這個臉色也很正常,她的眼部,指尖,甚至舌苔,都沒有發現異常……

    樓辰站在曲凝雙身後,看到她在觀察和思考,便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到她自言自語地問起話來,樓辰才低聲解釋道:“有些毒,是可以從外邊看出來的,有些卻不能,所以,想要知道是不是中毒,只有剖屍才能確定。解剖屍體還能知道死者是如何中毒的,以及是死前中毒還是死後中毒。”

    曲凝雙一臉的恍然大悟,一邊點頭,一邊急忙抓起紙筆,把樓辰的話趕緊記下來。樓辰哭笑不得,但也沒阻止,畢竟……她如此熱情高漲,自己還是多多體諒好了,對朋友還是應該多包容的!

    “剖屍?”紫蘇看著躺在地上,慘死的馬婆婆,眼眶又微微紅了起來,低聲說道:“這樣破壞馬婆婆屍身,未免……”

    “真相必須查明,馬婆婆不能白死。”慕苒冷聲打斷了她的話,同時看向陸齊,大聲說道:“不過,剖屍的時候,我必須在場,還有再找兩個仵作一同查驗。”

    清脆的聲音,小孩子的臉龐,卻配上一雙透著寒光的邪氣眼眸,就連陸齊都覺得後頸汗毛倒豎,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幾分,“小姑娘放心,刑部驗屍自有章法,不會徇私妄斷的。”

    慕苒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紫蘇稍稍上前,壓低聲音,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量小聲問道:“主子,要不要先告知……長老們?”

    慕苒的眉頭擰成了麻花,小小年輕,眼眸中卻神色難辨,糾結思量了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聽到慕苒應了,紫蘇便安靜地站在她身後,不再多言。

    外面的兩人討論什麼,曲凝雙一點也不關心,好不容易寫完了上一段話,便又追問道:“師傅,那剖屍的時候,怎麼看是不是中毒了呢?還有,怎麼判定是如何中毒的?是死前還是死後中毒?”

    師……傅……?!樓辰面癱的臉上,嘴角疑似抽搐了一下。

    曲姑娘心思簡單,樓辰既然把自己的本領都交給她了,自己叫她一聲師傅也是應該的,尊師重道,她還是懂的!

    曲凝雙想什麼從來都是寫在臉上的,樓辰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只當曲凝雙是朋友,可從沒想讓她拜自己為師,不過……倒是可以給母親尋了好徒弟。

    就在樓辰糾結著應不應該現在告訴曲凝雙自己的想法,又怕她在凶案現場興奮過度的時候,一聲聽起來有幾分愉悅的男聲響起,“曲凝雙,我不想打擾妳拜師學藝,不過我這裡有些新發現,妳們要不要過來看看?”

    說話的,是從進來就一直窩在迴廊裡的靳衍痕,此刻他正半依在圍欄上,夜風吹得他髮絲微亂,嘴角噙著一抹懶散地笑,一點也不像在查案,倒像在游湖賞景。而他身邊充當燈柱的廖近,臉色卻是凝重中透著興奮。

    難道那小小的迴廊上,還真的有什麼不成?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6 PM

第九十一章 不信

    雖然陸齊對驗屍也感興趣的,一直聽那青衣姑娘解說也挺有趣,但是查找線索,追查兇手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所以一聽靳衍痕說有發現,他立刻快步走了過去,急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阿七和趙西城也同樣跑了過去,景王一行人也對靳衍痕所說的“發現”很感興趣,卻又不好直接走進去看,好在這廂房不大,站在門外也能把迴廊看的清清楚楚。

    靳衍痕還是那樣懶懶地依著圍欄,在幾人灼灼的目光之下,不緊不慢地說道:“迴廊的地上有水漬,雖然已經乾了,看不太清楚,不過俯下身細看,還是能看到的。”

    趙西城動作很快,立刻俯下身,在燈火的照射下,確實看到了靳衍痕所說的水漬。有水滴,甚至還有腳印,只是輪廓太過模糊,太不清晰了。趙西城看向陸齊,點了點頭。“是有些水漬,就在這部分。”

    說完,趙西城把水漬大概範圍指了指。

    阿七的年紀,比靳衍痕還小一兩歲,又是京都人士,父親和哥哥都是在朝為官的人。因從小就是個喜歡懲惡揚善打抱不平的主,家裡就托了人,及冠之後,便讓他進了刑部。他也是好學又努力的人,陸齊對他很是喜歡,平日裡也讓廖進和趙西城多照顧他。

    今天看到靳衍痕使喚廖進做事,阿七就有些不高興。現在大人問話,他還這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還有那一雙桃花眼,總是一副似笑非笑模樣,他對這樣不嚴謹穩重的男子很是不喜。雙手抱住胸前,阿七微微揚了揚下巴,說道:“有水漬又能說明什麼?”

    靳衍痕斜睨了一眼明顯是在跟他嗆聲的青年,看他居然還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禁覺得這人和吳毅之有幾分相像,不但沒生氣,還覺得他頗有趣。靳衍痕站直身子,走到阿七身邊,一手搭著他的肩膀,笑著解釋道:“我剛才翻過旁邊的幾個廂房的迴廊上看過了,全都沒有水漬,非常乾淨連塵土都沒有,可見這些廂房是每日都有人打掃擦拭的。那麼這個水漬就肯定不是以前留下,而是今日才留下的。我之前說過,兇手可能殺了人之後躲在旁邊的廂房,等到小二發現屍體,造成混亂之後,就趁亂逃走,但是這些水漬倒是給了另一種可能性。”

    這人還真是自來熟,阿七伸手想要推靳衍痕一把,可惜某人在他抬手的時候,就已經輕巧地閃到了一旁。

    靳衍痕還有閒心氣阿七,趙西城卻因為他的話,有了幾分頭緒,“你認為,兇手躲在水裡,潛進房中殺人之後,再從水裡離開?!”

    說完,趙西城快步走向圍欄,半蹲下身子,仔細查看起來,果然在幾根圍欄上發現了水漬。

    靳衍痕看他思路清晰,行動迅速,對他有了幾分好感,點頭說道:“還有更重要的證據——血跡。”

    “血跡?在哪?”陸齊眼眸微睜,靳衍痕之前說的那些都是推測,水漬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但是血漬就不一樣了。

    “在這裡。”這次回答他的是廖進,只見他誇張的幾乎將整個身子探出了圍欄外,還將油燈往下放了放。

    陸齊也跟著探出身子,火光照耀之下,他很快看到了靳衍痕說的血跡。

    那塊血跡在的位置是圍欄外面,約有半個手掌大小,但是顏色稍淺,像是染血的衣服在圍欄上擦過留下來的痕跡,不細看並不明顯。

    陸齊沉吟片刻,又站直身子,回頭看了一眼除了那一灘血跡和茶漬之外,可以算的上非常乾淨的廂房,不禁低聲說道:“難道兇手也受傷了?那為何屋裡沒有血跡呢?還是,若是他之前就藏在水裡,上來時肯定也是一身水,屋裡怎麼就沒有水漬?”

    “因為兇手打掃過廂房。”又是那道略帶痞氣的聲音慢悠悠地說著話。

    “你怎麼知道。”陸齊狐疑地看過去,正好對上靳衍痕玩世不恭的桃花眼。

    陸齊沒等到靳衍痕的解釋,卻等到了樓辰特有的清冽嗓音在廂房裡響起,“找到了。”

    找到什麼?

    眾人再一次將目光投回廂房,只見樓辰正蹲在一個矮櫃旁,李固也站在她身邊,兩人一起盯著矮櫃看。

    阿七快步走過去看,發現他們看的是矮櫃上面的幾個小黑點。矮櫃本身就是黑檀木製的,那幾個黑點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阿七蹲下身子湊近看,鼻尖立刻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這些黑點是……血點?阿七奇怪地看了看樓辰,又看了看李固,問道:“這裡怎麼會有血?”

    這個地方離死者躺下的位置有些遠,血怎麼會落在這裡,而且周圍都乾乾淨淨的,就只有這麼幾滴血在這樣隱秘的位置。

    “我知道!”曲凝雙大叫一聲,那模樣就像是學堂上夫子問了一個問題,所有學生都不知道,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般興奮與激動,“死者是被割斷了喉部的血脈和經脈而死的,砍人一刀,血都要濺出來,更別說是割喉了。血在那一瞬間,必定會噴湧而出,兇手身上和地上肯定都會沾上血點。但是廂房裡,除了那一攤血之外,卻看不到別的血點,這就是說,兇手為了掩飾地上的水漬,打掃過廂房,也把那些血點和水漬一起擦乾淨了。可惜百密一疏,還是有血滴未擦拭乾淨的!”

    曲凝雙眼眉都帶著笑和得意,看著樓辰,問道:“師傅,我說的對不對?!”

    面對著一張寫滿著“快誇我快誇我”的臉,樓辰第一次感到無力,“對……但是別叫我師傅。”

    曲凝雙耳朵裡只聽到了那個“對”字,嘿嘿笑了起來,連忙看向站在門外的方如輝,這回臉上寫滿了“看我多厲害”幾個字。方如輝的表情和樓辰如出一轍,當然還多了一絲不為人知的寵溺。

    阿七還是蹲在矮櫃旁,單手撐著額頭,滿腦都是疑問:“兇手既然打掃了房間,為什麼不把迴廊也擦一擦?而且現在正是冬天,雖然湖面還沒有結冰,水卻是極冷的,想遊到河岸也不用容易吧。再說兇手身上染血,貿然上岸只怕更加引人注意。”

    這天氣還真是越來越冷了,靳衍痕攏了攏外衣,一邊走回廂房,一邊說道:“穿著血衣在迴廊上逗留,他不傻的話,就不會這麼做。再說既然有湖,自然有船。”

    “若是乘船離開,確實更為方便,還能在船上換下血衣。”陸齊看向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是看到遠處岸邊有一片陰影,那是小船夜間停靠的地方。不得不承認,靳衍痕今晚的發現,給他指出了方向,明天可以先查查湖面上的船隻,只是數量倒不少,查起來頗費功夫。

    樓辰也看了一眼湖面,把腦子裡的畫面過了一遍,說道:“未時到申時之間,湖面上只有三條船,一條是畫舫遊船,兩條是小船。當時遊船在湖的東北方向,兩隻小船分別在西南方和正東方,其中,位於西南的小船,離廂房最近,約九十五丈。船頭沒有艄公,船倉的小窗上都垂著褐色布簾,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陸齊一驚,“妳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看到的。”

    樓辰說得坦然又輕巧,陸齊卻覺得她在說謊,語氣冷厲了幾分,“妳為什麼要刻意去記船隻的數量和位置?”記得湖上有三條船就算了,還記得船的方位,甚至連船上布簾的顏色都記得,這太不尋常了。她可以說的這麼仔細,也許根本就是她編造的,她本身就有殺人嫌疑,這一切是不是她故布疑陣?

    樓辰也感覺到陸齊的不善了,皺了皺眉,回道:“不用刻意記,看一眼就記住了。”

    陸齊臉上明白地寫著“不信”兩個字,看樓辰的目光也就越發的銳利和不善起來。

    樓辰無奈了,從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自己的好記性而被人懷疑。

    “樓姑娘的記憶力,確實非同尋常,這一點我可以證明。”低沉的男聲,從廂房外傳來,樓辰回頭看去,果然是予弦。

    門外的一群人,都背著月光而立。他站的位置,又有些偏後,居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聽得那聲音沉穩如鐘聲,讓人不自覺信服。

    今天是他第二次為自己解圍了,這次算她欠下這份人情了吧?雖然她並不需要他解圍,但這份人情她還是記下了。

    有予弦作證,陸齊也不好再說什麼,但是他心裡其實還是不太信的。這時靳衍痕已經走到了樓辰身邊,搓了搓冰涼的手,笑嘻嘻地說道:“你們一定記得屋外有幾棵柳樹吧,可以考考辰兒。”

    阿七掀了個白眼,冷笑道:“院子裡一共就八棵柳樹,被她砍斷了一棵,還剩七棵,這還用考?”

    靳衍痕薄唇微勾,搖了搖頭,嗤笑道:“誰和你們說是數柳樹了,我說的是柳枝。”

    “柳枝?”阿七瞪著靳衍痕,又看看樓辰,低叫道:“你開玩笑的吧?”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7 PM

第九十二章 包子

    “柳枝?”阿七瞪著靳衍痕,又看看樓辰,低叫道:“你開玩笑的吧?”雖然現在是冬天,柳葉凋落,柳條枯萎,柳枝也掉落了不少。但是再怎麼說,一棵柳樹的柳枝,怎麼著也有百來條吧,站在樹下數都不一定數得清,更別說只是看過幾眼了。若是這樣就能知道柳枝有多少根,那也太逆天了吧。

    所有人臉上都寫著“不可能”三個字,靳衍痕淡笑不語,眼裡卻是十足十的挑釁。

    阿七年少氣盛,哪裡忍得了,用力拍了下大腿,怒道:“我不信邪。就數從院門進來的第一棵柳樹吧,那棵樹最小,柳枝也最少,你說,有多少根?”

    靳衍痕側過頭,桃花眼中含著笑看著樓辰。

    樓辰抬手揉了揉額角,這人還真是會給她找麻煩。不過……看到他眼中的篤定和自信,沒來由的,心裡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有淡淡的愉悅劃過。

    樓辰也知道,若是今晚她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能力,那麼之前她和靳衍痕說的話,找到的證據,他們都不會信。起碼不會完全採信,他們就要花很多時間來懷疑,來驗證。這對查案非常不利。

    靳衍痕想到這個辦法,是打算以這樣的“不可能”震懾這些人,讓陸齊相信她。

    其實她進小院的時候,就掃過一遍院內那幾棵柳樹了。剛才出去斬樹又看過一遍,阿七所說的那棵柳樹的樣子,早就在她腦海裡。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腦子裡數一數,確定那棵樹上到底有多少柳枝而已。

    靳衍痕看向樓辰,眾人也跟著看過去,只見她冷眸微垂,眼神有些空洞,一副失神的模樣。

    阿七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了,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還這樣為難一位姑娘,確實不太厚道。阿七剛想說算了,就聽到一聲清音響起:“一百八十六支。”

    “啊!”阿七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其他人也是一臉驚詫。

    這也怪不得這些人,實在是從沒想到,看過一眼就能知道有多少樹枝,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即使是已經領教過樓辰驚人記憶力的予弦,也又一次被嚇到了。更別說之前沒有見識過的人,除了一臉震驚地看著樓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聽到樓辰說出柳枝的數量,靳衍痕偷偷地鬆了一口氣。他說出數柳枝這個方法,也是有些冒險的。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他和樓辰認識越久,越覺得她非凡的記憶力,和普通人眼中的記性好是不一樣的。她的過目不忘,是真的如字面上的意思,過了她眼睛的東西,她就絕對不會忘記。就像是那本劍譜,那麼多頁,除了劍招,旁邊還有看不懂的字元,而她僅僅只是看一眼,便能全部記下,這絕對不是一句簡單的記性好能解釋的。

    好在他賭贏了,他的辰兒,總能讓他不斷的驚豔。

    阿七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趙西城走過去推了他一把,小聲罵道:“發什麼呆啊,去數啊!”

    阿七猛地回過神來,對啊,她只是報了個數而已,萬一是瞎說的呢!阿七點點頭,說道:“去就去,我還不信了!”

    阿七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數柳條,慕苒卻對樓辰的記憶力好還是壞一點興趣都沒有,自然也不期待結果。看他們今晚也查不出什麼來了,慕苒抬手摸了摸腕間的小傢夥,想到之後還有一堆事等著她處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顯出幾分疲憊。

    抬手遮住唇,打了個哈欠,慕苒一臉疲倦地問道:“明日何時驗屍?”

    陸齊眉頭又擰了起來,糾結了,真的要讓這麼小的孩子去看剖屍嗎?可是看景王對這小女孩的態度,不管她說什麼都不阻止,自己若是不同意,只怕也攔不住她吧。

    權衡了好一會,陸齊一咬牙,回道:“巳時,在刑部殮房。”

    慕苒點了點頭,最後斜睨了樓辰一眼,與那雙冷眸對視片刻,便轉身走了,紫蘇連忙跟上。

    慕苒連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景王竟也沒有生氣。晃了晃發酸的脖子,景王也神色倦怠,懶懶地說道:“案子就交給陸大人了,事關重大,陸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每日將案情進展稟報給本王,本王還需上奏聖上的。”

    “是。”一聽到還要每天回稟,上奏聖上,陸齊心裡猛地一跳,這案子果然是燙手的山芋,不,簡直是燒紅的火炭!

    景王也大搖大擺地走了,黃大人跟在身後,走之前給陸齊使了個眼色。陸齊心裡還在叫苦不迭,也懶得去猜測黃修這一眼的意思。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發現站在門外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頎長兩道身影。

    一個是書生模樣的儒雅男子;另一個就是他同樣惹不起的澹台家大公子。

    陸齊猜不透他留下來的意思,只是低聲說道:“時辰不早了,澹台將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們都住在傅相府上,陸大人若是沒有什麼事,我就把人帶走了。”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外,冷酷的臉上沒有一絲倦意,從他低沉又沒有什麼起伏的聲音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是他話裡的意思,還是又一次驚著陸齊了。

    住在傅相府上?!這幾個人到底什麼來頭啊?陸齊的太陽穴突突地疼,迎上澹台將軍那雙幽深冰冷的眼,陸齊在心裡嘆了口氣,回道:“沒事了,幾位可以先回去。”

    忽然想起什麼,陸齊連忙又對已經轉身往外走的樓辰說道:“樓姑娘,明日巳時在刑部殮房驗屍,還請妳能準時到。”不管怎麼說,這人驗屍好像很有一套,反正還有兩位仵作在場,也不怕她胡說。

    樓辰沒有回頭,冷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曲凝雙早就已經在那個老頭灼灼目光之中,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方如輝身邊等著了。

    走在最後的是靳衍痕,朝著陸齊三人點了點頭,抬起兩根手指揮了揮,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說道:“陸大人,後會有期。”

    說完,一大群人就這樣走了出去,陸齊揉了揉眉心,第一次覺得查案這麼累。還沒等他緩過勁來,阿七白著一張臉跑了進來,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嚇得,一副呆滯的模樣。

    趙西城看不過眼,低罵道:“阿七,你幹嘛一副見鬼的模樣?”

    阿七眼珠子轉了轉,低下頭,看著自己還比劃著數字的手,吶吶回道:“我數了五遍,一遍一百八十五支,一遍一百八十四支,三遍一百八十六支……”

    意思是……樓辰之前說對了?!這怎麼可能?若她不是早就數過刻意忽悠他們的話,這姑娘就太神奇了!

    幾人看向還沉浸在不可思議當中不能自拔的阿七,不禁都有些同情。仰著脖子,掰著手指,數了又數,才得出人家姑娘只需要凝神思考片刻就說出的結果,最好笑的是,數了五次還錯了兩次……

    ——///——///——

    冬夜的街頭,寒風呼嘯,即使是繁華的京都,街上也難見到幾個人影了。好在很多人家門前都還掛著燈籠,照得一整條青石板路還算明亮,行走在路上,也不算冷寂。

    街道太過清冷,就算是輕聲說話,都很明顯,更何況,某人還一點自覺都沒有,興奮的又笑又叫。除了那清瘦的溫潤男子,都沒人願意走在她身邊。

    “如輝哥哥,你看你看,我今天記了好多東西,回去我一定要重新抄一遍,整理成冊,天天看!一字不漏背下來!你說好不好?”

    “嗯。”

    “如輝哥哥,我今天太開心了!我覺得我離‘燎越最厲害的仵作’又近了一步!不對,是好多步!”

    “嗯。”

    “如輝哥哥……”

    “嗯……”

    樓辰走得很慢,看著前方一靜一動的兩道身影,忽然有些羨慕曲凝雙。那樣純粹的快樂,從心底而發的狂喜,對夢想的執著,得償所願的幸福,這些感情,她好像……都沒有。

    “等我一下。”

    樓辰腳步一頓,抬頭看去,只看到靳衍痕匆匆離開的背影,只見他快跑兩步,鑽進了一家已經關了一半門的小店。

    那店鋪不大,從門開的門裡面透出昏黃的光,樓辰眯眼看去,隱約間能看到門上的木牌上寫著“陳記”兩個字。

    還沒等她往門裡看,靳衍痕已經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也不知道裝著什麼。

    跑回來到樓辰面前,靳衍痕一邊打開懷裡的紙包,一邊說道:“今天只吃了個早飯,妳肯定也餓了吧。運氣好,店家還剩下幾個包子,咱們墊墊肚子,給妳。”

    小小的紙包裡,放著三個包子,兩大一小,包子沒有冒著熱氣,像是涼的,靳衍痕拿起那個小的遞到樓辰面前。

    樓辰接過,下一秒他立刻抓起另一個包子,往嘴裡塞,看那樣子,像是餓狠了。一個包子居然三口就吃完了,樓辰覺得有趣,也拿起手中的包子,輕輕咬了一口。

    前面那兩人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面對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包子,也實在太……

    一直站在予弦身後的方澤偷偷咽了口口水,想看看自己公子的臉色,卻只看到寬厚挺直的肩背。方澤遲疑了一會,還是低聲叫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吧。”

    方澤看到自家公子的背微震了一下,半晌才聽到那熟悉的沉穩聲音回道:“走吧。”

    方澤鬆了口氣,連忙跟上。

    樓辰咬了一口,發現這包子的口感尤為奇特。麵發的不夠軟,因為涼了,嚼起來還有些費勁,餡料也很奇怪,口感很脆,和她以前吃過的包子餡都不一樣。

    樓辰好奇地低頭看去,借著街道旁邊燈火,她終於看清了這奇特的餡料是什麼,微微挑眉,笑道:“豆芽?”

    靳衍痕早就吃完了兩個肉包子,聽到樓辰的話,有些尷尬地回道:“妳本來就不喜歡吃肉,這種冷了的肉包子,就更加油膩了,妳肯定不愛吃。但是他家現在素包子只剩下這種了,亥時已過,街上也沒有賣吃的了。”

    樓辰微怔,他還記得她不喜歡吃肉,這人有時候也還挺細心。樓辰低下頭,又咬了一口,口感依舊很怪,但……似乎並不難吃。

    樓辰吃相很好,細嚼慢嚥,但是在靳衍痕看來,她微低著頭,吃得那麼慢,肯定是吃不習慣,忽然想到,樓辰可是相府上的千金,出身如此尊貴,可能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麼糟糕的食物吧。

    靳衍痕眉頭皺了起來,心下懊惱,抓住樓辰的手腕,說道:“算了,別吃了,回去我給妳煮麵吃吧,雖然味道肯定比不上皇家禦廚,但總比吃冷包子強。”

    靳衍痕伸手去抓她手裡的包子,樓辰手腕一轉,躲開了他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放下手裡的包子,又想不出什麼理由,樓辰輕咬了一下唇角,急道:“我很餓!”

    這是得多餓才讓他的清冷佳人抓著冷了的豆芽包子不肯放啊。

    靳衍痕心疼了……

    ------題外話------

    明天要不要繼續甜呢?要不要吃麵呢?~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29 PM

第九十三章 先抓住胃再抓住心

    靳衍痕心疼了,眼疾手快地抓住樓辰咬了一半的包子,硬是從那只修長白皙的手上奪了過來。在樓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塞進了嘴裡。

    這人、這人怎麼如此、如此……

    樓姑娘出身大家,還真沒見過這麼糙的人,別人吃了一半的東西也往嘴裡塞。樓辰瞪著他,冷眸中有惱意,臉頰卻不自覺的紅了。

    “我們現在就回去,我給妳煮一大碗麵,這涼的包子就別吃了。”可惜靳衍痕此刻滿腦子都是“心上人正在餓肚子”這件事,也就沒注意美人這難得的風情,抓著樓辰的手腕非但沒鬆開了,還抓得更緊了,拉著人就往傅府的方向跑。

    曲凝雙還在和方如輝宣洩著自己的興奮,忽然看到靳衍痕和樓辰飛快地從身邊跑過。愣了一下,曲凝雙對著兩人的背影叫道:“喂?你們倆跑什麼?”

    那種速度,簡直像是一陣風刮過,輕功用到極限了吧?

    確實是極限,兩人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傅府,沒等守在門房的侍衛行禮,兩人又一陣風似的跑了進去。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往兩人後面看去,也沒人追啊?這是跑什麼啊?

    大戶人家的膳房,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守著。灶裡的火是不能滅的,方便主子們想要個熱水,或者想吃點什麼的時候,能及時地送上。

    早過了就寢的時辰,兩人來到膳房的時候,只有一名小廝守在灶台邊打著盹,聽到動靜嚇得趕緊站起來。

    一看到是府上的兩位貴客,小廝不禁有些慌亂起來,急道:“公子小姐怎麼到這裡來了?”

    靳衍痕大方地走進去,笑道:“我想用一下膳房做點吃的。”

    “公子想吃什麼?小的去叫廚子過來給您做。”

    靳衍痕看了一眼爐灶裡還沒有滅的火,滿意地拍拍小廝的肩膀,笑道:“這麼晚了,不用叫人了,你也去歇著吧。”

    小廝在原地看了一會,欲言又止,最後也不敢逆了貴客的意,行了個禮,就匆匆退了出去。

    這膳房很大,有七八個灶台,其中兩個燒著火,上面放著兩個大鍋,燒著熱水。

    灶台旁邊一口大缸,裡面裝滿了清水。膳房的中間放著兩張寬大的案桌,角落裡還放著幾張長條木凳。

    靳衍痕拿了一張木凳放在離灶台稍遠的案桌旁,說道:“妳坐一會,很快就好。”

    說完就不再管樓辰,走到存放米麵和食材的角落裡翻找了起來。不一會,只見他轉過身,手裡舉著個東西,晃了晃,笑道:“看我找到什麼好東西?冬筍,妳見過嗎?”

    樓辰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她雖然不善烹煮,但還不至於連筍都不知道。

    獲得一記白眼的人反倒哈哈笑了起來,埋頭又找了一會。站起來的時候,一隻手拿著兩根冬筍,一隻手裡拿著一小把麵和幾根水嫩新綠的小蔥。

    靳衍痕聳了聳肩,失望地嘆道:“好的食材估計都被廚子收起來了,我就只找到這些了。看來今晚想讓妳吃的豐盛些只怕是不可能了,要不還是把廚子叫……”

    “我餓了。”

    淡淡的一句話,立刻堵上了靳衍痕的嘴。

    “馬上好!”

    某人動作神速的將冬筍放在案桌上,拿起刀架上的小刀,在底部割了一個圓形的口子,手微微用力,冬筍的外殼就被一層層撥了下來,露出了裡面淡黃色的筍心。

    那筍心和蔥用清水洗了一遍,靳衍痕換了一把刀,動作嫺熟地將筍心切成薄片,再切成細絲,小蔥也被他切成了小段。

    樓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靜靜地看著為她忙碌的人。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捲起的衣袖,露出了一小節肌肉勻稱的小臂,他的手也異常的靈活,刀在他手中,運用得無比熟練。膳房裡只點了兩盞油燈,灶台裡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他俊美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柔光。這樣的他,甚至比練劍的時候,更為俊秀。

    樓辰抬手按在心口上,心跳平穩舒緩,沒有怦然急跳的感覺,卻如同被一個暖流包裹在其中,從心裡一直熱到臉上。樓辰輕輕撫上微燙的臉頰,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笑,那種止不住的嘴角上揚,從心裡透出來的愉悅,濃烈到讓她不能忽視。

    樓辰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一道悅耳的聲音在耳邊忽然響起,“好了!”

    抬眸看去,一碗飄散著濃郁蔥油香味的素面出現在她面前。

    這麼快就做好了?還是……她剛才恍惚了那麼久?

    “快趁熱吃啊?”靳衍痕奇怪地看著有些呆呆的樓辰,不會是餓壞了吧?!

    樓辰抬手撫了撫額頭,掩飾著自己的失態,手拿下來的時候,臉上已恢復了一慣的清冷。這才發現,靳衍痕只端了一碗麵過來,也只拿了一雙筷子和一個勺,“你不吃?”

    “我吃了兩個肉包子,不餓了,妳吃吧。”將面往樓辰面前推了推,靳衍痕催促道:“快嘗嘗味道怎麼樣?”

    在靳衍痕緊張又期待目光中,樓辰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湯。

    麵湯是用清水做的,並不醇厚,但是卻有著濃濃的蔥油香味,湯很暖,從嘴裡一直暖到心裡。麵煮的火候掌握的很好,彈嫩爽滑。最特別的是冬筍,清脆的口感帶著筍特有的清香。因為切得很細,和麵拌在一起,每吃一口麵,都伴著細細的筍絲,很和她的胃口。樓辰點頭,毫不吝嗇地讚揚道:“嗯,很好吃。”

    得了誇獎,靳衍痕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他雖然對自己的廚藝頗有信心,但是樓辰不一樣,她肯定吃過不少珍饈美味,他還是有些擔心她看不上這樣的清湯掛麵。

    靳衍痕整個放鬆了下來,也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在樓辰身邊坐下。他手撐著下巴,側頭看著身邊的人,一口一口吃著自己煮的麵,笑道:“好吃吧。我和妳說,我的手藝可比姑姑好多了,妳不知道,姑姑做的菜,實在是……”靳衍痕刻意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等妳有機會領教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那副痛不欲生一言難盡的樣子逗樂了樓辰,也打破了樓姑娘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一邊喝著暖暖的麵湯,一邊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會做飯的?”

    “七八歲吧,那時候姑姑只會煎蛋,頓頓都能吃到蛋殼。青菜經常炒糊,有幾次菜都做好了,卻沒把灶火填了,把鐵鍋都燒紅了,差點沒把灶房燒了。為了小命著想,我只能自己學著做了。”

    “學的時候沒把灶房燒了?”樓辰好像喜歡上了這種一邊吃東西,一邊漫不經心的聊天的感覺,竟然就這樣一邊吃一邊和靳衍痕搭著話。

    靳衍痕坐直身上,雙手環在胸前,輕笑道:“我這麼聰明伶俐英武不凡,廚藝這種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樓辰抬眸掃了他一眼。

    撇撇嘴,靳衍痕輕咳一聲,“好吧,只燒了兩次而已。”

    樓辰輕笑了一聲,倒也沒繼續取笑他。

    坐的這麼近,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靳衍痕忽然明白了“秀色可餐”四個字的含義。

    因為一直盯著,她的每個神情都沒有逃過靳衍痕的眼睛,在她微微皺起眉頭,放下勺子的時候,低聲笑道:“飽了?”

    確實是飽了,平日裡,她戌時過後,都不會再進食了。今天吃了這些,已經超出她的食量太多了。但是,還剩下半碗,不吃豈不是很浪費嗎?他特意做的……

    樓辰深吸了一口氣,又夾起麵,打算再吃一點,手腕上一緊,麵還沒送到嘴裡,筷子已被奪了去。

    “飽了就別吃了,這麼晚了,小心積食,晚上睡不好。”話音剛落,面前的碗也被人拿了過去。

    他的吃相,真的算不上優雅,稀哩呼嚕,剩下的半碗麵就被他吃光了,連湯都沒有剩下。

    他明明就很餓,為什麼不多做一碗呢?樓辰不明白,也就問了出來。

    靳衍痕滿足地放下筷子,不以為意地回道:“只找到了那點麵條。”

    樓辰愣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接話,心裡堵著什麼,想說出來,又不知道說什麼。

    窗外忽然傳來三更天的報更聲,靳衍痕把碗和筷子放到灶台旁邊的水池裡,揉了揉終於有點飽腹感的肚子,對著還坐著椅子上發愣的樓辰說道:“走吧,明天一早妳還要去刑部呢。”

    樓辰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靳衍痕有些不解地看著那道清麗的背影,她今晚怎麼回事?恍惚得厲害,難道是餓的?

    靳衍痕追了上去,想到明天的事,低聲說道:“明日我就不陪妳去驗屍了,以妳的能力,一定能查出馬婆婆到底有沒有中毒。我想去湖邊看看,查一查湖邊的船隻,看能不能找到那三隻船。”

    “嗯。”

    夜色深沉,良辰美景,美人在側,不做點什麼,好像都不太對!

    靳衍痕悄悄朝身邊的人走近兩步,看到她沒有躲開,手飛快地抓住心心念念的柔荑。

    下一刻,靳衍痕渾身一震,剛剛……那只修長纖細的手居然回握住了他的手?!

    繼牽手攬腰不會再被揍之後,辰兒居然主動都回握他的手了。靳衍痕覺得自己被心中升起的狂喜淹沒了,早知道一碗麵就能讓美人傾心,他早就做了啊!

    靳少爺心情極好,至於明天,廚子看見一片狼藉的膳房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就不在靳少爺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30 PM

第九十四章 驗屍 (上)

    冬夜的雪,下得無聲無息,不過下半個時辰,整個院子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雪。小院的左廂房裡,本該關著的窗戶卻是打開著的,月光下,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窗邊,風吹著她墨色的髮絲搖曳飛舞,平日裡清冷的人兒,此刻眉峰輕皺,雙頰微紅,一臉懊惱地看著滿地白雪。

    哎。

    樓辰嘆了口氣,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想某個人,如今夜這般,夜不能寐,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浮現出那人關節分明的手,一點點剝下筍皮,將那鮮嫩的筍心,切成漂亮的筍絲……

    又或者,那人單手撐著下巴,側過頭看著她,眉目間盡是暖色,誇著自己的廚藝高超的模樣。

    哎。

    樓辰一直知道自己的記憶力很好,所以很多事,很多記憶,她已經習慣了將它歸整,安放在腦子深處,不去理會,卻不知為何,今晚的一幕幕,總像不受她控制一般,只要一閉眼,就不斷在腦中浮現。

    心暖的同時,卻也很懊惱。樓辰抬手揉了揉還有些撐的肚子,嘴角在不經意間已經彎出一抹美麗的弧度。

    哎。

    今晚到底還能不能睡?

    樓辰又嘆了口氣,正準備關窗的時候,忽然看到一抹黑影匆忙跑進了小院。

    樓辰身子一側,敏捷的躲入了黑暗之後,冷眸微眯,注視著黑影所去的方向。

    那是……

    靳茹離開傅家十多年了,她原來的院落已經分給了傅家孫兒輩的庶女居住,靳茹也就和他們一起住在這個客居小院裡,剛才黑影所去的方向,正是靳茹的房間?!

    樓辰剛想過去看看,就看到房裡油燈被人點亮了,露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形,看起來很像靳茹。

    細細回想剛才那道黑影的身形和動作,好像確實是靳茹,樓辰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同時又疑惑了起來,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始終沒有見到靳茹出現,原來,她今日出去了,她去了哪裡?為何這麼晚才回來?

    樓辰走到門前,腳步又停下來,她與靳茹並不熟,貿然去問,只怕也得不到回答。

    被這件事一打岔,心中那種既溫暖甜膩又惶惶不安的感覺似乎淡了些,樓辰回到床上躺下,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

    辰時二刻,傅家的小花廳裡,樓辰和曲凝雙正在吃早飯。曲姑娘心情不錯,胃口很好,忙著喝粥,絲毫沒注意到,身邊的人目光不時的看向花廳外,有些心不在焉。

    一碗熱粥下肚,曲凝雙滿足的長舒了一口氣,剛好看到方如輝信步走來,眼前一亮,笑道:“如輝哥哥,早。”方如輝點了點頭,眼中也帶著淡淡的笑意。

    曲凝雙朝他身後看了兩眼,奇怪地問道:“靳衍痕呢?”

    方如輝發現樓辰也直直地看著他,不禁有些奇怪,在兩人對面坐下,給自己盛了一碗粥,才回道:“他很早就出去了,說是去查案。”

    查案確實不分晝夜,曲凝雙點點頭,樓辰卻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吃早飯就去查案?心情莫名地變得有些差,還未吃完的粥也沒了再吃的興致,樓辰放下手裡的勺子,冷聲說道:“走吧。”

    曲凝雙早就吃飽了,聽到樓辰的話,立刻站了起來,眼中隱隱的帶著興奮。

    方如輝一口粥還未來得及咽下,有些無奈,他還沒吃早飯呢?

    就在他考慮著是放棄吃早飯跟著他們一起去刑部,還是安心喝完粥,再出去找阿痕的時候,樓辰忽然說道:“你在傅家陪茹姨吧。”

    陪茹姨?方如輝眼中劃過一抹極淺的詫異之色,對上樓辰似有所指的眼神,方如輝溫和一笑,回道:“好。”

    樓辰和曲凝雙到刑部的時候,剛剛巳時。兩人說明來意之後,就被一名小吏請了進去。

    曲凝雙兒時是來過刑部的,但是因為太小了,她對刑部的印象其實也不深,這次她是偷偷跑出來的,也不想給她爹惹麻煩,乖乖地跟在樓辰身邊,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小吏將二人帶到一間木屋前,四扇屋門打開,陸齊和阿七早就等在哪裡,就連慕苒也已經到了。

    慕苒依舊是一身淺綠衣裙,只是今天外面罩著的是一件素白色的長披風,襯得她更顯稚嫩。紫蘇沒有跟在她身邊,一個小女孩孤身一人坐在刑部的大木椅上,也絲毫不顯慌張和弱勢。看向樓辰的目光,雖然沒有昨晚冷厲,卻依舊不善。

    “樓姑娘,和妳一起的那位靳公子呢?”沒有看到靳衍痕,陸齊似乎有些不滿。

    樓辰沒有隱瞞,冷聲回道:“他去湖邊了。”

    一聽湖邊,阿七眼前一亮,笑道:“他也是去查船隻了?”

    經過昨晚,阿七對靳衍痕其實還是有幾分佩服的,若是平時,他肯定選擇出去查案,而不是留在刑部等待驗屍結果,但是今天不一樣,他對這個冷冰冰的樓姑娘好奇死了。

    樓辰輕“嗯”了一聲,便沒再搭話,阿七看著她,兩眼冒光的樣子,實在很難看……

    陸齊也看見了阿七那副丟人的鬼樣子,嘆了口氣,這群小兔崽子就會給他惹事。警告地瞪了阿七一眼,陸齊才對著樓辰問道:“樓姑娘,我們查到,昨日妳和靳衍痕,是最後見到死者的人,妳能不能具體說一下昨天妳們和死者見面時發生的事情。”

    樓辰想到昨天靳衍痕解釋的時候,刑部只有黃修在場,對那位黃大人,樓辰很是不喜,看他的做派就知道,不是能查案緝凶的人,樓辰決定還是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簡要地再說了一遍比較好,“昨日午時三刻,馬婆婆來傅府找我們,說已經找到了我感興趣的那本劍譜,希望能以此作為交換,看看靳衍痕父親留下的劍譜。馬婆婆將我們帶到悅然客棧廂房,互相交換劍譜觀閱,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大約在申時,我們便離開了。”

    聽完樓辰的話,陸齊的眉頭下意識地皺在了一起,問道:“妳是說,妳們約見面是為了看劍譜?”

    “是的。”

    沉吟片刻,陸齊盯著樓辰的眼睛,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繼續問道:“死者帶去的那本劍譜妳們拿走了嗎?”

    樓辰倒是沒因為陸齊的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惱火,這是最常見的審問技巧,她很清楚,抬眸與陸齊對視,眼眸清澈無波,聲音平穩清晰,回道:“沒有,只是互相借閱而已。”

    “我們沒有在死者身上和廂房裡找到任何劍譜。”

    劍譜果然不見了。從陸齊問她關於劍譜的第一句話開始,她就猜到了。那麼,兇手是為了劍譜而來順便嫁禍,還是為了嫁禍她,而拿走了劍譜,又或者二者皆有。

    樓辰面無表情地思考著各種可能性,陸齊卻倍感無力,想從這姑娘臉色看出點情緒,還真是太考驗人了。

    一向認為自己查案技巧頗為高超的曲凝雙忍不住分析道:“兇手可能是為了劍譜而來,殺人搶了劍譜之後,再設計陷害樓辰。”

    “樓姑娘對那本劍譜那麼感興趣,也不能排除,殺人奪寶的可能。”慕苒半靠在寬大的木椅之中,雙手環在胸前,稚氣的聲音裡,絲毫不掩飾她滿滿的惡意。

    冷眸終於有了變化,樓辰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慕苒,淡淡地拋出一句話,“昨日看過一遍,我可以默寫出一本分毫不差的劍譜,犯不著為此殺人奪寶。”

    一句話噎得慕苒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經過昨日數柳枝事件之後,也沒人再質疑她那完全超出常人的記憶力。

    慕苒死死地瞪著樓辰,樓辰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氣氛實在有些僵,陸齊輕咳一聲,說道:“先驗屍再說吧。”

    幾人來到殮房的時候,李固已經在屋前等著了,他身邊還站在一名男子,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微胖,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目光堅定,看起來就像是個嚴謹又死板的人,和李固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幾分從容的氣質。

    李固看到一行人走來,唯獨對樓辰露出了笑臉,說道:“樓姑娘,早啊。”

    樓辰微微點頭,回道:“早。”

    李固指了指身邊的男子,說道:“這是我的徒弟,張凡。”

    不知是不是李固之前和他說過什麼,男子面對比自己年紀小很多的樓辰,並沒有露出輕視之色,甚至算得上恭敬,禮數周全的作了個揖,“見過樓姑娘。”

    樓辰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見禮,心下微一怔,倒也沒躲閃,同樣點了點頭,回道:“無需多禮。”

    見過禮之後,張凡這次抬頭暗暗打量了這個被師傅特意囑咐不可怠慢的女子,她一身青衣,襯得膚白似雪,配上那張清雅冷豔的臉,確有幾分飄渺出塵的氣質。

    刑部的殮房是一間地下室,幾人從石梯上走下來,只覺得溫度越來越低,好在現在是冬日,幾人穿的都很厚實,也不算太冷。為了防止冷氣外泄,房間裡沒有窗戶,點了十幾盞油燈,使得這宛若冰窖的殮房光線足夠明亮。

    阿七哈了一口氣,不停地搓著手,說道:“快開始吧。”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3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2-2 01:16 AM 編輯

第九十五章 驗屍(下)

    或許是知道仵作今日要檢驗這具屍體,小吏們已經將屍體放置在正中央的木臺上,驗屍所需的工具也整齊地擺放在木台邊。

    幾人都站在原地不動,阿七跺了跺發寒的腳,催促道:“你們誰來啊?”

    話是這麼問,但阿七的眼睛還是看向李固,畢竟他是刑部資歷最老的仵作之一。樓辰就算懂得如何驗屍,到底還是個不滿雙十的姑娘家,在死人身上動刀,還是會害怕的吧。

    李固捋了捋衣袖,不進反退了兩步,平日裡總是板著的臉,竟帶上了幾分笑意,說道:“還是樓姑娘來吧。”他今日來,就是為了看看這女娃的本事,自己又怎麼可能出手呢。

    樓辰既然來了刑部,就已經做好了剖屍的準備,之前不動手,只是不想貿然動手受人質疑罷了。

    樓辰回頭看向慕苒,所有人也跟著看過去,慕苒拉了拉身上的素白披風,無所謂地回道:“我沒意見。”

    誰剖屍對她來說,都一樣,她不相信樓辰能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樣。而且,她確實也很好奇,想知道樓辰到底要如何驗屍,真的能像她昨晚所言的那樣,從已經失去生機的軀體上,看到那麼多東西嗎?

    沒意見就好,樓辰也不再推脫,走到木台前,不太滿意地摸了摸細紗布做成的手套,又看了一眼中規中矩的刀具和粗糙的鉗子,心下暗暗嘆了口氣。對比過後才知道,母親用的東西,是多麼金貴和細緻,光是解剖用的刀、鑷子和鉗子就有十幾把。

    面癱的好處就是不管她心裡想什麼,臉上都看不出來。幾人只看到樓辰摸了摸手套之後,便俐落地帶上,又給自己繫上了面巾。

    青竹般挺拔的人對著橫呈在木臺上的屍體恭敬地鞠了一躬後,才上前掀開了白布。

    李固暗暗點頭,看向樓辰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欣賞。

    樓辰有了動作,曲凝雙也趕緊上前鞠了一個躬,快步走到樓辰身邊,想給她做副手。剛準備放下手裡抱著的寶貝紙筆,就聽到那熟悉又有些討厭的老頭子的聲音響起。

    “小姑娘妳繼續記。張凡,你給樓姑娘做副手。”

    幾乎是李固話音才落下,那名叫做張凡的男子立刻應了一聲“是”,之後便熟練又迅速地帶上的手套和面巾,站在樓辰身旁,並不因為年長於樓辰而有絲毫怠慢。

    樓辰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人品行和心性都不錯,又拜了一個好師傅,將來必定不弱於人。

    曲凝雙呆立在一旁,回過神來不禁怒了,這老頭想幹什麼,昨天搶她的活,今天讓他徒弟搶她的活。樓辰是她的師傅,欺人太甚!!

    “中毒,一般有三種可能:一種是接觸中毒;一種是吸入中毒;一種是食用中毒。”蒙著面巾,樓辰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復以往的清亮,但聽在耳裡,奇異的讓人無法忽視。

    曲姑娘原本想發飆的,可是一聽到樓辰已經開始給她“授課”了,只能咬了咬唇,狠狠地瞪了張凡一眼,拿出墨水匣擰開,蘸了點墨汁,在準備好的書冊上認真地記錄起來。

    樓辰沒急著拿刀子,從死者的頭部開始,一點點地檢查,就連指縫、腋窩、私處等位置都沒有漏掉,一邊檢查,一邊說道:“接觸中毒,可能是刀劍上淬了毒,從傷口進入身體;也可能是毒粉灑在皮膚上,滲入中毒。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可以從傷口表面,肌膚表面檢查出來。所以在檢查時,一定要仔細,針眼一般的傷口,也可能是致命傷。”

    樓辰扶住死者的肩膀,打算檢查死者的背部,還未等她用力,站在旁邊的張凡已經上前一步,將人輕輕地翻了過來。

    死者背部的屍斑已經非常明顯,紫紅的顏色延綿了一大片,看起來很是駭人。張凡抬眸看了樓辰一眼,只看到那雙靜若深潭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異色,專注而銳利。

    將屍體全部檢查一遍之後,樓辰才在木盤子裡,選了一把最薄的小刀拿在手裡,繼續說道:“吸入中毒,會在鼻孔、氣道、肺部留下痕跡。”

    樓辰從咽喉處開始下刀,死者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八個時辰,屍僵非常嚴重,刀也算不上非常鋒利。但她從劃下第一刀開始,就沒有任何艱澀為難的感覺。

    張凡所站的地方,是離樓辰最近的位置,從她下刀那一刻開始,張凡便被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不管是她的聲音還是下刀的手,都非常的穩,一出手,就能知道是不是行家。

    劃開皮肉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刻遲疑,就將之前所說的氣管、肺部等位置找到,並俐落地剖開檢查。張凡面上不顯,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別說他,就是師父也未必有此能耐,就好似人身體的各個部分,她都了若指掌,甚至每條經脈,都能知之甚詳。

    這樣的功力,絕對不可能是看幾本書,聽名師說教就能擁有的,必定是經過了無數次的親自檢驗,才能達到這樣嫺熟完美的技藝和冷靜從容的心態。

    據他所知,燎越並沒有女仵作,這姑娘到底是從哪裡練就的這般絕技?!

    李固雖然站的稍遠些,看樓辰解剖,也是越看越心驚。

    李固師徒看得如癡如醉,曲凝雙也是雙眼冒光,陸齊神色複雜,阿七雖然不至於想吐,但臉色顯然也不太好。此刻他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擔心有多可笑,這姑娘哪裡有一丁點害怕和無措的表現。

    咽了咽口水,阿七縮了縮脖子,他還是不太習慣看這種驗屍的場面,微微別過頭,恰好看到那名小女孩,正緊咬著下唇,一臉蒼白地盯著樓辰。

    阿七心頭一跳,有些擔心,他都快受不了了,何況是這麼小的小女孩。

    阿七連忙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聲說道:“難受就出去等吧。”

    慕苒沒有動,雙目反而睜大,死死盯著樓辰的手,倔強地回道:“我沒事。”她並非沒見過血腥,只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像這樣一刀一刀,一點一點地將人剖開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刀下那個人,還是她熟悉親近的馬婆婆,那難以言說的感覺讓她手腳發冷,一股噁心感直往上湧。

    然而,那個人,卻能那般專注地做著手中的事,一雙冷眸露在面巾外面,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澈和平靜。

    慕苒深吸了一口氣,幾乎咬破了嘴唇,才壓下了胃部和胸口的不適,強迫自己繼續看,繼續聽,絕不示弱。

    樓辰做事,一向認真,沉浸其中,便不會注意外界發生什麼事,發現死者的氣管和肺部並無異樣,刀尖立刻轉向了食道,同時也不忘記說道:“接下來,是食用中毒。會在口、咽喉、食道和胃部留下痕跡。”

    俐落又精準地切開死者胃部之後,樓辰冷眸微眯,低聲說道:“例如——馬婆婆。”

    聽到她的話,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震,有線索了?!

    陸齊快走兩步,來到樓辰身邊,剛好看到她放下手裡的刀,換了一把小夾子,把一樣東西從死者胃裡取了出來,放在旁邊的木托盤上。

    陸齊躬身,仔細辨認,看起來,像是……食物的碎屑?他皺起眉頭,低聲問道:“這是什麼?”

    樓辰又從死者胃中取出了一些東西,回道:“死者的胃部呈褐色,有中毒的跡象。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在申時二刻,根據留在胃部的食物消化情況判斷,她吃下這些東西的時間,大約是在午時。”

    陸齊輕捂住口鼻,往屍體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死者的胃部,顏色發黑發暗,剖開之後,尤為明顯。

    陸齊往後退了兩步,暗暗深呼吸了兩下,樓辰還在低頭解剖死者胃部附近的器官,陸齊只能看向李固,問道:“這是什麼毒?”

    李固還在驚嘆於樓辰解剖的速度之快,下手之準,哪裡有心情理會陸齊,冷聲回答:“不知道。”他只是仵作,只會驗屍,又不會驗毒。

    樓辰頭也沒抬,淡淡地回道:“像是入夜草,還不能完全確定,你找刑部驗毒的人來問問。”

    李固驚恐地盯著樓辰,這女娃到底是什麼人啊……只看了一眼,嗅了嗅,就能知道是什麼毒嗎?!

    “我去叫。”阿七飛快地跑了出去。

    樓辰專注於手裡的活,都沒怎麼說話,曲凝雙早就記完了,站在一旁,一邊看著她解剖,一邊還分心研究案情,說道:“午時正是用午飯的時間,接下來,就要查查馬婆婆到底是在哪裡用的午飯了!”

    慕苒的心陡然一跳,馬婆婆平日甚少出門,她最有可能用午飯的地方,就是——

    寶盒清齋!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34 PM

第九十六章 誰下的毒(上)

    顯然想到這點的,不止是慕苒,陸齊若有所思地看著樓辰從死者胃裡取出的東西,沉默無語。

    不一會,一串腳步聲傳來,阿七帶著兩名身穿刑部官府的男子走了進來。兩人都是三十來歲的年紀,一高一矮,身材都很清瘦,蓄著鬍鬚,文質彬彬。

    兩人中稍高一些那人上前一步,行禮道:“陸大人。”

    看到來人,陸齊眼前一亮,也不管那些虛禮,立刻將木質托盤拿起,遞到男子面前,急道:“余令史,你來看看,這裡面有何種毒物,毒性如何?”

    “是。”男子不敢怠慢,趕緊接過。

    木托盤上還放著一副棉手套,男子將手套戴上,仔細地查看了一番,還回頭與那名矮個子男子小聲討論了一會,才走回到陸齊面前,恭敬地回道:“回大人,此物裡面有入夜草和熏葉,這兩位藥毒性並不剛猛,一般要一到兩個時辰才會發作。毒發時能使人渾身麻痹,不僅四肢不能動彈,口舌也不能發聲,但是並不立刻致命。及時醫治的話,一個時辰就恢復,就算不治,也不會斃命,只是身體會有所損傷。”

    果然是中毒導致的肢體麻痹,所以死者才沒有任何反抗就被兇手所殺。這樣看來,兇手和死者必定認識,甚至熟悉,不然如何能知道她的行程,又如何能算準下毒的時機。

    陸齊不著痕跡地看了慕苒一眼,只見她安靜地站在角落的位置,巴掌大的小臉上,陰晴不定。

    陸齊回過頭,對著男子說道:“你回去寫成文書,呈交上來。”

    “是,下官告退。”男子拿著托盤,和另一名男子一起,悄聲退了出去。

    這時樓辰也已經完成了手裡的活,剛剛放下剪刀,李固忽然走到她面前,朝著她深深一揖。一雙佈滿皺紋卻目光犀利的眼睛,帶著熱切與執著,緊緊地盯著她,聲音裡難掩激動,問道:“老朽失禮了,敢問樓姑娘師承哪位前輩?!”

    樓辰其實很欣賞李固,這位老者驗屍的能力自然不差,還教導出了一個好徒弟。最重要的是,他對驗屍的執著和熱忱,這點和母親很像,反正她的身份早已在白逸面前公開,現在自然也不必隱瞞一位老者。

    樓辰脫下手套,解下面巾,回道:“家傳。”

    家傳?!李固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他所知的所有同行的臉,卻感覺沒一個對得上號,急道:“令尊是?”

    樓辰抿了抿唇角,驗屍還真的沒她爹什麼事,在李固殷切的目光下,她低聲說道:“驗屍並非家父所傳,我所知所學,皆是由母親教導的。”不忍心看老人家苦思,樓辰又加了一句,“我母親是青靈。”

    “青靈?”李固皺了皺眉頭,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目猛地睜大,叫道:“青靈!”

    張凡也一臉驚訝地盯著樓辰,她說的青靈,真的是那個青靈嗎?!

    李固之前對樓姑娘的師傅有著諸多猜測,萬萬沒想到,原來這位前輩並非燎越人,而是穹嶽的青靈!李固又看了一眼死者,之前被劃開的缺口已經被完美地縫合,白布也在縫合好之後,第一時間蓋在了死者身上。這份對死者的尊重也是從她母親身上沿襲而來的吧。

    李固連連點頭,嘆道:“難怪,難怪啊!”

    曲凝雙揉了揉耳朵,看著老頭師徒二人大呼小叫心潮澎湃的樣子,心裡樂開了花。她若是成了樓辰的徒弟,那青前輩就是她師祖了!真是越想越激動呢!

    當然,激動的不止他們,一直站在一旁的陸齊,也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樓辰。

    “妳、妳是……穹嶽樓相之女?”陸齊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青靈的名字現如今在各國刑部中,都是極其響亮的。不僅僅是因為她提出的驗屍手法和規範在仵作中間流傳甚廣影響深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穹嶽權臣樓夕顏的妻子!

    這位陸大人臉色蒼白,呼吸短促,彷彿她回答“是”的話,他就要厥過去一般。這倒是有趣了,樓辰微微挑眉,很認真地回了一個字,“是。”

    陸齊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位相貌好,武功高,會驗屍,還有著驚人記憶力的姑娘,真的是穹嶽那位鼎鼎大名的丞相的女兒?!她怎麼會出現在穹嶽?這太不可思議了。

    陸齊只是倒退了兩步,眼睛更瞪大了幾分而已,這反應顯然算不上有趣,樓辰沒有興致,冷聲說道:“還不走嗎?”

    陸齊還沒回過神來,恍惚地問道:“去哪?”

    “當然是查案啊,好不容易有了線索,現在不是應該去查馬婆婆中毒的原因嗎?”一點小事就這般大驚小怪,曲凝雙一臉鄙視地看著陸齊,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聽到樓辰身世時,呆若木雞的蠢樣。

    阿七用力拍了拍手,笑道:“對!查案!”

    樓辰穹嶽相府千金的身份,只是讓阿七覺得新奇而已,陸齊卻是實實在在出了一身冷汗。難怪景王同意她跟著一起查案,難怪皇上如此重視,陸齊真真切切地認識到,這個案子若是不能完滿地解決,他頭上這頂烏紗帽保不住事小,就怕這顆腦袋也不穩當了。

    ——///——///——

    今日寶盒清齋裝飾雅致的正廳裡,氣氛很是凝重。陸齊坐在右下首的位置,阿七和曲凝雙則坐在左側。樓辰並未坐下,而是選擇站在最靠邊的窗戶旁,她站姿挺拔俊秀,面沉如水,即使站得遠,也讓人無法忽視。

    屋子正中,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個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身材嬌小的慕苒,白色披風已經被她解下扔在椅子後。一身本該顯得明媚的淺綠衣裙,配上她陰沉的臉色,讓人感覺到莫名的壓抑。貓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著,看著那兩人的目光,就像看待等待捕殺的獵物。

    “昨日的飯菜,是妳做的?”慕苒的聲音並不大,少女卻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抖著聲音回道:“是……是奴婢做的。張媽媽在旁邊幫忙燒的火。”

    張媽媽雖然沒被嚇得跪下,面色也變得蒼白,哆哆嗦嗦地回道:“馬婆婆平日裡,都不喜歡出屋子,除了和小主子您一起用膳之外,都是奴婢二人做好飯菜端到房間裡給她食用的,昨日也不例外。”

    她們二人都知道,昨日馬婆婆死了,現在主人忽然問她們關於膳食的事,難道是……懷疑她們?

    兩人臉色更白了,那少女抖得都快痙攣了。陸齊斜睨了主位上的人一眼,心中暗暗稱奇,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會又這樣的氣勢,就連他都覺得毛骨悚然。

    怕那兩人被嚇暈過去,陸齊也不等慕苒問了,自己開口問道:“昨日妳們做飯的時候,有什麼人進入灶房嗎?”

    少女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張媽媽想了想,連忙搖頭,“沒有。”

    隔了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麼,張媽媽又說道:“不過……”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張媽媽又停了下來,陸齊只得追問道:“不過什麼?”

    “昨日、昨日有人和馬婆婆一起用午膳……”

    張媽媽欲言又止,不等陸齊問,慕苒已經不耐煩地喝道:“是誰?”

    張媽媽嚇得渾身一抖,只是她還未來得及說,一道溫軟的女聲已經響了起來:“是我。”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鵝黃衣衫的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女子步履穩健,神色平靜,走到幾人面前之後,還朝著慕苒行了禮。

    看到來人,慕苒的臉色緩和了一下,稚嫩的聲音還算溫和地問道:“紫蘇妳為何會與馬婆婆一起用膳?”

    紫蘇在慕苒面前站定,柔聲回道:“昨日我新做了些糕點,都是綿軟的酥糕,想著送去給馬婆婆嘗嘗。去的時候,剛好碰上馬婆婆在用午膳,所以就留下來一起用了。”

    阿七雙手環在胸前,繞著紫蘇走了一圈,才問道:“妳們用完膳是什麼時辰?”

    紫蘇鎮定自若,回道:“午時一刻。後來馬婆婆說,她還有事要出門,我就先離開了。”

    “那些飯菜和糕點,妳也吃了嗎?”

    紫蘇漂亮的水眸掃了阿七和陸齊一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當然吃了,溪兒看著我與馬婆婆一同用膳的,她吃了什麼我就吃了什麼。妳們懷疑是我給馬婆婆下的毒?殺害了她?”

    紫蘇輕哼一聲,忽而一笑,笑容有些苦澀,但是更多的是從容,溫軟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找錯人了,殺馬婆婆的,不可能是我。”

    阿七和曲凝雙同時問道:“為什麼?”

    樓辰也稍稍轉過頭,看了過去。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36 PM

本帖最後由 adanp0504 於 2015-11-26 04:37 PM 編輯

第九十七章 誰下的毒(下)

    “我與馬婆婆用過午膳之後,就去了天一閣,寶盒清齋中的寶物,都存放在那裡。每個月需要核對帳本點算一次,我昨日午時進去之後就沒出來過。一直到差不多酉時,官府的人來通知,說馬婆婆遇害了,我才與主子一起出門,去了悅然客棧,之後又和景王去了傅相府上。”紫蘇輕嘆了一口氣,溫婉的臉上難掩哀傷,語氣倒是比之前激動了幾分,“我根本不可能殺害馬婆婆。”

    陸齊比阿七沉穩許多,神色沒有因為紫蘇的激動而有絲毫改變,繼續問道:“就妳一人清點?”

    “是。”紫蘇深吸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微紅的眼角,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些後,才回道:“天一閣裡面的每一樣東西都非常名貴,價值連城,我不放心讓下面的人碰,所以就自己慢慢點算。但是天一閣的門是一直開著的,站在門外就能看見我的身影,外面還有兩個丫鬟候著,我有沒有離開,一問便知。”

    “那就把那兩個丫鬟叫過來吧。”

    陸齊查案很有耐心也很謹慎,樓辰卻已經把目光從紫蘇身上轉了回來,看向窗外。

    樓辰沒什麼興趣聽陸齊審問那兩個丫鬟,因為紫蘇既然這麼說,就不會怕對質。難怪她敢如此篤定地說,自己不是兇手,她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樓辰覺得今天在寶盒清齋,可能不會有什麼收穫。

    說起來,這寶盒清齋還真是得天獨厚,這麼冷的天,院內的蔓藤還長得這麼鮮嫩。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茂密地攀著牆沿生長,就連窗邊都爬進來幾條鮮嫩的綠芽。樓辰抬手,在嫩芽上撫了撫,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不知道……靳衍痕那邊,有沒有線索,他在幹什麼呢?

    被樓姑娘記掛著的靳衍痕,不負眾望,還真的找到了線索。

    他一大早來到湖邊的時候,很巧合地遇到了來查案的趙西城和廖進。兩人顯然不怎麼待見他,好在靳捕快的臉皮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最後兩人還是同意帶著靳衍痕一起查案。

    和在洛水鎮查案的時候差不多,靳衍痕雙手抱在胸前,悠閒地走在兩位官差身後,不時的東張西望,怎麼看也不像是查案的樣子。

    好在趙西城和廖進確實有些本事,花了一個多時辰逐一排查,走訪巡問之後,終於在一處寂靜的湖邊,找到了孤零零的小漁船。

    那條漁船並不大,和普通的漁船沒有什麼區別。船艙小窗上的布簾正如昨夜樓辰所言,是褐色的,應該就是昨日離悅然客棧水上廂房最近的那條船了。

    “進入搜一搜,如果兇手真的是乘這條船離開的,船艙內可能會有發現。”廖進一向是個行動派,話音剛落,人已經走進船艙中開始翻找起來。趙西城也有些興奮,趕緊鑽了進去。

    小漁船的船艙並不大,兩人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找,都快把船艙拆了,連船沿船槳都沒有放過,可惜,什麼也沒找到。趙西城挫敗地吐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我們找錯了,就是兇手很謹慎,船艙被打掃過,裡面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血跡也沒有。”

    廖進也有些氣悶,本來還以為會有發現,結果什麼都沒有,跨出船艙時,看到那個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遊手好閒的人,正在湖邊的雪地上,來來回回地走著,一會眯眼看,一會蹲下,怪異得很。

    廖進劍眉緊緊地擰了起來,說道:“他在幹什麼?”

    趙西城順著廖進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個奇奇怪怪的身影,忍不住從船艙裡探出頭去,大聲問道:“喂,你在幹什麼?”

    聽到他的喊聲,靳衍痕才站了起來,朝著他們走過來,只是卻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你們說,兇手為什麼要把船停在這個地方?”

    趙西城白了他一眼,環視了一下周圍,回道:“這裡位置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尋找,根本不會發現這裡還有一條船。而且從這裡上岸,也更不容易讓人發現,不把船停這停哪?!”

    趙西城的語氣並不好,靳衍痕也不惱,一屁股坐在船沿上,背靠著船艙,繼續說道:“一身帶血的濕衣太顯眼了,兇手必定在船上換下了血衣。這裡雖然很清靜,可是再往前走百來丈,就很靠近街市了,兇手肯定不會想抱著一包濕衣服在街上走。你們說,他會如何處理那件血衣?”

    廖進腦中靈光一閃,說道:“你是說,他會就近把血衣埋了?”

    趙西城沉吟片刻,想到這種可能性,不禁搖頭嘆道:“昨晚才下了一場雪,挖掘的痕跡早就被掩蓋了,就算兇手真的把血衣埋在這附近,也沒這麼容易找。”若不是在冬日,沒有白雪覆蓋,泥土只要被翻動過,就算之後重新填埋好,他們也總能看出來,可惜現在……

    入目之處,一片雪色,湖面都快結冰了。

    這雪還是昨晚剛下的,足足有四五寸厚,所有的痕跡早已經被掩蓋得一乾二淨了。

    兩人臉上皆是愁苦之色,靳衍痕抬眸,同樣掃了一眼周圍,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般問道:“若你們是兇手,會把血衣埋在哪?”

    趙西城和廖進同時抬眼望去,因為昨晚那一場雪,湖邊一大片原本應該是草地的地方,全都被雪覆蓋了,除了幾棵蕭索的柳樹頹敗地立在遠處外,周圍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靳衍痕走來走去時踩出來的淩亂腳印,要在這樣的環境下,猜出血衣埋在哪裡,實在太考驗人了。

    等了好一會,兩人還是沒有動靜,靳衍痕偏了偏頭,瀟灑地抬手一指,笑道:“若是我,我會埋在那裡。”

    哪?兩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

    靳衍痕所指之地,是距離小船三四丈遠,靠近湖水的一小塊地方。上面也是被厚雪覆蓋著,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趙西城和廖進兩人一起走了過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這裡的雪和周圍的毫無二致,上面也沒有什麼花草或者石塊。

    趙西城甚至還用力踩了好幾腳,除了被灌了一腳的雪花之外,什麼也沒發現,實在看不出端倪,只得問道:“為什麼埋在這裡?”

    靳衍痕勾唇一笑,從船頭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衣擺的灰塵,忽然往遠處街市的方向走。走出去幾十丈,差不多到有人往來的小路了,他才停下來,對著兩人叫道:“你過來。”

    趙西城和廖進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這人……沒毛病吧!

    “一個人來就好,另一個別動。”靳衍痕又喊了一聲。

    看他昨夜的表現,一開始也是東看西看,最後居然找到了重要的線索,應該還是有些本事的。趙西城決定信他一回,咬了咬牙,快步走了過去,走到靳衍痕身邊站定,剛想問他耍什麼花樣,就看到他抬手指了指廖進所站的位置,順便朝著那邊大叫了一聲:“蹲下。”

    廖進不明所以,但仍是聽話地蹲了下來,這一蹲,高大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裡。

    趙西城恍然大悟,用力拍了靳衍痕肩膀一下,哈哈笑道:“你小子行啊!在那裡挖坑,漁船剛好可以擋住人的身形,就算小路上有人走過,也不會發現!”

    聽了趙西城的話,廖進也立刻明白了過來,立刻就在蹲下的位置,刨起土了。

    趙西城也很高興終於有了目標,快步跑了過去,在廖進身邊也跟著一起挖。挖了幾下,趙西城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抬起頭來,就看到某人風光霽月地站在不遠處,還懶洋洋地伸了伸腰,不禁怒道:“喂,你為什麼不挖?”

    靳衍痕雙手環在胸前,漂亮的桃花眼彎了彎,笑眯眯又痞氣十足地回道:“我幫你們望風啊。”

    官差辦案,還需要望什麼風?!趙西城瞪大眼睛,真是長見識,這人的臉皮只怕比城牆還要厚實!正想罵兩句出氣,就聽到身邊的人帶著驚喜的低沉嗓音響起。

    “找到了!”兇手埋得不算深,廖進刨開雪,只挖了大約一尺深,就從土裡挖出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兩人小心地將那東西展開,發現是一套夜行衣。衣服很潮濕,上面沾滿的微濕的泥土,血腥味反倒不明顯了。

    趙西城查看了一番,有些失望地說道:“很普通的夜行衣,從布料上肯定查不出什麼,看大小,倒是能肯定兇手身形並不魁梧。”

    靳衍痕從趙西城手裡接過血衣,在手裡輕輕摩挲了一下,稍稍拿近一些,嗅了嗅,淡淡地血腥味和著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但是細細地聞,似乎還有一股別的味道。

    這是……


作者: adanp0504    時間: 2015-11-26 04:38 PM

第九十八章 查封

    陸齊將那兩個奴婢找來詢問了一番之後,又帶人去馬婆婆用膳的房間,還有烹煮膳食的灶房查看了一番,可惜並沒有查到什麼線索,最後,一行人一起來到了紫蘇所說的天一閣。

    天一閣的位置,處在寶盒清齋的深處,周圍沒有其他院落,非常的幽靜。

    陸齊盯著前方的屋舍,面色有些古怪的問道:“這就是天一閣?”

    這也不能怪陸齊驚訝,除了寶盒清齋的人之外,其他幾人,包括樓辰在內,看到眼前的景象,都不禁愕然。

    所謂的天一閣,並不像一般人家的藏書閣或者珍寶閣,是一座精巧的閣樓,幾人看到的,是一間用青磚紅瓦蓋的大房間,足有十多丈長,門也不是木門,而是兩扇厚厚的青銅大門,門扉緊鎖,上面還吊著兩把大鎖。

    門上也沒個門楣,甚至連窗戶都沒有,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文雅之地,倒像是牢房……

    陸齊轉念一想,早就聽說寶盒清齋裡,奇珍異寶無數,這樣的庫房,雖然不華美精緻,卻足夠堅固,用來存放寶貝,確實安全些。

    阿七走到那扇大門前,摸了摸兩個差不多巴掌大的鎖,吹了聲口哨,笑道:“光這鎖就能嚇退不少小偷強盜吧。天一閣的鑰匙平時歸誰保管啊。”

    紫蘇一路上都安靜地跟在慕苒身後,除了之前在正廳被詢問時有幾分激動之外,一直都神色平靜,此刻聽到阿七的話,才上前一步,一邊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一邊回道:“天一閣有兩把鎖,需要同時打開,才能進入,一把鑰匙由我保管,一把鑰匙由蘇玉保管。昨日午時過後,正是蘇玉與我一同打開的庫房,他也可以證明我是何時進入庫房的。”

    阿七皺了皺眉頭,問道:“蘇玉又是誰?”

    “是我。”一道文雅的男聲響起,阿七尋聲望去,只見一名三十出頭,身形消瘦,氣質溫潤的男子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樓辰和曲凝雙都認出來了,這人正是她們第一次來寶盒清齋,拿出紫玉玦讓她們辨認的那名男子。

    阿七看到他同樣從腰間摸出了一把鑰匙,便問道:“你也和紫蘇一起進去庫房了?”

    蘇玉搖頭,“沒有,我只是過來開了鎖,就離開了。”

    “昨日下午,你去了哪裡?”阿七在刑部呆慣了,辦案時只要是與案件有關的人,總要問案發時間對方在幹什麼,習慣了便不覺得自己問話時咄咄逼人。

    或者是蘇玉比紫蘇年長,相較於她的激動,蘇玉一臉淡然,沒有絲毫的回避,語氣不卑不亢,聲音不高不低地回話,“我開了庫房之後,就在前院招呼客人,後來官差來說馬婆婆遇害,是我通知的主子和紫蘇,當時我們還一起鎖上了庫房才離開天一閣。”

    曲凝雙顯然對這天一閣也很感興趣,用手拍了拍厚實的門板,青銅大門發出了悶悶地“砰砰”聲,剛想說什麼,就聽到樓辰低聲問道:“昨日到今天,還有人進去過嗎?”

    蘇玉和紫蘇各自拿著一把鑰匙,對看一眼,同時回道:“沒有。”

    曲凝雙撇撇嘴,說道:“先開門吧。”

    蘇玉和紫蘇同時看向慕苒,慕苒的臉色,從回到寶盒清齋開始,就沒好過,微微地點了點頭,冷著一張臉什麼話也不說。

    兩人快步走到青銅大門前,很快打開了門鎖。

    阿七和曲凝雙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陸齊站在門邊,倒沒急著進去,一雙眼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樓辰的一舉一動。只見她在門邊站了一會,卻不進去,反而對站在不遠處微低著頭一身不吭的兩個婢女招了招手,待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才問道:“昨日,妳們站在什麼位置?”

    兩個女子往旁邊走了幾步,在靠近木門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回道:“奴婢二人就站在這裡侍候。”

    樓辰走到二人中間,抬眼看去。兩扇青銅大門雖然不小,但從這個角度看進去能看到的地方十分有限,樓辰看了兩眼,便回收了視線,問道:“這期間妳們進去過嗎?”

    樓辰就站在她們身邊,微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好聽,但兩人就是沒來由的不敢抬頭看那美麗的女子,連忙搖了搖頭,低聲回道:“沒有,天一閣裡的東西太貴重了,姑娘沒有傳奴婢們進去,奴婢們就只能在門外侍候。不過奴婢們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門口,姑娘真的沒有出來過。”

    樓辰沒再多問,也走進了天一閣,陸齊在她進去之後,也走到了剛才樓辰站的位置,往裡看了一會,若有所思。

    進了天一閣內,樓辰才算看清這庫房的全貌。

    這是一間無比寬敞的房間,約莫十七八丈長,十丈寬,兩丈來高,沒有小房間也沒有用什麼東西隔出內室之類的。整個大開間裡,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排排實木架子,可能是怕太高取物不方便,架子只有一人高,有些分成三層,有些分成四層,各種玉器瓷器字畫被裝在一個個盒子裡,分置於木架之上。木架與木架之間,間隔有七八尺。

    整個房間,除了進來的那扇大門,的確沒有別的門,四面牆上連普通的窗戶都沒有,不過為了通風和採光,牆的上方,靠近屋頂的位置,開了一整排氣窗,窗不大,一尺多寬。窗上還裝著鐵枝,中間的間隙並不大,有了這一排氣窗,天一閣裡的光線倒是明亮了很多。

    阿七和曲凝雙進去得早,在周圍勘察了一遍之後,也沒怎麼碰那些木架上的東西,誰知道裡面裝的什麼,萬一一不小心碎了,賣了他們也賠不起。

    陸齊進來之後,便走到紫蘇身旁,問道:“昨日妳清點了哪些物件?”

    紫蘇往右邊靠牆的地方走了幾丈,回道:“一般點算都要耗費三四日的時間,昨日下午我只來得及點算了這五個架子的物件。”

    陸齊走到紫蘇所說的那幾個木架旁,架子上一個個盒子擺放得十分整齊,盒子正中央貼著一張紅色的小紙片,上面寫著盒子裡面裝的是何物。陸齊站在木架後,朝門外看去,根本看不到站在外面的小丫鬟,也就是說,小丫鬟在門外,其實也看不到紫蘇。

    但是……這庫房並沒有別的出口,建得跟牢房似的,紫蘇也不可能出去。

    “查封吧。”

    “查封?”陸齊還在思索,樓辰獨有的清冷嗓音忽然響起,驚得他心頭一跳,剛才還看著她繞著庫房走了一圈而已,怎麼忽然就說起查封的事了?難道她有什麼發現?

    不待陸齊細問,慕苒那稚嫩中帶著火氣的嗓音已經低喝道:“不行!為什麼要查封我的庫房,妳總要有個理由和說法吧。”

    “理由?”樓辰微微挑眉,明眸中寒光流轉,冷聲說道:“凡涉案物品,包括錢財、細軟、家什、房屋,因查案需要,經點算核查記載之後,均可就地查封,還需要什麼理由?不僅天一閣需要查封,死者的住所和灶房都需要查封,難道燎越的律法中,沒有查封這一條?”

    隨著她的話一字一句的說出,一股無名的氣勢驀然鋪開,阿七微張著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有幸見過一次皇上最寶貝的長公主,言語間展現的高貴和嬌蠻讓他記憶猶新,但……今日樓姑娘這氣勢,可比公主強多了啊!原來蠻橫也是可以這樣理直氣壯的!

    樓辰根本不看慕苒,最後兩句話是對著陸齊問的。被那一雙冷淡卻銳利的眼眸盯著,陸齊暗暗咽了口口水,輕咳一聲,問道:“這個……確實有。”

    其實這裡並非案發現場,剛才他們查了一輪也沒看出什麼可疑的地方,按理說沒必要查封,但是,若是不知道這位的身份,或者之前沒見識過她的本事,陸齊也未必會理會她的提議,畢竟寶盒清齋在燎越,也是有些背景的,並不好惹。只是這案子牽連到了穹嶽樓家,皇上又那麼重視,萬萬不能辦砸了,陸齊一咬牙,不管了,先封了再說!

    陸齊點了點頭,正色道:“慕小姐,查封確實是查案需要,妳放心,我們會儘快解封的!”

    “好!”慕苒怒極反笑,輕輕抬起手,白皙嬌嫩的手指微微張開,清脆的聲音咬牙切齒般說道:“五日,五日之後,你們若是不能給我一個交待,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樓、辰!”

    留下一句狠話,慕苒轉身快步走出了天一閣。

    查封一間擺放著無數珍寶的庫房,並沒有那麼容易,光是清點記數,就不是簡單的事,樓辰只留下一句“查封”,便不管阿七和陸齊死活,獨自走出了天一閣。

    曲凝雙連忙追了出去,低聲問道:“怎麼回事?妳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樓辰沉默了好一會,曲凝雙第一次看到她好看的眉頭擰成了疙瘩,聲音除了冷之外,還多出了一絲疑惑,“這個天一閣,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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